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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开!(2 / 2)


结束连续假日后的星期一晚上,我终于把完成的稿子的档案,传送到编辑部。



交稿之后,我觉得筋疲力尽,倒头就睡,第二天早上醒来后便去散步,已经好久没有散步了。在散步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拿出放在上衣口袋里的钥匙,然后——



我从没有注意过散步时会走过什么样的景物,但是现在那些景物二跳进了我的眼睛里。



例如:不知道是哪个大老板住的豪宅,圈住豪宅的高耸墙壁下的后门;例如:几个月以前就关门大吉,变得十分肮脏的老咖啡店大门;又例如:神社大殿前的栅门或赛钱箱;还有,大马路边的骨董店橱窗里,沉重的装饰柜抽屉;远离住宅区,位于山脚下,占地广阔的Q药厂实验农场入口处的大铁门……



我很想拿出口袋里的钥匙,把钥匙插进那些物件的钥匙孔里,即使看起来形状和大小与口袋里的钥匙明显不符合的,我也很想试试看。我莫名其妙地想着,那些钥匙孔中的某一个,会不会正好与我手上的钥匙吻合呢?所以……我努力地控制着那样的行动与妄想……



……就是那天晚上。



我又作了可怕的梦。



我以前一定也作过相同的梦吧!以前从梦里醒来时,完全想不起来梦的内容,但是这次不一样了。



梦里的主角是小时候的我。



那是年纪大约七、八岁,还只是小学三年级左右的我,我去祖父住的房子玩的梦……



我穿过错综复杂的阴暗走廊,跑到房子的后院,右手伸进短裤的口袋里,当我的右手从口袋里伸出来的时候,手里握着一支钥匙——是从「古代之梦」的砖块里削出来的那支生锈的老钥匙。



被藤蔓密密麻麻地包围起来的箱形建筑物就在我的眼前,建筑物的黑门紧紧关闭着,我独自站在黑门的前面,然后——



我伸出左手,握住生锈的门把,并且试着把右手上的钥匙插进钥匙孔里。



钥匙与钥匙孔是吻合的。



我把力量放在捏着钥匙「头」的手指上。



叽哩、叽哩哩哩哩……开始转动钥匙后,钥匙孔发出沉重的声响。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



「不可以开!」祖父惊慌失措的声音从我的背后传来。



「不可以开!不可以开啊!」



可是,祖父的吓阻已经来不及了。



伸进去的钥匙已经无法停止转动,门的锁被开启的金属声,清清楚楚地传进我的耳朵里。



「不可以开!」祖父叫道。「不可以开啊!」



我的视线从祖父扭曲的脸上移开,重新看门的那边,看到了正在慢慢打开的门,于是——



于是,我终于明白了。



正如祖父警告的:不可以开那扇门,绝对不可以开那扇门。



「不可以开!」祖父疯狂地继续叫喊:「不行!不可以开!开了会有无法挽回的事……」



……是吗?我做了「无法挽回的事」了吗?我做了……啊,我做了可怕的事情了。



后悔也没有用,眼前的黑门持续在开启。



慢慢地开。



缓缓地往里面打开。



被封印在那里的「什么」的手……



……尖锐可怕的叫声响起时,我从梦里醒来。



8



就这样,我每天晚上都作着相同的梦。而且,就算从梦里醒来后再睡着,也会再作相同的梦。就这样反反复覆地持续到天亮。



反复作梦的结果,让我变成害怕「睡觉」,于是好不容易有点改善的失眠症状,又回来了。



因为害怕睡觉而睡不着。这种情况持续下去的结果,就是陷入想睡却害怕睡不着,于是不敢睡觉的病态状况。



情况实在太糟糕了。



连着三天几乎完全没有睡觉后的天亮那天,我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极限,非去医院不可了,便去了深泥丘医院。



9



被叫到名字,一进入熟悉的诊疗室,我连详细的情形都来不及说,就表示:



「总之我睡不着,请给我药。」



听到我的诉苦后,左眼戴着茶绿色眼罩的石仓医生「哦哦」了两声,眯着右眼,说:



「你看起来确实很没有精神呢!工作很累吧?因为工作而睡不着吗?」



「不是,是……是因为作恶梦,所以睡不着。」



「恶梦?怎么样的恶梦?」



「是……那个……」



「多久没有睡了?」



「已经三天没有睡觉了。」



「呵呵,那很辛苦吧?」



医生一边点着头,一边身体靠近桌子,然后拿着笔埋头写病历表。



「当然会给你开药。不过,这种状况如果持续恶化的话,要不要考虑接受精神科的心理谘询?我虽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是可以介绍好的医生给你。对了,就是Q大的真佐木教授。」



「啊!不……那个……不需要到那个地步吧!不要紧的。」



「是吗?看起来不像不要紧呢!不过,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看看情况再说……」



医生说着,又继续埋首写病历表。我看着他写病历表的时候,忽然注意到「一个东西」,忍不住发出「啊」的声音。



「怎么了吗?」



「啊,是有点事。那个——在那里的那个东西是……?」我指着桌子上面说。



放在台灯前面的茶绿色铅笔盒里,有一个我似曾相识的物件。



「那个东西……是不是……」



「啊,你说这个吗?」



石仓医生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惊讶的表情。他拿起「那个」,说:



「这是遮光器土偶,复制品,做得还不错吧。」



「那是如吕塚遗迹的复制品吗?」



「没错。」



医生笑着点头,又说:



「上个月去了如吕塚的遗迹参观,买了好几个『古代之梦』。你也买过那种东西吗?」



「不是的,是……好吧,是那样的——」



我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一边在上衣的口袋里找着,记得今天有把那支钥匙带出来……找到了。



「请你看看这个。」



我把在口袋里找到的钥匙拿出来给医生看,并且将得到这支钥匙的经过,大致说明了一遍。听到我的说明后,这回轮到医生发出「啊」的惊讶声了。还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医生已经从我手里拿走钥匙,以非常惊讶的眼光注视着钥匙,脸上的表情变得不一样了。



「那个——」



我才要开口说话,就听到医生感触良多似的,深深地长叹了一声。



「我想请你帮个忙。」医生一脸正经地表示:「现在可以和我去一个地方吗?」



「现在?」我有些慌乱了。「请问,要去哪里?」



「不必担心,要去的地方并不远。」



石仓医生握紧从我手里拿走的钥匙,压低了声音回答:



「就在这里的下面。」



10



石仓医生带着我往前走,进入了前往这栋四层楼钢筋水泥建筑地下室的电梯中。电梯经过今年刚成立的牙科诊疗室的地下一楼,继续下降到地下二楼。在电梯里的时候,医生面容严肃,一直沉默不语,我也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出了电梯,我紧跟在医生的后面走着。不知道经过几个房间,只知道走道的两边有好几扇门。转了几个弯后,终于来到走道的尽头。那里有一条往下的狭窄阶梯。



这里有地下三楼吗?



不知道为什么,知道这里还有地下三楼后,我竟然有着不安的感觉。



「来,这边。」医生在前面催促我。



「有点暗,小心脚下。」



突然听到后面有女人的说话声。我吓了一跳,回头看,那位我所熟悉的咲谷护士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了。



「来,请走这边。」



医生再度催促,并且开始下楼梯。我的身体因为睡眠不足而觉得轻飘飘的,只好用手扶着墙壁,跟在医生的后面慢慢走。



终于到达地下三楼了。这里和上面的空间配置不一样,只有一条和阶梯一样狭窄的走道直直向前延伸,看不到房门之类的东西。天花板很低,不仅增添了空间的闭塞感,也让人感觉到强烈的湿气……一点都不像是在同一栋建筑物里。这里不像医院的地下楼层,倒觉得像是洞窟之类的地方。



石仓医生依旧一语不发,在阴暗的走道上继续往前走,我好像被走在后面的护士推着走一样,跟着医生往前走。就这样——



直直往前走了相当久后,医生停下了脚步。



我战战兢兢地走到医生的身旁。



走道尽头的地方,有一扇黑色的门,怎么看都觉得那是一扇相当有历史的旧东西,门板脏兮兮的,门把和钥匙孔周围的金属部分已经完全生锈……



我停止呼吸,身体僵硬了。



石仓医生斜眼看了看我的样子,然后右手举起刚才从我手中拿走的钥匙,向前跨一步靠近那扇门。



啊……不会吧?强烈的急切感和恐惧感,在我的心中快速膨胀。



不会吧……要用那支钥匙开这个门吗?



「不,不行!」我好不容易才发出这样的声音,但是医生并没有因此停止动作,钥匙插入门上的钥匙孔了,正好吻合。医生慢慢转动钥匙了。



「不行——不可以!」我两手抱着头,一边后退、一边喃喃说着:「不可以,不可以开……」我拼命地想阻止,可是医生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似的。



「不可以开,不行,啊!不行呀!请不要开,不要开……不要开啊!不可以开啦!」



我叫着,叫声像在梦中听到的祖父的叫声一样疯狂,可是——



叽哩,叽哩哩哩哩……沉重的嘎吱声后,锁完全开了。



「呜、哇!」



喀嚓金属声传入耳中的同时,我发出了哀号般的叫喊声。



「呜哇!呜哇哇哇哇哇哇——」



因为害怕,我抱着头持续地惨叫着。站在我后面的护士频频说着「请冷静一点」之类的话,可是我的情绪就是无法平静下来。



「好了、好了,冷静一点。」石仓医生回头对我说。



「不会有事的,用不着这么害怕。」



「可是——」



「没事的,喏,这个还你。」



医生说着把手伸向我,在他的手里的,是从钥匙孔里拔出来的钥匙。



「托你的福,这扇门终于能好好关起来了,这样就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