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二话 骏河‧傻瓜(1 / 2)



001



忍野扇这个学弟,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我没能好好回想起来。感觉他转学过来之后,我们就一直在一起,但我不认为发生过什么契机,使得我们感情这么好。如果有人说感情不知不觉就会好,或许是这样没错吧。不,说到我如何认识自称是我头号粉丝的他,我努力一点就能依稀想起来,不过我每次回想,这段模糊的回忆似乎就会稍微,或者是完全替换为不同的片段。



感觉是骤然相遇,也像是由羽川学姊引介而不知不觉相识,要说一开始是从电子邮件的来往展开数位交流也不奇怪,也记得是因为篮球社的关系而变熟……重复深思久而久之,我内心甚至确信我们是在短短的一天前认识的。



或许直接问他本人就好,不过看到以漆黑双眸露出漆黑笑容的他,我的疑匕也神奇地消失,就这么不了了之,直到今天。



算了,反正重要的不是过去,是现在。



因为忍野扇这个实际的存在,并没有造成什么实际的危害。



002



「我说阿良良木学长,虽然我不想说这种话,但您最近打扫我的房间是不是不太周到?我原本犹豫是否该忍一忍,但是为了您著想,还是容我刻意忠告,一言以蔽之,您松懈了。既然要打扫,就得请您更用心扫遍每个角落。是阿良良木学长您主动说要打扫我房间耶?这种不上不下的打扫成果,有做跟没做一样。」



我以纯净无暇的忠诚心劝谏我尊敬的恩人阿良良木学长,他对此生气到超乎我的预料,所以这个月的房间打扫工作得由我自己来。



我认为高中时期的阿良良木学长,肚量没有小到无法接受学妹的虚心建议,不过成为大人果然是这么回事吧。



阿良良木学长现在十九岁。



如果生逢其时,那就和戏言使者同年。



说来寂寞,这一年来,我可不是平白旁观阿良良木学长打扫我房间的样子。十八岁的神原骏河,已经习得一个人打扫房间的高超技能,是时候让世间知晓这件事了吧。不过与其说是让世间知晓,不如说是让爷爷奶奶知晓。



关于我和阿良良木学长这次吵架,那对温柔的老夫妇严厉训了我一顿。像是两段式左转般分段骂我。没想到爷爷奶奶没站在孙女这一边,而是站在孙女的学长那一边……我备受打击。



算了。只要爷爷奶奶看到我的房间乾乾净净,肯定也会对我刮目相看。



所以我卷起袖子,在高中最后暑假的第一天,不是把时间用在写作业,而是用在打扫房间。



我刚开始提到「这个月的打扫工作」,但我认为每个月都做这种事,就没办法好好念书准备考大学,所以今天就下定决心打扫乾净,将这个状态维持到明年吧。重点在于每天的累积,不过现在累积的只有垃圾就是了。阿良良木学长看到我的房间变得如此整洁,肯定也会向我道歉吧。



但他现在连电子邮件都不回……



我懒惰到要是学长没气成这样就没有意愿自己打扫,对此我终究免不了反省自己,总之,现在与其动脑不如先动手吧。



上午完成到一个段落,在这时候拍张照片写「我现在就像这样正在努力喔」寄给学长的话,他肯定会回信。



其实这是第一次被阿良良木学长无视,我就像这样安抚著快要掉泪的内心,著手整理像是垃圾屋的自己房间。



在这之前先戴上工作手套。这里尽是直接摸就会受伤的东西。



重新检视,就觉得房内的状况好惨。



就像是猿猴跑来肆虐过。



明明什么都没动,却听到「咕喳……」这个代表凌乱的拟声词。看不见地板是理所当然,以原本样貌笔直树立的物体连一个都没有。我在运动社团锻炼过所以还好,不过房间的这种惨状,原本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应付得来的……



总之,我准备了一百个七十公升的垃圾袋,不过它们大概还要一段时间才能上场……首先得将这些以绝妙平衡堆叠的大量物品分类才行。



阿良良木学长也经常苦口婆心地劝我。我的房间算是比较大的,不过东西却多到远远凌驾于地板面积……



我的东西很多。多到不行。



奇怪,为了今天的打扫,我买了许多收纳箱做准备,不过现在占据许多空间的正是这些收纳箱……我需要收纳这些收纳箱的收纳箱。



不提收纳箱,周边的纸箱与保丽龙,完全只是垃圾……总之,先把东西全搬到隔壁房间吗?



我原本这么想,但隔壁房间也已经堆满垃圾。那么隔壁的隔壁怎么样?如此心想的我过去一看,同样是没脸自称房间的惨状。废弃物多到令我有股纵火的冲动。



只是,虽然乍看是废弃物,不过战战兢兢逐一拿起每个构成要素端详,就会觉得「不过还能用吧」或是「这东西,我当时买的时候很想要吧」,必要性增加不少。需要的东西加起来变成一堆不需要的东西,这是哪门子的逻辑?



照这样看来,哪可能一个上午就完成到一个段落?我觉得就算用掉整个暑假都做不到。就算没打扫,我也没那么困扰,念书只要去学校或图书馆就好,要是没空间睡觉,去战场原学姊家过夜就好……「不打扫也没关系的理由」挤满我的脑袋嚣张嬉闹。



毕竟打扫的时候受重伤就麻烦了,而且既然有空打扫不如锻炼身体,期许自己在升上大学之后重回篮球社比较实际……我想到这个相当有效的正当理由,这份诱惑也很强,但我还是在最后关头把持住了,因为我在寻求和阿良良木学长和好的契机。



这是希望。



或许也可以说是赌气。



……只不过,想到时间上的限制,我无法将需要与不需要的物品一一分类,要是没以断然扔掉所有东西的气魄来进行,我根本看不见终点与地板。



必须放弃我对所有物品的所有权。



什么回收或是送人,我光说就想睡。



总之,全部舍弃。



舍弃舍弃舍弃舍弃。



舍弃的一百次方。



虽然也觉得可惜,不过算了。



想要的时候再买就好。



活络经济吧。



现在舍弃就明显再也无法取得的东西还满多的,不过,既然一直埋在垃圾山里,这个状态应该等同于不曾拥有吧。



即使如此,还是只有垃圾分类非做不可……但这个地区的垃圾分类很宽松,这部分应该视为一种救赎吧……对于环境造成的影响,我有点不安就是了。



就这样,我舍身进行舍弃的工作。



003



该说正如预料吗?我几乎是这辈子第一次独自挑战的打扫工作,一反我坚定的决心,迟迟没什么进度。拿到任何东西全部丢掉,这种自暴自弃,就某方面来说可以专注进行的这个作战,还算是适合我这种人的个性,即使如此,我还是难免不时停手。



当我挖掘出要是舍弃终究真的会影响到生活的东西,这时候必须进行危险边缘的判断,此外还会挖掘出不知道用来打开什么东西的不明钥匙,看起来像是某种机械零件的物体,或是到头来别说需不需要,甚至不知道有何用途,不确定能否以我的一己之见处理掉的不明物体。我的心境就像是非得辨别普通石头与化石的考古学家。这种物体我都暂时放在旁边,结果很快就堆满各种物体,打扫一阵子之后,我觉得房间比我开始打扫之前还要散乱。



回过神来,本应做到一个段落的上午完全结束,这种等级的成果,要是拍照寄给阿良良木学长,他将会担心到飞奔过来。这就某方面来说也算是完成目的,但终究太不长进了。



如果有空吃午饭,不如尽可能多确保一平方公尺的地板空间,总之我抱著这个心态,全神贯注埋首打扫,不过我再度发现难以判断是否该舍弃,不曾用过的物品。



不对,虽然不曾用过,但我曾经看过。



那是──



看来,那是左手的木乃伊。



「……咦?」



这是我今天最吃惊的一刻。



左手的木乃伊?手腕到手掌的木乃伊?



人类的……不对,猿猴的左手。猴掌。



喂,等一下,很奇怪吧?



「这个」不可能在这种地方。



因为,那个恶魔,恶魔大人沼地蜡花搜集的雨魔木乃伊,肯定已经悉数收进那个幼女吸血鬼的肚子里了。



「哎呀哎呀,难道是吃剩的?」



「唔哇,吓我一跳!」



我提心吊胆拿起这个左手木乃伊一部分的同时,背后传来这个声音,我放声尖叫,没抓稳的左手木乃伊被我扔了出去。



以意外形式「重逢」的木乃伊,再度混入垃圾山找不到,虽然这也是一大问题,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先转过身去,应付刚才说话的人。



「喂,慢著!这样很奇怪吧?扇学弟,你为什么在这里?」



「哈哈!居然说这样很奇怪,您说得真奇怪耶。骏河学姊,我所在的场所,一般来说都是您的身边喔。」



对于我的询问,扇学弟一如往常(一如往常吧?)悠然回应。忍野扇学弟。即使面对我的激动情绪,即使面对垃圾山也毫不畏惧,从他容易令人误认为女生的文静外型,无法想像他拥有这么大的胆子。



这么说来,我第一次看见他穿便服……



他在暑假穿著漆黑的长袖上衣,却完全没有闷热感,反倒有种凉意……应该说甚至有股寒意。



这孩子连袜子都是黑的?



「当然是骏河学姊叫我,我才会过来啊。您说要整理房间,无论如何都希望扇学弟帮忙,我就这样赶来了。」



「是……是吗……?」



我确实曾经鼓起干劲,想要独自打扫悲惨的卧室……不过,我也认为扇学弟没理由编这种漏洞百出的谎,所以他说的肯定没错,只是我不记得吧。



「这就是我的错了,没去迎接你。话说以现在的惨状,我也暂时没办法端茶招待。」



「哈哈!没关系喔,因为我是骏河学姊的忠实学弟。我反倒从这种惨状感受到骏河学姊身为常人的一面,因而愈来愈喜欢您。」



扇学弟笑咪咪地说得好肉麻。听他这么说,哎,我并不是不开心,但总觉得这孩子有种不能照单全收的诡异性质……



只是既然他来帮忙,我也不能抱怨什么。



「不过,东西这么多,问题终究满大的。这样散乱过头了吧?」



「你说散乱过头就说得太重了,希望你说这是点缀过头。」



「这种用词漂亮多了,不过比起这个,还是请您将房间打理得漂亮一点吧。据说东西多代表自卑,因为对自己没自信,才试著以大量的私人物品填补空空如也的心。」



「你说谁的心空空如也?」



我嘴里这么吐槽,却也觉得这个指摘意外犀利。这个学弟在这种地方不能大意。



「房间散乱的人,大多是喜欢散乱房间的人。是喜欢抱著回忆物品不放,喜欢储存自己人生记录的人。」



「喜欢……」



「换个说法,舍弃或是收拾物品,会觉得像是反映自己的人生多么没有意义,所以会感受到切身之痛……是这么回事吗?对私人物品投入情感,若是承认这些东西没有意义与价值,等同于承认自己没有意义与价值。」



听他这么说,就觉得我或许有这种倾向。我是会把所有东西积存起来的人。



包括所有东西,也包括所有压力。



积存到极限,然后炸裂。



「别想太多,这只是世间论点喔。毕竟某些东西无论如何都难以舍弃的。比方说这本大头贴。这是您和社团学妹制作的收藏册吗?」



「不是收藏册。她们央求我一起拍,久而久之就累积这么多……大头贴拍一次大概五百圆,因为非常便宜,所以一下子就就拍了好多。」



「哈哈!这样啊,非常便宜吗?这句话真想讲给某人听耶。」



「某人?」



「没事没事。总之,先前展开的第一话阴湿得令那一位怀疑自己看错,简直是必须修改文字才能出版的等级,所以接下来请容在下小弟不才我努力为各位带来欢乐吧。因为关于她的事件,我感受到不少的责任。」



扇学弟说得莫名其妙。



「那么,事不宜迟,请容我帮忙洗衣服吧。有幸能为骏河学姊洗内衣,是我承担不起的荣誉。」



「我不可能让你洗吧?」



「哎呀哎呀,对于和我的衣服一起洗感到抗拒吗?果然是青春期耶。」



「为什么你连自己的衣服都想洗?你想住下来吗?回去啦!」



可以的话,现在立刻回去。



现在不是讲这种事的时候。



「如果要帮忙,刚才因为你突然从背后叫我,害我扔到垃圾深处的那个木乃伊,你可以帮我找吗?」



关于猴掌木乃伊的事件,包括去年的分与今年的分,记得扇学弟都知道了,所以省略这部分的说明肯定没问题。他知道吧?毕竟刚才都说「吃剩」了?



老实说,我不记得对他说过木乃伊的最后下场,哎,既然他知道,那就肯定是我说的。



不过实际上,我认为「吃剩」这个说法很难成立。毕竟那个吸血鬼是食欲旺盛程度首屈一指的小朋友,我不认为她会看漏。



那么,是我看错?



难道是比较大的模型部位,被我误认为木乃伊吗……我不记得买过木乃伊的模型,不过以我的作风,买过什么东西都不奇怪。



还是说,虽然不太愿意这么想,不过难道是当成「点心」放在盘子之前的那次大扫除(当然不是我,而是阿良良木学长帮我大扫除那时候),不小心混进来的……?



若是如此,那我的粗心大意真不是盖的。



「哈哈!既然没吃剩,那么骏河学姊,是不是有什么眷恋呢?」



「眷恋?」



眷恋?



「帮您找就好吧?没问题喔,小事一桩。哈哈!令我想起之前在废村进行田野工作的往事耶。」



扇学弟将我的房间譬喻为比废墟还不如的废村,同时也毫不畏缩,身手矫健地爬进深处。现在还几乎看不见地板,也没有确保动线,不过和这种事无关,他毫不留情踩乱各种东西,大步进入深处。



不会犹豫是否踩到东西。



我想,打扫大概就是需要那种胆量吧……明知之后就要舍弃,我却迟迟不敢踩地板以外的场所,这么想就觉得扇学弟确实是可靠的援军。



「扇学弟,小心点啊。因为可能有尖锐的东西。」



「放心,我比较尖锐。」



他幽默地如此回答,同时推开挡住去路的神秘沙发(响起某种东西啪叽啪叽啪叽的不祥辗压声),此外也进行各种破坏,抵达房间的最深处。



看他长得那么乖巧,但他不只是踩踏,还真的是毫不犹豫就破坏物品的学弟……实际上,他是个相当尖锐危险的破坏狂。



像那样到处破坏,之后要舍弃的时候反倒乐得轻松,只是他身为专家忍野咩咩先生的侄子,却应该不太适合进行重视现场完好程度的田野工作吧……他的危险作风可能会将废村进一步逼到毁灭。



「喔哟,这是?」



扇学弟停下脚步,发出这种装模作样的声音。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是他捉弄学姊时的亢奋语气。



「怎么了,扇学弟?光是发现BL小说,我可不会畏缩喔。」



「说到BL小说,我在走进来的过程就已经发现了。而且是很猥亵的那种。《鬼畜加鲁孙系列》是什么啊?『小心我连你的骨头都啃乾净喔,鬼畜加鲁孙』是怎样?想怎么啃都请随便您吧。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扇学弟一口气踢垮身旁的山。即使对象是垃圾山,这一脚也太不留情了。



甚至感觉洒脱。



阿良良木学长来帮我打扫的时候也是这样,果然因为是别人的东西,才能像那样毫不犹豫对待吧……只不过,这一脚使得视野变得开阔。



终于……应该说至今从走廊完全看不见,被垃圾遮掩至今的隔扇见光了。



而且,左手的木乃伊插在隔扇上。



「哎呀呀……」



「哎呀呀……」



事情可没有「哎呀呀」这么简单。



如果是彷佛沉淀般累积,已经决定要扔掉的垃圾山,无论要踩踏还是破坏,极端来说只是顺序问题,所以我可以说毫不在意,但要是伤到房间本身,终究超过我能定夺的范围。



东西堆积成这样,我原本推测榻榻米或墙壁应该也弄得很脏,却没想到还弄破隔扇……



「啊~~啊,都是因为骏河学姊把手扔出去,画著气派日式绘画的漂亮隔扇才会破掉的。」



「别……别讲得像是我的错啦。是因为你突然从背后叫我吧?」



「哎呀哎呀,要推到学弟身上吗?您打篮球被抄球的时候,会讲『因为对方技术高超,吓了我一跳』这种藉口吗?」



「唔……」



这段回答令我语塞,不过仔细想想,他这番话很奇怪。照他这么说,那他就变成像是故意吓我……不过或许是故意的。



与其说「或许」,不如说这男生真的神秘兮兮。



总之可以确定一件事,久违看见的隔扇绘画正中央破损了。在这个状况,不应该在这里的猴掌木乃伊肯定比较重要,不过「我破坏了屋子」这个实际上的大事,在我内心占了较大的比重。



这就是世间常说的「比起世界某处正在发生的战争,自己的蛀牙比较重要」吗……嗯,关于我把房间弄脏,爷爷奶奶倾向于已经死心不计较,不过要是弄破隔扇,我终究得面临不同等级的说教吧。



可不是幼童拿蜡笔涂鸦那么简单。



「这隔扇看起来很贵耶。该不会是国宝等级,拥有历史性的价值吧?依照我的鉴定,这在古时候是可以当成嫁妆的等级喔。」



「用不著发挥鉴定的眼光啦。唉……这下子怎么办?」



「总之先填饱肚子吧?我买了麦麸面包过来喔。」



「不要买这种让我觉得像是预谋犯罪的低热量面包过来好吗?真要说的话,总之你先抽出那只手过来吧。」【注:日文「隔扇」与「麸」音同。】



「好,收到。至今未曾违抗骏河学姊吩咐的我,今天也遵从您的命令吧。」



只在行动上表现得忠心耿耿的学弟,依照我的吩咐,大胆地抓住木乃伊,以一点都不小心的豪迈动作,将插在隔扇上,看起来像是从隔扇长出来的手掌抽出来。



隔扇的破洞似乎因为这一抽变得更大,总之这也没办法了。



「哎呀哎呀?这是什么?」



扇学弟歪过脑袋。软绵绵地歪过脑袋。



坦白说,这个动作挺恶心的,但我也可以理解他为何这么做。



因为,从隔扇内侧抽出来的木乃伊手掌,握得紧紧的。



刚才看见时明明张开手心的手,用力握著看似藏在隔扇内侧的一封信。



004



搅拌脑浆蓄起头发吧。



挂上脸皮固定喉咙吧。



组合口鼻收集眼耳吧。



增加牙齿系紧舌头吧。



徵求尖角累积指甲吧。



揉捏肌肉束起骨架吧。



重叠皮肤绑上血管吧。



组装手臂收纳双脚吧。



集中胸部占据腹部吧。



储存腰部徵求尖角吧。



招引手肘呼唤膝盖吧。



采集指纹猎捕声音吧。



汲取泪水统管脚踝吧。



抓住胃袋挖掘肠子吧。



捆绑心脏凑齐肺叶吧。



夺走生命掏挖灵魂吧。



005



看见别人的时候,不会一一想像对方的内脏长什么样子,同样的,我很少想像隔扇居然有「内侧」。何况内侧还藏著一封信,我完全没想过这种事。



木乃伊的手,抓住了这封信。



总觉得像是衣柜里的杀人魔、床底下的斧头男之类的,讲得夸张一点就是这么毛骨悚然。若要夸大其词,就像是房间隔扇连结到异空间般恐怖。



何况这封信的内容是完全不知所云,却令人感受到非凡魄力的神秘文章,那就更不用说了。



如果我对这个笔迹没印象,我可能会当场撕烂这封信,就是这么令人发毛。



「对笔迹有印象?喔喔,您说得真是耐人寻味耶。啊啊,难道说是骏河学姊您自己的手迹?国中时代写下的私密诗句吗?作品不小心从缝隙钻进隔扇?」



「我没写过什么私密诗句……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我当时是超热血的运动健将喔。



没空磨练自己的感性。



……应该说,如果国中生写出这种内容的诗句,还是认真担心一点比较好。



「不过,不让人担心的国中生,在这个世界不存在。」



扇学弟讲得酸溜溜,应该说讲得有点讽刺,从我手中抽走那封问题信件。结果,我手上只留下木乃伊的手掌。



这么一来,相较于突然发现的神秘信件,木乃伊的手掌真像是模型的元件。



「与其说看起来成谜……不如说这封信本身就是一个谜。」



「嗯?什么意思?」



「没有啦,毕竟使用的纸张似乎相当古老,墨水的褪色程度也看得出年代颇为久远……从受损程度来看,可以推测这不只是在骏河学姊的国中时代,甚至是您出生之前写下的。」



嗯。他讲得好像专家。



关于这方面,虽然还是业余,但他应该发挥了忍野咩咩侄子的天分吧。



我只觉得这张纸很脏,上面的文字难以阅读。



内容难以阅读,而且辛苦解读之后,发现洋溢著非比寻常的恶心气息,所以老实说,我的感想是被骗了。



只不过,很像是「那个人」会写的东西。



这件事,即使扇学弟拥有名侦探的推理能力也不可能知道,大概只有我知道吧……嗯,如果是「那个人」,写下这种像是恶整的诡异诗句也不奇怪。



么一来,左手的木乃伊从隔扇里抓出这篇诗句,意义就特别深远了。扇学弟刚才说「从缝隙钻进隔扇」这种话,但我很难这么认为。



一般来说,隔扇没有缝隙。



如果有,先不提我,阿良良木学长在至今前来打扫的时候肯定会发现。再怎么说,我无法想像那位有洁癖的学长没发现隔扇的瑕疵。



「嗯。这么一来,就得认定是刻意藏在里面的。将情人写的信藏在隔扇里,藉以随时感觉情人就在身旁的公主大人,这种故事我还满常听到的……所以是类似的情形吗?」



「如果是情书就别有韵味……不过想到我平常起居的房间,设置一张藏著这种诅咒信件的隔扇,我就有点发毛。」



「想到我尊敬的学姊平常在这种凌乱的房间起居,身为学弟的我才发毛。要是地震来了怎么办?」



他像这样从正面担心我,我无话可说。明明刚才说感受到我的人性,现在却说出「发毛」这种真心话?不过,确实如此。爱书人经常说「若能被书本压死是得偿所望」,但如果是被BL小说压死,爷爷奶奶也不知道该怎么为我哀悼吧。



「还有,骏河学姊,隔扇的单位是『领』。」



「『领』……慢著,扇学弟,你展露自己博学多闻,我很佩服,不过隔扇的单位用『张』就行吧?」



「可是,毕竟隔扇是成组的,可以的话,还是希望可以使用传统用字。骏河学姊刚才说『房间设置一张隔扇』,不过里面藏信件的隔扇,不一定只有这一张吧?或许其他隔扇也有别的信。」



先不提单位的用字,他的指摘本身中肯至极。没理由断定信只有这一封。



拉门里面没办法藏东西……那么包括壁橱和顶柜,我的房间大大小小共有八张隔扇。虽然几乎都还被垃圾山挡住,无法视认现状……不过就算看得见,也不可能透视里面有什么东西。



就算这么说,我也不可能为了确认里面是否有信件而弄破所有隔扇……回溯记忆,每张隔扇肯定各自画有看起来很值钱的高雅绘画。



如果是本次这样的意外就算了,故意毁损隔扇的行为不在考虑范围。而且将会永无止境。



检查过所有隔扇,无论是否获得结果,接下来应该也会在意其他房间隔扇里有没有东西吧。神原家是日式住家,要清查整个家里的隔扇会没完没了。



「嗯,应该不是可以贸然损毁的东西吧。如果可以进行非破坏性的检查是最好的,不过光是拿到户外透光,应该看不见里面的东西。抱歉我派不上用场,要是我拥有透视能力就好了。」



「不,哎,你为这种事情道歉也没用。」



「啊,不过,说不定我的透视能力已经觉醒,只是我没自觉。来试试看吧。骏河学姊,您今天的胸罩是粉白条纹吗?」



「不,今天是土耳其蓝……慢著,你怎么巧妙想打听学姊内衣的颜色啊?」



搞不懂学弟认真到哪个程度,我傻眼如此回应,接著他说「哈哈!哎,其他隔扇的内容物就暂时放在一旁吧」轻声一笑。



「总之,再稍微深入研究一下这封信吧。这么一来,应该可以因此看见某些光景。所以,骏河学姊,关于这封信的笔迹,您心里有底吧?」



「…………」



哎,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而且从扇学弟的询问方式来看,他好像也猜到了。



真是的,这孩子究竟掌握什么东西到什么程度?包括隔扇的单位在内,我偶尔觉得他或许像是羽川学姊那样无所不知。



「我一无所知喔,知道的是您才对,骏河学姊。」



在漆黑如深渊的双眸催促之下,我不情不愿,尽可能压抑情感回答。



「神原远江──旧姓卧烟远江。写这封信的人,是我的母亲。」



006



虽说是「旧姓」,但我不确定那个人是否真的和神原家的长子登记入籍。



遭受到周围人们──尤其是神原家反对结婚的父母,几乎等于是私奔般流亡到九州深处,而且在该处出车祸死亡,我这个被留下来的独生女,后来由神原家收养。



这方面的情报,我几乎只从神原家族单方面取得,所以说到该怎么理解这个事件,我还没有完全整理好。先前遇见的那个骗徒也是,他提供的情报究竟有几成是真的,我采取怀疑的态度。



毕竟他是骗徒。



所以,我尽量对此不表达意见。唯一确定的只有一件事,我的母亲──也就是卧烟远江,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前,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都一直被神原家族厌恶,未曾原谅过。



「哈哈!总之,我想也是吧。勾引家族下一代的继承人,带他离开食古不化的家族制度,最后在逃亡地点像是殉情般一起上路,难免被人恨到骨子里。」



扇学弟说到「勾引」、「像是殉情」或「一起上路」,这种看法相当偏颇,不过,像他这样毫不客气评论,我反而觉得痛快。比起莫名顾虑,避免深入话题的贴心说法好得多。



「嗯?也就是说,现在的继承人是骏河学姊吗?那么,如果我将来成为夫婿入赘神原家,也可能会由我肩负这个重责大任……」



「不会。」



我以短短两个字简洁否定。



扇学弟,你太深入了。



拜托别这样。



「嗯。不过,这么一来,事情又变得奇怪了。如果骏河学姊的母亲是写信的人,先不提位置是在隔扇里,神原家有她写的信也不奇怪……我一瞬间差点这样接受,不过如果有这段隐情,伯母应该被神原家封杀了。」



「居然说封杀……别讲得像是副音轨封杀好吗?」



我一边以内行人才懂的用语吐槽,一边转动手上的手掌──转动我手掌所握的猴掌。



这个木乃伊也是那个人──卧烟远江遗留的东西。



像这样再度见到本应处理掉的木乃伊,我对此感到愕然,不过另一方面,想到这是卧烟远江的遗产,我就不经意认为这件事也没那么奇怪。



虽然扇学弟一脸疑惑,不过即使她禁止进入的住家里有她写的信,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突兀感。这条猴掌抓住藏在隔扇里的信也算不了什么……



「嗯……青少女对母亲的想法,我这个男生不甚理解,无从捉摸。不过这也可以套用在战场原学姊和羽川学姊身上就是了。」



「……刚才你提到嫁妆,不过在关系还没恶化到底的时候,我母亲并不是不可能送整套隔扇给神原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么一来,就会令人质疑这种隔扇是否会被神原家采用……不过,物品本身并没有罪过。」



说来头痛,我无法在这时候断言母亲也没有罪过。物品之所以没有罪过,原本或许是因为价值太好,所以不能破坏或舍弃,属于「打扫」时的苦衷。



不过,如今被我这个女儿破坏了……



「如果只看『巧妙隐藏的信』这个部分,很像是埃德加‧爱伦‧坡的短篇小说《失窃的信》……不过,从信件内容的难解程度来看,真要说的话比较像是《金甲虫》?」



感觉他讲得很专业。



我也自负算是读过很多书的高中生,不过推理作品是我的弱项,所以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我好歹听过爱德华‧爱伦‧坡这个人名。记得是日本推理作家江户川乱步的笔名由来?



「不只是笔名由来,创立推理小说这个体系的就是坡大师喔。如果没有他,就没有现代的推理场面。」



「是喔……」



就算他这么说,我也一头雾水。



总之,扇学弟的意思是说,这封信的内文像是密文?我虽然没读过,但是《金甲虫》肯定是这种小说没错。



只是,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将密文藏在隔扇。不过若要这么说,我对那个人根本一无所知就是了。



「好了好了,不过肯定具备某种意义喔。因为那个人不会做没意义的事。」



「你为什么谈论起我母亲啊?我对此只要吐个槽就能了事吧?」



「总之,褐化到像是牛皮纸的这封信所写的内容,我们要不要实践看看?骏河学姊,请稍微把胸部集中一下。」



「知道了,胸部是吧,这样吗?慢著,怎么可能啊!」



不准让学姊自我吐槽!内文那么多句,为什么挑那一句?



这学弟一脸正经,却随口就是情色发言。



不过,若要说学姊不正学弟歪,那也没错。



「不然的话,我不介意您接下来绷紧腹部。」



「不准对女生的腹肌感兴趣!」



而且原文不是「绷紧」,是同音的「占据」才对。



就算这么说,如果他提出「搅拌脑浆」或「增加牙齿」这种要求,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至于「夺走生命掏挖灵魂」就已经不知所云了。



我只觉得,这果然只是在条列恐怖的字句吧……只是网罗人体各个部位,分别进行毛骨悚然的描写……



「不不不,没有网罗喔。某些部位没提到吧?即使将这些部位全部搜集齐全并且组装,也组不出人体。虽然显眼的部位都条列出来,但还是漏掉很多。」



「嗯,总之,好像是这样吧……」



嗯?



部位?搜集?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我低头看向手边。



木乃伊。左手的木乃伊。猿猴的一部分。部位。



搜集家──沼地蜡花。



「…………」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哎呀?骏河学姊,看您突然不说话,怎么啦,如果想到什么,请谘询我一下啦。我最喜欢接受别人谘询了。」



「不……扇学弟,刚才的,那个,你提到推理小说……」



「是的。《金甲虫》吗?」



「出现在那部小说的密文,是暗示什么的暗号?既然是推理小说,果然是在暗示凶手的姓名吗?」



「不,不是喔。《金甲虫》也是一部冒险小说,所以暗示的是基德船长的藏宝地点。嗯?换句话说,伯母或许将财产遗留在某处,这封信在暗示藏宝地点?您这么认为吗?」



对于扇学弟的询问,我身为那个人的女儿,究竟该怎么回应才对?我没能立刻知道答案。没错,要说财产确实是财产,要说财宝确实是财宝吧。



这是卧烟远江留下的遗产。



不过,即使是遗产,却也是负面遗产。



任何愿望都能实现,但只限三个愿望。



如果这封信的内容是密文,是暗示至今没被发现的猿猴木乃伊剩余部位藏在何处,那么……



007



「喔喔~~说到《猴掌》就是雅各布斯了。坡大师也有著恐怖小说泰斗的另一面,这部分串连起来思考或许比较好。」



扇学弟即使听到我的假设,也毫无危机意识讲出这种话。又是推理小说的创立者,又有冒险小说家的另一面,又是恐怖小说的泰斗,总觉得埃德加‧爱伦‧坡是个非常多才多艺的小说作家。



只不过,大概也是因为以前还没有进行各种定义或分类,因此可以自由写作吧。在现代,又是科幻又是奇幻又是轻小说,领土争夺战相当激烈,所以要在各类型都吃得开应该很难。



任何小说都允许各种不同的解读方式──即使是这样的主张,在这种时代也颇为空泛。



在这样的状况下,真希望密文的解读方式只有一种。但如果我的直觉没错,那就不能讲这种话了。



我甚至希望有人当下否定,说我这样是牵强的解释,不过说到唯命是从的扇学弟,他回应「哎,毕竟是木乃伊的手抓到的,推测这是暗示木乃伊位置的密文也不太突兀吧」,很乾脆地投下赞成票。



虽然不想对忠心的学弟讲这种话,不过这家伙把我宠坏了……我得好好自律才行。



「话是这么说,也不是直接解读信件内文就好吧。毕竟部位果然没网罗,木乃伊也没有脑浆或肌肉。」



嗯。



不只是缺乏,而且也太多了……



只是,如果采用这种观点,那么「收集」、「储存」或「汲取」这种像是催促搜集的动词散见于内文各处,这是可以确定的。



这反而才是重点吗……?



「姑且复习一下以防万一吧。骏河学姊,当时让萝莉奴隶吸血鬼吃掉的猿猴木乃伊部位,究竟有多少分量?」



「我想想……」



总之,把这条左手掌也加进来思考……不,沼地那家伙当时搜集的部位,大概是一半多一点。此外,还有骗徒私藏的头部木乃伊。



想到几乎都是沼地一个人搜集到的,就觉得不愧是恶魔大人,但即使分量很多,还是不到猿猴全身的分。



下落不明的木乃伊部位,不负责任又毫无防备地分散在全国各处。



「或许即使是现在,也在某处实现某人的可怜愿望吗……希望自己变得幸福的自私愿望。」



扇学弟说得挺愉快的。虽然他态度轻率,不过曾经许下自私愿望的我,没资格对他说教。



我抱持这种羞愧的想法,保持沉默。



「哎,这么一来,这封信从字面看来就几乎没意义了。」



扇学弟继续这么说。



嗯?什么?没意义?



我投以疑惑的目光,他随即说下去。



「因为,先不提这封信是基于什么意图藏在隔扇里,这篇密文相当古老,确实是骏河学姊出生之前写下的。很难想像所有部位就这么放在原本的场所。」



他说得没错。



比方说,这几年被沼地搜集的部位,就已经不在上面所写的场所……如同寻宝时一定得背负「宝藏已经被发现」的风险。



密文恐怕是将近二十年前写下的,考量到时代性,自然会认为木乃伊已经散失到各地。扇学弟说得没错,很难想像所有部位就这么放在原本的场所。



只是同样的,也很难想像所有部位都散失。目前没有任何根据,能够否定某部位已经不在密文所写的场所。



「几乎没意义」这句话说得太重了。



「哎呀哎呀,骏河学姊,您该不会开始想要解读密文,动身搜集木乃伊了?这可不行喔,我无法苟同喔。上次您不是才说自己不会步上沼地小姐的后尘成为收藏家吗?」



「我确实说过……但我不确定有没有对你说过。」



哎,既然他知道,那我应该说过。



扇学弟像是把握这个机会,进一步讲得像是在劝诫学姊。



「骏河学姊,您不是还要做很多别的事情吗?打扫房间、念书考大学,锻炼身体在考上大学之后复出,应该是最重要的吧。明明是这样,就算现在是暑假,您却想要外出采集昆虫……更正,采集木乃伊,简直是大傻瓜。」



「大……大傻瓜……」



「大愚若智喔。真愚蠢耶。经常听到考生讨厌念书,为了逃避现实而开始打扫房间,却因为讨厌打扫房间而出去玩的考生,我可是很少听到,而且这样也太不用功了。」



扇学弟乘胜追击般说。



这学弟令我火大到好想揍下去,不过,他说的很中肯。我没空做这种事。也没空揍学弟。



我不想继承沼地身为「恶魔大人」的行为,更不会认为帮母亲卧烟远江收拾烂摊子是身为女儿的职责,我对木乃伊的情感,并不会让我这样想不开。



我当然无法忘记,也不想忘记,不过,我已经决定迈向未来,将那一切当成已经结束的往事。不能回头看向这些过去的遗产,这些负面的遗产。



……只是,当这幅光景实际浮现在伸手可及的场所,我也不能完全当作没看到。坦白说,我还没完全放下到这种程度。



「不不不,没关系吗?这种东西就撕烂扔掉吧。这正是您的心结吧?就是因为积存这种东西,才会累积不好的气,产生我这样的暗喔。」



「『我这样的暗』?」



「没事。」



看来没事。



「好啦,忙碌至极的骏河学姊,继续打扫吧。放心,即使全国各处都有人许下自私的心愿,因而被猴掌打落不幸的深渊,也和您一点关系都没有。即使一个不小心,不只是许愿的人,连周围无辜的人都随机遭殃,您也完全不须理会。或许只要您有心就能事先防止悲剧,就算这么说,您为什么非得动不动就进行这种大义灭亲的善行?就是这么回事。没关系,您这种自我中心的态度,即使再怎么受到阿良良木学长的轻蔑,也只有我一定会站在您这一边。」



「……大义灭亲吗?」



我不禁苦笑。



灭亲。



这两个字或许意外地一针见血。



008



哎,反正密文就在眼前,即使试著解读,也不会酿出什么大祸。如此心想的我,总之先将母亲留下的这封信研究一遍。



这封信就这么没被任何人发现而流传到后世的可能性应该比较高,却基于奇迹般的机率,在奇迹般的时间点曝光,如果就只是撕烂扔掉就不太识相了。所以来解读密文吧。



「咦~~要研究吗?意外啊意外。比起世界某处的某人因为自作自受导致人生走样,骏河学姊将房间打扫乾净舒适度日明明重要得多啊?」



扇学弟依然死缠烂打不肯罢休,不过管他的。话说,我总觉得最大的奇迹都在这个学弟面前发生了。



如果没有他,我发现的神秘木乃伊也会当成没看见,事情就此结束……



感觉都是他在扇风点火。因为他的名字是「扇」。



「那我们就静下心来好好思考吧。我可以坐吗?」



「嗯?啊啊,我不在意。你就在那边自己腾出空间吧。」



「不,我的意思是说能不能坐骏河学姊腿上。」



「我很在意。」



扇学弟意外认真地说声「这样啊~~」像是很遗憾般垂头丧气,把脚边的物品踢开,腾出坐下的空间。



我也学他这么做。不过终究是用手,不是用脚。



「东西果然要再少一点比较好喔。都是因为这么散乱,骏河学姊才会这么晚发现这封信,即使我这么说也不为过喔。」



「但我认为再怎么擅长打扫,也没办法发现隔扇里的信……不,如果说这是自卑的反向表现应该没错,我基本上果然很重感情,不擅长舍弃物品。」



「正因为重感情,所以在战场原学姊国中时代的交友圈,您是唯一持续交流没断绝联系的人,所以也算是有好有坏吧。我觉得要思考的不是如何舍弃物品,而是如何制作空间。」



「制作空间……真是至理名言。」



「是的。要成为空间制作者。」



「那……那是谁?」



「一里冢木之实小姐喔。」



扇学弟一边展露冷门知识,一边在露出的榻榻米上正坐。



这家伙只有礼仪得体……



不讲话的时候做足表面工夫,这种个性令人不敢领教。



从无奈变得佩服的我,则是放松双腿随便坐。不是因为讨厌脚麻,而是没能腾出足够正坐的空间。



到头来,虽说随便坐却也绝对不轻松,我的坐姿像是贴进拼图的碎片。感觉像是在做稍微高阶的伸展操。



「话说,解读密文有各种方法,以这个状况,不知道哪种方法比较合适。骏河学姊觉得呢?」



「就算你这么问……」



我没有推理小说的素养,所以不方便说些什么。我甚至不知道解读密文有各种方法。



这种东西有建立成体系吗?



「总之,虽然刚才也提到,不过这种内容,不能就这么按照字面上的意思去实行吧……」



虽然是写成命令形的文章,不过这种命令无从照做。上头大部分的行为,要是付诸执行,将会成为大量杀人案件的凶手。



「不,可是骏河学姊,可以实行的命令还是有喔。例如您看,这里写到『集中胸部』。」



「知道了。集中胸部是吧,这样吗?慢著,所以说这刚才做过了吧!」



「没想到您居然愿意做两次……服务观众的精神真旺盛耶。早知道选择『重叠皮肤』比较好。我真是清心寡欲。」



扇学弟悠哉这么说(悠哉说出惊人之语),把信拿到脸前面,以不到一公分的距离定睛凝视。靠得这么近应该看不到字吧?虽然我这么想,但他或许不是在看字。是在看纸张材质或笔压?



「材质好像是草纸,从时代来看不算特殊。感觉是拿手边就有的纸,用手边就有的笔写成的。没装进信封,随便摺一摺就塞进隔扇,感觉甚至有点粗鲁。」



扇学弟说出这种分析,这就是所谓的「侧写」吗?总之,他说到「随便」以及「粗鲁」,算是颇为说中我母亲卧烟远江的个性。



「不过,要将信藏在隔扇里,我不认为用粗鲁的方式做得到……这应该是相当细腻的工作吧?」



「唔~~很难说。即使手法再仔细,将年代久远的隔扇拆开又组装回去的行为本身,就只能形容为亵渎又粗暴了。」



「嗯,是这样吗?无论如何,破坏这枚隔扇的我们,讨论粗不粗鲁的问题也没用吧。」



「真是的,隔扇不是骏河学姊一个人破坏的吗?请不要拉我下水好吗?」



这个学弟明明忠心耿耿,却明确划清界线。不,猴掌确实是我扔的,但你也稍微感到一些责任好吗?



「好了好了,隔扇的事情就别计较了,还是先研究密文吧。」



扇学弟像是打马虎眼般说完,视线终于从草纸信移向我。我以手上的木乃伊和他交换,接过信纸。



唔……



像这样重新以解读心态检视实物,就觉得先不提密文或内文,纸张破旧加上字体模糊,所以阅读困难……感觉动作粗鲁的话会弄破信纸,碰触的时候也提心吊胆。



总之,整理现在知道的部分吧……内文罗列人体各部位的名称,却没有网罗……命令文的内容虽然涉及各种方面,但基本上都在叫人搜集……吗?



我以这个前提解读,不过基于这层意义,也没人保证这篇密文是在暗示木乃伊部位的所在处。



「骏河学姊,您继续解读没关系,请听我说。我想到一个假设了。」



「嗯?什么假设?说来听听。」



「虽然罗列却没有网罗,这该不会是减法吧?」



「减法?这就伤脑筋了,我不擅长数理科目。」



「要是把减法说成数理科目,任何科目都没办法学了吧?」



扇学弟苦笑说。



哎,这是缓和场中气氛的玩笑话。偶尔也得由我胡闹一下。



「所以,你说的『减法』是什么意思?」



「嗯,换句话说,我假设重点不是写到的部位,漏写的部位才是重点。比方说,在列举十二生肖的时候,如果只缺了『牛』,就会猜测另外十一只不重要,『牛』才真正具备意义对吧?就是这么回事。」



嗯。原来如此,关键不在写到的东西,在没写到的东西,是这种想法吗……我想不到这种假设,不过确实有可能。



「那么,骏河学姊,您继续解读没关系,可以把屁股朝向我吗?我想好好欣赏一下。」



「知道了。屁股朝向你就好吧?」



「然后就这么用屁股写我的名字。」



「知道了,就这么用屁股写你的名字……怎么可能啊!」



这是怎样,野生动物的求偶行为吗?



「你的无理取闹太无理了!你对学姊要求的自我吐槽太高阶了吧?『我继续解读没关系』是怎样?」



「没有啦,骏河学姊第一次的时候很配合,所以我也不得不推出第二弹吧?恶搞程度是彼此彼此喔。总之,看来和屁股无关。」



「叫学姊摆出女豹姿势,却得出这个结论?既然欣赏过我的屁股,给我讲一点更有建设性的意见好吗?」



「刚才的光景美妙到让我想盖一座瞭望台喔。不过,要说臀部包括在腰部里也不是不行啦。从这个角度来看,或许可以说密文在广义上网罗了所有部位。」



「这样啊……先不提你是以什么角度来看我的屁股,不过这么一来,要从欠缺的部位思考应该很难吧。」



我好想抱头。



棘手又鬼灵精的学弟,以及棘手又坏心眼的母亲密文,要我同时应付两者,我果然处理不来。到头来,我的脑袋原本就不算好。能够进入直江津高中,我也是相当勉强自己才考上的。



如果是羽川学姊,这种问题或许真的瞬间就解得开吧。如果是战场原学姊,或许到头来根本不予理会,只会要求「想讲什么就直接讲清楚」。



如果是阿良良木学长……



「我不知道阿良良木学长会怎么做,但您说大奶学姊瞬间就解得开,伤害到我的自尊了。我认定这是对我的挑衅。」



扇学弟这么说。



嗯。



这么说来,扇学弟对羽川学姊抱持竞争意识。他在某些部分有点过当,所以我也想劝诫他一下,不过对那位羽川学姊抱持敌意,我觉得很了不起而且自认做不到,所以不方便说他什么。



「这种密文,我只要有心也可以瞬间解开喔。只是因为这样很扫兴,我才按部就班卖关子,并不是没办法抄捷径。」



「是喔。哎,既然这样,如果你愿意抄捷径,我会很感激的。」



我半信半疑地问。



反正只是一如往常随便说说吧。我即使这么想,却也抱持著莫名的期待感,认为这个神秘兮兮的学弟知道这种密技也不奇怪。今天他会变出什么样的把戏给我看?



「如果你真的说中正确答案,要我用屁股写你的名字也行喔。」



「若您真的这么做,我会倒胃到连自己都吓到,所以还是免了。只要您愿意称赞一句『扇学弟,你好厉害』,就足以满足我小小的虚荣心喔。」



喔,他讲得好谦虚。



反过来看,或许代表他抱持此等自信。我的心态从半信半疑变成十之八九。不过即使如此,还是无法拭去一丝不安。



「那么……」



果然,扇学弟装模作样清了清喉咙,然后以自己的左手,像是握手般抓住猿猴木乃伊的左手掌,朝天花板高举。



「猴掌啊!请解读这篇密文……」



「扇学弟,你好厉害!」



我称赞这句之后,一拳揍过去。以顶级运动健将的臂力,毫不留情全力揍下去。



幸好扇学弟背后的垃圾山成为缓冲,所以看来没受伤。



房间保持散乱也不是没好事耶……不,就算没受伤,也不确定他是否没事。或许会是怪事──怪异之事。



怎……怎么样?刚……刚才的愿望,猴掌受理了吗?还是没有?毕竟只讲一半……我希望已经取消,不过……



「好痛,骏河学姊,您在做什么啊?我还以为要死掉了。」



即使嘴里不断抱怨,扇学弟也似乎没被打伤,很乾脆地起身。为什么脸上挂著笑容啊?你是超级被虐狂吗?



「扇……扇学弟,你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吗?」



「当然。我这个人是自觉症状组成的。我只是朝著可以实现任何愿望,方便的魔法物品──猴掌许下发自内心的愿望。好啦,结果将会如何呢?」



「不是自觉症状组成的,而是自灭愿望组成的吧……」



虽然讲过很多次,但这个学弟真恐怖。



我捡起扇学弟挨打时失手掉落的木乃伊左手。目前看起来没有明显的变化。



我想想……依照专家忍野咩咩的说法,这条猴掌──恶魔之手,即使号称「可以实现任何愿望」,实际上却是只对人类负面愿望起反应的物品。只会撷取正面愿望背后的昏暗愿望。



真要说得话是表里两面、表里一体的恶魔。



……虽然这物品具备这种恐怖性质,不过既然这样,在这种状况,可以说是非常美妙的情报。



扇学弟别说表里,甚至像是没有任何心机的空洞,他许的愿望即使到中途有效,恶魔想实现也无从实现吧?这个学弟嘴里说这是「发自内心的愿望」,但他是否真的拥有内心都很难说……



只不过,这也是我打响的如意算盘。



是没有专业知识的我擅自妄想。



不昏暗却漆黑的学弟许下这个愿望,即使实现也不奇怪。



「总……总之,怎么样,扇学弟?脑中有没有闪过密文的解答?」



「不,很遗憾,完全没变化。毫无头绪。解答依然在竹薮中。不,应该说在黑暗中。」



这样啊……那么,或许可以认定刚才的愿望无效。不过在我那时候,我也不是刚许完愿就立刻获得回应……这部分无法轻易判断。



封闭意识入睡的夜晚才危险。在这个时候,另一面的自己才会登场。



忍野扇的另一面吗……



「哈哈!我真是的,居然平白浪费一个愿望耶。」



「浪费的或许是人生喔……你这个学弟真摇滚。」



这下子怎么办?这件事最好找阿良良木学长讨论吗?



藉这个机会试著和阿良良木学长和好,我觉得也是一个好点子,但我还是有著身为学妹的志气。



要是遇到困难的时候总是找阿良良木学长救我,我永远无法成长。人无法拯救别人。



人只能自己救自己。



「哈哈!这是叔叔的招牌台词耶。那么,我也认为人只能自己救自己,所以请骏河学姊拋弃我这种人,专注追求自己的幸福吧。」



「你讲话动不动就带刺耶……在这个局面,我不可能舍得拋弃你吧?这可由不得你。」



「喔喔,学姊做人真好!」



扇学弟感叹般张开双手。



这个肢体语言,看起来也像是在说「这个学姊轻易就上当了」。与其说我做人真好,不如说我做人真好骗?



哎,现在不是玩文字游戏的时候。



「人只能自己救自己」这句话,确实有几分是真的也说不定,就算这么说,我也不能默默坐视学弟一个人径自毁灭。



幸好,假设恶魔受理扇学弟肤浅至极的愿望,我也知道如何解决。这是专家传授的交涉方式,肯定也能运用在这里。



要防止恶魔实现愿望,有正反成对的两种方法。以逻辑证明愿望绝对无法实现,或是在恶魔实现愿望之前,这边先擅自以己身之力实现愿望。



总归来说,就是逼恶魔不履行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