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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话 韩赛尔与葛丽特的糖果屋(1 / 2)



1



深夜的电话与早上的访客没好事。



花颖被衣更月叫醒,揉揉惺忪的睡眼,上半身好不容易从棉被里爬出时,衣更月突然擡起脸,将Augarten的茶杯放在桌上。



「花颖少爷,大门的门铃好像响了。可否容我去应对呢?」



「门铃?我是没听到。」



花颖靠在枕头上,抱着另外一颗枕头,摆摆手示意衣更月离开。



「失礼了。」



衣更月行了个礼,离开桌边。



虽然花颖的意识还处在刚睡醒神智不清的阶段,但为了不让铃声妨碍家人的睡眠,门铃本来就设在很难从卧室听见的地方。能捕捉到那样的铃声,恐怕是执事的习惯。



「真是像蝙蝠一样的家伙耶。」



能听到超音波,不受黑暗所困地向前冲。如果不是蝙蝠那就是忍者。



听到花颖对自己耳朵的比喻,衣更月在门口转身。



「执事绝对不会背叛主人。」



他说了意义不明的话后就离开房间了。



穿过蕾丝窗帘的朝阳照亮了房间。太阳光的颜色还很轻柔,大概才刚过七点吧。这个时候按门铃的,大概是送货员或是忘记密码的雪仓。



花颖将脸埋进枕头,原本想再次投向睡眠的怀抱,却很介意衣更月特地留下的话语。虽然他表情没变,声音里也没有怒气,但总觉得这句话牛头不对马嘴。



花颖将手伸向床头柜,拍打了好几下桃花心木的柔软表面,找到了昨晚放在上面的平板电脑。拉过平板电脑,解开屏幕锁,在关键字字段里输入蝙蝠。



辞典启动后,解释了蝙蝠的三种意义。



一、生物。二、伞。三——



「由于既是哺乳类却又像鸟一样会飞,因此用来蔑称看情况改变所属阵营的人……是这个啊。」



花颖了解了,将平板电脑放到膝上。这是在花颖十二岁为止的记忆以及这六年来看的日文书中没有出现过的单字。



如果是因为既是哺乳类却又像鸟一样会飞所以不能信任的话,那青蛙是在水里诞生的却又活在陆地上,海豚也是狼的后代却悠游在大海中。还真是奇怪的暗语。



「那要怎么形容耳朵好的人呢?嗯……」



花颖重新打开辞典APP,在消除关键字字段的瞬间——



「打扰了。」



房外响起敲门声,衣更月马上走进来。



「你来得刚好,我不知道要怎么从辞义去查单字。衣更月,陆地上耳朵最好的动物是什么?」



「耳朵吗……啊,确实不是蝙蝠。」



衣更月了解花颖想表达的东西后,冷冷地订正他的错误。由于实在太过丢脸,他暗自希望衣更月可以别再提起。



「这个我刚刚查过知道了。那正确答案是?」



「我想应该是必须警戒猎食者的草食性动物。据说大象可以读取脚底下的震动,和距离遥远的同伴对话。」



「好方便!地球就是牠们的电话吗?」



「确实如此。话说回来,花颖少爷,我是否也能拜借您的耳朵呢?」



「怎么了?」



花颖在关键字字段里输入大象,趁空回应。



衣更月在银色托盘上放上一张纸片呈给花颖。



「有客人来访,现在正搭车从大门开往这里。您要见面吗?」



「我记得今天没有访客的行程。」



花颖擡起视线,看到纸片后全身僵硬。



名片大小的纸张对折,像TOBLERONE瑞士三角巧克力一样立着,面向前方的纸面上用漂亮的字写下了访客的姓名。



「赤目刻弥?」



花颖原本还沉浸在温暖睡意中的身体瞬间冷醒。



那是前些日子在芽雏川的宴会上令花颖陷入困境的男人。



「他……他来干嘛!」



花颖拉紧羽毛被抱住膝盖。那个男人只是因为有趣,就让花颖背上伤害罪的冤名。不,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的真正理由。



衣更月重新立好被风吹倒的纸张说道:



「赤目少爷是同行的访客。」



「同行?跟谁?」



花颖犹疑地回问后,衣更月修长的手指将纸片翻面。



2



花颖换好衣服来到接待室后,赤目正在沙发上大方优雅地享受早茶。



「……早安。」



「花颖,这么早不好意思喔。」



虽然嘴上这么说,赤目笑着的样子却感受不到任何歉意。



「不会,我已经起床了。赤目先生,有什么事吗?」



「跟你说叫刻弥就可以了。」



要提防这种随和。花颖请坐在下座的赤目移往上座的沙发。



「请移坐那边。」



「没关系。好移动的位置比较方便。伴手礼,我们家的蛋糕。」



赤目将一只银边蛋糕盒推到桌子的对侧。



是能凌驾饭后的饱食中枢,大名鼎鼎的Entremets•AKAME蛋糕。他们家的蛋糕在花颖以前的研究室里也大获好评,虽然一直想吃一次看看,但由于实在很难说出自己一上街身体状况就会很糟而去拜托别人,花颖便放弃了。



「谢谢你。」



不管是谁给的,食物本身是无辜的。



由于对赤目的防备心,花颖忍下高兴的心情,坐在沙发上收下了蛋糕。等一下分给大家吧。虽然园丁桐山的沉默寡言加深了他给人的古板印象,看起来十分老派,但他也喜欢新式的西洋点心,一定会很开心。



尽管失礼,花颖还是忍不住思考了赤目回去之后的事情,他整了整思绪道:



「对了,听说你是和别人一起来的?」



「没错没错。」



赤目轻巧地起身,走向接待室的窗边。



仔细一看,窗帘随风摇曳,窗户似乎开着。赤目前往阳台,片刻后,推着轮椅回到屋内。



看样子,他说的好移动比较方便是指这个。



「她说要来乌丸家,我就搭便车跟过来了。」



轮椅上坐的,是一位还很年幼的少女。



通过阳光的长发看起来是明亮的棕色。少女披着附有帽子的披肩,膝上的苏格兰羊毛盖毯虽然是由多种颜色交织而成,但由于彩度低,搭配和谐,因此花颖的眼睛看了也不难过。



少女让赤目推着轮椅来到花颖身边后,怯生生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她的双颊上落下影子,加深了原本微微显现的红色。



「初次见面您好,我叫久丞壹叶,今年九岁。」



「我是乌丸花颖。」



「花颖少爷。」



壹叶以小猫咪般清澈的眼瞳擡头看着花颖。



花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就算想求助,也犹豫着是否能移开与壹叶相对的视线,又说不出好听的话,只是等着少女的话语。



「真一郎老爷让出乌丸家主人之位这件事,是真的吗?」



以闲聊的开场白而言,壹叶的语气十分严肃。



「是的。现在由我当家……妳有事找家父?」



「不,不是……」



壹叶吞吞吐吐地说着,从花颖身上移开了视线。花颖像是获得解放般吐了一口气后,赤目浮现了仿佛看穿一切的浅笑。



「赤目先生,怎么了?」



「壹叶和令尊有过约定。」



「家父和壹叶小姐吗?」



九岁的少女和真一郎会有什么样的约定?花颖下意识朝赤目投向怀疑的眼神。壹叶不好意思似地答道:



「是我说过我没有去过游乐园,真一郎老爷听了以后非常惊讶,跟我说:『那哪一天我带妳去吧。』」



壹叶边说边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然而,才在想她会不会途中就落下斗大的眼泪时,泪珠就真的一颗接一颗落下,最后低头哭了出来。



不管是面对小孩还是哭泣的女性,花颖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到底是哪里的人间地狱?)



花颖产生淋了一身冷汗的错觉。



六岁时母亲过世后,父亲长时间在公开场合都没有护花的对象,回到家迎接他的也只有花颖和凤,因此,花颖还是孩子的时候就想过,有一天可能会有个自称母亲的人来到家中。



对花颖而言,聪明又俐落的妈妈是唯一的母亲。但是,假如独自努力的父亲可以得到心灵上的慰藉,他也不会排斥接纳对方为新家人。



然而,现在眼前正在哭泣的,别说是成年了,是个还未满十岁的少女。



这是犯法。日本的法律是不允许的。



束手无策的花颖慢慢地移动脚步离开轮椅,抓着衣更月的手臂来到房间角落。



「衣更月,你有听过什么吗?」



虽然花颖压低音量提问,但衣更月却丝毫不介意地以一贯的语气冷冷答道:



「关于真一郎老爷的私人交友情形,我一无所知。不过,四季应时的茶会上,他会与壹叶小姐坐在一起。」



花颖露出傻眼的表情。那个爸爸做了什么啊?



就算多少有些抵抗,他还是可以称陌生人为继母。但是,要叫一个几年前还是婴儿的小孩子为继母,他只能抵抗到底了。



花颖心中对父亲的埋怨堆积如山,已经没有余裕隐藏焦虑,逼近衣更月问道:



「能联系到爸爸吗?」



「我现在打电话。」



衣更月行礼离开房间,几十秒后再度回来冷淡地回答:



「手机没有信号。」



「打到通话为止!」



「花颖少爷。」



虽然壹叶的声音含着泪,十分微弱,但对现在的花颖来说,那比在耳边用免提器说话还要刺进他的心脏。



花颖转过像是卡住的脖子,回头看向壹叶,正烦恼该用什么话语和表情回应时,壹叶将双手放在膝上,坚毅地擡起头道:



「没关系。那是连时间地点都没有定下的口头约定。我想那只是安慰。」



「可是……」



「口头约定也是约定吧?」



赤目的话非常有道理。大人常因为自己的方便,为事情标上先后顺序,但对小孩而言,不管什么话都是真的。



「是的。」



壹叶勇敢的笑容,随着时间失去了支撑。



「那是以乌丸家主人之名做的约定。」



壹叶扬起嘴角两端想要微笑,再次溢出的眼泪却覆盖了脸颊,想要忍耐的眉毛在眉间刻下皱纹,眉眼颤抖着。



电话还没有接通吗?在听到真一郎真正的用意以前,花颖无法适当地应对。



壹叶的眼泪让人呼吸困难,接待室仿佛沉到了水底。



当花颖无事可做,狼狈地呆站原地时,赤目宛如一条独自优游的鱼儿,来到花颖的身边,面带笑容直盯着他的脸。



「这样的话,你们两个人去游乐园不就好了吗?」



「咦?」



花颖和壹叶同时发出疑问。



赤目的食指像节拍器一样,交互指着花颖和壹叶。



「妳是和『乌丸家的主人』约好的吧?」



不理会没有理解状况的花颖与吓得睁大眼睛的壹叶,赤目愉快地笑着。



花颖一转身,衣更月便机灵地关掉了电话电源。



3



「那么,我们傍晚五点时会来接您。花颖少爷,请慢走。」



「……我走啰。」



在衣更月的目送下,花颖推着壹叶的轮椅,穿过游乐园的大门。



东京Dream Kingdom,通称梦之国,是关东最大的主题乐园。



穿过「或许」装饰华丽的大拱门,迎接游客的,是挑高的拱廊商店街。颜色「大概」五花八门的气球和壁挂盆栽里开得「一定」很鲜艳的花朵,振奋着人心。店面的展示玻璃柜内,和蛋糕实物「可能」分毫不差的模型,以及可爱的角色开心地截取电影一幕幕的经典场面。



无法断定。在戴着深色太阳眼镜的花颖眼中,主题乐园就像创建初期的照片一样,接近黑白状态。只要能隔离彩度,单纯应付光度强弱,半天的程度还在花颖可以忍耐的范围内。



虽然不能确定真一郎对壹叶做了什么,但花颖有责任向她赎罪。



「壹叶小姐,您有想去的地方吗?」



花颖拿下太阳眼镜,极力保持笑容和壹叶说话。不知不觉用了敬语。



那些需要排很久的设施,似乎先去拿预约券比较好。根据赤目的指导,由于今天是星期天,又已经过了中午,用预约券能搭到两样设施就算不错了。



壹叶在膝上展开园区地图,仰望花颖。



「我没有特别想玩的设施。」



「咦?可是妳想来游乐园吧?」



「是的。我只是想和真一郎老爷平常地走一走而已。」



壹叶纯粹的心情加重着花颖心中的罪恶感。双颊泛红的壹叶,完全是恋爱中的少女不是吗?



「很抱歉,家父做了不负责任的约定。」



「对不起。我说这些没有那个意思。我想要散步,想吃……」



「吃?」



壹叶的声音中断,身体前倾,花颖担心她是不是不舒服,锁住轮椅车轮后,绕到前方。花颖半蹲在壹叶身前,擡头看着她的脸。壹叶露出吃惊的表情,双手捧着脸颊害羞地低下头。



「我想吃吃看点心。平常家父家母禁止我在外面买东西吃。」



脸蛋变得通红,壹叶像是无法忍受花颖视线似地闭上了双眼。



花颖在发现自己看到的色彩跟别人不一样之前,会和父母一起外出,也一起去过游乐园。或许是有得到父母的许可,从学校回家的路上,凤也会陪他买东西吃。



发现自己跟别人不同后,因为不会想主动出去外面,所以很少有必须忍耐什么事情的经验。



能有这种心情,都是因为父母和凤对他的体贴。



『花颖少爷,身为绅士必须对女性温柔。』



『身为森四,必希对女性温楼。』



『要认真学习,尽情玩乐喔。』



花颖想起了小时候凤那双牵着自己的温暖手掌。他盯着自己偏薄的手掌,重新戴上太阳眼镜。



「妳有过敏吗?」



「不,没有。」



「那我们就在园里面散步,从头开始去品尝喜欢的点心吧。」



就像凤为花颖做的一样。虽然很气父亲的逍遥自在,但这也是继承的内容之一。



花颖伸直身体,绕回轮椅的后面,解开轮胎锁。



「那个,花颖少爷。请看这个。」



壹叶战战兢兢地递出一张纸。似乎是打印着什么内容的纸张。花颖收下纸摊开后,感到一阵轻微的昏眩。



「我问了家里的小褓姆(nurse maid)有没有推荐的店。」



准备周到的小褓姆在占地五十一万平方公尺的园地各个角落写下注记。包括菜单和口味种类、怎么搭配会更好吃的各种细项。麻烦的是,她推荐的攻略顺序是来来回回园区东边西边,很没效率的路线。



「花颖少爷。」



壹叶不安地望着花颖。



父亲欠的债。要像凤一样。今天是要逗她开心的日子。



花颖像是念咒语般地反复用这几句话鼓励自己,压下轮椅的把手。



「走吧。我们有很多时间。」



「谢谢你!」



虽然深色的镜片消去了周围的色彩,但是壹叶如花朵般绽放的纯真笑容,传达出她的喜悦。



花颖避开人群,弯进左边的商店街,目标第一个贩卖摊车。



从吉拿棒、松饼、派等甜点开始,到面包甜筒、猪肋排、墨西哥卷饼、汉堡、中华肉包、春卷等咸食,再加上波萝面包、热狗和冰淇淋,连关东煮都集到了,实在是感佩不已。



九岁的壹叶当然不可能全部吃完,她只取一口的份量,其余的都交由花颖来吃,因此尽管走了相当长的路,还是来不及消化肚子里的食物。



「未来区里,好像有期间限定的樱花爆米花。」



壹叶看着地图,眼睛兴奋得闪闪发亮。



虽然到处都看得到贩卖爆米花的摊车,但不同地点贩卖的口味和塑料制的盒子形状都不一样,排队的人数也随之不同。



「未来区的话,就是要穿过城堡,在另外一边对吧?」



「地图上写说爆米花盒是做成樱桃的形状,盒子和爆米花都有搭配樱花设计。」



女生好像很喜欢的样子。



花颖推着轮椅,穿过游行队伍的后方,来到了未来区。未来区街道上散布着金属摊车,贩售着帽子和玩具,靠近入口的一隅飘着樱花叶的香气。



「队伍似乎排很长的样子。阳光会不会太热?」



「我没问题。谢谢。」



壹叶摇摇头回应。



「花颖少爷不累吗?家里的人因为担心,在轮椅上塞了水和替换衣物,很重吧?」



「原来如此……」



花颖下意识地看了轮椅下的架子。虽然不清楚九岁女生的平均体重,但他一直以为应该是轮椅没有使用轻量金属的关系,感受到的是轮椅本身的重量。原来轮椅下还装着其他物品。



「对不起。」



壹叶沮丧地低下头。花颖急忙环顾四周。



「啊!看到前排队伍了。爆米花盒好像是两个一组会变成樱桃的形状喔。」



「哇!」



壹叶擡头看着摊车,瞬间绽放灿烂的笑容。



直径大约十五公分的红色球状盒体上,有着樱花设计,还各自附上男生和女生的吉祥物角色。连在一起拿是樱桃,拆开接合的部分,从肩上垂下单边盒体,就成了适合小学女生的小肩包。



「一包爆米花。要附盒子。」



花颖付了钱,工作人员弓着身体,将盒子交给壹叶。壹叶用小巧的双手收下盒子,眼睛仿佛有星星散落般闪闪发亮,眼神充满光彩。



花颖离开摊车,因为觉得移动来移动去没办法吃东西,便将轮椅停在长凳旁。然而就算轮椅停下,壹叶也只是开心地盯着盒子瞧。



「我帮妳打开吧?」



「没关系,先这样放着。」



壹叶说着,就像小孩玩心爱的娃娃一样,让爆米花盒放在自己身边,抚摸它充满光泽的表面。



「花颖少爷,虽然拜托你这种事很厚脸皮……」



「什么事呢?」



花颖回问,但壹叶却犹豫着下文,握紧了膝上的盖毯。花颖将太阳眼镜滑下鼻梁,连同颜色一起看着壹叶。



壹叶抿起樱桃色的双唇。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她终于开口,宛如从水面下探出头来般吸了一大口气道:



「可以请你将一个盒子交给真一郎老爷吗?」



壹叶声音颤抖着递出一半的爆米花盒。她以真挚的眼神专注地看着花颖,深怕被他拒绝似的。



花颖从来没看过如此纯粹的心意。



壹叶越坦率,花颖内心的罪恶感就越沉重。



真一郎对她做了什么呢?万一,是做了法律不容,会为乌丸家带来灾祸的不正当之举,担心被发现才让出一家之主,逃到国外的话……



「家父对妳……」



(我想问什么?)



表现了爱恋之情吗?还是只是因为同情说了一些场面话呢?



他无法让壹叶回答这个问题。



「谢谢,那我先拿着。」



见花颖收下盒子,壹叶放心地舒展了眉头。



「在花颖少爷眼中,真一郎老爷是怎样的父亲呢?」



「咦!」



花颖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发出疑惑。这几年,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虽然不太清楚别人的父亲怎么样,但对我来说他就是普通的父亲。周遭的大人好像说他很奇怪吧。明明很会交际,身边总是围绕着人群,但好像又哪里有些隔阂……不过本人倒是完全不介意。」



思绪没有经过整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之后,飘浮在花颖心中软绵绵的棉花糖逐渐剥落,看到了中间像糖果一样、宛如砂糖般名为真一郎的集合。



「家父虽然喜欢人,但我想他或许也喜欢独处。小时候,我常常从卧房的窗户看到他在二楼阳台眺望星星的身影。」



印象中,因为父亲的侧脸总是很幸福的样子,才能让花颖回到床上安心地睡觉。



(没错。)



真一郎虽然奇怪,但却是个单纯、对他人诚恳的人。小时候花颖一哭,他会比花颖还难过地动摇,两个人一起接受母亲的安慰,然后只有真一郎会稍微挨点骂。



那样的真一郎,即使对象是小孩子也不会随便应付。



「壹叶小姐。」



真一郎会遵守和壹叶的约定。正当花颖想这么说的时候——



「壹叶小姐?」



花颖绕到轮椅前。



壹叶弓着上半身,整个人缩起来,露出痛苦的表情,呼吸紊乱。



「我没事。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花颖直到现在才注意到壹叶必须坐在轮椅上的事实,以及自己没有先确认她有没有随身携带药品之类的东西。是花颖经验不足和思虑不周。



「我现在联系妳家——」



「不行。」



壹叶把小手放在花颖取出手机的手腕上。



「家父家母知道的话,会把我带回家的。我真的只要休息一下就好。」



壹叶的指尖冰冷,但是想要传达的心情却为她的手灌注了强大的力量。距离他们不远处还响起了小孩跌倒的哭喊声,让如此痛苦的壹叶发笑。



花颖抓着园内地图,跟着跌倒的孩子跑向用扫帚清扫散落爆米花的工作人员身边。



「不好意思,请问医护室在哪边?」



听到花颖询问,工作人员停下打扫工作,边担心壹叶边指着地图。



「在这个设施的左边。虽然入口没有标示,但向附近的工作人员说一声就会引导你们过去。」



「谢谢。」



道完谢,花颖推着轮椅急忙往工作人员指的设施前进。



「花颖少爷,对不起。」



「不用道歉。别道歉。」



「对不起。」



花颖来到游乐设施长长的人龙前,停下轮椅。



入口的工作人员又是忙着测量小孩的身高、还要为弯曲的队伍拉起排队绳。花颖移动视线想寻找其他工作人员,发现设施入口的左侧,有个较为空旷的地方。



看起来是优先预约券的自动发券所。发券机罩着布,垂着写有「今日预定张数发行完毕」的板子。



那里站着一名男性与女性,跟刚刚的工作人员穿着相同的制服。



「不好意思,我们想去医护室。」



花颖一说完,两人看着轮椅上缩成一团的壹叶,马上对应道:



「啊,糟糕。」



「我帮您推吧,请往这边移动。」



女性工作人员推着轮椅,男性工作人员先进入设施里面。



花颖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园区内,很少看到有两名以上的工作人员一起行动。每个工作人员都有自己的工作,不会在游客看得到的地方休息。



这两个人刚刚什么都没做,就只是站在那里。



花颖快步缩短渐渐拉开的轮椅距离,斜眼看了看经过的建筑物。



「那边有一扇要输入密码的门,我们不是要去医护室吗?」



「……」



花颖开口后,男子放慢了脚步,女子回过头。女子以染发来说太过漂亮的金色发丝迎风飘扬。



他们周围已经没有游客、其他的工作人员,也没有游乐设施和摊车了。



「你不用跟过来也没关系喔。」



女子说道。



果然很可疑。



「不可能不一起过去吧?你们打算带她去哪里?」



花颖提出质问。如果是他误会,事后再道歉就好。



然而,女子遮住眼睛的帽子阴影下,线条姣好的嘴唇勾起了弯月的形状。



「那就一起吧。」



「!」



视线被遮住,双手也遭绑在后面。一道细长锐利的痛觉压着手腕。



「壹叶小姐!」



花颖知道脸上套着的是布袋,还能够自由地呼喊壹叶。



「敢乱来的话,就别想再见到这位小姐了。」



「花颖少爷——」



壹叶痛心的声音不自然地中断了。



「怎么……!」



然而,对方没有给他反问的余裕。从盖住脸的布袋上,花颖的嘴巴被往后勒起了布条,一个不注意,连呼吸都会不顺畅。



花颖被丢进一个阴暗狭窄的地方。



坚固的墙壁和地板传来轮胎的震动。







送花颖离开后,衣更月和司机驹地原本预定要在车内待命。



银色盘子上放着三个小碗,是典型的thali盘。三种咖喱搭配囊饼、印度香料烤鸡,再加上一杯印度优格奶昔。



「嗯,不差。咖喱就是要配囊饼。」



赤目用撕下的囊饼漂亮地捞起虾子品尝一番后,浮现大大的笑容。



驹地是从二十五岁开始,十年来老老实实担任司机一职的男子。因此,工作中在主题公园内用餐让他产生一种不道德的感觉,视线焦虑地飘移,错把咖喱当水喝下,张着口眼眶泛泪。



衣更月虽然也觉得怪怪的,但由于还不到影响表情的地步,就算是超辣咖喱也能坚持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



飞鼠裤和帽T搭配皮夹克的轻装男子与两名西装男的组合,就算是在梦之国的邻国——幻之国Dream Scene,也都充满了不真实感。周围忍不住回头的视线,具体道出了他们的奇特。



「反正你们到五点前都很闲吧?就陪陪『老爷的朋友』吧。」



赤目将玻璃杯递给不停翻白眼的驹地。驹地快要断气般地道谢,不疑有他,含住吸管,但杯里不是他的优格奶昔,而是赤目点的碳酸饮料。



辣是一种痛觉。碳酸的气泡大概在因辛香料而发痛的口中弹跳吧。个性善良的驹地别说是抗议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弯着背忍住声音,拿纸巾压着眉眼。



「小驹,你在各方面都太失误了。」



「小﹑小驹……不好意思。」



才刚认识几个小时就突然那么亲暱,今天就算不是驹地,也会怀疑自己的耳朵。而且,对方不但是位名门大少爷还是知名企业的CEO。



驹地整个人萎缩成一团,用汤匙前端捞了芝麻粒大小的咖喱,以轻啜的方式进食。



「花颖少爷没问题吧?果然还是该让衣更月执事同行比较……」



「你看看。」



赤目拿折起来的园区地图拍了驹地的额头。



「约会还带执事,这是保护过度吧?在热狗前摆银制餐具是要试毒吗?不要让小姐丢脸啦。」



「但……但是……」



「还是说,乌丸家面对了必须带着保镳的敌人?」



赤目的笑容感觉与之前略微不同,像是带着静电一般。



滴水不露,无懈可击。衣更月以纸巾擦拭嘴角,延迟回答的时间。



以自由豁达的态度摆出一副不受头衔拘束的面孔,一看到目标便俏悄地露出獠牙,换上野兽的眼神。



(不这么做就无法胜任CEO吗?)



衣更月明白,将无伤大雅的回答含在嘴里。



不过,口袋里智能型手机的震动却打断了他准备说出的答案。



「不好意思,是家里来的电话。」



「哦?是联系上真一郎先生了吗?」



赤目没有摆出执著于问题答案的样子。至于是没兴趣还是避开深究隐藏的真正企图就另当别论了。



衣更月离开餐厅,走到重现阿拉伯风情的街道上。



「喂?我是衣更月。」



『我是峻。我们刚刚接到电话。』



「是真一郎老爷吗?」



『不是!』



电话另一头的峻放大音量,仿佛被这样的自己吓到般,接着几声难以形容的声音后,峻开始哽咽。



跟母亲叶绘那能让温厚的真一郎说像恐怖电影里的居民气质相比,峻是个坦率而情感表现丰富的人。不过,虎父无犬子,峻的本性沉稳,若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不会这样慌了手脚。



「冷静一点。」



峻彷若没有听到衣更月安抚的声音。话筒传来了窸窣声后,一道不同于峻,响彻骨髓的低沉嗓音接着说:



『我是桐山。』



是往返乌丸家工作的园丁。体格魁梧,年约四十多岁,创造过将庭院中遭雷击断的松树独力搬运的传奇。大部分的事情都不会令他动摇,衣更月心想这下可以完整听取事情原委了。



『对方没有说是谁。只说收下了花颖少爷,要我们等下一通电话。』



这段内容一点都不完整。



「也就是说,花颖少爷被绑架了吗?」



『……看来是这样。』



桐山沉重地肯定。



衣更月用力握紧拿着手机的五根手指。



4



花颖重见光明是在换了好几次交通工具,最后从类似推车的东西上被放下来之后。



这里看样子是间木屋。原木堆栈而成的墙面以及木头地板,大概比花颖的卧房略宽,雾面玻璃窗透着阳光。边角被磨圆的桌子旁,老椅子的椅脚长短不一,花颖只是稍微移动一下重心便倾斜得发出咿轧声。



屋里有两扇门。一扇是位于花颖椅子后方的入口,另一扇是暖炉后的洗手间。



暖炉里堆着柴火,前方杂乱地叠着睡袋和毯子。



绑在手后的绳子被切断,花颖的双手恢复了自由。



「等一下让你们按顺序打电话。」



换掉一身游乐园制服,改穿皮制连身工作服的女子戴着杀毒面具,向两人丢下这句话后便离开了木屋。



听到门上锁的声音后,花颖朝壹叶的方向移动。



「壹叶小姐。」



「花颖少爷。」



被取走轮椅,身体靠在椅背上失去意识的壹叶,缓缓睁开眼睛,当看到花颖后再度垂下头。



「对不起。都怪我,才会连你也被抓来。」



「不是妳的错……」



正当花颖打算蹲下时,壹叶紧抱着站在她身旁的花颖身躯。花颖虽然反射性地想后退,但一后退壹叶就会从椅子上跌下来。



壹叶将脸埋进立在原地的花颖腹部,开始啜泣。



「对不起,对不起。」



(有妹妹的话,就是这种感觉吗?)



面对毫无防备、全身倚靠在他人身上的壹叶,花颖束手无策的同时也感到一股责任感,他以不熟悉的姿势用手掌僵硬地轻抚壹叶的头。细柔而充满光泽的头发,令花颖想起壹叶还是个年幼的孩子。



此时,从木屋外踢门的声音与震动同时发生,门锁解开,大门打开。



壹叶立起身,花颖回头看到穿着西装头戴杀毒面具的男子反手关上门,双手插腰,气势汹汹地站着。



「过来。要让你们打电话给家里。不知道你们还活着,就不会给赎金。」



男子带刺的语气令壹叶像受惊的小猫般缩起身子,抓着花颖的衣角。



花颖深呼吸,面向前方。



「两个人都去?」



「分开打。」



「知道了,我先去。」



语毕,花颖松开衣角上壹叶的手。



男子从口袋里拿出束线带,将花颖的手腕并拢在前方,以布袋套着他的头,几乎是用拖的把花颖带出了木屋。



鞋底是踏着木板的触感。他们似乎走在栈桥上。头上麻袋的味道太过强烈,以至让花颖无法分辨其他味道。



「往前走。」



只要花颖稍微走得慢了点,男子便会以细长的坚硬物品戳着背赶他。从声音的距离看来那似乎不是手枪,但就算是铁管也足以夺人性命。



前方传来开门的声音,花颖跌跌撞撞地被逼上了楼梯,直到被迫坐下才发现有张椅子。取下遮住眼睛的袋子后,花颖发现自己处在一个类似刚才构造的木屋里。



这里的暖炉里埋了一台煤油暖炉,屋里有另外三张和花颖所坐相同的椅子,花颖他们的随身行李则翻倒在桌上。



一座仿佛老派美式电影里会出现的复古电话,电话线从墙壁一路延伸到桌上。大概是从手机里看了电话簿吧,浅灰色的电话机上贴着便条,上面写着花颖家中电话和衣更月的手机,以及恐怕是久丞家的室内电话。



皮制工作服女子双手交叉地站在门前。



男子拿起话筒,按下松松的号码键,说了两三句话后,把话筒塞给花颖。



「说话。」



「…………」



在束线带的捆绑下,花颖以只能同时动作的双手收下话筒靠近右耳。



「喂?」



『是的。』



「衣更月吗?」



『花颖少爷。』



衣更月在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往常得到了令人讨厌的地步。反正花颖给他的那条绿色领带也是被塞在抽屉里动都没动吧。衣更月是个觉得主人没有价值的执事。



「别担心,我没事。」



花颖抢先一步煞有其事地回答了没有人提出的问题。衣更月的声音里没有增加一丝喜悦。



『我们马上去接您。』



「慢慢来就好喔。好险我吃了点心,现在非常饱。」



『……您在糖果屋里吗?』



「葛丽特也在。」



衣更月传来无言以对的气息,花颖刚回了个玩笑,西装男便拿起话筒。



「不要说些没用的话。金额要全部,和家人商量筹好钱吧。但要是跟警察说,就不保证他的性命安全了。」



男子单方面说完一连串话后,用力放下话筒。桌上的老旧电话弹了一下,没对好的话筒传来嘟——嘟——嘟的机器声。



目标是钱的话,花颖就无事可做了。



也不能做任何事。



再度被遮住眼睛,通过木板。粗暴地被拿下布袋后,花颖才知道自己回到原来的木屋了。



花颖比男人早一步走到壹叶身边,盯着表情仍泫然欲泣的女孩。



「太好了,花颖少爷。你没事。」



「我想妳应该也学过,以赎金为目的的绑架中,只要听犯人的话,获救的可能性并不低。杀人对犯人来说既麻烦又容易被找到。」



这句话一半是讲给壹叶听,一半是对犯人的牵制。彼此都不要做多余的事,只要达成目的便能获救。自懂事起凤就是这样教花颖的,实际上,包含未遂,他已经有三次因此而生还的经验。



这次要说有哪里不一样,就是有壹叶同在,以及犯人本来的目标就是她。复数的人质会绑手绑脚,也有可能造成特别的威胁。



「我带妳去。」



男子双手抱起壹叶离开了木屋。



壹叶的身体能撑几天呢?



(只要早点完成交付赎金……)



花颖抱着祈祷的心情,擡头看向渐渐变暗的雾玻璃。







犯人的电话挂断。衣更月一放下话筒,吞着口水在一旁陪着的佣人们,同时吐出了沉重的叹息。



「花颖有受过训练吧?」



在与执事工作间相连的执事客房里,赤目正剥着橘子皮。那是园丁桐山自己种兴趣而送给乌丸家的橘子。



赤目指的,是遭绑架时的应对训练。



幸福会招来别人的恶意。



据说,人类憎恨的根源大多存在着嫉妒。越是值得喜悦的事情,越只能跟真正对自己好的人坦承,许多先人都愤懑地这么说。



乌丸家也从不张扬自己是名门世家,甚至连财产都没有公开。即便放眼全世界,听到乌丸两个字脑袋里会闪过真一郎和花颖名字的人都非常稀少吧。



其中大部分是拥有相同立场的人。



还有一部分是只顾私欲的不法之徒。



面对无可避免的灾难,必须学会应对方法。花颖也的确受过训练。



之后,只要衣更月他们应对不要出错,花颖和壹叶就能平安获得释放。



「我们有办法准备赎金。由于有保绑架险,之后也可以获得补偿。」



听到衣更月的话,围着工作台的峻、叶绘、驹地和桐山的眼睛都恢复了活力。



「那交赎金的时候怎么办?既然犯人是在不知道花颖是『乌丸』的情况下抓他的,若是轻易动员太多人,会被认为是警察吧?」



好不容易浮出水面的四人,再度因赤目的一句话沉入深渊。虽然叶绘本来的气质就很阴郁而难以分辨,但她现在就像紫绀爆发般嘴唇发紫。



「说什么『和家人商量』,现在根本联系不到能够商量的家人。」



峻微弱的声音里透露着愤怒。



「峻,犯人不知道我们的状况。」



「知道应该也没差吧。」



赤目将驹地的好意化为泡影后,把剩下的三片橘子连着纤维一起放入口中。



「喂!」



「桐……桐山先生。」



峻和驹地急忙阻止一脸可怕地瞪着赤目的桐山。赤目一副自己什么都没说的样子,将手伸向第二颗桐山种的橘子。



「啊……」



叶绘擡头看向执事工作间的墙壁。门旁垂着几组调用铃,它们左侧的一个红色小灯泡亮了起来。似乎有人按了厨房后门的门铃。



正当衣更月要起身时,叶绘抢先一步,指尖伸向房门道:



「我去。」



叶绘快步离开执事工作间。



现在是晚上七点,大概是宅急便吧。



衣更月将怀表收回口袋,拉开椅子道:



「吃饭吧。」



「衣更月执事?」



峻惊讶地回头看向他。



「我们难以肯定今晚会不会有下一通电话吧?当然,必须轮流守在电话旁,但若是我们倒下动不了的话,原本能帮忙的事也都帮不上了。」



「……说得也是。」



似乎是情感上还不能接受的缘故,峻花了些时间才点头同意。



「也要帮我准备喔。虽然橘子很好吃,但我想吃饭啊,饭!」



「赤目少爷,您不回家没关系吗?」



赤目以轻浮的笑容回应似乎很愤恨的峻:



「完全没问题。回去也只是写大学的功课,加上我也很担心花颖。」



就算事不关己,但他也太豁达了吧?而且,光是学校的功课已经足以构成该回家的理由。



衣更月放弃无谓的反驳,打算等叶绘回来和她讨论餐点的准备。



然而,回来的不只叶绘一人。



「有客人。」



从门缝看着站在走廊暗处的叶绘,围绕在她身上的阴暗氛围变得更加明显,仿佛是捏着黑暗做出来的黏土工艺。



叶绘以纤细的手臂大大拉开房门,出现在她身边的,是一名长发女性。



虽然以执事而言,衣更月算年轻,但对方看起来和衣更月也相差不大。



延伸至膝下的黑色长裙盖住了靴子上方,即使穿着附着帽子的外套,仍带有一股健康、女性的柔软。而叶绘或许是因为相对身高而言身材太过纤瘦的缘故,才会看起来那样。



「敝姓藤崎,是久丞家的褓姆。」



「壹叶小姐的……」



衣更月瞬间有些犹豫。



别家的佣人是要带到执事的客房内。然而,现在的执事客房有赤目在。虽然褓姆和执事、女管家同为高等职位,但和别家的主人同席是不礼貌的。尽管如此,也没有把客人留在工作间的道理。



「喔,小藤子。」



「刻弥少爷。今天早上壹叶小姐承蒙关照了。」



「我只是跟着她过来而已。」



看样子赤目和藤崎互相认识。



「衣更月,如果是因为我,不用介意没关系喔。」



赤目笑着招手。虽然很会察言观色,言行举止却很可疑。



虽然衣更月也想请赤目到外面的客房,但本人却没有移动的意思,便保留了正式的应对。



「请进。」



衣更月邀请藤崎入内,藤崎浮现了温柔的笑容说道:



「久丞家没有要和乌丸家联手的意思。」



笑容和话语的矢量,漂亮地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



没把惊讶得僵住的众人放在眼里,藤崎没有上妆的脸庞保持微笑继续说道:



「犯人的目的是壹叶小姐。我听说乌丸家连同主人和执事都换成新一代了。在此衷心地希望乌丸家不要轻举妄动,擅自报警让壹叶小姐陷入危险。」



「衣更月执事。」



峻眉头皱成八字望着衣更月,驹地和叶绘也依赖地看着这边。



衣更月斟酌用字,回复事实:



「我们也必须设法让花颖少爷平安归来。」



「只要不危及壹叶小姐,请便。」



「…………」



「打扰了。」



藤崎微微一笑,轻巧地转动刚才顽固得不动一步的双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