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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侣回乡下③ 名为初恋的伤痕(2 / 2)




我泡在热水里,抱住双膝。



好像从国中修学旅行以来……就没跟妈妈以外的人一起洗过澡了?



两人单独共浴,说不定更是第一次。



我、我在紧张什么啊……!又不是跟晓月同学!



「久等了──」



门哗啦一声拉开,圆香表姊走进浴室里来。



完全没有半点要用毛巾遮住身体的羞赧反应。



反倒还双手扠在小蛮腰上,暴露出耀眼的裸体给我看。



穿泳装的时候,就已经能充分看出她的好身材……但现在一看,她有著漂亮的腰线,臀部坚挺,修长的双腿紧实无赘肉。



最厉害的,是她自我申报F罩杯的胸部。明明没有胸罩或泳装支撑,碗公倒扣般的形状却丝毫不见下垂。但却会随著每个动作柔软地轻晃,让我开始怀疑物理法则的正确性。



「怎么样啊?」



看著圆香表姊洋溢自信的表情,我诚实地回答:



「好漂亮……」



「谢谢~!结女你也超美的喔!真羡慕你这么苗条~!完全符合女生的理想体型耶。」



「没、没有那么好啦……」



我缩起了身体。被圆香表姊称赞,让我觉得惶恐不已。



圆香表姊从浴池里掬起热水往自己身上泼,然后说:「好啦,麻烦让一下~」跨过我泡澡的浴池边缘。



这时,我的眼睛不禁移向她的两腿之间。



有仔细修剪过,是否就表示,有机会让别人看到……?



「呼~」



圆香表姊跟我面对面坐下,让肩膀以下泡进热水,热水顿时唰啪一声满出来,流进排水孔里。



这个家里的浴池虽然还算大,但两个人一起泡就实在有点挤了。我抱膝坐著的双腿,不时会碰到圆香表姊的大腿,不知怎地让我有点心跳加速。



「哈啊~有种解脱了的感觉呢~」



圆香表姊如此说道,胸前的两颗白桃轻飘飘地浮在水面上。



那么大,一定满重的。



泡澡在她的日常生活中,必定是最能卸下这份重量的一刻。



「咿嘻嘻,这么好奇啊?」



注意到我的视线,圆香表姊从下方抓住自己的胸部,轻轻托起给我看。



「要摸吗?」



「咦……呃,不,可是……」



「不会跟你收钱啦~」



「……那、那就……」



硬是拒绝好像反而失礼,我怯怯地伸手过去。



只是轻轻一碰,指尖就陷了进去。手指离开时,细致柔滑的肌肤也跟著回到原位。



哦哦~……原来别人的摸起来,是这种感觉啊……



我从正面抓抓看,又从两侧往中间挤挤看……



「──嗯!」



圆香表姊发出了性感撩人的声音。



唰啪啪!我急忙与她拉开了距离。



「对、对不起!」



「咿嘻嘻嘻!开玩笑的啦,开玩笑!」



吓、吓了我一跳……



我没那么多跟女生接触的经验好吗?现在有了东头同学,我在这方面搞不好还输给水斗呢。



圆香表姊在浴池边缘悠然立起手肘,托著脸颊说:



「那么趁还没泡昏头,就来进入正题吧~」



她做了这句宣言。



「在这里就可以打开心扉谈话了吧。都说裸体就是袒裎相见嘛。」



「……我没什么心扉可以打开。」



「有吧~你喜欢水斗表弟吗?还是讨厌他?」



她问得开门见山,但我没有立刻回答。



我以前的确喜欢过他。



我以前也的确讨厌过他。



……现在,究竟是哪一边呢……



「跟你说喔,我有稍微想过一下。」



「想过什么……?」



「换作是我的话,会怎么样。」



滴答,从天花板滴落的水滴,在热水表面掀起涟漪。



「假如我在念高中的时候,跟同年龄的男生住在一个屋檐下──我觉得,那一定非常不容易。有很多事情必须多用心,而且无论如何,都难免会意识到对方的存在……虽然叔叔他们好像还满天真看待这事的。也许是结女与水斗表弟努力的成果吧。」



事实上,我们的关系比圆香表姊想像的更复杂。



但是……假如没有那些特殊内情,一定不会有我们现在的家庭。



正是因为我跟他早就认识了,才能建立起现在和平的伊理户家──最近有时候,我也会有这种想法……



「圆香表姊,如果换成是你呢?假如你必须跟男生一起住……」



「要看对象是谁……不过如果是水斗表弟的话,我可能会喜欢上他吧。」



「咦!」



若无其事地说出的一句话,让我眨了眨眼睛。



「……你、你说……如果是水斗的话,是因为……」



「看长相啦,讲得明白点的话。」



「长相?」



圆香表姊讲得过分露骨,「咿嘻嘻」地笑著。



「因为他长得很可爱嘛──如果只是同班的话或许不会注意到,但住在一起的话自动就会注意到长得好不好看吧?而实际上结女你的生活并没有太大压力,可见他个性也没有问题。那肯定会开始注意他的一举一动的啊。这样一来,就连那种低调不显眼的气质都会变成优点。『只有我知道他的好』这种优越感,任何女生都是无法招架的。」



…………我无言以对了。



她讲中了我的一堆状况。



虽然只是胡思乱想,但有种东头同学也跟我一起哑口无言的错觉。



「我猜水斗表弟应该也有同样的想法喔。在同一个屋檐下有结女这样的美少女……那个状况可是非常不得了的。」



「什么不得了……?」



「等你满十八岁才能告诉你──♪」



我耳朵开始发烫,把嘴巴以下全泡到热水里,咕嘟咕嘟地吐泡泡。



虽然这四个月以来,从来没碰上过致命性的尴尬场面……但即使是那个冷血男,说不定也有那种需求。



……八成有吧。都收藏那种色情小说了。



况且有时候,也的确发生过游走边缘的状况。



可是……那是只有一开始。



当时我们还不习惯现在的生活。



而且──当时,他还没遇见东头同学。



「……他不一定……需要我。」



我从热水里露出嘴巴,道出了不言自明的真相。



「因为……有个女生比我跟他更要好。」



「喔,你说姓东头的女生?听说了听说了。说是前女友还是什么的,进入暑假后天天都泡在你们家。」



「不过前女友只是妈妈他们误会了……」



「是这样喔?那他们是什么关系?」



「东头同学,是他的女性朋友……之前跟他告白过,但被甩了。」



「啊──瞭了瞭了。所以就变回朋友了?原来是那一型的啊……」



「那一型是指?」



「偶尔会有这种女生呀,可以在友情与恋爱之间轻松来回。情敌如果是这种类型的话真的会崩溃呢,会想说『既然都被甩了,可以请你乖乖退场吗~』这样。」



「不、不是……那不是东头同学的错……」



「麻烦就麻烦在这里呢……不对,你刚才承认她是情敌了?」



「我、我没有那样说……!」



「还嘴硬。」



圆香表姊笑著逗我,说:



「要是能从头到尾都当普通朋友就好了。我看啊,一定是有人鸡婆出主意挑起了那个女生的爱意吧。」



「呜!」



「哎哟?」



「…………对不起,就是我…………」



「越搞越复杂了呢。」



圆香表姊交叉双臂托起很有料的胸部,沉吟了一声。



「原来如此──结女你已经支持过那个女生了,所以现在要是积极发动攻势怕会被批评……」



「……不是,真要说的话,我本来就不用发动什么攻势……」



「可是,那个女生跟水斗表弟黏在一起,又会让你闷闷不乐对吧?」



「……………………」



「被我猜中了吧──」



「没有!……可是,那只是……」



只不过是──一种眷恋。



只是还不肯放下交往时的独占欲罢了。



「……至少要是东头同学告白成功,事情就简单多了……」



「结女,你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找藉口喔。」



「咦?」



圆香表姊托著脸颊,语气有点严肃地说:



「你说是因为水斗表弟另外有要好的女生,这不就是藉口吗?藉故推托,这样就不用跟水斗表弟谈恋爱了──」



我……



跟那个男的……



不用──谈恋爱。



「这只是我在瞎猜啦,你随便听听就好……我觉得结女你最重视的,大概是你妈妈吧。」



「我妈妈……」



「对。结女,你给你自己的评价太差了。或许是因为这样,你似乎把忍耐变成了习惯。满脑子只希望由仁表婶与峰秋叔叔不要离婚,对吧?所以,你觉得你不能跟水斗表弟交往。好吧,这我能理解。都有公司禁止办公室恋情了,家庭内恋情会有多麻烦更不用说。」



圆香表姊又说:「虽然我从来没有过继兄弟姊妹就是了。」



「可是啊,结女。用这种藉口只能敷衍得了一时喔。」



「咦……?」



「可能因为是一家人所以反而不容易察觉吧。可是,『那一刻』一定会到来。等到『那一刻』到来,你就不能再拿叔叔他们当藉口了。结女跟水斗表弟,迟早都得交出明确的答案。」



听到她莫名有自信的口气,疑问冲口而出:



「『那一刻』……究竟是什么时候?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嗯……你就期待『那一刻』的到来吧。」



咿嘻。她微笑得像个淘气鬼。



「我早就想试试这种故作神秘的行动了。」



无法再暧昧敷衍的「那一刻」。



现在的我完全无从想像。



可是,圆香表姊并不是信口开河──总觉得只是我没发现……其实谁都清楚看在眼里,知道那个时刻一定会到来。



「哎,就跟暑假作业一样啦。与其等到最后一刻才慌张失措,倒不如提早慢慢完成。」



「嗯──!」圆香表姊挺起胸脯做个伸展,说:



「在『那一刻』到来之前,建议你至少先厘清自己的心情。把家人或是朋友这些第三者的事情先摆一边。」



「可是……我该怎么做,才能知道……」



「很简单啊。只要待在一起的时候会心跳加速,或是觉得很想吻他,不就表示你喜欢他了吗?」



「……可是,那跟普通的性欲有什么不同?」



我有自觉,知道我变得有点意气用事。



就好像想守住什么似的,我争辩著说:



「真要说起来,恋爱心情也不过就是对传宗接代的部分本能而已。心跳加速跟情欲高涨,具体来讲到底有哪里不同?」



「哎哟,开始追究麻烦的问题了……嗯──总之恋爱心情与传宗接代的本能应该是两回事吧。否则不就是否定所有同性恋了?」



「……说得……也是。」



「恋爱与性欲有哪里不同,是吧……这大概是人类数千年以来一直在烦恼的问题,不过总之呢,让我来回答的话──」



圆香表姊娇慵地,把头靠到放在浴池边缘的手臂上。



带著捉弄人的笑──像在枕边呢喃般,告诉我:



「──我在爱爱完之后,看到男朋友的脸,还是会觉得很喜欢他喔?」



「爱──!」



我不禁想起以未遂告终的那次,还有妈妈他们不在时被他推倒的那次──全身发烫到连热水的温度都感觉不出来。



「咿嘻嘻嘻!是不是有点太刺激啦──?」



圆香表姊从浴池里站起来,掀起哗啦啦的水声。



丰满的胸脯就好像下雨天的屋檐一样,水珠滴滴答答地滑落。



「我没有叫你现在立刻交出答案啦。不是说了吗?『提早慢慢完成』就好。为此──总之先试试看,不要再不自然地躲著他了吧!」



「你、你话是这么说……」



但要是做得到,我也不用这么难过了。



圆香表姊又「咿嘻」笑了一声。



如今她的这种笑声,听在我耳里,就像是天使吹响的末日号角。



「没事,交给表姊吧!」



「那么,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喔!」



圆香表姊留下这句话,就啪一声关上了玻璃拉门。



洗完澡后,圆香表姊带我来到了一个毫无情调的房间。



里面只有五斗柜与空书柜,看来是个空置的房间──不过看榻榻米很乾净,似乎没有疏于打扫。



让那么多人住进来,居然还有空房间……真是一幢大豪宅。



天花板上吊著老旧的白炽灯,但没开灯。



我看它没有垂下拉绳,于是一边隔著针织外套摩娑手臂,一边寻找电灯开关。



即使是夏天到了晚上还是会凉,要穿暖一点喔──圆香表姊这么对我说过,不知是不是表示这件事会费时到让身体受凉?我看她似乎是想帮忙撮合我与水斗……



啊,找到了。



我按下墙上的开关。



……可是,天花板上的灯泡,没有要发光的样子。



看来这个房间,只有隔著玻璃射进来的月光能权充光源。



「──就是这里啦,这里。」



在这月光下,映照出了两个人影。



一个是圆香表姊。



另一个……大概是水斗。



「对不起喔~明明是叫我做的事!」



「……反正来都来了,没关系。」



「谢谢~我想应该很快就找到了!」



看来好像是用请他帮忙找东西当藉口,把他带了过来。



原来如此……然后我也一起帮忙,在做事的时候自然地帮我们安排说话机会是吧?



不愧是圆香表姊,真是个妙计。



……果然只要是圆香表姊,他就会乖乖听话。



「好了,进来吧进来吧!」



玻璃拉门打开了。



水斗看到我在房间里,微微皱起了眉头。



但圆香表姊用力推他的背,硬是让他踏上榻榻米。



「我想应该就在那个五斗柜里!跟结女一起找吧!拜托你喽!」



「……喔。」



水斗随便应了一声,就不再看我任何一眼,走向她指定的五斗柜。



态度恶劣到了极点。



打声招呼会怎样?



──我一边压抑住想这样开骂的念头,一边也往五斗柜走去。



就在这时……



「──啊!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圆香表姊发出假到不行的叫声,按住了肚子。



「肚、肚子忽然痛起来了~!我去一下厕所喔~!」



就在我被这种烂到离谱的演技吓傻了时,圆香表姊跑到走廊上,关起玻璃拉门。



然后,对房间里的我们大声说了:



「我半个小时内绝对不会回来!也绝~~~~~对不会让叔叔表婶他们过来!所以你们在我回来之前,绝对,绝~~~对不可以离开这个房间喔!」



「那我走了!」于是圆香表姊就带著实在不像为腹痛所苦的轻盈脚步声,扬长而去了。



「……………………」



「……………………」



只受到月光照亮的阴暗房间里,笼罩著令人难堪的沉默。



──超、超废的~~~~!!



我要收回我刚才说的「不愧是圆香表姊」。哪有人事情这样乱安排一通的?就连东头同学都比她体贴周到一点!



圆香表姊……看来意外属于不会说谎的类型。



「……唉。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水斗叹一口气,把正要从五斗柜里拿出来的文件放了回去。



大概是察觉自己被带过来的理由只是藉口了吧。



「半小时啊……」



水斗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时间。这个房间里没有时钟。



然后,他挨近比较明亮的玻璃拉门坐下,就直接开始滑手机了。



看来是丝毫无意配合圆香表姊的安排……



「……你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吗?」



听我平静地这么问,水斗视线往我这边一瞥,说:



「有话想说的是你吧。」



视线立刻转回手机上。



「我已经没有义务一一去关心你的心情了。」



说得对。



正确到让我生气。



还在交往的时候,为了维持关系有时或许是得让步。



可是,我们现在是兄弟姊妹,是剪也剪不断的关系。



没有任何理由需要强迫自己低头。



所以,该开口的,应该是感到抱歉的……我。



可是──我不知道。



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说话。



不知道现在,什么问题卡在我心里,怎么做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来到这个家,今天是第三天。



第一天,我在古老的书房,初次接触到了这个男人的根源。



第二天,我融入亲戚之中陪在他身边,彷佛找到了作为一家人的立场。



但第三天……我体会到自己的器量有多狭小。



对,我就是这种人。



一个负面思考、胆小、心胸狭窄、小心眼的人。



水斗一定也已经对我厌烦了。



因为说到底,念国中时之所以会分手,最直接的原因也是出在我没有包容力。



无论我如何一再回想,所有事情都是我不好。做事不够聪明,不懂得体谅对方,态度恶劣,应对方式不妥──现在会陷入这种状况,也几乎都是我自作自受。



所以──才会害得自己迟迟放不下,早就该忘怀的心情。



──啊……我懂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渐渐知道了。



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以及该如何解决。



知道我现在,该跟他说些什么。



可是,这需要勇气。



比起说话打断正在看书的水斗,比起接触水斗的根源,更需要勇气。



因为,这就像是挖开旧伤。



像是强行撕开挂在我心头的,那个从来没有真正愈合的伤口疮痂。



即使如此,为了让我……让我们能够往未来迈进──



──我必须接受名为初恋的伤痛。



我到坐在墙边的水斗面前,就在那里席地而坐。



水斗没抬头,继续看手机。



所以──我说出了本来永远不再有机会使用的称呼。



「伊理户同学。」



滑手机的手指停住了。



「伊理户同学。」



困惑的眼眸,往我瞥来一眼。



「伊理户同学。」



我应该要面对的。



应该要对抗它的。



对于确切留在心中的这份感情,不应该假装看开,不应该假装已经跨越。



因为,我根本不可能永远忽视它。



「伊理户同学,伊理户同学,伊理户同学──」



我好想──好想,一直这样叫他。



叫更多更多次。



一遍又一遍。



一年半太短了。



我好想跟你一起过暑假。



还有第二次的圣诞节、情人节。



还有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我好想再多跟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但已经──



「伊理户,同学──」



嘴唇开始发抖,舌头打结了。



我还没叫够。



完全没叫够。



即使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呼唤,还是不够,完全不够──



「──伊理户,同学──」



分手吧,他说。



当他那样对我说时,我有种放下了肩上重担的心情。



就要结束了。



终于要结束了。



这份痛苦的心情,悲伤的心情,寂寞的心情。



那时我打从心底……这样想。



可是……



原本可能发生的事情闪过脑海。



原本可能度过的时光闪过脑海。



原本可能建立的回忆,闪过脑海。



那一定很开心。



那一定很幸福。



就算会痛苦、悲伤、寂寞,只要能创造那个当下……



啊──



────我不该跟他分手的。



我后悔了。



分手以来,成为兄弟姊妹以来,我第一次,明确地──感到后悔。



那点口角,应该多得是方法解决才对。



要回心转意知道自己还是喜欢他,应该很简单才对。



只要一起去玩,陪在身边。



只要其中一方让步,暑假打个电话。



圣诞节时准备礼物。



情人节时做巧克力。



──在他提分手时,告诉他我不要。



机会多得是。



有无限个机会。无数个机会。



而我,全都错过了。



愚蠢地期待……温柔的伊理户同学会帮我解决问题……



真笨,我真笨。



什么新的班级、朋友、准备考试,全部的一切,都是不采取行动的藉口。



我真正最想要的东西,明明不是这些。



都怪我这样一味逃避,才会事到如今,让眷恋变得如此丑陋而难处理。



「────伊理户同学────」



不回我话也没关系。我只是想擅自告一段落。



不回我话也没关系。只要跨越这种心情的巨浪,我一定也能继续向前走。



不回我话也没关系。因为就像你说的,你完全没有那个义务。



所以不准哭。会引起他的同情。



所以不准哭。要是得到他的安慰,一切又要重来了。



所以不准哭。



因为是我自己,拋弃了──愿意为我擦眼泪的人。



「────绫井。」



一时之间,我以为是我听错了。



因为……他不可能,会再用那种方式叫我。



可是,下个瞬间,有手指温柔地擦拭我的脸颊,让我知道这是真的。



「……只有这一次。」



水斗用膝盖站起来,靠近到我能伸手碰到的距离。



「只有这次……我们回到过去吧,绫井。」



关机的手机,躺在他背后的榻榻米上。



这个房间没有时钟。



只有手机能用来看时间。



今天是几年、几月、几日──



我与水斗都无从得知。



「……呜……啊啊……!」



我忍不住呜咽出声──下个瞬间。



我用尽全力,往水斗身上抱过去。



「伊理户同学──伊理户同学!伊理户同学,伊理户同学──!」



「绫井。」



水斗以温柔的呼唤做回应,温柔地摸我的背。



我想,我们是有机会道歉的。



可以说「对不起我那时不该乱吃醋」、「对不起我没能跟你和好」。



然后……让这一年的时光,重新来过。



但是,我和他,都没有想到要这么做。



因为……都已经结束了。



全部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因为有些事情,是在结束之后,才能开始。



我们不能……把这一年的事当作没发生过。



事到如今,我才稍微能够理解东头同学为何让甩了她的人,来安慰她失恋的伤痛。



这份眷恋,这个化脓的伤口。



唯有拥有同样伤痛的人,才能互相抚慰。



能与我互相同情的,不是东头同学──



──全世界只有一个人可以,就是伊理户同学。



我们在月光下,相拥了一段时间。



没有接吻。



因为我是前女友,而他是前男友。



「大概再五分钟吧。」



水斗看看重新开机的手机,低声这么说了。



圆香表姊开出的半小时时间,还剩五分钟。



虽然刚才行事那样草率的圆香表姊,也有可能提早或晚来个几分钟就是……



哭累了的我,背靠在墙上看随身镜。



呜哇啊……眼睛整个都红了……这样一看就知道是哭过了一场。



「所以,搞了半天……」



坐我旁边的水斗,边说边把手臂放到立起的膝盖上。



「你一直躲著我,到底是在不高兴什么?我到现在还是不太懂。」



啊……对耶,都还没跟他解释。



站在水斗的角度来看,我就只是忽然用昔日的方式叫他,然后忽然哭了起来。



……真佩服他能做出那种回应。



有超能力吗?贴心也要有个限度。



我以前──嗯,就是喜欢他的这种地方。



不过都是以前的事了。



「……无所谓了吧。反正在我心里,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



「但是我心里消化不良好吗?都快要闹肚子了。」



「就直接释放出来怎么样?」



「不巧我便秘。因为某人害得我压力很大。」



讲话酸溜溜的。



我就是讨厌你这种地方。从以前就是。



「……呼──……」



我细吐一口气,抬头看著阴暗的天花板,下定了决心。



「……初恋。」



「嗄?」



「一想到你的初恋原来是圆香表姊……不知怎地,就觉得很不开心。」



啊──讨厌,很丢脸耶!不要让当事人解释这种黑历史啦!



我心惊胆跳地准备迎接一顿耻笑,偷看了旁边一眼。



只见……



水斗狐疑地皱起眉头,歪著脑袋。



「初恋……?圆香表姊?我吗?」



「咦?」



这种反应……是真心觉得困惑?



「不、不是吗……?」



「我不记得我有喜欢过圆香表姊。」



「可、可是,听说男生都很容易喜欢上亲戚的大姊姊……」



「那只是普遍来说吧。」



「不是……有、有了。你不是只要是圆香表姊说的话几乎都听吗!不像我拜托你什么事都不理我!」



「那是因为圆香表姊很强势好吗?」



水斗傻眼地叹气。



「你不也是被她半强迫地留在这房间等我?」



「……啊。」



的确是。



「圆香表姊是唯一年纪与我相近的亲戚,所以以前的确是常常找我说话,但我完全没喜欢上她或是怎样。那时反而还嫌她不识相又缠人,把我烦死了咧。」



水斗又补上一句:「不过现在已经习惯了。」



「难怪你昨天问我那个怪问题,原来是心里有误会啊……你这家伙,明明基本上脑袋不差,却总是在重要关头变笨耶。」



「唔呜……」



这次,真的,全都是我一个人不好。



远处传来了某人的轧轧足音。也许是圆香表姊回来了。



水斗站起来,顶著一身的月光,低头看著我。



「你好多了吗?结女。」



听到他故意叫给我听,我也回答:



「好多了。谢谢你的关心,水斗。」



不是因为感情变好了才变成直呼名字。



只不过是因为,我们现在同姓罢了。



就只是这样,称呼方式的进化理由毫无情调可言。



「……呵呵。」



不知为何,我忽然觉得很好笑。



或许是到了这时候,才终于有所感触了。



对于自己都长这么大了,才冒出一个这么大的兄弟──



「……看吧,所以我不是说了?」



「咦?」



我抬头看看忽然发出低语的水斗,只见继弟像是要掩饰什么似的,注视著足音逐渐靠近的玻璃拉门。



「──我的初恋,是个爱笑的人……不是跟你说了吗?白痴。」



霎时间。



我打从心底,感谢这个房间的电灯打不开。



(插图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