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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零话 翼‧沉眠(2 / 2)




或许不该贸然计算之后就按照机率行动。虽然不能一概而论,不过在赌博的时候,乾脆像阿良良木那样不管三七二十一,放手一搏,或许比较容易大胜吧。



虽然这么说,但是德拉曼兹路基先生不是赌徒,是专家,这次的诱饵作战是依照战略拟定的。



姑且为他身为专家的名誉讲几句话,这个作战计画并非完全失败,反倒是直到中途都彻底执行。



(直到中途吗……换句话说就是不上不下?)



(忍野先生,您讲话真不留情面……)



不过,这也是真实的一面。



因为如果计画完全失败,至少我和德拉曼兹路基先生不会被关在无法脱困的地牢。由此看来,战略行动这种东西,完全失败还比较容易在事后重新来过。就像是比起全毁,半毁的住宅反而更难处理。



哎,自家曾经全毁的我这么说,应该具备相当的说服力吧。



依序说明吧,我当诱饵的这个作战本身漂亮成功。虽然形容为「顺利」很奇怪,不过我这个年轻旅行者,以日本观光客的身分确实被抓了。



在远离人烟的漆黑夜路,我毫无警戒地行走时,遭遇了他们──「海维斯特」与「洛莱兹」。



遭遇两只吸血鬼。



双胞胎吸血鬼。



(哈哈,如果是阿良良木老弟,应该会说「毫无警戒地轻快行走时」吧。)【注:日文「警戒」与「轻快」音同。】



(不,我不是轻快行走喔。还满紧张的。不可能踩著小跳步,是相当蹑手蹑脚地走。)



这时候真的得说,我不是阿良良木。



严格来说,也不是「遭遇」。是被前后夹击。



不经意感觉身后有某种气息,转身一看,是身上礼服宛如融入黑暗般漆黑的金发女孩。



那头金发令我立刻联想到小忍,但即使她不是金发,我也已经直觉认为她非比寻常吧。



眼睛是红色的。



或许可以形容为「红得像是充血」。



(如果是阿良良木老弟,大概会形容为「红得像是千叶县」。)【注:日文「充血」与「千叶县」音近。】



(阿良良木也不会这么说。千叶县不会给人红色的印象吧?)



(不过,可能会说房总半岛喔。)



(如果您继续打岔,我就不说了。接下来是很正经的场面。)



实际上,我反射性地采取逃避行动。



红色双眼的注视令我畏惧,她脸上露出的微笑令我浑身发抖,我忍不住想拔腿逃跑。我的职责明明是被吸血鬼抓走,我却做出可能放弃任务的行动。



真的是外行人。只有知识不断累积,完全不适合实践。



难怪会被小扇瞧不起。



只是,虽然称不上运气好,但是当我忍不住拔腿要跑而转回正前方的时候,我的双腿骤然停止。



夹击。



直到刚才绝对没有任何人的前方,同样有个金发红眼的怪异存在于那里──矗立在那里。



如同进逼的高墙,矗立在那里。



如同和后面身穿漆黑礼服的吸血鬼成对,正面的吸血鬼身穿纯白燕尾服。



还时尚地打上蝴蝶领结。



同样以充血的双眼注视著我,浅浅一笑。



利如刀锋的微笑。



(原来如此,龙凤双胞胎吗……这就更稀奇了。)



(不,现在回想起来,老实说,无法断言是不是一男一女……为求方便,我接下来用「她」或是「他」来称呼,但是当时没能确定性别。他们两个都非常美丽,简直超越性别的界线。)



(这样啊。哎,这以怪异来说不稀奇。不过该注意的是他们有分工合作。)



(分工合作……)



(各自担任雌性与雄性……虽说是只有两人的社群,但还是可以认定他们具备相当的社会性。真令我感兴趣。)



(社会性……或许吧。基于这层意义,和小忍大概截然不同。)



虽然看起来都像是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十几岁少年或少女,但因为对方是吸血鬼,所以外在没什么意义吧。



重要的是内在。



麻烦的是内在。



即使不像小忍已经五、六百岁,肯定也是无法从外貌想像的长寿。



后来我实际感受到这一点。



如果参考德拉曼兹路基先生的说明,那么黑暗礼服的少女是「海维斯特」,白光燕尾服的少年是「洛莱兹」,但我不认为这样的区别有什么意义。



以我为中心、成功取得相对位置的他与她,看起来只像是异体同心。



四颗红色的眼睛包夹我。



四颗红色的眼睛阻挡我。



被双胞胎吸血鬼前后瞪视的我,就像是钉在原地般动弹不得,甚至无法因为恐惧而发抖。



只不过,虽然我说双胞胎注视著我,瞪视著我,不过这个说法的正确度还有待商榷。



我甚至觉得视线其实直接穿过我,他们眼中只有彼此。



「海维斯特」眼中只有「洛莱兹」。



「洛莱兹」眼中只有「海维斯特」。



即使位于视线上,我却觉得像是完全被无视。



总之,如果他们在这个状况愿意无视我,可以说是再好也不过了,但是事情终究没那么顺心如意。后来,我被抓走了。



到这里都按照计画进行。



不过,只到这里。



007



我没能认知到自己是怎么被抓的。



虽说我的职责是被双胞胎抓走,不过即使想抵抗也肯定会失败吧。



不,会成功吧。



我就像是行李,被两人扛著来到不可能存在的城塞都市,进入坐镇在中央的古堡,然后被扔进地牢。



虽然不是遭到粗鲁对待,却也感觉不到称得上郑重的贴心。只不过,当他们将,我留在牢里离开时,我打从心底松了口气。



这不是第一次面对怪异现象,也不是第一次面对吸血鬼,进一步来说,像这样硬是被抓走也不是第一次,不过,看来这种事不会习惯。



心脏激烈跳动,无法安分下来。



(不过习惯了才危险。)



(即使是忍野先生您这样的专家也是吗?)



(嗯。应该说,我不想习惯。无论什么事,无论什么工作,一旦觉得习惯就是该收山的时候。不过,班长妹,听你说到这里,好像完全没发生问题?)



(嗯,算是吧。虽然自己这么说不太对,不过我以诱饵身分被抓走的表现,我自认相当像样喔。)



(哈哈,就像是碧姬公主吧。)



(不过在最近,碧姬公主好像也不会老是被抓走喔。)



(也就是说,出差错的是德拉曼兹路基那边吗?该不会把班长妹当诱饵,自己却跟踪失败?以钓鱼来说,就是只有饵被鱼吃掉。如果是这样,可以说他犯了专家不该犯的错。)



(不是这样……德拉曼兹路基先生没在那时候失败。他万无一失跟著被双胞胎抓走的我,在虚构的城塞都市出现之后顺利入侵成功。)



(成功突破结界是吧。老实说,既然做到这一点,我觉得他的工作已经等于成功……换句话说,他的入侵被侦测到了吗?)



(那个……)



总之,大致说来就是这么回事。依照原本的计画,德拉曼兹路基先生应该会对双胞胎先下手为强,却反而被先下手为强,对方同样以夹击的形式进攻,然后他就成为阶下囚了。



我原本认定只要等待得救,在石地牢维持镇静的时候,「海维斯特」与「洛莱兹」合力将高大的专家扔进来,我不禁目瞪口呆。



老实说,我没想过这种状况。



我因而体认到,我一直潜意识认定专家不可能失败。认为只要我这个外行人完成职责,之后一切都会顺利成功。回想起来,我将太多事情托付给德拉曼兹路基先生。



明明在非得和外行人共事的时间点,这项任务对他来说就相当反常。



不再是标准规格的任务。



成为守则不管用的工作。



那么,某方面说也是我害他失败吧。



(不,哎,这时候班长妹想负起责任也完全不对。只要将外行人纳入计画一次,责任就在德拉曼兹路基那边。不过我也没资格数落别人,我也曾经害班长妹遭遇危险。)



(既然这么想,请现在就二话不说去救阿良良木,当成还那时候的债吧。)



(哎,这件事已经一笔勾销了。)



(不过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一笔勾销的……)



(这时候我就不多说什么,听你说下去吧。)



(您至今打岔很多次吧?)



(不提这个,德拉曼兹路基为什么搞砸任务?就我听你的说明,应该没有失败的要因才对……虽说人数上是对方有利,地利也在他们那边,不过双胞胎是吸血鬼,德拉曼兹路基是吸血鬼专家。这是他这个专家专长领域中的专长领域,所以既然他认定有胜算,就不是不利的赌博,肯定有八成以上的胜算。)



这是当然的。



不只是对我来说,对于德拉曼兹路基先生来说,这项计画最困难的步骤也肯定已经完成。



这次的作战因为拿我当诱饵,所以譬喻为钓鱼,不过形容成狩猎比较正确。



说到钓鱼和狩猎的差异,「夺走其他生物的性命」这一点当然相同,不过如果是狩猎,反过来被猎杀的可能性也不是零。话是这么说,但德拉曼兹路基先生是专家,不是我这种外行人,当然早就预料到这一点才对。



早就计算被猎杀的风险才对。



不可能粗心大意才对。



这座城塞都市是双胞胎的根据地,是敌方阵地,所以当然要预料到所有可能的危机状况。不过即使如此,也可能发生超乎预料的事态。



而且,这不是危机状况。



是比预料中更「好」的状况。



「我找机会要除掉『海维斯特』与『洛莱兹』的时候,发现原本以为早就全部遇害、被双胞胎抓来的幸存旅行者。我引导他们逃出结界,然后遭到暗算。」



德拉曼兹路基极为平淡地分析自己的败因。不,既然成功救出幸存者,引导他们逃出结界,要说这是败因也不是完全正确吧。



不过计画出现破绽了。



所以德拉曼兹路基先生应该没以专家身分后悔,更没把自己的行为视为耻辱吧。幸存的尽是称不上年轻旅行者的幼童,所以我也不想责备他判断错误。



虽然不想责备,但现状并未因而获得救赎。就这样,我和德拉曼兹路基先生被幽禁在古堡地牢。



008



「不可能逃狱成功。死心吧。」



我继续检查牢房的时候,德拉曼兹路基先生语重心长这么说。在他眼中,我这个外行人应该完全是死到临头不服输吧。



「我的意志将会由那群孩子继承吧。只要组织收到通知,就会派遣后续的战士。『海维斯特』与『洛莱兹』被除掉已经是既定的未来。虽然和想像的形式不同,但我完成工作了。这是最好的结果。」



「…………」



这个人也太容易看开了。



难道是开悟了?



而且在他将未来托付给孩子们之前,希望他稍微考虑到我完全没达成目的。



(哎,以他的状况,人生观完全不一样。应该说他基于立场看得比较长远,而且行事非常激进。既然成功救出复数受害者,即使牺牲班长妹一个人,加起来也是有赚不赔。他应该是这样计算的吧。)



(因为是专家吗?)



(没错,因为是专家。和阿良良木老弟的那场战斗,他之所以断然收手,也可以说多亏这种计算能力所赐。)



「……要是死心,就只会在这里被吃吧?」



「就算没死心,也会在这里被吃。那么早早死心比较不会过于后悔。」



这或许是他身为战士的建议,但我实在难以接受。



「虽然没能履行和你的约定,不过放心,既然是刃下心的眷属,深陷什么样的困境都能独力克服吧。」



「…………」



看来德拉曼兹路基先生因为专业意识过高,精神力过强,面对任何事情都倾向于以「心态」克服。



这大概是一种美德,但我不能接受。



「我不死心。」



我叹口气这么说。



「我不能死在这种虚构的世界。即使阿良良木最后是自己救自己,我也想加入成为一分子。」



「……你想要名誉?『成为朋友助力』的名誉?」



他的说法像是对我死到临头不服输的行径傻眼至极。不过,嗯,总之,我并不是不想要。



这份名誉,我很想要。



但也不只如此。



要是得知我在这种地方被吸血鬼吃掉丧命,阿良良木与战场原同学不知道会多么失望。想到这里,我就没办法这么轻易舍弃生命。



如果我这时候没有垂死挣扎,就代表我的朋友没有看人的眼光。这是我唯一想避免的结果。



(了不起的毅力。我在这种状况大概会早早死心吧。)



(请不要说这种想都没想过的事。如果是忍野先生,在这之后也会试著和双胞胎吸血鬼交涉,让自己活下来吧?)



(哈哈,既然知道这一点,你当时应该也做过相同的事吧?但你说没有顺利成功,这代表接下来的进展超乎你的预料。)



(…………)



「哎,说得也是。如果你运气好,或许可以成为双胞胎的眷属。」



德拉曼兹路基安慰般这么说。真要说的话,这个结果应该要说我运气差。



「以我的状况,应该没这种希望。他们肯定会拷问我,问出组织的情报。不过,没问题。因应这种状况,我的臼齿藏了自杀用的毒。」



「德拉曼兹路基先生……您没有更乐观一点的展望吗?」



我忍不住这么说。



对方怎么想都比我年长,又是专家,我或许不应该讲这种话,但他在同一个房间释放这种阴沉气氛,害我连妙计都想不出来。



我的脑袋原本就转不快了。



(哈哈,我第一次听到有人正确使用「阴沉」这个词。我一直以为只会拿来玩「喜欢荞麦面胜过乌龙面」的谐音。)



(不,可是室内气氛真的就是这种感觉。)



「乐观的展望?」



德拉曼兹路基先生抬起头,就像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字眼。



「是的。这次该反省的也是这一点吧?如果我们一开始就料想到『有人生还的状况』进行诱饵作战,就不会反而遭到暗算吧?」



「…………」



「如果总是料想最坏的状况采取行动,或许可以回避最坏的状况没错,但是这样就无法达到料想之中最好的状况吧?想抓到机会,就必须预先设想有哪些机会才行。」



人如果无法想像自己幸福的样子,就无法变得幸福。我深刻认为正是如此。



「要进行顺心如意的预测。像是突然有人来搭救之类的。如果没这么做,救星前来的时候就抓不到他的手。没错吧?」



老实说,我这么说与其说是反驳或表明信念,更像是有点不高兴地对抗德拉曼兹路基先生过度阴郁的样子。



「这样啊。既然你说到这种程度,那这个也给你吧。」



不知道他是怎么接受我这番话,他这么回应,然后像是掏零钱般,随手从口袋取出一个东西──是荆棘的刺。



009



「出来。」「。来出」



不久,双胞胎来到地牢,留下德拉曼兹路基先生,只带我出来。我在这时候第一次听到「海维斯特」与「洛莱兹」的声音。



不,他们抓我的时候也交谈过,却没对我说话。当时我解释成「天底下没人会和食物交谈沟通」,难道是我的误解?



总之,我被带出牢房。



看来正如我的猜测,那里不是长期幽禁用的牢房。只是真的要说的话,这是我想像的最坏结果,所以实在不能说很高兴自己猜对。



(也就是班长妹被当成宵夜带出牢房?)



(以时间来看几乎是清晨了。不过这也不算是早餐。)



(?)



老实说,虽然是为了阿良良木,但这次协助德拉曼兹路基的工作,要说我毫不抗拒是骗人的。



无论是钓鱼还是狩猎,如先前所说,「只因为是吸血鬼就除掉」的做法令我抗拒。而且即使双胞胎吸血鬼「海维斯特」与「洛莱兹」基于「会袭击人类」这个名义必须除掉,我内心也不是毫无迷惘。



记住人类味道的肉食动物会被处理掉。



进行「杀害」的处理。



听到这种说法就能自然接受的严苛世界观即使存在,我至今也没在这种世界观吃过东西,而且这辈子只有一直累积知识的我,认为食物链是大自然的法则。



既然人类会吃其他生物的生命,那么人类被其他生物吃掉,就某方面来说也是无可奈何。我以这种逻辑思考。



到头来,我在「吃」这方面也受过战场原的严厉指摘。



所以我不认为双胞胎的罪孽如此深重。「抓走旅行者」就人类看来是难以原谅的恶行,不过站在吸血鬼的角度思考,就称不上难以原谅。



可以为了拯救阿良良木而牺牲双胞胎吸血鬼吗?我难以判断。



有所迷惘。



(这种事,不管班长妹要不要协助,在认定有害的时间点,双胞胎就注定会面临什么命运了,所以不需要想太多吧?)



(是的,当然是这样,一点都没错。所以这就像是一种内心的假纠结。反正肯定会以阿良良木为优先。)



(不过,在协助进行诱饵的时候,你心里有这个放不下的想法是吧。)



(不是放不下的想法,是放不下的人。)



这种犹豫是没必要的东西。



既然是活下去所需的进食与营养补给,或许应该认定是彼此彼此,即使被吃也必须接受,认定这是大自然的法则。这或许就是真正的死心吧。



毕竟我甚至想过,如果是被阿良良木吃掉也无妨。在这里被双胞胎吸血鬼吃掉结束人生,或许也是一种选择。



前提在于双胞胎是为了「吃」而抓人。



(……所以不是为了「吃」?)



(嗯,是为了「玩」。)



(为了「玩」?)



(为了「玩」。)



我被带到的地方,不是用来进食的餐厅。在像是游戏室的大房间里,我还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就被仰躺绑在撞球台上。



而且双胞胎果然隔著这样的我,以点对称的方式站在撞球台的两侧。如果我是被绑在餐桌上,不必想像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是绑在撞球台上就完全不明就里。



不,既然没有让球落下的洞,正确来说应该不是撞球台……不过双胞胎吸血鬼亲切地对我说明接下来要做的事。



说明究竟要用绑在台上的我玩什么游戏。



(不是有一种「倒杆游戏」吗?他们好像要用我玩那个游戏。)



(倒杆游戏?运动会在玩的那个?)



(不是,是在海岸或沙地玩的那个。堆一座沙山,在正中央插一根杆子……然后轮流挖沙山,杆子倒了就算输的那种游戏。)



(啊啊,这种游戏我就知道。感觉阿良良木老弟经常一个人玩。)



(应该没有经常一个人玩吧……)



(既然弄倒杆子的算输,感觉应该叫做「不倒杆游戏」才对。不过,要怎么玩?在撞球台上玩?而且是用班长妹玩……)



(所以说……)



游戏规则几乎和原版相同。



把沙山当成我,把杆子当成我的性命,这样就比较好懂。他们从两侧轮流挖我的身体,轮到谁的时候我死掉就算输。



双胞胎如此说明。



不只用德语,还周到地也用英语说明一次。就像是重点在于必须让我理解游戏内容再玩。



不是「吃」。



是「玩」。



玩弄其他生物性命的行为。



如果他们抓走人类是拿来像这样玩,我实在无法接受。



被抓的旅行者有人活著,这个料想之外的非正常状况,令德拉曼兹路基先生一时大意,但我也知道其中的原因了。之所以只有幼童活著,总归来说就是因为身体太小,肉长得不多,而且容易死掉。



因为不适合当成玩具,所以凑巧活下来。



就是这么回事。



反过来说,旅行者之中大多是十几岁的人被抓,原因在于生命力比较强,比较能撑,可以玩得比较久。



只因为这个原因。



我被抓只因为这个原因。



「…………」



我感受到强烈的怒火。



这是激烈的情绪怒涛,完全超过临界值,以前的我绝对无法怀抱在心吧。



这种东西,我昔日居然全部塞给「那孩子」。



我对此只感到后悔。不过,这种后悔今后必须由我怀抱在心。



如同紧抱入怀。



「海维斯特」似乎选择先攻,比「洛莱兹」先著手挖我的身体。她随手抓住我的右胸。



住手。给我放手。



只有阿良良木可以摸那里。



我用力咬下臼齿。



010



「这根荆棘的刺,对我来说只是剧毒,是自杀用的物品,不过对你来说或许不是。如果到了即将被吃的阶段,你无论如何还是无法死心,无法舍弃这种乐观的展望,为了因应这一刻,你就和我一样把这个藏在臼齿吧。」



「……咬下这个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



「天晓得。我不知道。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却会发生某件事。就是这样的物品。我打算在觉悟一死的时候使用,但你就在想活下去的时候使用吧。」



我们进行过这样的对话。



老实说,我不认为会用到,但还是照他所说,将这根刺藏在臼齿。看来我或许已经想像到这样的未来。



这么一来,我所在的德国也可以说是一种象徵。不用说,这里是「睡美人」的舞台。



在古堡持续沉眠一百年的公主。



我不想和这样高贵的公主相提并论,在不是床的撞球台上,也无望获得王子的吻,不过即使如此,还是觉醒了。



(觉醒了?沉眠的能力吗?真厉害,简直是少年漫画的剧情。)



(是的话该有多好……这不是那种令人满心期待的进展,应该说正是德拉曼兹路基先生的喜好,现实又悲观的逻辑归结……)



我联想到的是「睡美人」,不过对于专家德拉曼兹路基先生来说,荆棘的刺无疑是消灭怪异的物品。和十字架、大蒜或银制武器一样,用来驱魔的植物摘下的刺。



说到为什么可以当成自杀用的物品,因为德拉曼兹路基先生自己是吸血鬼。



身为吸血鬼却猎杀吸血鬼,同类相残的专家……这就是德拉曼兹路基先生的真面目。



(啊啊,这么说来,好像是这样没错?)



(请不要假装忘记。这是前提吧?是大前提吧?所以那个人才会拉拢阿良良木吧?)



(由此看来,「为了双胞胎著想」又「不是为了人类著想」的说法,直接从字面解释就可以吧。)



所以,用来消灭吸血鬼的物品,对他来说是武器,同时也可以成为自杀用的物品。只要藏在臼齿,真的就和藏入氢酸钾没有两样。



不过,这是只对吸血鬼生效的「驱魔利器」,对于身为人类的我──有时是诱饵、有时是玩具的我,是否只是毫无意义的植物碎片?那可不一定。



那可不一定。



(那可不一定?)



(是的……这件事,您该不会也假装忘记吧?肚子被挖掉一半而差点没命的我,之所以被吸血鬼的血救回一条命,都是多亏忍野先生吧?)



吸血鬼的血。



侧腹整个被挖掉,只能等死的我──以这种方式得救。



据说如此。



说来遗憾,我没有当时的记忆。



(哎呀~~我没救你喔。小妹妹,你只是自己救了自己。真要说的话,是阿良良木老弟救的。)



没错。



这里所说的「吸血鬼的血」,是当时还是吸血鬼的阿良良木之血。进一步来说,也意味著是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之血。



铁血、热血、冷血的吸血鬼。



怪异之王的血液,是构成我身体的要素。



化为血,化为肉。



化为骨骼,化为脏腑。



若要深入解释,也可以认定正因为埋入这种构成要素,才会在春假结束的黄金周引出「障猫」这个怪异,不过基本上,这个要素一直潜伏在我体内。



也可以说成「沉眠」在我体内。



那么,以荆棘的刺来刺激这样的血与肉,刺激这样的骨骼与脏腑,会发生什么事?



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却会发生某件事。



如果是一般的吸血鬼,受到驱魔之刺的刺激,或许只会受伤。依照状况,可能会成为单纯的自杀。



不过,我的血来自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吸血鬼的弱点已经大致克服,贵重种中的贵重种。



德拉曼兹路基先生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这句话可以按照字面上的意思照单全收。沉眠的怪异杀手之血要是觉醒,实际上,即使我的身体因而四分五裂也不奇怪。



(没错。这不只是不利的赌博,更是危险的赌博。居然要赌上性命,那么班长妹,你这样不就是重蹈覆辙吗?)



(是的,关于当时气到不顾一切,我已经在反省了。不过,毕竟是在游戏台上即将被挖走的生命啊。)



(所以,发生了什么事?)



正确来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依照德拉曼兹路基先生后来以专家身分的分析,我的身体受到荆棘刺的刺激而瞬间活化,短时间内发挥吸血鬼之力。那么当时的我,或许不是化为白发而是金发,不是化为猫眼而是金眼,不是长出猫耳而是獠牙。



这种角色造型,我实在不敢照镜子,幸好镜子照不出吸血鬼。



总之,当我清醒的时候,我就像是无视于游戏台的拘束般挣脱,压在双胞胎吸血鬼身上。最不清楚发生什么事的或许是我。



(嗯嗯,像是少年漫画的打斗场面全部剪掉是吗……想必也是如此吧。即使同样是吸血鬼,而且同样是贵重种,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也完全属于不同次元。)



(但我记得某人曾经从这个不同次元的吸血鬼胸口挖走心脏?)



(哎呀,这人是谁啊?真是了不起……不过班长妹,你明明在高风险的赌博获胜,在危机之中活下来,怎么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



(后来局势再度逆转吗?)



没有。



敌我实力有著压倒性的差距,所以没有逆转,也没有逆袭。



双胞胎吸血鬼「海维斯特」与「洛莱兹」,以像是看见妖魔鬼怪的眼神,以充血的双眼注视我。



这次真的不是注视彼此,而是注视我。



「你是什么人?」「?人么什是你」



他们这么问。



「专家吗?」「?吗家专」



「还是吸血鬼?」「?鬼血吸是还」



「不,我是日本的女高中生。」



我这么回答。



「我希望可以协助自己喜欢的男生和好友一起幸福……」



「…………」「…………」



双胞胎像是完全无法理解般,聆听这个明快的回答。



下一瞬间,他们不做任何讨论,也不打任何暗号,咬向彼此。



我来不及阻止。



双胞胎朝彼此身体插入利牙,吸彼此的血,吃彼此的肉。我只能看著这幅壮烈的光景。



没错,我肯定知道。



因为刚好知道,所以肯定知道。



我听过,吸血鬼的死因九成是自杀。



因为无聊,因为厌世而自杀。



光是这个原因,即使是昔日发挥压倒性实力,传说中的怪异杀手──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也是立志自杀的吸血鬼。



为了自杀而来到日本。



无聊会杀死人,无聊也会杀死鬼。



(……虽说只有人类会以食用以外的目的夺走其他动物的生命,但是若要这么说,也只有人类是知道游戏的生物,知道如何以游戏排解无聊。不过,这或许也佐证人类不玩游戏就活不下去。所以,游戏遭到妨碍的「海维斯特」与「洛莱兹」,文化与嗜好被没收的双胞胎,毫不犹豫选择自我了断。)



「不准玩游戏」等同于「不准活下去」。



当然,就算这么说,我也不能在这里当玩具,他们也不该抓旅行者当玩具。



不过,若说双胞胎罪孽深重,将他们逼得必须互食消失的我,同样应该说罪孽深重吧。



强迫罪孽深重的他们禁欲,这样的我贪婪至极。



011



「……大概就是这样。虽然没什么特别的结尾,不过您觉得如何?」



我在最后说「感谢您的聆听」,忍野先生回应「很有趣」。与其说他觉得内容有趣,应该说他觉得我这个人很有趣,总之能博得他的欢心就好。



「和阿良良木老弟在各处加入自己情绪的叙事不一样,班长妹的叙事富含启发,很像你的风格。可以说是启发,也可以说是挖苦。我这个专家也从你身上学到不少东西。」



「不敢当……我只体认到自己才疏学浅。」



但现在不是感到羞耻的时候。



「那……那么忍野先生,既然已经说完,接下来请和我一起回日本……」



「不过,班长妹的故事,并不是在这里结束吧?」



忍野先生说完,从怀里取出一根菸,没点燃就叼在嘴上。



「荆棘刺的刺激,使得潜伏在班长妹体内的刃下心,像是急性反应那样暂时觉醒,不过现在的你,甚至没让我感觉到这种沉眠的要素。完全是你自己。」



他接著这么说。



「…………」



「看来,在抵达这里之前,在见到我之前,你好像将沉眠的资产……更正,将沉眠的血用光了。那么,你后来也体验到各种事件吧?」



关于这方面的原委,我务必想听个痛快。



只要时间允许。



忍野先生以戏谑的语气这么催促,逼不得已,我决定说下去。



「我想想……后来德拉曼兹路基先生按照约定,向组织打听情报,我基于这份情报造访的下一个国家是……」



故事永无止境。物语也永无止境。



我为阿良良木踏上的这趟奉献之旅,依然看不见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