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侣要■■〈下〉「臭狂热分子。」「臭宅男。」(2 / 2)
对了,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
那女的迷路,我到处找她──同样的状况以前也发生过。
那时候,对,当时我们还没正式开始交往。
对我而言,那是人生当中的第一次约会。
◆ 结女 ◆
那对我而言,也许是人生当中第一次鼓起勇气的瞬间。
当我们还只是每天在学校图书室讲讲话的关系时,我邀那男的一起去逛社区的夏日祭典。现在回想起来,竟然邀那个最痛恨人挤人的男生,完全是找错对象了,但当时那男的也还懂得顾虑别人的心情,面带柔和的微笑答应了。
然后去到夏日祭典一看,人潮比想像中更汹涌。
果不其然,我跟他走散,迷路了。
人生第一次约会就迷路,真是丢脸到家。时间一分一秒地浪费掉,木屐鞋带又断掉变成拷问器具。三件事加在一起,造就了本世纪最让人想死的一刻。
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人潮,蹲在摊贩之间时,伊理户同学打电话给我。我只能一边吸鼻涕啜泣,一边不停地向为我担心的他道歉赔罪。
──对不起……真对不起……给你造成困扰……
没关系啦,你在那里等我。他这样跟我说,就挂了电话。
……我一定惹他生气了。
一想到这点,心情就不断掉入谷底。
我觉得自己好丢脸。不管做什么都很笨,不得要领,什么都做不好……本来决定这次一定要做好,但到头来还是变成这样。
我从以前就很讨厌自己。别人都做得到的事情,就只有我怎么样都做不来。我无法像大家那样正常说话,也无法像大家那样正常过活……爸爸也已经不在了。
至少我只希望,能活得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至少我只希望,我喜欢的人不会嫌我麻烦。
但我却一时贪心,兴奋过头,得意忘形──结果弄成这样。
人群喧嚣渐渐离我远去。意识彷佛被吸入地面。无所谓。假如能化为地面污渍就此消失,那反而正合我意。
像我这种人乾脆消失掉,对世界比较有好处。
一颗心与世界保持了距离。为了不再与世界扯上关系,为了不再给人造成困扰,我盖起万里长城般的厚重高墙──
这时,有人把一罐饮料拿到了我眼前。
──咦?
我抬头一看。只见伊理户同学低头看著我,面带浅浅的微笑。
他把罐装饮料拿给我,在缩成一团的我面前蹲下。
──我跟你说,绫井。
从同样的视线高度,他直勾勾地注视著我的眼睛。
──我刚才在人群里到处找你,老实说已经累坏了。而且你又用手机跟我哭哭啼啼,把我搞得心力交瘁。
──……呜……
──可是啊……我对你的了解,没有浅到这样就会对你幻灭。
我看著他拿给我的罐装饮料……仔细一看,那是以前我有一次告诉过他,我很喜欢喝的红茶。
──我当然知道你是个笨手笨脚又不得要领的家伙。然后今天我又知道,你是个容易迷路的人。这些我都知道,而我,还是甘愿留在这里。
伊理户同学把罐装红茶塞给了我。罐子结了水滴,滑滑凉凉的。
──所以,你不用怕……可以尽量给我添麻烦没关系。
我双手握住罐装红茶,低下头去。
我不敢看伊理户同学的脸,怕某种情感会爆发溃堤。怕让他看到比现在更难看的模样。
我用手指勾住罐装红茶的拉环,设法让发烫到离谱程度的脸降温……可是……
──…………打不开…………
伊理户同学温柔地微笑了。
──我帮你开。
这件事情,让本来将以最糟结局收场的初次约会,变成了无可取代的回忆。
我心想,明年一定要再一起来。这次我不会再迷路,要好好享受祭典的乐趣。
……然而,我再也没有机会雪耻。
因为在第二年的暑假即将开始时,我们吵了那一场架。
还遑论什么约会。长达一个月以上的暑假期间,我们完全没有做任何约定。
即使如此,我还是去了那场祭典。
我独自走在人群中,蹲在一年前他找到我的地方,望著人潮,望著,望著──当然,没有任何人来找我。
假如,我们没有吵那次架的话。
我一边这么想,一边想像自己跟他走在人群中的模样──
……不乾不脆。真是不乾不脆。
都已经结束了还不肯放手。明明现实情形当中,根本没有什么如果、假如或若是。
真要说起来,我明明没有跟他做约定,却抓住美丽的回忆不放,臭美地以为他会来找我,光是这样就已经无药可救了。
假如我真的想跟他和好,应该用更单纯、直接的方法,打电话或是什么都好,亲口这样告诉他才对。
既然我做不到,我们之间就完了。
…………回家吧。
观察水族馆的情侣或一家人也观察腻了。我虽然迷路迷得正高兴,不过只要跟著人潮走迟早会走到出口吧。我如此心想,一抬起头……
有人把一罐饮料递到了我眼前。
「……咦?」
我抬起头来。
伊理户水斗就在我眼前。
面带浅浅微笑低头看我的脸庞,比那时候帅气多了。但只有拿给我的饮料罐,跟那时候一样是红茶。
他说了。
面露毫无温柔可言的挖苦般笑脸。
「我来迎接您了,小姐。您是不是该把方向感修理一下比较好?」
◆ 水斗 ◆
这句坏心眼的酸人话,等于是把至今赚取的好感度全部丢进水沟。结女一听,惊讶得睁大眼睛。
在那场夏日祭典,我在我最受不了的拥挤人群之中到处找她,隔著手机听一堆听都不想听的丧气话。然后,帮她打开了罐装红茶的拉环。
没有任何一件事,能提升我对她的好感度。
这女的做的每一件事只会让我心烦,没有赢得我的欢心──从客观角度来看,那场约会应该算是彻底失败。
可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场约会开始,我变得──很想陪在这个女生的身边。
是所谓的保护欲吗?还是说我内心的某个地方,羡慕你敢于对别人诚实示弱……?
不管是哪个──我一眼看到的瞬间,就明白了。
坐在长椅上的那女人,名叫伊理户结女。
是与我刚成为一家人的,讨人厌的继姊妹。
绝不是绫井结女。
是还没化做回忆的存在。
结女注视著我拿给她的饮料罐,用双手接过表面凝结水滴而有点湿的罐子。
她说了。
面露毫无柔弱可言的坏心眼笑脸。
「辛苦你了,特地来接我。我看你才是该修理一下你的阅读品味吧?」
「你说什么?我们出去解决,用书评辩论会一决胜负。」
「那我先攻。坂口安吾的《不连续杀人事件》。」
「那我后攻。森鸥外的《舞姬》。」
「不准让我想起丰太郎那个人渣!」
「《不连续杀人事件》明明也是人渣大游行好不好!」
「反正最后都死得差不多了没关系啦!」
做过这番简单的寒暄后,我在结女身旁坐下。
结女低头看著手中的饮料罐。小小的拉环,紧紧封住了带水滴的罐子。结女用纤细的食指指尖,慢慢勾住它的前端。
拉环在些微的抵抗之后,发出空气泄漏的噗嘶一声。
不需要任何人帮忙,轻轻松松。
我打开自己的罐装饮料,暂时跟结女一起小口啜饮,滋润嘴唇。
情侣或一家人络绎不绝地走过我们面前。无意间我心想,现在的我们算是哪一种呢?情侣、家人,或者是另一种关系?
以前绫井结女待在我身边时,即使是我也不由得紧张。
心跳紊乱,满手大汗,全身变得硬邦邦的。
但是,现在──即使感觉到同一个女的就坐在身边,我的心脏却极其平静。
这也是当然的了。
因为现在的我,没有义务要让这女的喜欢我。
我──我们──已经从这份义务解脱了。
「……我说呀。」
结女的嘴巴离开饮料罐说道。
「那个水槽,是不是很像会有尸体漂过来?」
我也把嘴巴从饮料罐上挪开说了:
「我看你需要去住院吧,你这推理小说脑。讲这话简直像是从怪奇现象勉强捡回一命,精神却产生异常的家伙喔。」
「怎样啦。难道你就不会有这种念头?看到祇园祭山鉾那个像天线一样尖尖的地方,不会觉得『要是有尸体插在那上面,一定会变成很有趣的命案』?」
「我作梦都没想过那种该遭天谴又可怕的事情。就算要妄想,顶多也就是『鸭川出现食人鲨鱼,把等间隔坐著的情侣一对对吃掉』吧。」
「你这个才叫可怕好吗!真要说的话,鲨鱼在那么浅的河川里怎么可能游得动啦!」
「鲨鱼是有著无限潜能的所以没问题啦!」
「有才怪!明明就只是一条鱼!」
「很好,那我们就去确认一下吧。正好这里是水族馆,你将会对鲨鱼具有的无限能耐感到战栗,自己屈膝认输。」
「这男的哪里来的这么大自信……比冒名顶替传说中的名字送出预告的杀人魔还狂妄自大耶。」
我们站起来,把喝完的空罐丢进附近的垃圾桶。
原来如此。我如此心想。
既没有义务讨对方欢心,也没有理由惹对方讨厌──只不过是曾经交往过的继兄弟姊妹罢了。
这样想来,就觉得比正在交往却关系恶劣,要来得好太多了。
「臭狂热分子。」
「臭宅男。」
我们毫无来由地臭骂对方。
心里一点都不觉得难受。
◆ 结女 ◆
「呀啊!水喷过来了!」
「喂,你这家伙!别一派自然地躲到我背后啊!」
「这墙壁怎么这么吵啊。你会害我听不见海豚叫声。」
「你这女的,竟敢说有听没懂的海豚叫声比继兄说话来得重要!既然如此,就罚你接受湿身福利画面之刑!」
「等……不行不行不行!今天的衣服不行啦笨蛋笨蛋笨蛋!」
我跟水斗一起玩个开心,把水族馆逛到捞回本。
欣赏可爱的企鹅洗涤心灵,看海豚表演时互相拿对方挡水,然后在馆内的咖啡厅吃了午餐。当然,还是照常互相谩骂。
回家的路上绕去书店买东西,到家时已经是傍晚了。
「我回来了──」我用略带倦意的声音喊了一下,不过客厅没人回应。看来妈妈他们还没回来。
「唉……总觉得快累死了。果然不该做这种不习惯的打扮。」
水斗跟在我后面脱鞋,一边揉肩膀一边转动脖子。
啊啊……这身打扮也到此为止了啊。如果说不觉得可惜,那是骗人的。况且照这男人的个性,就算我拜托他,大概也不会再穿一次给我看。
好吧,是无所谓啦。坦白讲,看了一整天也有点看腻了。已经享受够了吧。
我也去换上居家服吧──就在我如此心想,走向楼梯时……
「……啊,呜哇,川波传了一堆LINE给我。」
水斗本来好像想去洗脸台把发胶弄掉,这时停下脚步,看了一下手机。
然后,他眼睛对著萤幕……
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
从盒子里──拿出了黑框眼镜!
「────!」
眼镜?……眼镜!
对了……这男的在家里用电脑或手机时,都有习惯戴上滤蓝光眼镜!
而他,现在……
要在彷佛我的妄想化做现实的,大学生家教风造型的状态下……!
──戴起来了。
知性风格顿时加码,我心中有某种感情迸发了。
「……真是,那家伙是在兴奋什么啊……唉,总之先把发胶弄掉──」
「STOOOOOOOOOOOOOOP!!」
水斗正要打开盥洗室的门,我用尽全力抓住他的肩膀。
水斗吓得肩膀一跳转头看我。镜片底下的眼睛睁得圆圆的。
「嗄,咦?干嘛?Stop?」
「头……头发,不准。抓乱,还不行!」
虽然文法一塌糊涂,但看来意思是传达到了。黑框眼镜后面的眉毛皱了起来。
「……为什么不准抓乱啊。」
因为配上眼镜太好看了。
当然,我不能这样说。
我、我得想想……!现在不是发挥笨拙本性的时候!要向他证明我不再是国中时期的那个我了!必须立刻想出一个办法,好让我能再多欣赏一下这个戴眼镜好看到没天理,兼具知性与忧郁感的文学青年!
我的脑细胞从来没有运转得这么卖力。我挖掘记忆寻求突破口,最后,想起了一件事。
就是这个!
「这……这是内衣裤事件的惩罚!身为姊姊!我得把弟弟盛装打扮的模样记录下来才行!」
◆ 水斗 ◆
彼此可以各下一个命令,只是不能违反公序良俗。
我藉由从内衣裤事件获得的这项权利,成功让结女出门跟我约会,但结女还没使用这项权利。
一直到刚才,我都把这件事忘得一乾二净……
……但没想到,她会是这种使用方式。
「坐在沙发上,对。然后,翘起二郎腿,对!把这本文库本放在大腿上摊开!对对!然后手肘放在扶手上托著脸颊!对对对对!」
啪嚓啪嚓啪嚓啪嚓!结女的手机爆发出一连串的照相声。
从正面、右边、左边、略低的角度……我只得一边全身僵硬得像个假人,一边想办法让脸颊肌肉不要抽搐。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谁教结女的表情弛缓成那样?
神情竟然比初吻的时候还幸福。
「……喂。你这不是对继弟该有的表情喔,老姊。」
「嗄啊?什么意思啊。可以请你不要得寸进尺吗?不过就是长得帅了一点。」
「呃……是。」
「别以为你线条纤细的体型、轻柔飘逸的头发、细长的手指、有点坏坏的眼神什么的全都完美符合我的理想型,就可以乱讲话!」
「呃……是……」
看来很合她的口味。
看来完全正中她的红心。
本来还以为她一定觉得我这样很难看,看来川波造型师的技术无可挑剔。
害得我不禁也害臊起来,把脸转向一边,用原先托著脸颊的手把嘴巴遮住。这个动作不知道又触动了她的哪根心弦,手机照相声进一步加快了速度。
弄得我背后痒得受不了……不过好吧,没枉费我被川波的花言巧语欺骗。
「嘿嘿嘿嘿……手机里好多帅哥照片……」
看到结女表情弛缓松懈到极点地看我的照片,我感觉到自己内心萌生了服务精神。我面露挖苦的笑脸说:
「只拍照就满足了吗?」
得寸进尺的男人就在这里。
「好人做到底,我就好心再接受你一个要求吧,老姊?」
「咦?……真、真的?什么都行吗!」
「只要是我做得到的。」
「那,那么那么!」
结女眼眸闪闪发亮,砰一声屁股坐到L型沙发上。
「我坐这里,你从背后温柔地抱住我,随便找话在我耳边呢喃!」
「……这什么要求啊。」
「就、就只是惩罚啦!跟我的喜好完全无关!从背后温柔抱住坐在沙发上的姊姊呢喃细语,本来就是弟弟该尽的义务啊!」
最好是有这种义务。
……不过好吧,命令权在这家伙手上。我只能从命,这是不得已的。
我站起来,绕到坐在沙发上的结女背后。光看背影都能感觉到她内心的小鹿乱撞,害我心中也涨满了异样的紧张。
要呢喃什么啊……?应该是少女漫画里的那种台词吧,可是……嗯……
我从听来的少女漫画知识中挖掘出类似的台词。真的要讲这个?真的有男人会讲这种话?啊啊啊啊啊烦耶!超肉麻的!
◆ 结女 ◆
总觉得好像一时兴奋就说出了非常不得了的要求,但管他的。
不晓得他会跟我呢喃什么?会用什么方式呢喃?心里小鹿乱撞,又期待又不安。
坐立不安的时间持续了一会。当我第三次调整臀部的位置时,背后传来一种下定决心的氛围。终于要来临了。心跳声变得更加剧烈。糟糕,我好兴奋。全身都变得硬邦邦的──就在这时……
轻柔地,彷佛用羽翼包覆般,他从背后抱住了我的肩膀。
然后,在几乎能感觉到嘴唇存在的距离下,爽朗却又不失男人味的浑厚嗓音,在我的耳畔,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量──呢喃了。
「(──抓到你了。)」
再来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 水斗 ◆
霎时间,猛烈的后悔如暴风吹袭我的全身。我到底在说什么啊,最好现在立刻被鲨鱼吃掉。
可是,可是呢,我说了,我说给她听了。照她的要求向她呢喃了!而且是尽可能地甜腻!好啦,你想狂笑还是怎样都行!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就在这时……
一只白皙的手,悄悄触碰了我抱住结女肩膀的手臂。
结女回过头来,她那黑钻石般水润的瞳眸,从极近距离内抬眼看著我,小小声地,彷佛要躲过全世界的眼光般──呢喃了。
「(──被你抓到了。)」
再来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 结女 ◆
就这样,突如其来的水族馆约会事件宣告结束,迎接了自家客厅出现两具尸体的凄惨结局。
话虽如此,仍有许多不解之谜。到头来,玄关那双乐福女鞋究竟是哪里来的?水斗为何不惜做不习惯的时尚打扮也要约我出去?还有,我在客厅的摄影会死掉也就算了,为何连水斗也死在那里?我对他做了什么吗?
真让人心里不舒坦。换成是推理小说的话根本不及格。唯一只有一件事可以确定,那就是我在手机里保存到好多理想型男的照片。
「唉……真的好帅喔……」
「……请不要当著本人的面看照片看得痴迷好吗?」
我看看完全变回一头乱发土气男的水斗,又看看手机里的型男家教(风水斗)做比较。
「……我说呀,你能不能去死一死然后投胎转世成这样?」
「不用死就能变成那样了好吗!」
少来啦~办不到办不到。根本种族就不一样好吗?种族就有差。
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个造型似乎是川波同学打造的。改天我得向他拜师学艺才行,这样一来安定供给就不是梦了。总有一天我要把这印出来贴在床铺上方的天花板上。嘿嘿嘿……
「……我觉得你有一个毛病,就是一兴奋起来就会暴走。」
「嗄?我什么时候暴走了?」
「你也太不了解你自己了吧。」
「你没资格说我。你明明也不知道自己长得有多帅。」
「真佩服你这样还能当优等生角色!」
虽然我的确是一慌张就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还不需要让大边缘人现正热映中的阴沉男来担心我。
「结女,早安~!」
「早安,南同学。」
星期一去上学,我跟南同学还有其他朋友聊天。
「周末都在干嘛──?」
「我一~直都在打工呢──」
「真的假的──?我从头睡到尾。」
「好羡慕──!」
「结女呢?」
「我也差不多,就在家里看书。」
「好知性喔~!伊理户同学真的很适合这种的耶~!」
至于跟继弟放胆来了一场水族馆约会的事,当然是只字不提了。
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国中时梦寐以求的日常生活继续进行。
◆ 水斗 ◆
实现梦想都需要付出代价。
需要消耗、奉献、牺牲掉某些事物,梦想的未来才终于能化做现实。
而且坑爹的是,梦想这玩意还需要花成本维护。为了让它持续下去,为了守护它,都必须牺牲一些事物。
我望著伊理户结女跟几个朋友聊天的梦幻场面,明白到那场胡闹的作战奏效了。
自从那场约会以来,南同学完全不与我做接触。
川波监视了她一阵子,也跟我保证:『照那样看来应该已经没事了。死透了啦,死透了。活该!』危机已经过去了。
话虽如此,还是该做个了断。
对方必定也是这么想的。到了午休,她向我使了个眼神。
我迅速吃完便当后离开教室,前往图书馆。我就是在那里被她求婚的。
在图书馆入口斜对面的墙角,视线受到书架遮蔽的半密室,假扮成文学少女的南晓月正在等我。
「对不起啦!跑进你们家里真的有点太过分了!」
她一开口,就向我双手合十深深低头道歉。
「我没有恶意啦!都是因为伊理户同学你太不小心没锁门,我一时抵抗不了诱惑就下手了!」
「首先你确认我有没有锁门就很有问题了,这样讲不过分吧?」
根本是打从一开始就想闯空门的人才会有的行为。
南同学隔著俗气的黑框眼镜,怯怯地抬眼偷瞧我的脸。
「……你会跟结女告我的状,对吧?」
照正常来想,是该这么做。
她完全是个跟踪狂,这样做是犯罪,岂止结女,应该报警才对。
不过……
「……不会啦,无所谓。只要你以后懂得自我克制就好。」
「咦?为什么……?」
我让视线溜到窗外,把浏海拉得毛毛躁躁。
「…………因为,我不想把事情闹大。」
那女的跟朋友轻松闲聊的模样闪过脑海。
我知道。
我知道──一个光是迷路都会哭哭啼啼的女生,要在教室跟朋友开开心心聊天,需要做多大的牺牲。
「……这样啊──原来如此。」
南同学别有心思地应了一声之后,别有心思地咧嘴一笑。
「我不会跟你说谢谢喔?」
「谁说可以不用道谢了?你应该哭著感谢我才对吧。」
「才不要咧──因为我不想把事情闹大──」
不懂什么意思。看到南同学把脸扭到一边不肯理我,我叹了口气。
「……话说回来,你在我家客厅摆第五张椅子是要干嘛?」
「咦?什么第五张椅子?」
「………………咦?」
「没有啦对不起,开玩笑的!那个啊,算是扮家家酒吧?讨厌啦!正觉得难为情所以想用恐怖结尾糊弄过去的说~!不要当真嘛~!」
南同学用手按住双颊害羞。差点被你吓出心脏病!
「真的很对不起啦!以后我会自我克制,以朋友的身分光明正大去你们家过夜的!」
「哇,看你这表情就知道,你丝毫没想过可以选择反省一下保持距离对吧?」
「或者是跟伊理户同学结婚,然后住在一起!」
「连这条路线也没放弃喔!」
这跟你说的不一样啊,川波!
「没办法啊。」南同学掀起粉红色唇角,宣战般的对我说了:
「要打垮情敌,最好的办法就是给情敌另外找个对象──对吧?」
放学后,我召开了南晓月对策会议。
当然,参加者是我与川波小暮。
「坦白讲只要实际上没有害处,我就没什么话好说的。继续做没关系!」
「少给我一句话做结,你这偷窥狂。」
「不如叫我恋爱ROM专吧。」
「ROM专?」
「ROM专门,Read Only Member。换个说法就是潜水员。」
……自己不找对象,专门看别人谈恋爱就对了吗?难怪感觉都没交女朋友。
「哎,你放心啦。我还是一样推你跟伊理户同学!接近你的其他女人最好全都心脏病发退场算了!」
「喂,怎么这里也有一个危险人物啊!」
「玩笑就开到这里……」
「你以为这样就能糊弄过去?」
「伊理户水斗的其他配对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恶劣玩笑就开到这里……」
「原来根本就没打算糊弄……」
「那女的如果又做出什么危险举动,你再来找我商量。讲到南晓月,我认为我比任何人都更能帮上你的忙喔。」
我盯著可靠朋友的轻浮脸孔瞧。
……我早就在怀疑了,现在这句话终于让怀疑变成了确信。
「我问个不相关的事,川波。」
「嗯?」
「你──有过住院的经验吗?」
川波一瞬间整个人定住不动,然后手肘支在桌上托著脸颊,脸上浮现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那笑脸──跟南晓月笑起来的样子很像。
「有啊。国中的时候。」
……啊啊,果然。
看来这男的,能成为我可靠的同志。
恍然大悟的我,送给朋友一个慰劳的苦笑。
「我们各有各的辛劳呢。」
「是啊,各有苦衷。」
我不禁要想……
女朋友这玩意,实在交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