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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话 真宵‧蜗牛 001-010(2 / 2)




「嗯,你问的正是日伞学妹的反证,我当时也完全被她说服,不过,如果是送心脏过来还很难说,送来的却是门牙。门牙的话可以自导自演。」



「自导自演?咦?您的意思是自己拔掉自己的门牙,然后自己送过去?小学五年级会这么做?阿良良木哥哥,您将小学五年级当成什么人了?大家并不是都像阿良良木哥哥这样超喜欢弄痛自己啊?」



八九寺这么说。



慢著,哎,虽然确实发生过这种事,但我也不是自愿弄痛自己的。



即使不得不承认我的自罚倾向强烈,但是在成为大学生的现在,我想尽量避免这种事。无论如何都要避免第三学期的戏码重演。



「说到小学五年级,我很清楚喔。刚好是替换期吧?」



「替换?替换什么?」



「牙齿。」



006



总归来说,毫不掩饰放进信箱的牙齿,可能是红孔雀的乳牙,这是我的个人猜测,更正,我的个人希望。



与其认定从我算起的第六层人际圈,存在著会以钳子等工具拔掉人质女孩牙齿的诱拐犯,我的这个猜测好多了……最好的状况当然是红口家并非令孩子想离家出走的家庭。



幸福的家庭有著同样幸福,但是不幸的家庭有著各自的不幸──某句名言是这么说的,不过,即使不幸的家庭确实有著各自的不幸,幸福的家庭是否真实存在还有待验证。



「嗯,汝这位大爷不愧是小学五年级之专家。吾有眼不识泰山。」



将我这个心思当真的这个说法挺微妙的,但是我和忍的交情太深,意外地很少听到她称赞我。



「换言之,她离家出走时,乳牙刚好脱落,所以扔进信箱?」



「或许相反。可能是乳牙脱落成为离家出走的契机。但我已经记不得自己第一次掉牙的经验了。」



毕竟是小学时期。



日伞听到门牙事件时,当然想像红孔雀承受无法痊愈的伤痛。即使不到掏挖心脏的程度,也可能像是砍断手指、挖掉眼珠那么痛。任何人都会这么想。



不过,如果只以小学生这个年代来说就未必如此……只以十岁世代左右的孩子来说,掉牙是浅显易懂的「成长证明」。



是应该庆祝的事。



「先不提『十岁世代』这种用语,这个推测不无可能……总之,基于这层意义,在场的我们三人是和外表相反,早就失去这种感觉的小小女生,所以在某些部分不方便说些什么。」



斧乃木细嚼慢咽我的话语。



因为是牙齿的话题,所以细嚼。



「因为掉牙,而且掉的是门牙,所以红孔雀小妹感受到自己的成长,主动离家出走……这个推理或许有检讨的余地。这和她姊姊决定在十八岁离家的心态完全一样。或许是继妹从继姊那里学来的……」



「可能只是因为等不及十八岁,所以将自己之标准降得比姊姊低。」



「不过鬼哥,简称鬼哥的鬼哥哥,听说上排的牙齿要扔到屋檐下,下排的牙齿要扔到屋顶上,那么把脱落的牙齿扔进信箱是哪种习俗?这是想让牙齿往哪个方向长?」



「你这个疑问,我想得到两种答案。」



「鬼哥哥居然知道『两』这个数字,我好惊讶。」



「好歹惊讶我想得到两种答案好吗?」



即使无法学日伞说得有模有样,我还是在吐槽之后说出自己的猜测。



「第一个答案。」



我继续说。



「她只是不知道怎么处理脱落的门牙,才会放进自家信箱。毕竟是自己的牙齿,应该会抗拒当成垃圾丢掉,不过斧乃木刚才说的迷信,若问这个时代的孩子是否知道,这也很难说……如果摇摇欲坠的门牙在放学途中脱落,又在这时候冒出离家出走的念头,与其随手扔到附近,改成放进自家信箱,我觉得应该是一个不错的折衷点。」



「折衷点啊……然后她就这么没打开家门消失无踪是吧,吾之主?」



忍说完双手抱胸。



虽然是被迫参与,但她好像以自己的方式对这件事感兴趣。



「发现牙齿之时间点,确实刚好是失踪第二天夜晚,但实际上这颗门牙未必是在第二天夜晚放进信箱。喀喀。换言之,童子之父母不只是对女儿,对信箱亦是放置不理吗?」



居然说「童子」……



你至今都没用过这种词吧?



不准在新的一季尝试更换角色路线。



总之,大致是这么回事……即使平常勤于检视信箱,但是一颗没经过任何处理的门牙,如果掉在角落也可能看漏吧。



「不过忍,我觉得第二个答案比较有可能……换句话说,红孔雀小妹即使离家出走却整晚都没人察觉,为了让过度不关心她的爸妈担心,就某方面来说是为了挑衅,所以暂时回到自家附近,偷偷将脱落的门牙放进信箱。这样的可能性比较高。」



「啊啊……自导自演。吾之主一开始就这么说了。」



忍像是回想起来般说。



我使用「自导自演」这句成语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不过是脱口而出,也可以说是潜意识的愿望化为言语。



是缺乏深思熟虑的成语。



也就是说,在这种状况,至少可以推测红孔雀藏身在距离自家不远处。如果是第一种状况,甚至无从猜测她离家出走多远。



维持随时都能回家的距离,观察家里的动静。如果是这种可爱的离家出走,就不愁无从找起……实际来说,除了这两个版本,当然还想得到更多的可能性。



其中最大而且最不能忽略的可能性,就是「红孔雀单纯被个性异常的犯人诱拐」的可能性。



不过,抱持这种希望并不犯法吧。



因为是希望。



「如同梦想欣赏小女孩的裸体并不犯法,抱持这种希望并不犯法吧……」



「吾之主,不准多加前面那一句。不准给吾等吐槽之机会。」



忍以搭档身分阻止我,接著说下去。



「这个称呼比童子贴切得多。那么今后就称她是小女孩吧。毕竟人类之名字很难记。」



我给了她无谓的提示吗……



不过,一直称呼为「小学五年级的诱拐受害者」也开始嫌太长了。



就算这么说,简短称为「受害儿童」,听起来挺严重的……既然我由衷希望不是这么回事,我就无法反对忍以「小女孩」称呼红孔雀。



哎,毕竟这是平常在用的词。



称为「红孔雀」比较好记,是人类的理论。



「确实。现在还不知道红孔雀小妹是什么样的孩子,不能贸然取绰号。不能以鬼哥哥偏好的『小只骨感妹』这个代名词称呼她。」



「『小只骨感妹』是哪门子的代名词?不就是普通的瘦小女孩吗?」



不过,确实不知道红孔雀是什么样的孩子。彼此的关联性终究太远,日伞也没打听到容貌之类的其他情报。



水户乃儿那里大概也没收到情报吧。即使收到也缺乏正确性,因为容易以讹传讹。



「我稍微懂了喔。阿良良木哥哥在这种三更半夜来找我的原因。」



「话说在前面,我深夜来找你是配合你方便的时间喔。你白天常去散步,这时间比较方便。」



「因为我是散步之神啊。」



「不对吧。你是……」



「没错,是『迷路』之神。」



八九寺说完咧嘴一笑。



「我是不回家的专家。也是『回不了家』的专家。换句话说,经验拋物线的我可能知道这位红孔雀妹妹离家出走躲在哪里,阿良良木哥哥是这个意思吧?」



大致是这样没错。



但我没说什么经验拋物线。(注1:日文「拋物」与「丰富」音近。)



「最坏的状况当然是凶恶的诱拐犯真实存在,就算不是这样,光是小学五年级女生独自度过好几天,就可以说是十分危险又相当坏的状况。必须赶快找到她保护起来,否则我只觉得未来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怎么回事,后续不是应该由吾等痛殴诱拐犯一顿吗?」



「非得这么做的话就做吧,但我觉得这终究是警察的工作,而且我确信要是自己对这种事上瘾就糟了。」



「什么意思?」



这句话是斧乃木问的。



她是以监视员的身分发问,所以得慎重回答。我慎选言辞。



「藉助吸血鬼或神明这种超自然强大存在的力量,贯彻『自己心目中』的正义──我要是对这种事上瘾就糟了。」



不只是糟了,甚至完了。



借用专家忍野咩咩的说法就是「一旦这么做,你就不再是人类了」。



那么我应该标榜的不是正义,而是慈爱。这是阿良良木历目前对自己划下的界线。



经过动荡与动乱的高中生活成为大学生之后,阿良良木历划下的界线。



「想说不只是拯救没见过面的女生,鬼哥哥终于连不知道长相的小只骨感妹都想拯救而展开行动,原来在各方面还是有好好思考过啊。好吧,既然这样,我就暂且不杀你吧。」



「咦……?斧乃木小妹,你获得的权限等级高到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杀我?」



还有,希望她现在不要把「小只骨感妹」当成前提说下去……我可不希望「这个小女孩是小只骨感妹」成为我救她的原因。



虽然我刚借用忍野的话语,但我可没要将那个中年夏威夷衫大叔说的话全盘接受。我不认为「人只能自己救自己」。



如果连第五层人际圈那么远的人都可以拯救,我会像这样借用超自然的神鬼之力。



「鬼哥哥都不会为今后的事著想耶。不对,是满脑子都在想眼前的事。」



斧乃木说过,我必须避免说出过于奇怪的决心,否则会和四年后的故事产生矛盾。既然这样,你根本就不该提到四年后的故事。



所以是怎样?是我成为摇滚巨星大红大紫的故事吗?



「今天获得一万圆以及明天获得一万一千圆,要选哪一种?像是这种问题,鬼哥哥应该是毫不犹豫回答『今天』的类型吧。这当然不是错误的选择。明明怎么想都是明天拿一万一千圆比较划算,没耐心的人却会选择今天拿一万圆,一般常说这种人比较笨,不过依照行动经济学,今天拿一万圆未必比明天拿一万一千圆吃亏。因为人类不一定活得到明天。」



「…………」



尸体人偶不知为何缓缓说起行动经济学……还说得挺吓人的。



「即使没死,考虑到毁约的可能性,比起明天不一定拿得到的一万一千圆,选择今天肯定拿得到的一万圆,可以说是踏实的做法。二话不说当场领钱。这种做法或许不聪明,但是很踏实。就某方面来说,是用一千圆买了一天的时间。所以,不考虑前因后果先救人再说的这种做法,我觉得可以。不要一一思考『在这时候拯救小只骨感妹,对于小只骨感妹来说是否真的是好事』这种问题。」



我觉得使用「小只骨感妹」这个称呼,对于小只骨感妹来说肯定不是好事就是了……不过我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



但我不懂她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我认为自己采取的行动没那么只顾眼前。



一切都是为了慎重起见。



或许我现在做的事情非常没有意义,但幸好现在的我有余力。因为我正处于名为「大学生活」的人生缓冲期。



……不对。



不只如此。



我确实在救人,却绝对不是无私的救人。和羽川不一样。不对,春假那时候见到我的羽川,或许意外是这种心情?



总之,是羽川。



羽川翼。



「既然是这么回事,我也不吝于提供协助,但是听完刚才的说明,我在意一件事。」



八九寺说。



看来她理解状况之后敢于提问了。



「如果不是诱拐而是离家出走,我当然赞成保护红孔雀妹妹,而且毫不保留提供自己的经验,但是保护她之后,阿良良木哥哥要怎么做?要送回……」



「不能送她回家吧。」



我在她说到一半的时候插嘴。



不对,「保护小女孩之后没要送她回家」这段发言,我自己听起来都有点害怕,但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有「趁她离家出走诱拐回家」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日伞学妹说的『只在这里说的秘密』,即使只相信一半……」



「仔细想想,在您对我们说的时间点,『只在这里说的秘密』就完全沦为形式了。居然一口气告诉三个人,阿良良木哥哥的口风到底多松啊?小心我把您的嘴巴缝起来喔。」



「即使只相信一半,那个家庭也确实令人想离家出走,这部分我想要慎重判断。凭一己之力避难的孩子,如果硬是被送回原本的场所,可能会造成更大的悲剧。我可不想参与这种剧本。」



「总之,必须先听当事人──听那个小女孩怎么说,否则无法下定论。」



看来八九寺采用的称呼不是「小只骨感妹」,是「小女孩」。这是当然的。基本上只有斧乃木会说「小只骨感妹」。



「那么,这里提到的保护,我可以解释为送到阿良良木哥哥家保护吗?」



「要这么做也行……不过念大学的儿子带著小学五年级女孩回家,家长终究念我几句吧。」



「这早就豪迈超越『念几句就了事』的程度吧?」



「话说阿良良木哥哥,您不是曾经把我这个小学五年级女孩强行带回家?」



「嘘!」



「嘘什么嘘?」



「那部极短篇终究肯定很难取得了,所以没问题。」



「但我觉得零碎的短篇迟早会统整出书……」



我的天啊。



明明话题是我现在有余力所以想救人,我却陷入天大的危机……慢著,不是在说这个。



「黑仪住女生宿舍,管得很严。这部分我想拜托老仓。那家伙一个人住,所以藏匿小女孩也没问题。」



「汝这位大爷动不动就拜托那个凶恶之儿时玩伴,但也该察觉她真的非常讨厌汝了吧?」



「这样的话,老仓姊姊不会变成诱拐犯吗?」



八九寺居然叫她老仓姊姊。



明明没见过却叫得这么亲近。



「没问题,因为那家伙不把犯法当成一回事。」



「问题很大吧?」



确实有问题,但我这么做还有一个原因。



老仓再怎么样都不是「助人」或「救人」的类型(无论是撕裂嘴巴还是被撕裂嘴巴,都不会说这种话),即使如此,只有处于悲惨环境的小女孩例外。



因为对于老仓来说,这等于在救她自己。



「所以我想利用她这个弱点。」



「不准说是弱点。」



「不准说是弱点。」



「不准说是弱点。」



少女、幼女与女童从三个方向同时吐槽。不知道是哪门子的同步现象,少女与幼女连说话语气都变了。



嗯,不可以说是弱点。



顺带一提,因为宿舍管得严所以不列入选项的我女友战场原黑仪,少女时代也过得很辛苦,但可惜她是「讨厌以前的自己」这种类型,所以即使是处于悲惨环境的小女孩也不会成为例外。



反而可能会严厉以对。毫不留情。可不能让她变回以前的样子。



所以即使她不是住宿舍而是一个人住,我也不会拜托那家伙。



避免造成麻烦吧。



反正那家伙这次也是直到终章都不会登场吧。



「如果确定红口家没问题,当然就会送她回家。最理想的结果是──我们找到的问题点纯属误会。」



「鲜血比较好?」



不愧是前吸血鬼,忍将「误会」听成音近的「鲜血比较好」。总之接下来的方针整理如下。



①请斧乃木调查红口家。



②这段时间,我与忍寻找红孔雀。



③如果是诱拐案件就交给警方处理,断然抽身而退。



重点在于③。



我必须小心行事,否则会轻易跨越那条线。



「咦?我不用协助①或②吗?我明明是神耶?」



「虽然很想请你帮忙,但红孔雀小妹家确定是在邻镇。你是这个镇的神明,不太方便离开这里太久吧?」



喜欢散步也应该要有极限。



要是变成旅行就糟了。



成为神明之后,这方面的自由度肯定反而下降……哎,在怪异的世界,这种系统或许可以说和人类社会一样吧。



愈是步步高升,愈容易绑手绑脚。类似这种感觉。



「想去的话是可以去啦。毕竟今年十月我就预定要去出云露个脸──走路去出云。」



为什么你企图比高升之前还要为所欲为?



这种家伙其实很棘手。



不准试著提升自由度。



「不过,阿良良木哥哥难得这么贴心,所以我想以更加感恩的心情收下这份心意。毕竟又下地狱的话也不太好。我想维持神明应有的样子,趾高气昂好好展现威严。」



「就这么做吧。你光是指点迷津就帮了大忙。」



总之,先不提是否做得到,如果是十月的神无月就算了,我觉得她最好不要动不动就放空这座北白蛇神社。以前这里的神位长年出缺,不知道为这座城镇带来多少灾难。



现在回忆那场悲剧还太早。



「呵,也对。像是吾──铁血、热血、冷血之吸血鬼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这个灾难,亦是因为这座神社之神明出缺而带来的。」



「不,忍,你没关系。你的来临不知道让我的人生变得多么精采。来,要坐我大腿吗?」



「嗯?是喔,既然汝这位大爷这样说,那就没办法啰。」



「不准打情骂俏,呆子。」



斧乃木出言指责。



即使面无表情,监视的目光还是很严格。



「小心我砍掉你的大腿。」



「斧乃木小妹,你是这么恐怖的怪异吗……」



「不恐怖喔,甚至算温柔喔。因为我就像这样陪著鬼哥哥满足救人的癖好。我明明是住在你家的监视员,你却试著巧妙利用,我对你这种态度有好感。」



「原来你对我有好感啊。」



「当然啊,因为我是式神,是付丧神,也就是工具。如果有人能好好利用,我会很高兴。」



原来如此,这是很好懂的道理。



基于这层意义,暴力阴阳师影缝或是专家总管卧烟伊豆湖,可说是将斧乃木这个杰出的工具,以精湛的技术运用自如吧。



如果要求我做到那种水准,我会很困扰,总之我尽力而为吧。



「那么,鬼哥哥与色迷幼女接受神托的这段期间,我先去调查红口家吧。」



斧乃木满嘴抱怨,而且面无表情所以看不太出来,但虽说和原本的业务差得远,她还是展现这种干劲,看来她真的很喜欢有工作做。



我不忍心泼她冷水。



「抱歉,斧乃木小妹。虽然红口家确实在邻镇,但我不知道详细地址。」



但我还是必须这么说。



依照「水户乃儿国中时代前辈的妹妹」这个情报,顶多只能断言不在这座城镇。日伞曾经和水户乃儿是队友,肯定知道她住在哪里。



红口家肯定和樟脑家位于同一个学区……但即使是邻镇,也无法确定是东西南北哪个方向的邻镇。



从邻镇来看,我们的城镇才是邻镇……而且说不定就像朋友的朋友那样,其实是邻镇的邻镇。如果国中是私立学校,这个推论可能会猜中,而且极端来说,这位前辈满十八岁独立出去之后,红口家也可能搬家。



「放心……我是专家喔,鬼哥。」



真可靠。



看来她拥有寻人的诀窍。



我曾经和小扇搭档上演类似推理的戏码,但其实这孩子看起来最像侦探。



「没错,挨家挨户看门牌的诀窍……」



「这样超辛苦吧?」



这样不像侦探,像刑警。



说不定会得到我爸妈的表扬。



「骗你的。不过,找人真的是我擅长的领域,我也擅长反向调查这种口耳相传的『传闻』。查到任何线索我再逐一联络。」



「嗯,传电子邮件就好。」



「很抱歉,我的儿童手机不能传电子邮件……我也不太会讲电话,所以如果取得情报,我会直接通知以免出错。」



唔……这样不是也很麻烦吗?



这样会变得必须来来回回,斧乃木也不知道我到时候在哪里。



如果把式神视为工具,我可以理解「工具不擅长使用工具」这个道理……这么说来,我很少看斧乃木使用武器。



「放心,我就算在地球的另一边,也知道鬼哥哥与色迷吸血鬼在哪里。」



「刚才打情骂俏是事实,所以吾第一次当成没听到,但若敢再说一次吾是色迷吸血鬼,吾就吃了汝。」



「我是在称赞你的存在感出色,光彩夺目。不然下次别叫你色迷吸血鬼,改叫你金色迷吸血鬼吧。」



「这听起来挺帅气的……」



喂,不准喜欢。



不准喜欢这种称呼。



你只是被「金色」的语感打动吧?



「而且鬼哥哥,对我来说,移动并不麻烦。你刚才说到来来回回,但这算不了什么。就只是用离开的方式回来罢了。」



「离开的方式……是什么方式?」



「这种方式。」



尸体人偶斧乃木忽然起身。



「『例外较多之规则』。」



说完,她像是火箭一样从脚底喷射离开。



007



这么说来我想起来了,斧乃木主要是被影缝拿来当成「移动手段」。既然这样,利用这种将肉体(尸体)局部骤然膨胀的技能「例外较多之规则」赢在起跑点,并且跑遍各处调查的机动能力,或许是专家必备的技术。



总之,她并不是我随时都能依赖的孩子,像这样帮我始终是特例,我不能忘记这一点……千万要牢记在心。



虽说不是为了正义,而是为了慈爱,但要是理所当然习惯借用周围的助力,感觉就某方面来说也很危险。斧乃木拿行动经济学的理论对我说过,但我还是多少得考虑前因后果,否则会招致自我毁灭。



毕竟我招致不少次了。



话是这么说,但我们已经踏入无法回头的境界,来不及考虑前因后果了。不能再磨磨蹭蹭,要确实处理这个事件。



即使没考虑前因后果,也不要后悔。



我如此下定决心,今晚就行动。



「可不能输给斧乃木姊姊耶。我身为迷路专家,也来担任阿良良木哥哥的顾问吧。」



看著斧乃木出发(发射?)之后,八九寺重新主导话题。



「总之,搜索范围要扩大或缩小到何种程度,得先等斧乃木姊姊查出红口家的地址,但是请容我传授基础中的基础吧。这次的事件,对方是小学五年级的孩子,您应该没忘记这一点吧?」



「这个事实,我想忘也忘不掉。对方是小学五年级的人类,所以我一个失误就可能在社会上被抹消。」



「讲得好像如果是吸血鬼、幽灵或尸体,汝这位大爷就能被原谅……」



「我现在要说的是,小女孩红孔雀妹妹『可以躲在任何地方』。因为她的身体很小。」



原来如此。这或许是意外的盲点。



要是断定那种小草丛不可能躲得了人,这种想法可能轻易被人反向利用。



如果是离家出走,我们就得进行一场捉迷藏……真是的,明明已经不是吸血鬼,这次却得当鬼。



「不只是这种单纯的体积问题,小学生可能会选择让人不太敢相信的路线来走。我在成为神明之前的迷牛时代,也曾经让许多小学生迷路。」



「我一直以为你是无害的怪异,不过听你这么说就意外觉得并非如此。」



「小学生可以面不改色走在围墙上,像是水渠、山路或围栏也一点都不怕。也就是不放在眼里。」



啊啊……



这么说来,以前神原就是以类似的方法回避迷牛现象……我原本认为那是神原才做得到的特殊回避法,但小学生可能做得到一样的事。



以小学生的能力才做得到的矫健身手。



「而且也完全不怕弄脏衣服。比起寻找怪异,寻找离家出走的少女或许比较困难。」



「这样啊……说得也是。至少和寻找大人的感觉不太一样。」



「不过,红孔雀妹妹也可能是已经发育到超越小只骨感妹甚至小学生的平均标准,而且注重打扮的早熟孩子。」



看到我变得有点丧气,八九寺这样安慰。



虽然这是安慰,不过身高一七〇公分的小学女生并不是不存在,所以我也得记住这个可能性,不然或许会出师不利。



「汝这位大爷,找猫之经验可以当成参考吧?」



此时,忍这么说。



找猫?



这也是侦探常做的事……应该说是侦探经常用来自虐的说法。「我小时候就向往成为名侦探,但是真正当上之后才知道,现实世界侦探接到的委托,都是调查小三或是找猫之类的工作」这样。



只不过,找离家出走的少女和找猫相提并论,终究不太好吧?即使这番话出自怪异之口……



「非也非也。虽说找猫,却是那只猫。吾等熟知之那只猫──无所不知之那只猫某次失踪之后,汝之恋人花了一整晚找到她。先前不是发生过这件事吗?」



008



这么说来,确实发生过这种事。不,这真的是传闻,应该说是后来听完令我全身发毛的往事,所以不确定真实度……自家失火无处可去的羽川,一个人在废墟过夜,后来黑仪凭著内心的坚持找到她。



至于那座废墟──补习班遗址的废弃大楼,后来和羽川家一样烧个精光,所以红孔雀应该不会住在那里,但她利用其他废墟做为栖身处的可能性,即使不高也确实存在。



当时羽川的……该怎么说,缺乏危机意识的那种心态,就某些角度来看,或许和纯真孩童的心态相通……



「话说,那里原本是忍野睡觉的地方吧?明明只要联络上那家伙,就可以问他这附近还有其他什么样的废墟了。」



「那他不就像是废墟专家了?不过,吾等确实也是因而捡回一条命……」



「是的。为了遮风避雨,可以推测是以有屋顶的场所为据点。」



雨吗……我不知道邻镇的天气,但是没有比雨更消耗体力的要素吧。



那时候的羽川动向……虽说该回去的自家烧毁,但她那样就某方面来说是一种离家出走……



后来,记得那家伙在废墟盖著纸箱睡觉时被发现,辗转暂住战场原家或是阿良良木家……



与其假设小学五年级女生一个人餐风露宿过著克难求生的生活,或许她意外平凡地投靠了理解她苦衷的朋友家,这种可能性有多少?



若是以「叨扰别人家」做为回避迷牛现象的手段……



「虽然有点像是禁招,不过考虑到这是更简单的解决方案,这种方法应该也行得通吧。真是的,人类这种生物就是擅长发明密技。」



「不准站在神的立场发言。我现在采访的是身为迷牛的你。」



「不过,红孔雀妹妹并不是受到迷牛现象的危害,所以我不能说得像是熟知一切。因为我虽然成为神,却不是全知之神。」



八九寺说出的这段自省真的很像羽川。



不是无所不知,只是刚好知道而已。



「…………」



不过,我有点不懂。



忍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说我们可以参考那位前班长的行动?



明明有一半是被迫协助,她说这种话指点迷津挺奇怪的,但我诧异的不是这件事……因为忍像是赌气的这种态度,就某方面来说算是一如往常。



不过,既然要指点迷津,除了那位前班长,应该还有更能拿来参考的过往事迹吧?



我也是现在听她说才终于察觉,所以不能说得太嚣张,不过忍肯定可以比我更早察觉才对──因为是她自己的事。



可以说是离家出走,可以说是迷路。



也可以说是寻找自我之旅。



持续进行国家级离家出走的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走到穷途末路成为忍野忍之后,也曾经失踪一次。由于是幼女失踪,所以我当时心急如焚,跑遍整座城镇寻找。



记得在找她的时候,我好像和障猫共同行动过……不过当时和这次不同,角色阵容实在不适合找人。



不,总之,最后算是那只猫找到忍,所以要说是最适合的阵容也行。适才适所……



总之,忍自己拥有的经验就是最好的前例,为什么她拿出来说的不是当时的事件,而是羽川露宿时的事件?



难道说,因为那是我不在这座城镇时的事件,所以忍以为我可能还不知道?



实际上我已经从另一个当事人战场原黑仪口中得知了。她说得得意洋洋。



看见了吧,我和羽川同学坚定的情谊!



她以这种感觉向我说明。



先不提这个……哎,不过,若问忍失踪时藏身的场所,是否可以用为红孔雀藏身的场所,答案当然是不可能,而且就忍来说,那场「寻找自我之旅」如今或许是归类为丢脸往事的回忆,所以她只是刻意不去提及,以免被人拿出来说吧。



那我最好不要深入追问。



现在红孔雀比较重要。



忍不再说话,所以后来再度由八九寺以迷路专家身分进行迷路讲座。



「为期十年以上,我以为毫无意义可言的那段地缚灵生活,居然以这种形式活用,我从来都没想过这种事。」



她轻声这么说。



虽然应该只是随口这么说,不过既然八九寺这么认为,那我这趟找她谘询也具备另一种价值了。



生前的八九寺真宵,在大约十一年前的母亲节,从拥有抚养权的爸爸家独自前往离婚的妈妈家,在途中遭遇车祸。



和刚才忍说的往事不同,我实在不敢把这个例子套用在红孔雀身上,但是红孔雀可能面临同样的结果。



我把希望寄托在「红孔雀不是被诱拐」的可能性,并且准备采取行动,但是如果红孔雀没能活著回来,到头来,我还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回家没关系,活著回来才重要。为了回报八九寺的协助,我就像这样重新下定决心。



「……『例外较多之规则』。」



就在这个时候,斧乃木回到境内了。



以超必杀技的逆向喷射,飘著裙襬,以后脚跟漂亮著地。



好快!



她回来的感觉简直是回力镖吧!



「我回来了。查出红口家的住址了。」



009



斧乃木过于优秀,我甚至觉得这样下去我可能没事可做(变成这样的话是最好的,绝对是最好的),不过当前她好像只是确认了「红口」的门牌,还没把内部细节调查完毕。女童说,原本甚至还不到中途报告的阶段。



「不过,以这次的状况,鬼哥哥们必须同步寻找小只骨感妹。」



「你终于开始把我说得像是模特儿星探了。」



「我觉得需要住址,所以先赶回来一趟。我马上就要出发,这次会进去屋内看看。」



真的是「快去快回」。



既然拥有这种机动力,就能理解她为何行动时不必依赖手机这个文明利器。她这样简直是拥有任意门。或者是鲁拉咒语?(注2:电玩游戏「勇者斗恶龙」的瞬间移动魔法。)



她之前说得像是拥有寻人诀窍,但或许意外真的是脚踏实地,挨家挨户检视门牌……若问她为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完回来,我反而只想得到这种方法。



「确实在邻镇喔。我原本相当怀疑这个情报。而且啊,先前我觉得削减鬼哥哥的干劲不太好所以一直没说,不过我甚至怀疑『只在这里说的秘密』本身可能不存在。不过至少红口家是真实存在,叫做孔雀的女孩以及叫做云雀的姊姊也真实存在。」



「嗯?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因为这也写在门牌上。云雀这个名字被划掉,可以推测这应该是离家出走的姊姊。也把父母的名字告诉你吧?不过鬼哥哥知道名字,意识到这对父母是具体的个体之后,可能会陷入两难。」



「两难……」



或许会吧。



以我的个性,可能脱口就说出「做父母的也很辛苦」或是「父母也有无暇照顾孩子的苦衷」这种话。这当然也是必要的视角,却是斧乃木说过的「明天的一万一千圆」。



首先得获得今天的一万圆,否则明天不会来临。



「什么?是在说要拿一万圆买小学五年级的女生吗?」



「并没有。怎么可能。」



买卖小学五年级女生这种事不值一提(我已经和这样的阿良良木永别),不过如果某个商品只卖到今天,还是等不及明天的一万一千圆……这一千圆的差额等明天再以别的手段赚取,我觉得这才是正确解答。



我是这么想的。



「不,父母的名字也告诉我吧。目前不知道哪些情报派得上用场,我想先记下来。」



但我还是这样拜托斧乃木。



我并不是想说得多么了不起,不过至今只有「水户乃儿国中时代的前辈」这个头衔的人物,被赋予「红口云雀」这个名字的瞬间,我觉得变得生动了。



物语增加了真实性。至今依然像是发生在某个遥远世界的事件,我觉得逐渐成形。



所以即使说「不知道哪些情报派得上用场」,即使觉得红孔雀父母的名字基本上不会在之后成为提示或线索,我还是决定问清楚。



而且,虽然可能不会成为以防万一的保险,或许可以发挥煞车……ABS的功能。



过度担心某人,导致脑袋装不下其他东西,这种事我至今反覆再犯到厌烦的程度……如果演变成因为过度担心斧乃木口中的小只骨感妹,所以可能危害到其他人的状况,或许可以忽视「父亲」与「母亲」的头衔,将她的父母视为个别的人类进行判断……



是的,和「那时候」不一样。



「嗯,我认为这是对的喔,鬼哥哥。如果你在这时候回答你不问,我就会杀了你。」



「为什么这么想杀我?如果逼我进行死亡二选一的频率这么高,以机率理论来说,我今晚就会没命了。」



「『放弃监护』、『弃养』或『家暴』这种强烈的字眼,因为过于强烈,所以经常被当成虚构不真实的事件,但是必须理解到这种事确实发生在现实世界。父亲的名字是红口干吉,母亲的名字是红口丰子。」



父母的名字都很平凡。



平凡到扫兴的程度……明明将两个女儿取名为云雀与孔雀……不,等一下?姊妹俩没有血缘关系吧?



两人都是鸟的名字,都是两个汉字,而且都有「雀」这个字,听起来甚至像是双胞胎姊妹的名字……这单纯是巧合吗?



「还没调查到这么深入,但事情可能是这样。各自带著孩子离婚的单亲爸爸与单亲妈妈,因为彼此孩子的名字很像而交谈甚欢,最后走向红毯的另一端。」



「……确实可能是这样,不过拿这个当成结婚理由,有点缺乏深思熟虑吧?我这种年轻人或许没资格这么说,不过结婚是人生的大事。像我应该会在认真考虑将来之后向黑仪求婚。」



「我觉得不会。」



「我觉得不会。」



「我觉得不会。」



女童、幼女与少女再度从三方向吐槽。用这么强力的阵形太卑鄙了。



连续被吐槽三次,终究说不出任何反驳。



不准让我说不出话。



「不过,这样确实不够深思熟虑。」



看到我被击沉之后,斧乃木接著说。



「所以才会造成家庭瓦解吧?就是因为建立这样的家庭,所以孩子才会想赶快离家吧?」



「…………」



「不过,这方面是现在才要调查。来自不同家庭的两姊妹,说不定其实有血缘关系。这是家谱型推理。」



「家谱型推理是什么鬼?」



语感不错,但应该没这种词。



其实有血缘关系?



哎,这应该会成为惊人的真相,不过在名字埋这种伏笔,感觉再怎么说也太好懂了……



先不提父母是如何情投意合,不过水户乃儿的前辈红口云雀,和年纪小很多的妹妹似乎相处得很好,至今好像也很担心她,原因或许在于彼此的名字有很多共通点。



「说得也是。我和鬼哥哥也是因为彼此名字都有『木』这个字,才会像这样成为好朋友。」



「并不是这个原因。」



照你这么说,我也会和某个骗徒成为好朋友。



饶了我吧。



说起来,我和斧乃木是否真的是好朋友也很难说……这具尸体人偶每半个小时就逼我进行死亡二选一。



如果她不是女童外型,即使是妹妹的物品,我也早就扔掉这个诅咒布偶了。



「那么,我差不多该走了。既然目的地一样,要搭便车吗?」



「不,我是开车来的……」



即使没开车,抓住女童腰部的高速高空移动,现在的我是否受得了?我只能回答很难……



以前,我的两个妹妹与神原骏河被人抓走时,我就曾经这么做而留下痛苦的经验……甚至差点罹患高山症。



当时我的吸血鬼体质,不知道该说凑巧还是不巧,刚好提升到水准以上的程度,所以没有出事……但若我以现在的身体状况和斧乃木的「例外较多之规则」同行,说真的,我可能会死掉。



「虽然现在说这个有点晚,不过这么说来,汝这位大爷之妹妹与学妹,亦曾经被人抓走。」



啊。



这么说来……



我因而回想起来,羽川也曾经被抓走当成人质对付我……这都是和怪异有关的事件,所以我不小心当成例外。不过即使受害者不是小女孩,这些事件也都是诱拐事件。



像这样看就觉得,这次的事件果然也很可能是诱拐,只是胆小的我不愿意这么想吗?



总之,真是如此的话,我只需要选择相应的处理方式……也就是「③断然抽身而退」。事到如今这个方针不会改变。反倒应该庆幸我有过这种经验,乐观看待这个事件吧。虽然是不堪回首的经验……但是只要派得上用场怎样都好。



「就这么继续进行没问题吧?那我就潜入红口家,查明家谱吧。像是金田一耕助那样。今后请叫我余田一耕助。」



「真容易混淆……」



话说,她刚才也提到「进入家里」这种事,不过可以这样非法入侵吗?在这种三更半夜,总不能在周边或学校打听情报,若是不搜索屋内,确实无法得到红口家的情报,可是……



「放心放心,我不是吸血鬼,所以不必屋主许可也能潜入密室喔。我要用尽密室诡计喔。」



「别这样。不可以用尽密室诡计。」



毕竟真要说的话,这已经是闯空门的技术了……不过,为了避免犯下无法弥补的失误,无论如何都想取得红口家内部的情报。



父母现在在做什么?



正在度过无法入睡的夜晚吗?还是……



「其实已经出动的反诱拐犯罪搜查班,当然可能已经屏息待在客厅等待诱拐犯的下一步动作,不过到时候我会以超群的反射神经假扮成布偶所以没问题。」



「没问题吗……?」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你那种伪装,是因为对方是我妹才勉强骗得过……



哎,算了。



我决定交给她处理。



既然拜托她了,那就是全权委托。



「那么晚点见。我会在你忘记的时候回来。『例外较多之规则』。」



斧乃木说完再度飞向夜空。这是几乎没有准备动作就发动的必杀绝招,所以我每次看见都会吓一跳。对心脏不好。



好啦,那么既然充分得到八九寺专家指点迷津,差不多就聊到这里,我们也终于朝著前线出发吧。斧乃木告知的地址,在邻镇之中也应该是我从来没去过的场所。



是啦,平常没事不会去陌生城镇的住宅区,总之利用手机的地图应用程式就不成问题吧。我当然没办法一边开车一边看地图,所以……



「忍,拜托你导航了。」



「吾不在意,不过啊,汝这位大爷,吾趁此机会建议一下,副驾驶座之儿童座椅,是否该拆了?」



010



我一直以为忍会很开心,不过我在爱车──福斯金龟车副驾驶座安装专用的儿童座椅给她坐,她对此似乎颇有微词。



是颜色不喜欢吗?



不过现在时间这么赶,拆座椅需要费一番功夫,所以今晚也只能让她打消念头。Show must go on。



「不对,让吾正常坐后座好吗?」



「啊啊抱歉,我后座装满各种东西。」



「怎么跟汝这位大爷之人性一样毫无负载能力啊?」



被前吸血鬼批评人性,阿良良木历算是没救了。就这样,我向八九寺道谢之后,和忍从北白蛇神社下山,就这么开车前往邻镇。



在深夜的山路赶路,是绝对不可取的危险行为,但我们的夜视能力还算好,所以一路顺畅冲下山。不过让忍坐我肩膀冲下山会担心平衡问题,所以我临机应变改成抱著她走。



「话说回来,拜托八九寺是对的。听完日伞学妹的『只在这里说的秘密』,我一时冲动就采取行动,不过经过她的指点,我觉得自己完全学会如何找出独自离家出走的少女了。」



「这是非常危险之发言喔。」



「话说忍,你是不是想对我说些什么?」



「吾确实想说很多事,而且现在又多了一件,汝是问哪件事?」



「不准装傻。你以为我们是几年的老交情了?」



「其实才一年出头。」



这样啊。



我以为大概是十二年的老交情了。



「你刚才不是在奇怪的时间点,硬插入羽川的话题吗?说什么当成离家出走的寻人参考。由于没有突兀到必须当场指摘,所以我那时候当耳边风,不过像这样两人待在车上,我就重新在意起来了。」



「既然当过耳边风就直接忘记吧。吾主总是执著一些奇怪之处。」



「关于怪异的事情绝不隐瞒,我们不是这么说定了吗?」



「汝是和其他女人说定的吧?是和哪个女人混淆了?」



不是别人,偏偏是黑仪。



今晚的非法搜查当然没向黑仪报告,但这个事件和怪异无关所以OK。



「但吾认为几乎是灰色地带……即使是人类被抓,这个搜查小组却有四分之三以上是怪异吧?」



「所以是怎么回事?关于羽川,你在意什么事吗?」



「哼。」



或许是对我频频追问感到厌烦,或者是从一开始就没要彻底装傻。



「三百公尺前方之路口右转。」



忍照著手机画面为我导航。



「是汝这位大爷有在意之事吧?」



她这么说。



像是不自在般拉著儿童座椅的牢固安全带。



「汝刚才说『像这样两人待在车上,我就重新在意起来了』,但吾反而是认为不该在人偶姑娘与迷路姑娘……更正,在迷路神明面前说得太深入,才说得那么拐弯抹角。若是让汝觉得吾在卖关子,那吾道歉。」



「……?是不方便在八九寺与斧乃木小妹面前说的事情吗?难道和我上次用你尾椎骨开发的新游戏有关?」



「一切不可能。十一切不可能。」



「你这种说法比『一千亿分』好懂,但这样听起来像是十一岁的孩子不可能成为恋爱对象耶?」(注3:日文「十一切」与「十一岁」音同。)



「听起来像是这样亦无妨。说起来,尾椎骨之话题可以在她们面前说吧?」



可以吗……



但她们其中一个是神明,另一个是有权杀我的监视员……



「纯粹因为『那个』是她们和汝这位大爷认识前之事件。即使在那时候当成话题,人偶姑娘与迷途神明或许也没概念。这是吾身为长者之贴心。」



由于是幼女、少女与女童,以外表年龄来说,忍看起来最小(幼女=八岁,少女=十岁,女童=十二岁),不过计算实际年龄的话,忍确实是年纪最大的长辈(幼女=不到六百岁,少女=约二十岁,女童=推定约一百二十岁?记得是卧烟大学时期,以百年前尸体制作的式神)。



不过,这家伙会这么贴心吗?



说到精神年龄,我觉得无须被外表误导,忍在三人组之中也是最小的……慢著,总之这不重要。



如果是我认识斧乃木与八九寺之前的事件,范围就相当有限。



我认识斧乃木是去年暑假的事,认识八九寺则是母亲节──也就是五月中的事。



在这个时间点,我甚至还没和战场原黑仪有交集……我遇见忍,也就是遇见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的时间是春假,换句话说,是四月上旬到五月上旬的事件。



既然这样,只可能是那个事件。



是的。羽川翼的第一个事件。



「障猫」──以及BLACK羽川。



原来如此……确实,我俩交情还不算久,在某方面来说却是曾经出生入死的搭档。



交情不长,但是很深。



我早就被看透了吗?



还是说,擅长看透他人的那个中年夏威夷衫大叔加以薰陶,将忍的金眼磨得更加锐利?



「恶梦般的黄金周那时候,记得你还在不肯说话的时期。我一直以为你对我当时做的事情没兴趣。」



「明明在关键时刻都找吾协助,讲这什么话?不过和当时不同,汝这位大爷这次从一开始就依赖吾,看来还是有所学习喔。喀喀,是这样没错吧?」



忍说完笑了。凄怆地笑了。



好久没看见她这种表情。



「『不希望当时的失败重演』──汝这位大爷如此心想,将这次素昧平生之小女孩和前班长重叠了吧?当时没拯救的那只猫,这次一定要拯救。汝应该是下定此等决心吧?」



找猫吗……



哎,说得也是。



我无法否定……并不是内心某处下意识这么想的程度,我从一开始就自觉到这个吻合。



我真的没资格对斧乃木的非法入侵说些什么,因为黄金周的时候,我没抱持太大的决心,就厚著脸皮深入接触羽川家的内情,结果遭到惨痛的报应。



自作自受。



不只如此,我还全力逃走。



羽川翼和养父母之间的关系使我吓破胆,我哭著逃之夭夭。



我心想自己只是高中生,不可能有办法解决那种「家务事」,在擅自介入之后扔掉烂摊子,整个扔给忍野咩咩。



在我高中三年级的诸多敷衍事迹之中,黄金周的那个事件算是个中之最。



什么都没解决。



到头来,从五月算起的四个月后,包括猫在内,羽川翼自力救济解决了家里的问题。我完全没帮上忙。



这样就好。



羽川翼是春假拯救我的恩人,虽然我没坚持一定要成为她的助力──我承认并不是没有这种想法,但我始终以羽川翼的安全、自由与幸福为最优先。



……不过,羽川高中毕业之后,放弃必然顺利的升学之路,出国进行漫无目标的放浪之旅,她这么做究竟多么安全、何等自由,又要到何种程度才算幸福,这就另当别论了。



无论如何,能离开那个家是最好的。如同红口云雀离开自己的家。



所以我内心无法平静。如同红口云雀无法不在意独自留在家里的年幼妹妹。



我当然知道红孔雀和羽川翼不同人,也知道若要这么说,处于这种境遇的孩子不只是红孔雀一人。



境遇不同,受苦也没有立场可言。不幸的家庭各有自己的不幸。



不过……我还是会忍不住想起来。



想起自己高中时代没做到的事。



想起自己曾经不去面对而逃走。



现在的我或许做得到。或许敢于面对,不会逃走。



我也想实际感受自己稍微有所成长。



「笑我吧。我不是无私助人,是想取回过去的失分。我只是想宰掉当时认为『我这种孩子不可能做得到』的自己。」



「并非只是如此吧?汝这位大爷想要小女孩之心情亦是真物。」



「想要小女孩……?」



「抱歉,吾口误。汝这位大爷想要拯救小女孩之心情亦是真物。」



可以别在这么美好的台词口误吗?



居然说「抱歉,吾口误」……就算八九寺没机会说这句台词,也用不著由你来说。



你们简直组织了坚定的同盟。



「慢著,这不是很好吗?吾没要责备什么喔。因为这种事同样重要。认为『做不到』而逃走之记忆会一直死缠不放。接下来一辈子都背负这种意义亦很无趣吧?」



「忍……」



「哎,所以啊,吾想表达之意思不是责备,不是抱怨,亦不是抓准这个机会批判。」



你说了好几种具体的意思,其实你也真的这么想过吧?



「汝这位大爷没受到教训,再度在没人拜托之状况介入他人家庭,可能会在内心留下更严重之心理创伤,吾是想苦口婆心提醒这一点。苦口婆心──苦口幼女心。话说在前面,前班长的那个案例,可不是家庭问题的最坏案例喔。」



不愧是和人类共存六百年的怪异,说的话就是不一样……哎,那个案例与其说是羽川家特殊,不如说是羽川这个人特殊。



「大学一年级还算早吧?若要克服汝之辛酸记忆,可以再等一段时间吧?」



「小女孩不会等我吧?」



「那当然,小女孩之成长不会等人。」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女孩不会等我成长吧?因为这是此时此刻发生的问题,是『只在这里说的秘密』。辛酸的记忆不会像是乳牙自己脱落。人类年满十八岁之后得强迫自己成长才行。」



即使逞强,也得逼迫自己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