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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话 救水与徒弟(1 / 2)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喵子



录入:喵子



鲜有人晓得,越过号称迷宫最难关的「欲望树海」后,尽头就是整片辽阔恬静的草原。若带著半吊子的觉悟闯关,就连老练的冒险者也无法从此等魔境生还。跋涉的路途,正如同一场赌上生命的挑战。



既然如此,会知道那片草原上孤零零地盖著一栋房子的人,究竟有多少呢──



「就是这里吧。」



相貌庄严,身披重甲的骑士。其岁数已过壮年,作为骑士的全盛时期早就终结。然而,男子毫发无伤地来到了此地,光凭这项事实,他具有的实力不论如何都能受到肯定。



骑士低声嘟哝,并且挨向眼前那扇门,伸手握紧啄木鸟造型的门环敲了几声。于是──



「来了,请问是哪位?」



门微微打开,有个娇小的少女站在那里。双方个头有差距,因此少女仰望似的注视著来访之人。琉璃色长发在洒落的阳光照耀下,反射出虹彩般的色泽。尽管脸孔尚显稚气,自己若有女儿应该就是这年纪吧──单身未娶的骑士于内心如此嘀咕。



无论如何,让容貌娟秀的美少女出迎,没有男人会觉得受到冒犯。骑士咳了一声清嗓,然后单膝跪地,直接向她垂首。宛如对主尽忠的那副身段,使得少女仓皇地将门完全打开。



「荷某乃来自『察臼.奇程国』的骑士,名叫『荷马杰克』。听闻夙负盛名的贤勇者『艾达飞基.齐莱夫』大人隐居于此处,虽知无礼仍贸然前来拜访。望能拜会大人一面,务请引见。」



「你不用这么客气!可以喔,反正老师很闲!请进、请进!这边请!」



少女语气轻松地招手,要骑士进屋子里。她八成是侍女或什么人吧。骑士荷马杰克原本听说贤勇者独居隐世,尽管心里多少抱持著疑问,还是顺从她的引导。



屋里并不算宽广,其雅致程度却难以从外观揣摩。大概是设想到随时会有客人来,因此打扫得无微不至。只是,若想成贤勇者的居所,感觉就颇为平凡;不过骑士不敢说出口。



「请坐在这里等候。我立刻去叫老师!」



「不胜感激。」



「哪里、哪里,请你别介意。」



少女和气地微笑,骑士也跟著回以笑容。之后少女便调转脚步,赶忙去叫屋主了。



骑士被带去的房间,似乎是可以称作会客室的地方。皮革椅子隔著木纹矮几,面对面地各摆了两张。对开的窗户前则有花瓶,还插著花朵增添色彩。其他并没有什么特别显眼的物品,房里却让人感到莫名自在。



「老师,你等一下啦啊啊啊啊啊啊!」



疑似发自刚才那名少女的嗓音,突然如尖叫般地响起。紧接著两人份的脚步声朝这间房匆匆接近。



随后,房门被人打开──



「久等了,我就是艾达飞基。」



──身上一丝不挂的青年,带著爽朗的笑容现身。



「老师,你为什么都不穿衣服!之前不是拜托过你,别光著身子晃来晃去吗!」



「还有,她是我的徒弟沙优娜。」



「啊,多谢老师介绍……不对啦!别在这种情况下随口介绍我!」



「这种场合最要紧的就是掌握良机。」



「可是老师根本什么都没有掌握到啊……!」



人称贤勇者的那名青年一笑置之,即使被徒弟责怪也毫不介意。



贤勇者的银色长发垂腰绑成一束。或许是发质保养不周的关系,到处都有分岔的发丝翘起,不过端正的脸孔抵消了那些小缺陷。尽管他的相貌不太会被世人所提及,但只要打扮合宜──肯好好穿衣服的话──想必就有相当的丰采。由于状况如此,艾达飞基毫无保留地展露了他的体格,过著隐居生活却有一副结实的身材,个头与手脚都显得修长。这部分大概归功于「勇」的血脉吧,骑士自顾自地对此信服。



然而,以待客之道来讲简直荒唐,甚至到了离奇古怪的地步。面对贤勇者的无礼,脸色严肃的骑士缓缓从椅子起身,并且瞪了过来。



「老师你看!客人也生气了喔!请你赶快道歉,把衣服穿上去!」



「哎,别那么说。沙优娜,就当作这是我们的规矩,你也把衣服脱了如何?」



「老师居然用不合常理的方式催我脱衣服!」



「…………」



骑士把手伸向腰际的佩剑。徒弟沙优娜怕对方会因为礼节问题而拔剑相向,骑士却默默卸下那柄剑搁到地板上。由于其神色正经无比,他或许是打算默默用铁拳制裁为人师表还一副嘻皮笑脸的艾达飞基。(沙优娜希望他务必要那么做。)



骑士低声嘟哝了几句,贤勇者与他的徒弟便感受到些许的魔力波动。



「咦……?」



紧接著,房里响起乒乒乓乓的低沉声响。原本骑士穿戴在身上、显得威武英挺的那套漆黑重甲,开始像脱皮一样地分解掉落──



「贤勇者大人,看来您亦属同道中人。」



──几秒钟以后,有个体毛浓密的全裸大叔就交抱双臂伫立在那里。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看来这也合乎对方的规矩呢。」



此处位于魔境的尽头,是贤勇者的居所。



懂门道的人都晓得,这里是一块有智无耻的辉煌宝地。



不知从何时开始,据说有人就管这栋房子叫──变态集聚所。







「初次见面,请容我重新问候。我就是贤勇者『艾达飞基.齐莱夫』。这位客人似乎从远方而来。要闯关应该挺不容易的吧?敝舍前面的树海。」



「唉,强大的魔物满坑满谷,这座迷宫称之为魔境正可谓实至名归。其凶险程度即使凭荷某的身手,仍陷入了好几次危机。」



「我跟骑士先生同样是初次见面……你好,我是老师所收的徒弟,名字叫做『沙优娜』。呃,那个……」



「怎么了?」



「……请你们少看我这边……」



两名男子隔著矮几谈笑,气氛和乐。一边是屡经激战的老练骑士,另一边则是举世闻名的贤勇者。在这样的空间不免会让人畏缩,而当徒弟的低垂著脸是基于其他因素。



毕竟再怎么说,这两个变态都没有穿衣服。



无论看前面或者看旁边,都只有裸男。不堪入目的鸟状况。



「哈哈,我在此致歉。幸得贤勇者艾达飞基大人诚心相迎,荷某甚为感激,才会回以相同礼数。所谓入境随俗,指的正是这么回事。」



「这里才没有那种习俗!你随的俗是低俗的俗吧!」



「跟客人争辩的行为并不可取,沙优娜。入境随俗──这何尝不是一句好话?趁这个机会,你要不要跟著随俗?」



「所以老师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想拐我脱衣服!」



「甭担心,沙优娜小姐。荷某对小姑娘硬不起来。」



「我可没有担那种心!」



「哈哈,我在此致歉。」



(这、这人是在知欠个什么劲啊……!)



沙优娜带著苦瓜脸,对骑士投以鄙夷的眼神。在她第一印象里既正经又严厉,那位骑士中的骑士──早已沦为被抹消的幻想。不如说,脱盔卸甲后,连佩剑都甩到一边的大叔,根本就不够格称为骑士。只是个变态罢了。



于是知欠……更正,于是荷马杰克清了清嗓,再次郑重开口道:



「荷某来到这里,是有一事想找贤勇者大人商量。这个烦恼从无对象可以吐诉,荷某心想,若能劳烦贤勇者大人或许就可以迎刃而解,才会亲赴此地。」



「这样啊。哎,我的能力固然有限──即使如此,有客人专程来访,我也不会绝情到逼对方直接掉头回去。好吧,有任何烦恼我都愿意恭听。但我会跟你收取相应的报酬。」



「这我明白。事情说来略长,希望贤勇者大人能作陪。」



(虽然说老师令人尊敬的地方,就是他绝对不会让人吃闭门羹……)



荷马杰克远眺似的一边仰望天花板,一边缓缓道来。



「──诸位应该晓得,裸身穿戴重甲是件舒爽至极的事。」



(可是,为什么来的人尽是些怪胎呢……?)



在用心倾听的艾达飞基旁边,沙优娜眯著眼睛,一面把眼前大叔讲的轶事听得七七八八,一面于脑海做出总结。



据传,荷马杰克的祖国察臼.奇程国,是以骑士团强盛见称的国家。这部分就连沙优娜也有耳闻,而这位全裸大叔听说正是骑士团之首,堪称骑士中的骑士。这表示沙优娜对他穿著铠甲时所怀的印象,是分毫不差──然而沙优娜却更加失望了。为什么好端端的骑士会搞成这样?她心想。



再提到骑士中的骑士,也就是大叔刚才穿戴的重甲,这似乎是察臼.奇程国目前正在研发的新型铠甲,名叫「速卸式装甲」。只要唱诵特定咒语,穿脱的步骤皆可一气呵成。铠甲厚重,无论要穿要脱都费事恼人,一劳永逸的划时代改良手段遂因应而生。



「测试运用已经结束,速卸式铠甲即将进入正式配发的阶段,荷某便奉命在国王的面前进行实地操演。」



对于以武扬名的察臼.奇程国来说,这套铠甲亦可在商界争霸。该国骑士勇猛顽强,所用之武具在商业方面本就价值匪浅,何况这还是具备崭新结构的新式铠甲。倘若进展顺利,想必能够创造出可观的利益。



因此于实地操演时,不仅有自国君王在场,更邀请了外邦的王公贵族及富贾豪商。正可谓赌上察臼.奇程国国运的一项计画。



「于是乎,荷某漂亮地当众展现了『速卸式铠甲』的性能;不料──」



随著铠甲卸去,现场出现显赫骑士一丝不挂的裸体。



连当时不在场的沙优娜都能理解,会场气氛恐怕尴尬到不行。



比起铠甲能瞬间脱卸这件事,脱卸完毕后,冒出了体毛浓密的大叔要震撼得多。一国的头号骑士,在攸关国家威信的场合暴露了自身的性癖好。铠甲有没有用已非问题的焦点。



沙优娜光想就觉得头痛。



「为什么你要在铠甲底下什么都不穿呢……?想一想应该就会知道后果吧……」



「所谓骑士道!贵在贯彻己志而信念不屈!」



「意思是,他无法战胜裸身披铠的愉悦。」



「你们把话讲得再帅气也没有用喔!」



荷某无悔;骑士如此表示。即使你不后悔,国王也会后悔吧;徒弟如此心想。



本来要判荷马杰克死罪是绰绰有余,念及他以往的功绩和现在的地位,最后似乎只有关禁闭了事。不用说,这罚则已轻判许多。



然而国家却名副其实地丢光了脸,难道不该用尽手段将这个变态赐死吗──沙优娜冒出了有点偏激的念头。



「事后国王向各界人士解释,是荷某患了热病,当天身体不适,病情又导致思绪失常,才有那种粗野的行为。」



「听起来像小孩子找藉口呢。有失一国之君的风范。」



「不会啊,说这个人思绪失常,还满符合事实的不是吗……?」



「高层交代,近期内将再次举办实地操演的活动。所以,荷某想拜托贤勇者大人。」



「──就是要我帮你弄一套衣服出来对吧?而且穿了要能战胜裸身披铠的愉悦。」



「明人不说暗话。贤勇者大人果真厉害,一切正如您所言。」



「为什么还要找这个人实地操演啊?换人不就行了……」



「哈哈,我在此致歉。别看荷某这样,性子可是相当不服输。一次的失败无法扭曲我的意志。」



(我看你早就扭曲到了极点,没办法再扭曲了吧……)



「毕竟荷马兄的名气已经远播他国了嘛。沙优娜,因为你对这方面涉猎未深或许不晓得,荷马兄穿铠甲简直像褐肤精灵配巨乳一样天造地设。」



「真是高妙的比喻,荷某殷敬佩服。」



(我好想回自己房间。)



荷马杰克声称,他对裸身披铠并没有特别执著。只不过,既然没办法找到能胜过裸身披铠的快感,哪怕是在国王面前,他也不会改变那一套风格。



下次再搞砸大概就要受死了,骑士笑著说道。为什么这个大叔还笑得出来啊?沙优娜心里头完全不敢领教,但或许就是身经百战的骑士才会练就如此胆识。



「好吧。为了不让荷马兄受死,我来准备衣服。此外,我还会推敲款式,把荷马兄的命根儿照顾得服服贴贴。至于要几天工夫嘛──我想想,大约三天就够了。」



「老师你一下子叫荷马兄,一下子又扯到命根儿,会不会有点失礼啊……」



「哈哈,无妨。荷某年轻时,就曾经把遛鸟当遛马,地方上到处都有我甩荡的痕迹。」



「为什么当时国家没有动用公权力呢?把这个人抓起来啦。」



「想必是因为他从以前就身手高强?那么,荷马兄。这三天期间,你有什么打算?敝舍还有空房间,在东西完成之前,你要住下来也无妨喔。」



艾达飞基如此提议以后,沙优娜就使出全力摇头。



「不可以,老师。请叫这个人回去。这是我毕生的请求。」



「才第一话耶,你现在就要用掉毕生的请求吗?」



「虽然我听不懂老师在说些什么,但是我要用。」



「两位的盛情难却──」



「我可没说要招待你!」



「──但荷某亦属繁忙之身。今日请容我就此告退。三天后,必将登门拜访。」



听到对方这么说,沙优娜捂胸松了口气。



光是她的老师艾达飞基成天赤裸裸地晃来晃去就够那个的了,再多个大叔只会让画面成为人间地狱。遗憾的是,艾达飞基完全不会顾忌这方面,因此荷马杰克肯自己回去的话,事情就再好不过了。



荷马杰克似乎还懂得起码的分寸,便再次将铠甲著装──只见全裸大叔在一瞬间为铠甲所覆,沙优娜确实体会到了这项技术的厉害──而荷马杰克深深行礼后,就朝著树海走去。既然那里出没的魔物并不讲情面,他应该是判断赤身裸体会有危险。简直让人搞不懂这位骑士到底是喜欢全裸,还是喜欢用全裸的身体直接穿戴铠甲。



「荷马兄也一样,尽管内心怀有莫大的扭曲,还是挣扎著想要予以贯彻。」



「老、老师怎么突然说这些?」



「没有,我提这个并无多深的理由。你来到这里已经快一个月了,差不多是该逐渐习惯的时候了。虽然说我倒也不会强迫你要立刻适应。」



「我会努力的……不过,我好歹是年轻女生耶?希望老师至少可以体谅,毛茸茸的全裸大叔就在面前,还叫我保持平静接待对方,根本是强人所难。」



「那我们到工坊去吧。」



「老师你都不听人讲话的吗?」







艾达飞基的住处,是由独栋的「本宅」,以及走一段路才会到的「别院」所组成。前者主要用于日常起居,后者则当成工坊,碰见这类稀奇古怪的委托时,还有艾达飞基创作欲大发时就会用到。



走著走著,艾达飞基顺便就将拎著的长袍披在赤裸的身子上,总算才换成出外走动也能让人接受的模样。理智具知性且深思熟虑,称作贤者也不为过的奇人──沙优娜在这一个月内学到,艾达飞基便是如此的一名人物。



「好了,我们来重新审视这次的委托吧。」



「没想到竟然有审视起来这么让人抗拒的委托。」



「委托者是身经百战的骑士,名声响亮到连他国都知晓的荷马兄。还有,荷马兄沉溺于裸身披铠的快感,成了令人哀戚的迷途之子。」



「让他永远迷失下去就好了嘛……」



由于第一印象良好的关系,沙优娜更是这么认为。



基本上,艾达飞基面对他人的烦恼都非常诚心诚意。不知道是他人品本来就好,或者另有内幕,目前沙优娜无从推量。然而,无论来者有多怪,艾达飞基都不会予以否定,还肯用正向态度分担对方的烦恼,并找出解决之道。贤勇者称号并非浪得虚名。



「在下次实地操演的活动前,如果交不出能让荷马兄接纳的衣服,他就得受死。纵使是面对奉为主子的国王,荷马兄作为一名骑士,也绝不会屈服在权力之下,去欺骗自己与身体体会到的快感。这可是他赌上性命的心愿。」



「意思就是『我不想死,也不想停止享受快感,拜托你想想办法』,为什么那个人不能乖乖跟老师这么说呢?」



师徒之间对委托者的看法似乎有满大一段落差。艾达飞基「呵呵」一声发出苦笑。



「男生就是这样。」



「那个人大概比我爸爸还年长耶!」



「哎,所以说,我从刚才就一直在思索。其实解决的方式大致有著落了。」



「咦……好快喔。真不愧是老师。」



正因为艾达飞基让人完全看不出在想什么,其实暗地里想的应该多得很。沙优娜不想针对那个变态的性癖交换意见,也就没有说三道四,而是用尊敬的眼神望著师父。



凡事都要试过才会晓得,艾达飞基立刻搬动乱堆的木箱,在里头东翻西找。这里存放的道具,大多是沙优娜连名称及用法都不知道的玩意儿。这些几乎全是由艾达飞基一个人制作的,所以才令人惊奇。他到底有多闲啊?沙优娜心想。



不久,艾达飞基拿出一块布料。



「找到了。」



「哇。好罕见的布喔。」



「你可以摸摸看喔。来。」



那块深靛色的布,触感格外光滑。东西从师父手上交过来以后,徒弟便仔细端详。材质富有伸缩性,一拉扯就伸得颇长。更重要的是,沙优娜原本以为那是块布料,细看才发现样式像无袖的束腰外衣。



换句话说,这是用自己不认识的素材制作而成的某种服装。



沙优娜瞪圆眼睛以后,就用略显兴奋的嗓音问:



「好厉害!居然有这种材质做成的衣服,我从来没看过!」



「对吧?那就请你穿上去。」



「啥?」



「请你穿上去。」



「……老师,你是指现在吗?」



「我们都活在当下。」



「在……这里穿吗?」



「我们只存在于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