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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捕那名罪人,然后……」-who is tagger?-(2 / 2)


是洞穴。



自古以来未曾改变的街景中,石板和墙壁上到处都被挖了巨大的洞穴。虽然所有洞穴姑且都有用新的石材和灰泥修缮堵上,但要成功恢复以往的美观实在很困难。



「那是什么造成的?」



缇亚忒问完后,娜芙德状似难以启齿地搔了搔头。



「是〈穿凿的第二兽〉造成的。五年前艾尔毕斯的人把那些家伙大量释放出来时,是你们打倒的吧?」



「啊……嗯,虽然不是只有我们就是了。」



「说得也是,护翼军的士兵也全力应战了。如果说〈第二兽〉单纯只有很强而已,那就没什么好怕的,就算拿一般火药枪也能根据用法的不同而破坏掉它的形体。」



娜芙德说了「只不过」三个字后继续说道:



「〈兽〉是不懂死亡为何物的存在。



将那些家伙切碎烧光之后,被破坏掉形体的它们会附著在石板上,变成黑色的污痕。但这也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等过了一段时间,它们又会恢复原形动起来。」



长久以来,能有效对抗〈十七兽〉威胁的战力只有遗迹兵器──以及使用它们的妖精兵而已。这不仅仅是因为强大的破坏力,而是透过概念与生命相反的魔力所给予的死亡,就连原本不懂死亡为何物的〈兽〉都无法忽视……据说是这样推测的。



「那么,该不会……」



缇亚忒倒抽了口气。这意思即是……



「嗯,就是这么一回事。有几头复活后,引发了巨大恐慌。虽然当时想方设法收拾了残局,但要是再让它们继续复活就完蛋了,所以大家就把黑色污痕连同石板和墙壁之类的,全部挖起来丢下地表。那时可是闹得一片混乱啊。」



闹得一片混乱。缇亚忒觉得这也难怪。



毕竟这个城市的居民对〈兽〉的威胁一无所知──撇除知识不谈,他们完全没亲身经历、感受过──就这样生活著。突然置身在原本以为与自己扯不上关系的威胁之中,任谁都不可能保持得了平常心的。



「总觉得……街上人们看起来都很阴沉的样子。」



缇亚忒把一直很在意的事情问出口。



「这也是从那一天开始的吗?」



「不是,大概是两年前吧。当时至天思想正开始流行,我猜八成是这个缘故。」



至天思想。



那是历史悠久且大有来历的危险思想,甚至与悬浮大陆群的沿革难以分割。



根据其内容所述,地表是污秽的,与之相对的天空则是清净的。离开地表的我们必须追求更高远的目标,必须离开悬浮大陆群这块大地,航向遥远星空的彼方──如此云云。用这种理由诱使人自尽(据称是灵魂的解放)。



「原来……是这样啊。」



对于抱有这种思考方式的人,缇亚忒无法理解他们的想法。人的生命本就有限,身在只被容许一定时间的处境当中,为什么还要特地追求著毅然舍弃生命这种事情呢?



「听了好令人失落啊。」



「就是啊。」



不过,再璀璨的事物都会有黯淡的一天。缇亚忒曾经向往的科里拿第尔契市也不会永远保留著一如既往的荣景。仅仅是这个道理罢了。



「是叫作费奥多尔‧杰斯曼吗?就是小姑娘在追的那个人。」



葛力克看似有点兴冲冲地改变了话题。



「他是堕鬼族?是艾尔毕斯国防空军副团长的小舅子?加入护翼军还爬到四等武官的位置?然后在那段期间精心准备了造反计画,结果失败逃走了?这个人的人生还真是充满高潮起伏啊。」



「……那个人是可以这样轻松谈论的吗?」



另一方面,娜芙德的眼神则锐利了起来,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



「你们应该没有忘记那些国防空军在五年前干了什么吧?既然是他们的余党,又打算做相同的事情,这种敌人也不会是省油的灯。这才不是能笑著讨论的话题咧,对吧?」



缇亚忒微微垂下头,逃避娜芙德投射过来的视线。



「那个笨蛋虽然是那样,但又和那样有一点不同。」



「啊?」



「我没办法说得很清楚就是了。虽然他是坏人,但不是真的很坏。尽管他很危险,但我想他应该做不出什么真的很危险的事情,唔嗯……」



「不行,我听不太懂。」



她想也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



「虽然我不懂,不过呢,我大概知道他是哪种类型的家伙了。真是的,竟然让我看到了熟悉的表情。」



「……咦?」



「就是你现在这种软化的表情啊,缇亚忒。和那家伙当时一模一样。」



所谓的那家伙,到底是指谁呢?缇亚忒心想。



于是她等了一下。然而,娜芙德就这样一声不吭,不解释「那家伙」的事情。



「但是,现在要追捕那个费奥多尔的话,状况可有点麻烦啊。」



葛力克一边搔搔鼻头一边咕哝著。



「我和娜芙德隶属第二师团,小姑娘隶属第五师团。对这里来说你现在算是外人。既然是以增援的形式来这里应对这座城市发生的问题,你就不太能任意乱跑。」



「麻烦死了,别管那种规矩不就行了?」



葛力克露出苦笑。



「别说这种话啦,我已经不年轻了,不能太过胡来。」



在居住于悬浮大陆群的所有种族之中,绿鬼族的寿命属于比较短的那一类。十二岁左右就算成年,三十岁左右开始老化,四十岁左右准备迎接寿命的尽头。



她不知道这个葛力克‧葛雷克拉可的确切年龄,但既然他本人都这么说了,就代表以绿鬼族的标准来看,他已经有一定的年纪了吧。



「哎,真受不了变得保守谨慎的老人啊。」



「随你爱怎么扯都行啦。」



「……呃,不好意思,那个,这座城市发生的问题是指什么呢?」



看著那两人争吵──虽然也满像是在拌嘴打趣的──缇亚忒战战兢兢地插嘴问道。



「其实我没听说详细状况,我只知道这里发生的麻烦可以藉机安插人手而已。」



「哦,嗯,说到这个嘛。」



「啊,抱歉,我一时没想到。」缇亚忒低头道歉。「这种事情不能在大街上谈论吧,那就等我们抵达司令本部后再说好了……」



葛力克稍作思忖后,压低嗓子。



「最近连续发生了四起护翼军要员遭到暗杀的事件。」



「……咦?」



「娜芙德你也听著。我们最好在抵达本部之前说完这件事。」



「啊?」



巴洛尼‧马基希这混帐,想必已经料到我会这样做了──葛力克一边嘀咕著类似抱怨的话语,一边向两人招了招手。娜芙德和缇亚忒互看一眼,就将耳朵贴到绿鬼族嘴边。



「所有遭到杀害的,都是负责调整你们妖精的相关人员。」



「──什呜?」



眼见娜芙德就要惊叫出声,缇亚忒连忙摀住了她的嘴巴。



黄金妖精是以幼体的形态出现在世上。幼体有所成长后,就会在经过特殊的调整之下转为成体,以妖精兵的身分持遗迹兵器参与战斗。



身为成体妖精兵的缇亚忒当然也接受过一次所谓的调整。然而,具体内容她记不太清楚……她被脱光了衣服,然后有注射几次药剂,但药剂里面似乎混合了带有睡眠和麻醉效果的药物,所以在调整过程当中,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就算询问执行调整的医生,对方也只会说「这是机密」而不肯透露。



直到最近她才明白了一件事。



以幼体的形态出现在这世上的黄金妖精,原本是会直接以幼体的形态从世上溶解消失的。但是,接受过调整的妖精能够扭转这样的命运。她们会被允许以「成体」的形式存在,寿命随之延长。反过来说,若是没有接受调整的话,幼年妖精就会依循妖精的正轨,在长大成人之前殒命。



此外,最近也发生了一个问题。



出于各种原由,现在的护翼军高层打算审慎运用黄金妖精这种兵器。因为这样,目前保管在妖精仓库的幼体妖精兵都无法接受调整。



只要冷静一想,就能明白这样的状况是暂时性的。对护翼军而言,拋弃黄金妖精这种兵器几乎没有好处。



成体妖精兵就像是一颗难以处置的炸弹。在无用武之地的情况下,让好几名成体妖精兵同时存在会有极大的风险,而且也要付出极高的成本。所以停止调整的用意,恐怕就是为了把风险和成本降到最低,而必须抑制同时存在的成体妖精兵数量。既然如此,今后就有充分的可能性会再度开始对幼体进行调整。



比如说,几个现在的成体妖精兵死掉,使数量减少;或者,证明即使是身为炸弹的成体妖精兵,在现今的战场上也会是效率极佳的兵器。如此一来,也许就能给予那些在仓库准备迎接毁灭之日到来的学妹,一个名为成体化的未来。



对,缇亚忒‧席巴‧伊格纳雷欧、菈琪旭‧尼克思‧瑟尼欧里斯、潘丽宝‧诺可‧卡黛娜和可蓉‧琳‧布尔加特里欧,她们四人就是抱著这样的想法,自愿被派到那座三十八号悬浮岛的──



「是……谁……」



刚才那一瞬间,她感到口乾舌燥。



「是谁,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



「不考虑太多因素的话,应该就是有某个人想把『妖精兵』这个系统破坏到无法复原的地步吧。毕竟关于调整妖精兵的技术,就算在相关人员之中,似乎也只有少数几人才知道具体细节。只要杀光那少数几人,又成功摧毁失效自趋安全机制的话,就能轻松断绝这个系统。不过,真相目前还藏在黑暗当中。」



「为什么?」



「谁晓得呢,以现状来说,情资不够充分,什么都不好说。而且,既然被盯上的家伙都跟护翼军机密有关,就代表敌人极有可能在某种程度上掌握住了内部的情资。所以呢,司令部里的人现在都有一点神经紧张。」



「……唉。」



娜芙德发出厌烦的声音。



「受不了耶,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这么爱耍阴谋和玩诡计啊。」



「就是说啊,人就该活得单纯一点,小姑娘你说是吧?」



「是吧?」



缇亚忒当下「哈哈哈」地笑了笑蒙混过去。刚才这段对话真想让费奥多尔听听看。



「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我们现在已经锁定了可能是下一个会被盯上的目标。是说,那家伙你们也很熟。」



顿了一拍后,葛力克故作庄重似的说出对方的名字。



「他就是──穆罕默达利‧布隆顿博士。」



缇亚忒眨了一下眼睛。



她在记忆中翻找看看,但没有找到名字,也找不到对应的长相。



呃……



「他是谁?」



她和娜芙德异口同声地问道。



4. 穿黑色西装的少年



科里拿第尔契市。



这是在十一号悬浮岛上最繁荣,放眼整个悬浮大陆群也是数一数二历史悠久的古都。为数众多的诗人赞颂著它的美丽、它的丰饶、它的荣光。许多剧作家也选择此地作为舞台,描写爱、悲伤、荣誉以及愚昧。



真要说的话,费奥多尔对于审美意识这一类的东西很陌生,但说到爱情这种东西有多强大,有多匪夷所思,他觉得自己相当了解。谁都会为爱而生,为爱而死,既能为爱达成超乎想像的成果,也能为爱犯下傻眼至极的失败。看到科里拿第尔契市可以声名远播,并且持续受到许多人的喜爱,对于以魅惑人心为业的堕鬼族来说,甚至会怀抱著一种类似敬意的心情。但是……



「──和想像中的不太一样啊。」



他低声吐出了真实的感想。



石造街景在整体上都是采用明亮的色调。



彷佛是将作工细致的工艺盒子陈列出来一般,这幅温馨的景象甚至让人感觉很可爱。



想必数百年来的岁月都是在这些街景背后流逝而过的,与其说是从外观来感受这种深厚的历史底蕴,不如说可以用肌肤去体会。



可以想像这座城市以前有多美丽。



可以想像这座城市以前有多受喜爱。



当然,把这两句话改成现在也没有错。然而,相较于这座城市以往的美丽,以及这座城市过去被爱的方式,此刻在他眼前的科里拿第尔契市,两者皆明显逊于往日。



至于他会这么想的原因,恐怕是──



「你在想事情吗?」



「……啊,没什么。」



一句问话让费奥多尔回过神来。



虽然他没有深入思索的意思,但好像还是稍微出了神。他有点慌张地移动眼球左右看了看,瞬间就确认完现状了。现在是科里拿第尔契市的正午过后,他和菈琪旭正并肩走在略为狭窄的小巷内。



这座城市占地辽阔,但并非全是观光景点。只要离开人多的区块,就是一片清静的住宅区。这一带的情况与莱耶尔市没有什么差别。本来在这座城市当中,应该连住宅区都会因为拥有数百年的历史,而自带一股神秘的威严感才对。



「我在想,至天思想的海报怎么好像有点多。」



「哦,你说这个啊。看了确实很不舒服。」



他用目光巡视一遍大肆贴满整面巷弄墙壁的旧海报。这种思想并不认同这个世界的存在方式,欲求以虚无与死亡来救济一切。即使是费奥多尔也无法理解或对这种怪思想产生共鸣。他只觉得不过是一群无法正视生存这件事的家伙,编一堆藉口试图逃避一切罢了。



当然,就算海报数量再多,也不代表这座城里的所有居民都会受到这种思想影响。只有极少数的家伙会喧哗闹事。然而,一想到这座城市已经有容纳那种声音的一席之地,心中还是会充满惋惜。



「好好的景致都被糟蹋掉,可惜了乾净的墙壁。既然要贴得这么密,那就应该要再多思考一下如何排版才对啊。」



「咦?你说的不舒服是指这部分?」



「还能有其他原因吗?」



她用愣愣的表情问道。



「……没事,算了,嗯。别说这个了,前面怎么样?」



「没问题,前进方向没出现可疑的人影……话说,会不会是我们比较引人注目啊?」



这么说著,菈琪旭当下转了一圈。



她现在当然不是穿著那套简式军服。在佶格鲁的安排下,当地商人准备了一套服装让她换上。她的打扮让人分不出性别,活脱脱像个当地少年一般朴素。姑且不论居民本身都快跑光的莱耶尔市,在科里拿第尔契市这座大都市中,这身装扮还算是可以融入环境。



「你穿这样很好看喔。」



「谢谢,我就当作客套话接受了。」



她爽快地答道。



「至于你的打扮,嗯,非常适合你喔,适合到有一点不可思议呢。」



听她这么说,费奥多尔低头看了自己的打扮。他穿著黑色西装和同色系大衣,搭配一顶黑色帽子,甚至还戴著一副颜色较深的眼镜。就是一身会让人觉得「到底有多喜欢黑色啊?」的打扮。说得直白一点,就像是流氓的小弟。



「这是……客套话吧?」



「不是,我是说真的,你非常适合这样穿喔……总觉得,有点像刚学坏的有钱人家少爷,好可爱。」



什么鬼形容?



「你是在称赞我吗?」



「我是在称赞你啊。」



菈琪旭说著说著还嘻嘻窃笑了起来,他听了也没办法感到高兴。



说起来,费奥多尔(虽然距离失去家园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本来就是真正的有钱人家少爷。而且,尽管算不上刚学会,但他确实沾染过坏事。因此,这个比喻实在不是很中听。



「我说,费奥多尔你不是眼神有一点凶恶吗?不知道该说你是那种其实很单纯,却因为外表而遭到误会的类型,还是该说你自己也很积极在散播那样的误解。所以呢,你很适合走这种简单易懂的『小坏蛋风』。」



「你这不是在称赞我吧?」



「我是在称赞你喔。」



说完──虽然费奥多尔并不是厌烦了这种没营养的对话,但不管怎样,他还是重新转向前方。他们就快抵达目的地了。



「好了,但愿可以顺利潜进去。」



「要进去的话,从正门按铃不就好了吗?」



「因为他不在啊。根据对象──穆罕默达利‧布隆顿博士平时的行程安排,他要到深夜才会从工作的地方回来。」



应该说,他本来就是刻意挑这种时间,在太阳完全下山之前来到这里的。要是对方在家的话反而伤脑筋。



「毕竟这次是来要求对象提供长期协助的,我不想要像现在这样两手空空地去见当事人。」



「意思是你想要可以拿来威胁他的把柄?」



「我不否认,但不完全是这样。」



费奥多尔在巷子出口前停下了脚步。



他的背紧靠著墙壁,窥视前方。没有看到居民的身影。



不仅是服装的问题,他们在这里无庸置疑是相当醒目的存在。他希望尽可能避开别人的耳目前进。



「委托外面的专家工作时,自己打算委托对方什么事情,而对方会如何理解委托内容,以及实际上是要对方做什么样的工作,事前就必须要对以上这几点有最起码的理解才行。这可是指挥官的铁则。」



「……什么?」



「特别是这一次,我们未必能建立起友好的关系。对方可能表面上愿意帮忙,却在暗中图谋背叛我们。想要看穿这一点的话,就必须对他举手投足所代表的意义都有最低限度的掌握。甚至为了抑制这件事发生,我们不能让对方看出我们掌握到了什么,又掌握了多少。也就是说,多藏一点交涉的筹码是必要的。」



「…………太难了,我听不懂。」



菈琪旭歪起头。



「换句话说,你是想在把对方挖角过来之前,先故弄玄虚一番,假装自己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上司吗?」



「呃……嗯,是啊,就是这样。」



费奥多尔含糊地点点头。



感觉她说的大致上没有错。但是,好像有一些意思上的微小差异被忽略了,或者应该说,听起来不是那么有模有样了,让他感到些许失落。



这一带的街区非常巨大。



这句话没有夸大的成分,而是单纯陈述事实。在费奥多尔他们现在行走的这一块地区中,几乎所有构成街区的部分都做得比其他地方还要巨大。从建筑物、窗框、门扉、街灯、铺路石、铁栅栏,以至于路边的垃圾箱都是如此。大概只有行道树之类的算是例外,也许单纯是因为找不到那么巨大的种类吧。



「好大的街区啊。」



菈琪旭喃喃地说出对于这个街区的感想。



「感觉真不可思议,简直像是走进了童话故事里一样。」



「这句话由妖精来说就更有说服力了。」



这里是专门打造给体型巨大的各种族居住的区块。



科里拿第尔契市里住著形形色色的种族,所以建造街区时,也必须考量到其他不同的种族才行。



光就文化冲突来说,就是一个很难克服的议题。不管怎么修改法律,不管怎么促进彼此的理解,要让「不同的存在」融合在一起始终都会伴随著困难。更别说是体型差异所引发的问题,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从根本解决。就算要一个巨鬼族【Titanic】成人拚命弯下身体,也钻不进朱鬼族的家门。



因此,是依照各种族……应该说,是依照大致上的体型及居住偏好,从物理上划分区块。有翼诸族住在通风良好的高处;鱼面诸族住在人工湖的湖畔或湖底;矮小的种族住在任何东西都做得比较小的地方;相反地,高大的种族则聚集在任何东西都做得比较大的居住区。



最后提到的居住区,就是费奥多尔他们现在的这个地方。



「被摆了一道。」



一走进屋子,费奥多尔就啧了一声。



屋内凌乱不堪。



书柜上的物品全被丢在地上,桌子的位置很奇怪,地毯也有被乱掀的痕迹,更不用说整个衣柜连同里面的东西都翻倒在地。



「这代表有人先来过了吗?」



这栋屋子是盖在巨大种族的居住区块内,当然本身的大小也不会输给街景。天花板很高,墙壁隔得很远,椅子高到必须用爬的才坐得上去,桌子更是摆在比费奥多尔的眼睛还要高的地方。他也不禁感到怀念,或许小时候所看到的世界就是长这样的吧。



「真过分啊,散乱成这副模样,整理起来可是很费工夫的耶。」



菈琪旭快步巡视了几个房间──连走廊也又宽又长,照一般的速度走要花上许多时间──之后,摇了摇头。



「每个房间都是差不多的情况。」



费奥多尔思忖了一下。



「有房间是完好的吗?是怎么个乱法?」



「就我所看到的每一间都是类似的感觉,但看起来不像在翻找值钱的东西就是了。」



「有屋主抵抗的痕迹吗?」



「完全没有。」



「怎么办?要先回去吗?」



「不。」



费奥多尔先是摇摇头,然后重新戴上薄手套,打算捡起掉在地上的一本书……但是,书实在太大太重了,他只好放弃。他就这样让书躺在地板上,快速地翻阅了一下。这是简单家常菜的食谱,全羊料理全辑。



「这本书很特别吗?」



「不,只是一般市售书。」



他检查另一本书,发现是古代童话故事【Fairy Tale】选集。他立刻翻下一本书,里面在介绍提供美味桶装酒的店家。再翻下一本,然后抓著精装小说(由于尺寸巨大而格外地重)说道:



「果然是这样。」



他想通后,转而从厚厚的地毯上捡起支离破碎的时钟残骸,从各种角度窥视里面后,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可是,这样一来的话,难道……真伤脑筋,我没想到情况会这么糟。」



这时,他的衣襬被拉住。



「……等一下,你别自顾自地露出想通的表情,跟我解释一下啦,你知道什么了?」



他有点犹豫。目前为止所收集到的情资和推测都还无法构成一个完整的形状,只能依稀看到整体的轮廓而已。



尽管如此,既然她都问了,他多少还是该回答一下才是。



「第一,先来的人并不是为了破坏或抢钱,这个自然不言而喻;再来,对方并不是一个人,恐怕是五到十人左右的集团,搞不好是具有相当水准的犯罪组织成员;而且,对方的体型和住在这个家或附近的巨鬼族不同,而是和我们差不多。他们要找的东西大概就纸条大小左右,是很简单明瞭的东西,并且有相当高的机率已经找到了,不然就是有相互竞争的敌对组织,他们不想与之起冲突。」



菈琪旭一边应声点头一边听著,然而……



「……为什么你会知道呢?」



她拋出一个算是很理所当然的疑问。



这自然是说来话长。费奥多尔想要简洁地说明,于是稍微想了想。



「关于人数的部分,是因为翻找房间的方式参差不齐,有的受过搜索民宅的训练,有的则没有。不过所有人在破坏东西时都尽量避免发出太大的声音。你看,虽然屋内到处都被破坏得乱七八糟,地板和墙上却没有伤痕,被破坏的残骸也都是被丢在几乎不会发出声音的地毯上。所以我可以推测,尽管每个人的受训程度不尽相同,但整体来说是有一定秩序的集团。至于对体型的猜测,单纯是因为他们丢东西的距离都在我们触手可及的范围。换作是巨鬼那种尺寸来翻箱倒柜的话,波及到的空间应该会再大一点。另外就是……」



他的目光落在脚边散乱一地的书籍类上。



「这些书的类型相差很远,明明内容毫无一致性,却都有被大略检查过的痕迹。而且书皮很厚的书籍甚至还被割开来看过。也就是说,那个神秘集团的目标是某种可以夹在书页之间的东西。从他们调查其他地方的方式也能导出大致相同的结论,像是地毯被掀起来,时钟也被破坏到足以清楚看见空心部分的程度。」



他暂且先说明到这里。



「要简略地说明就大概是这样,你有听懂──」



他察觉到一件事。



他在不知不觉间说明得太起劲了。



他一边整理脑中乱成一团的思绪,一边绵延不断地将想法陈述出来。听的那一方应该都会很受不了,所以他平常都会有所克制。然而,一旦兴致来了实在挡不住。



她该不会感到傻眼了吧?



费奥多尔战战兢兢地转头看菈琪旭。



「──呃?」



她脸上的表情该怎么解读才好?惊愕和困惑这些他看得出来,也跟他预料的差不多。但是,除此之外,还能看到的是……



「真不愧是你啊。」



「咦?」



该说是信赖吗?可是,怎么可能?



「你完全够资格说自己擅长阴谋诡计啊。不管是观察力也好,分析力也好,洞察力也好,都比我想像中还要强太多了。」



「咦?啊,是吗?」



她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觉得这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滔滔不绝的行为,不会带给人什么好印象。



比如说,缇亚忒就会皱眉说「好恶心」;潘丽宝会说「很有你的风格啊」,然后微微一笑;可蓉会说「抱歉,我没在听」然后大笑;至于以前的菈琪旭则会说「不不不不好意思,虽然我听不懂,但我觉得很厉害喔」。尽管是在帮他讲话,却也没真的帮到什么──



「然后接下来呢?你还没讲完吧?刚才不是还说对方可能找到要的东西了,或是在躲避跟相互竞争的敌对组织发生冲突之类的。」



「哦。」



他再次回神,重新道出原本已经缩回心中的想法。



「这部分很简单,因为这里没有人在。能够想到的情况有两种,一个是他们顺利达成目的而离开,另一个是受到阻挠没能达成目的而逃走。我觉得正确解答恐怕是前者,若是后者的话,那个『阻挠』可能是……」



他说到一半就打住了。



「──是那些家伙?」



菈琪旭问道。



「没错。真是的,这种时间点不知该说巧还是不巧。」



他抬头看了看高得要命的天花板,然后背靠著墙,从窗帘缝隙间窥视外头的情况。可以看到可疑的人影时隐时现地在遮蔽处之间移动。



「有十个人……不对,应该更多吧。他们一直不攻进来呢。」



「把绕到后头的也算进来的话,总共有十六人吧。想必他们是打算包围这栋屋子。布阵方式跟武官的市街战教则里的很类似。他们恐怕是料想这栋屋子里有数量众多的贼人而展开行动的。」



「数量众多?」



菈琪旭的耳朵抖了一下。



「我们只有两个人而已耶。」



「是啊。」



也就是说,事情是这样的。



现在外面那些人,把只不过是正好在场的他们俩,当作是刚才在这栋屋子里翻箱倒柜的那群家伙了。



实在是有够倒楣的。他们两人一同叹了气。



「好好沟通的话,有办法解开误会吗?就说我们只是路过而已。」



「这个点子很棒喔,等世界充满爱与和平后,一定要试试看。」



换句话说,就是这个点子永远都不会被采用。



「那要抗战吗?有三分钟的话,应该足够我歼灭掉对方。」



赤手空拳的菈琪旭活动了一下肩膀。



瑟尼欧里斯又大又重,她并没有带到这里来。因此,现在的菈琪旭能发挥出的战力非常有限;但在这种情况下,她刚才那番话应该也没有虚假、乐观和逞强的成分在。催发所有魔力的成体妖精一旦爆发,区区十六个专业好手组成的集团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这是事实。



然而……



「不能这么做,他们大概是护翼军。」



费奥多尔一边窥视窗帘缝隙,一边制止菈琪旭。



「要是你用了魔力,我和你的身分就会完全暴露。我不想在还没能正式开始行动之前就被发现自己的意图。」



「意思是,你要我置所有人于死地,没错吧?」



「我可是比较喜欢那个温柔且尊重生命的你喔!」



菈琪旭回了句「开玩笑的啦」,但不知道这句话的可信度有多少。



「既然这样,就只能用一般方式进行突破了吧,你有办法跟上我吗?」



「当然可以。」



两人就这样面向窗外,只互换了一个眼神表示明白。



接著,他们拉低帽子,用围巾蒙住嘴巴,多多少少把脸遮起来。



「话说回来,那个穆罕默达利博士还真是受欢迎啊。」



「就是说啊,看来还要再思考一下该如何接近他才好。」



他们一边说著玩笑话,一边计算时机。



「一、二……」



菈琪旭紧盯窗外,嘴里数著数字。费奥多尔看著她的侧脸,忽然想到了缇亚忒。不知道那个笨蛋现在在哪里做什么。是不是又一个人待在三十八号悬浮岛那个废弃剧场的上面,独自遥望远方的天空。



好吃的面包店几乎都关门大吉,擅长下厨的菈琪旭也已经不在她身边,再也没有人会炸美味甜甜圈给她吃了。既然如此,她应该什么也没吃,也没跟任何人说话,只是呆坐在那个地方吧。



就如同他们两人第一次相遇时一样。



「三!」



他的追忆只有一瞬间,现实的时间毫不留情地流逝。



窗户大大敞开,费奥多尔和菈琪旭跳到了大街上。



5. 在暗处的两人



话说,这里有个男人。



名为穆罕默达利‧布隆顿。



他自称是一个「大罪人」。



悬浮大陆群居住著形形色色的种族。几乎所有种族都不只是跟同族的人建立固定的部落──尽管怀抱各式各样的课题,也会引发问题,大家都还是混杂而居,组成都市与村庄等等。



然而,虽说只有一部分,但还是有些种族本来就很难跟其他外族生活在一起。在土壤里筑巢的蚁人族【Myrmex】或水栖的鱼面族自然不必说;像是位居有翼诸族顶点,并且也属于统治阶级的贵翼族【Cygne】,就会拿文化与传统等当作理由,拒绝跟其他种族交流。



这间酒馆就位在那些「特定种族的专属街区」的边缘地带。



太阳早已西沉,马上就要打烊了。虽然这间店本来就算不上生意兴隆,但也理所当然地,到这个时间客人会变得更少。只剩下一名男性常客坐在吧台一角,静静地拿著玻璃杯喝著。



喀啷一声轻响,门被打开了。



正在擦拭玻璃杯的老板抬起头,看向新进来的客人。



「不好意思,现在差不多要打烊──」



「终于找到了。」



是女性的声音。



男性常客缓缓抬头,往门边看过去。只见站在那里的是一名娇小的女子,外表和声音所带给人的感觉相当一致。



男人原本脸上的表情就像是个筋疲力尽的老人,现在却慢慢地染上讶异之色。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女子垂眸,微微摇了摇头。



「我有事情要拜托你。」



「不行。」



他一句话就拒绝了。



「我什么都还没说耶。」



「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很了解你──最起码我知道你这位女士现在这个时候会想要什么东西。」



「既然这样……」



「正因为是这样!」



他再次打断女子的话,语气中蕴含著不容她把话说完的强烈意志。



「正因为是这样,我才会说不行。那种事情不仅很危险,也不被容许,再说那本来就是无限趋近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



「没有可是。这件事就此打住,不必再谈。」



一阵短暂的沉默。



「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爱惜自己的资格了。」



「那是你擅自找的藉口。每个人都有珍惜自身性命的权利,不是任何人想要都能夺走的。」



男人平静地插口说道,女子则不为所动地继续说:



「都走到这一步了,我没打算要取得任何人的谅解。不对,要是停在这一步的话,连我都无法原谅自己。」



「你对自己可以再稍微宽容些,就像周遭的人认同并宽恕你那样。」



「唯有这句话,是我不想从你口中听到的。」



女子不耐烦地摇了摇头。



「所谓的趋近不可能,在我看来反而是个好消息,毕竟你本人并没有亲口说出不可能这三个字。」



唉。男人一脸绝望地仰望天花板。唉,真是不得了。这个女孩子,这位高洁的女士,她的爱实在太深切了。过深的爱会焚毁自身,这一点她是非常清楚的,却义无反顾地打算引火自焚。



「你啊……」



他几经犹豫,决定出言制止她,却还没出说口便蓦然吞了回去。



他可以听到从女子的背后,也就是巷子深处传来正在靠近的脚步声。那并非只有一两个人,而是超过十人各自踩著不一的步伐快速走来。



女子回过头──但脚步声的主人稍微快她一步,从黑暗的另一端现身了。他们穿著统一的深灰色大衣,手上拿著长管火药枪。所有人都一语不发地穿过门口走进店里。



「你们干什么?」



女子扬起混杂著困惑与愤怒的声音。然而,闯入者无视她的存在,直接将坐在吧台角落的男人包围了起来。



「你是穆罕默达利‧布隆顿博士吧?」



其中一名矮小的爬虫族【Reptrace】用尖哑的嗓音问道。



「这家店马上就要打烊了,你们要想大伙儿一块喝酒的话,还是去找别家店吧。」



「你是穆罕默达利‧布隆顿博士吧?」



爬虫族完全不配合男人的玩笑话,再次如此问道。



十一个人静静地架起十一把火药枪,只见十一个枪口对准了男人。



「……哎呀,我又不是什么知名人物,也不记得自己有到处发名片给你们这样的人种啊。」



男人露出状似疲倦的苦笑。闯入者大概把他的回答当作是承认了吧,他们互相点了点头,然后摆正姿势,将男人包围得更紧密了些。



枪口抵上了男人的背部。



女子倒抽了一口气。



「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拒绝……也没用吧?」



男人一口气喝光玻璃杯里的液体,妥协似的从凳子上站起来。



他踏著慢吞吞的脚步开始移动,彷佛有行走困难一般。



走到门口,他停住了步伐。女子微微垂著头挡在那里。



「……学长,你要去哪里?」



「除了这里以外的地方啊,至少不能拖你和这家店下水。」



「这些人……」她顿了一下。「护翼军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这不能说啊,你了解的吧?应该说,你要了解才是。」



又有另一把枪戳了戳男人的屁股,于是他有气无力地回:「我知道啦。」



「──我不要。」



他蓦然惊觉,便抬起头。



眼神直勾勾地看著这个双肩无力颤抖的女人。



「不行,你不可以那么做,快打消念头。」



他状似慌张地不断出言制止她。



闯入者的脸上浮现疑惑之色,不解他为何会如此。



「你还来得及,未来依然是不可限量的。但是,如果你做了那种事,连你都会来到我们这边。这是一条不归路,永远也翻不了身的!」



一个枪口指向了女子。



其余枪口稍微迟疑了一下,同样瞄准了女子。



女子缓缓抬起低垂著的脸庞。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说,只要我走到那个再也回不了头的地方,学长你就愿意听我说话,不会当作耳边风了吧──」



「不可!」



男人的喊叫声已然无法传进女子耳中。



「你……唯独你一人,是不能跟这群家伙为敌的啊!」



6. 护翼军第一师团



穆罕默达利‧布隆顿博士。



种族为单眼鬼【Cyclops】,职业为医师,也是研究员。



医学、语言学、天文学、物理学、工学、史学、经营学、神秘学……他几十年来一再进入学术院就读并且毕业,是在各种领域皆有所钻研的杰出人才。单眼鬼是相当长寿的一族,将漫长的人生投注在学问中的人也并不罕见。话虽如此,像他那样毫不节制地涉猎各种领域的人就不多了。



他姑且算是隶属于科里拿第尔契市的综合施疗院,负责指挥各式各样的药剂开发和治疗法研究;他也是研究黄金妖精的生态与成体化调整技术的专案负责人,至今已数十年;此外他曾因业务上之需要,而被赋予过二等咒器技官的身分,虽然已经是数十年前的事情了。



亦即,他就是调整过现在所有成体妖精兵的单眼鬼医师本人。



「哦!哦哦!原来是他啊!那个魁梧的大叔!」



娜芙德连连点了点头。



缇亚忒当然也记得这号人物。那是穿著特大号床单般白衣的单眼巨汉。在进行调整前问诊时,也由于她比较娇小,所以他必须像猫一样弓起背部才能对上彼此的视线,这件事她印象很深刻。



「原来如此……他叫这个名字啊……」



缇亚忒喃喃地这么说道。事到如今,她再次意识到「人都会有名字」这个理所当然的道理。



「他也是妮戈兰求学时代颇受其照顾的学长。虽然不知道对那个穆罕默达利博士而言,那是第几次念书时的事情就是了。」



「哦?」



听完这些,她们还是不太懂。



「所以呢?那个大叔是下次被暗杀的对象吗?」



「就是这样。」



一阵短暂的沉默。



「哪可能做得到啊?」



缇亚忒也同意。她不发一语地默默点头。



单眼鬼相当庞大,也有著与体型相称的重量。而且,蕴含在他们身体中的生命力强到足以与食人鬼抗衡。



一般刀刃刺进不了他们的身体,也没听说过毒药对他们有效,就算被火药枪击中,八成也不会造成多大的伤害吧。把真正意义上不死的〈兽〉撇除不谈的话,他们应该是悬浮大陆群最难杀害的生命之一。



「这个嘛,谁知道呢。要是对方愿意因为『哪可能做得到啊?』就放弃的话,那事情可就简单多了。」



在街上走著走著。



几个回忆一点一滴地在缇亚忒心中复苏。



第一次在这条大街上行走时,是和威廉一起。她说了很多任性的话,而那个人虽然因为拿她没办法而感到傻眼,但总觉得他还是一脸愉快地配合她任性的要求。



第二次来这里时,是大家一起来的。当时菈琪旭也在,尽管她看起来很文静,却比缇亚忒第一次来时还要更加亢奋。缇亚忒被她拖来拖去,折腾来折腾去,搞得狼狈不堪,但那是非常快乐的回忆。



──啊啊,为什么呢?



她从小就透过映像晶石看著这个地方。关于哪条路上拍过什么样的连续剧,她全部都默背起来了。但是,走在路上所回想起来的情景,并不是隔著晶石看到的剧情,而是她自己和其他人一起在这个地方跑跑跳跳的回忆。



一行人穿过护翼军司令部的正门。



「……嗯?」



里头弥漫著一股微妙的气氛。



和所谓开战状态的那种紧张感不太一样。没有人大声叫喊,也没有人四处跑动。只不过,来来往往的士兵都散发出一种战战兢兢的怪异紧张感。



「虽然我很少来这里,」缇亚忒张望著四周说:「不过,这里的气氛是这样的吗?好像变了满多的样子……」



「毕竟现在使用这里的是第一师团嘛,比起灰岩皮老兄的第二师团在的时候,当然不太一样啦。」



据说即使在护翼军当中,第一师团的编制目的也是在于调停悬浮岛之间超过限度的纷争。因此,〈兽〉这种不死的外敌并非他们的战斗对象,他们只负责对付同样拥有生命且住在大陆群的居民,为此而战。



这和对上〈兽〉时的感觉相差甚远,可能是因为这样,这里才会充满令人不舒服的紧张感吧。缇亚忒是这么想的。



「不过,感觉也不是只有这样而已,希望不会是又发生什么麻烦事了──」



「葛力克‧葛雷克拉可三等技官?」



矮小的羊头上等兵向他们搭话。



「另外您带著的两位,是娜芙德‧卡罗‧奥拉席翁上等相当兵和缇亚忒‧席巴‧伊格纳雷欧上等相当兵吗?」



「嗯,没错。你们有接到联络吧?为了『涂黑的短剑』事件,第二师团和第五师团派人来支援了。」



涂黑的短剑。这似乎是造成骚动的那桩连续暗杀事件的暗号。会取暗号的理由大概是因为不能到处使用连续杀人这种字眼,但感觉上没什么差别。



「嗯,是是,确实有听说,不过,这个……」



「我们才刚结束长途旅行,先让大家休息休息……虽然我想这么说,但看样子好像已经发生什么事了,能不能先将大概的情况告诉我们呢?还是说,你可以带我们去见有权利将这件事告诉我们的人吗?」



「不是的,呃,这个……」



上等兵只是不断含糊地应声,对话不太有办法进行下去。



「喂,你啊,我说的话有这么难懂吗?」



「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对了,如果要休息的话,嗯,马上就能帮三位安排。我带各位去军官专用的房间……」



「不,我是要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上等兵再度受到逼问,看起来终于是不再坚持了。



「……很抱歉,根据第一师团总团长的命令,不能将情报告诉各位。」



他垂下羊头这么说道。



「啊?」



「啥啊?」



发出抓狂声音的是娜芙德。



「现在是怎样?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让各位特地从远方过来一趟,真的非常抱歉,但确实不能让各位插手这件事……」



娜芙德的脸颊一抽。



「搞什么鬼啊!」



似乎传来了血管爆裂的声音。



娜芙德恣意妄为地在走廊上前进。



「等……等一下啦学姊,你冷静一点。」



缇亚忒赶忙追在她身后。



「我冷静得很!」



「说这种话的人没一个是真正冷静的!哎呀真是的,葛力克先生也帮忙劝劝她吧!为什么您在笑啊!」



「啊,没有啦,我也不是没有生气,只是因为她先发火了,我就错过时机了这样。她现在的发火方式比以往温和多了,所以有小姑娘你负责拉住她就没问题了吧。」



「这样太不负责任了!」



缇亚忒抱住娜芙德的腰想藉此留住她,但完全没用。她整个人被强行前进的娜芙德给拖走,最后沦落为在走廊上匍匐爬行的局面。幸好没有其他人经过,她不想让除了自己人以外的任何人看见这副模样。



「喂,我进去了!」



娜芙德当然不可能会乖乖敲门。



她像是要破门而入似的用力打开第一师团总团长室的门。



「……真是吵闹啊。」



她要找的人果真在里面。



原本站在窗边眺望外头的黑山羊头巨汉,缓缓地转过头来。



「你就是这里的总团长啊?」



学姊啊──!缇亚忒想这么叫喊,但无法顺利发出声音。



「正是如此,我乃卡格朗一等武官,受命担任护翼军第一师团总团长一职。那么,问此问题的无礼者你又是何人?」



他的声音沉稳且充满威严。



「我是隶属第二师团的上等相当兵──娜芙德‧卡罗‧奥拉席翁。总团长大人应该很清楚报上这个名字的意义吧?」



「……喔,你就是那个精灵兵器吗?」黑山羊头一副全无兴趣的模样。「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原来如此,能够像人一样说话的传闻是真的啊。」



「──────哦?」



「学姊!慢著,停下,打消你的念头!不可以这样,再继续失礼下去的话,也会给灰岩皮先生他们带来麻烦的!」



现在的自己有一点像菈琪旭啊……缇亚忒拚命地扑向娜芙德,同时心中这么想道。身边的人都在胡闹,拚了命地想阻止他们,结果大家都不听话。



该怎么说呢,做这种事情比想像中还要消耗体力和精神。菈琪旭一直以来都是抱著这样的心情吗?下次见到她时,一定要好好感谢她的辛劳,而且还要道歉。



「好了好了,很抱歉这么吵闹,我是隶属第二师团的机甲三等技官──葛力克‧葛雷克拉可,有点事想要向您请教。」



葛力克忽然从敞开的门缝中探出头来。



「你就是这个兵器的监督官啊?一旦缰绳交到你手上,就要负起责任抓好。你看起来不太像是个性勤勉的人啊。」



「哦?」葛力克哼笑一声。「您真是慧眼识人啊,我个人直到现在还是想不通自己为何又会穿上这种憋屈的鬼衣服呢。」



「我想也是如此。『灰岩【Lime】』总爱将你这种迷途之人招揽到旗下。虽然我认识他多年,但唯独对于他这种类似哲学的嗜好,不管过多久都无法理解。」



山羊头一脸疲惫地摇了摇头。



咦?缇亚忒感到疑惑。他刚才的言行举止看起来像是在表达不满,但不知为何,她完全感受不到眼前这号人物对「灰岩」──灰岩皮一等武官抱有恶意或敌意。



真要说的话,比较像是敬意或敬爱那一类的……



「无论如何,尽管是不需要的增援,来者依旧是客,我没有要让你们受到冷落的意思。」



「你还真敢说啊!」



「拜托学姊你冷静一点啦!」



山羊头丝毫不管纠缠在一起的两名妖精,他面向葛力克说:



「容我确认一下你们不请自来的理由,是因为对于被排除在『涂黑的短剑』一事之外感到不服气,没错吧?」



「您能理解这么快真是太好了。」



葛力克耸了耸肩。



「我们也不是专程来这里帮忙打杂的,如果只是觉得处境有点尴尬就算了,但连理由都不给就把人给扫地出门,这实在忍不下去啊。」



「所以只要我说出理由就行了吧。」



山羊头吁了口气,听起来不像是在叹气,也不像是在嘲弄。



「穆罕默达利‧布隆顿博士昨晚被绑架了。」



「……啊?」



「这是已经确定的消息,你们要查证也无妨。」



「啊,不是……我并没有在怀疑。」



娜芙德「哦?」地发出似乎感到很佩服的声音。



「绑架了那个大叔啊……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不过还真是有够猛的。」



的确。尽管这句发言有失谨慎,但撇除这一点不谈,娜芙德这么说也有其道理在。



毕竟对方是单眼鬼,光是身为单眼鬼,便无须多言是学者出身还是怎样,他们就是又高又壮又强,而且还是强上加强,强得不得了。不管是打昏也好,持枪胁迫其屈服也好,下药迷昏偷偷搬走也好,所有在「绑架」时使用的种种正攻法似乎都派不上用场。



歹徒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呢?



「贵翼帝国的潜伏兵最近都在这座城市里徘徊,虽然他们也有下手的嫌疑,但多半不是如此。对方是有别于帝国的另一个独立势力,那些人目前正带著穆罕默达利这名目标对象遁逃中。」



缇亚忒有股不好的预感。



「那个,」她在和娜芙德扭成一团的情况下举起一只手。「很抱歉在两位谈话时插嘴,我是第五师团的缇亚忒‧席巴‧伊格纳雷欧上等相当兵。请问我可以发问吗?」



山羊头哼了一声。



「我允许你发问,精灵兵器。」



「谢谢您。呃……那个犯人该不会是银发的无徵种吧?就是,眼神很凶恶,虽然态度很亲切,但给人一种不能相信的感觉。」



尽管她觉得不太可能,却没办法排除这个疑问。毕竟时机太刚好了,跟那家伙(应该是)抵达这座悬浮岛的时间几乎吻合,而且又是来历不明的第三势力登场,她实在不得不去怀疑。



「不是。」



山羊头答得很快。



「歹徒的身分已经查清了。无徵种这一点是符合的,但除此之外,和伊格纳雷欧列举的形象并不相符。」



啊,什么嘛,原来是这样。她在内心松了一口气。



同时间,她也感到有一点遗憾。如果那家伙是犯人的话,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捕他,然后昂首挺胸地将他抓回来。



「所以呢?这件事跟把我们排除在外的理由有啥关联啊?」



「别急,我还没说完……虽然我想这么说,但我要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你们该知道的事情还有一个,就是我刚才提到已经查清的歹徒名字。」



「能不能别说得那么拐弯抹角啊?我可不是很有耐性的。」



「妮戈兰‧亚斯托德士。」



山羊头乾脆地说出了歹徒的名字。



「…………啊?」



在场所有人都发出困惑的声音。



「啊,不对,食人鬼只有未成年时,才会以父亲的名字作为姓来自称。你们忘掉刚才那个名字吧。」



山羊头淡淡地将名字稍作修正后,重新说出口。



「歹徒的名字叫作妮戈兰,这就是我不能让你们参与调查的理由。尽管我们的工作不能混入私情,但也没有残忍到要求你们去帮忙逮捕亲友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