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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玛哭泣的那一天(1 / 2)



之所以会喜欢上艾玛,其中一定有「憧憬」的成分在内。



从小身体虚弱、时常因身体不舒服而躺在床上的自己,对于总是充满活力又坚强的艾玛感到非常憧憬。诺曼以单手抱着手臂如此回想。



虽然现在已经连感冒也不太会染上了,但小时候的他体力真的很差,被抬到医务室的次数也不少。



(啊啊,但是……)



就在自己时常病倒在床上时,平常不轻易落泪的艾玛却曾经大哭过。



那是诺曼得到夏季感冒而病情恶化时,年纪大概是7岁。当时的他发着高烧,整晚意识模糊,而且还一直咳个不停。



哭丧着脸的艾玛全身都是泥土跟擦伤,手上还紧握着枯萎的白花。她像小婴儿一样大声地哭个不停,但她会这么哭,并不是因为害怕或是不甘心。



(对了……说来说去,就连那时候,艾玛也是……)



诺曼回想起事情的来龙去脉,脸上露出怜爱的苦笑。



*    *    *



那一天下午,当大家还在森林里玩耍时,云的流动就有点不寻常。



灰色云朵以非常快的速度覆盖整个天空,同时还吹起了一阵暖风。这段时期明明日照时间很长,却才到了下午3点就已经像傍晚那样昏暗了。



在森林里玩耍的艾玛他们,从树枝的枝缝间朝天空看去。



「天气不太好耶。」



「我看今天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



诺曼也跟着抬头看向天空。湿润的空气吹拂着他的脸颊,此刻森林里已经可以闻雨天的味道,还可以听到远方的雷声。



雷将书本夹在腋下,从大树后面冒出头来说:



「妈妈要我传话说今天就到此为止,大家赶快进到室内。」



虽然这时候还在玩鬼抓人,不过诺曼他们也正好打算要回去,于是便乖乖地点头回应。



「我知道了。」



「雷,谢谢你。我们也得去告诉其他孩子才行呢。」



「他们说唯一没有被抓到的就只有你们两个。当鬼的人找不到你们,所以最后就变成由我来找了。」



见到雷夸张地叹了口气,诺曼与艾玛不由得面面相觑。而能够如此轻易就找到他们俩藏身之处的人,也只有雷。因此当鬼的恰奇会去找雷帮忙也是正常的。



「啊啊,你看,已经开始下雨了。」



就在三人交谈时,雨滴开始打到地面。见到雷怕书被淋湿而小心地抱到臂膀里,艾玛赶紧伸手到口袋,想拿出手帕借给雷。



「咦?我的手帕不见了!」



她把裙子口袋翻开来看,却没有看到原本放在里面的手帕。诺曼一边往地面四处查看,一边对她说:



「是不是掉在什么地方啦?」



「手帕那些根本不重要,我们赶快回去吧。」



雷开始跑向屋子,跟在后头的艾玛不甘心地哀叹。



「啊啊~怎么这样啦~!我才刚拿来用,而且还请妈妈替我在上面刺绣耶!」



由于艾玛特别喜爱那条手帕,因此平常不会把手帕带在身上的她,还特地将那条手帕随时放在口袋里,没想到却因此搞丢了。



艾玛虽然还挂念着那条手帕,但就在他们快要跑出森林时,突然开始下起倾盆大雨。雨水打在叶子上还发出「涮——」的声音。



「呜哇!要淋湿了!」



这时候在孤儿院那边,伊萨贝拉正打开大门咔啷咔啷地摇着摇铃。在外头玩耍的孩子一个个地冲回房子里。



「艾玛,你们也快一点!」



「没想到居然一口气下起这么大的雨。」



跑到屋檐下后,孩子们纷纷看着眼前的大雨,就像是用水桶倒下来的一样。就在伊萨贝拉清点人数时——



「艾玛与雷,咦?诺曼呢?」



冲进玄关的那两人听到伊萨贝拉这么问,赶紧回头看去。



「咦?」



「怎么会这样?诺曼明明就跟我们在一起啊。」



他们以为诺曼有跟在后面跑回来。此时庭院已下着倾盆大雨,森林就像是笼罩着雾一般雾蒙蒙的。艾玛皱起眉头。



「该不会还在森林里吧……?」



就在伊萨贝拉打算拿出怀表时,庭院里出现了一个跑步的身影。



「啊!是诺曼!」



白色衬衫在大雨中非常醒目。站在玄关的兄弟姐妹们这才松了口气。



诺曼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玄关。从头到脚全身湿透的他,脸上带着一如往常的笑容,将手伸向艾玛。



「艾玛,我找到手帕啰。」



「啊!?」



艾玛一脸惊讶地收下诺曼递过来的手帕。那条手帕跟制服一样,是白色的简约款式,不过在角落处有一个「E」字的橘色刺绣。



「好厉害,你是在哪里找到的?真是太谢谢你了!」



手帕虽然淋湿了,但是几乎没有弄脏。艾玛将那条手帕很宝贝地抱在胸口,接着再度看向诺曼。



由于他们一下雨就立刻冲回来,因此只有头发及肩膀淋湿,而诺曼则是衬衫跟裤子湿到都可以拧出水来了。他大概在下起大雨之后,仍继续在森林里寻找手帕吧。而且因为从积水的庭院跑回来,他的鞋子跟裤子都沾满了泥巴。



「……可是你全身都湿透了呢。」



「哈哈,艾玛你也是啊。」



水滴从艾玛那卷翘的发梢上滴落。先进到室内的兄弟姐妹们将毛巾拿给诺曼。诺曼一边道谢一边接下毛巾。



「大家赶快去换衣服,小心别感冒了。」



伊萨贝拉才刚说完,诺曼就打了一个大喷嚏。年幼的弟妹们全都笑了出来,只有艾玛担心地看着诺曼。



隔天,天气又回到了爽朗的晴天。



「耶——!」



「太阳出来了~!」



一到下午的自由时间,孩子们全从玄关冲到外头。



庭院里残留的水洼映照着蓝色天空,树叶上的水滴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



「谁想要玩球——!」



「我要——!」



艾玛跟着其他兄弟姐妹们,一起跑向拿着球的马克斯。



「诺曼也要一起来吗?」



「嗯——我今天还是在旁边看就好了。」



艾玛原本笃定诺曼一定会参加,听到了他的回答后,忍不住看向他说:



「诺曼,你还好吗?」



艾玛的脑中,立刻浮现前一天诺曼被雨淋湿的身影。他今天还是照常来到外头,也在测验上理所当然地得到满分。虽然身体看起来并没有不舒服,但说不定其实并非如此。诺曼见到艾玛垂下八字眉,为了让她安心,因此回以笑容说:



「嗯,我没事。雷说他会代替我参加。」



「啊!?你不要擅自决定好不好!」



拿著书本从旁经过的雷,听到诺曼的发言无法置之不理,赶紧抗议。



「好了,要开始啰——!」



马克斯喊完之后,将球一踢,所有人立刻追着那颗球跑。艾玛也喊着「我也要玩!」,加入大家的行列。



球类是艾玛的拿手项目。她总是能比别人都还快追上飞到远处的球,并且将其踢回来。



「雷!快传给我!」



「所以我才说……!」



雷没有把手上的书本阖上,直接把飞过来的球用力踢了回去。那颗球直直地穿越其他孩子之间的空隙,朝艾玛的脚边飞去。在一旁观看的诺曼开玩笑地说「真不愧是雷」,并且送出掌声。他在说话的同时,还偷偷地在咳嗽。



「诺曼,你其实感冒了对吧?」



「我没事啦。只是喉咙有点不舒服而已。」



见到诺曼敷衍的回答,雷只好无奈地叹气。



就在大家开心地玩着球时,中途发生了状况。



凯特姐姐踢的球,刚好运气很差地卡到了树上。



「快点下来啊——!」



马克斯想要摇动那棵树,但不管使出多大的力气,粗大的树干都一动也不动。



「风快点吹啊~」「哪只鸟快帮我们拿啊~」恰奇高举双手祈祷,幼小的唐也在旁边有样学样,但是两人的祈祷终究还是落空,那颗球依旧紧紧地卡在树上。



「抱歉。这下该怎么办……」



将那颗球踢到树上的凯特,沮丧地垂下肩膀。



「要去请妈妈帮我们拿吗?」



听到一旁的亚比如此提议,在场的兄弟姐妹们全都面面相觑。其实之前有一次也是不小心把球踢到屋顶上,结果伊萨贝拉就对大家说,如果下次再把球踢到捡不到的地方,就要暂时禁止大家玩球。但是这样一直让它卡在树上,总有一天还是会被妈妈发现,所以还不如老实地招供……就在大家打算做出这个决定时——



「我去把球拿下来!」



艾玛举手发言。才刚说完,她就已经脱下皮靴鞋子及袜子,将手脚攀到庭院里的大树上。



「艾玛,这样太危险了啦!」



「就是说啊!我会去跟妈妈道歉,然后请妈妈帮我们拿下来。」



艾玛对于姐姐们制止的话语,露出爽朗的笑容。



「那……如果我拿不下来的话,就去拜托妈妈吧!」



艾玛在没有什么着力点的树干上,一边喊着「嘿!」「吼!」,一边轻快地爬上去。不知不觉间,原本在一旁观战的诺曼,以及在旁边看书的雷也跑来了大树旁。



「艾玛——你还好吗?」



诺曼将手靠在嘴边,朝头上的艾玛喊道。



「没问题~!」



听到下方传来的关心,艾玛挥了挥手后,朝着更高处爬去。这时候她已经爬到跟孤儿院的二楼差不多高的地方了。马克斯与恰奇都不由得对这位年幼的妹妹感到佩服。



「艾玛真的一点都不怕耶……」



「爬到那么高的地方,我光用看的就双腿发软了。」



诺曼着急地看着头顶上方的艾玛。就连现在,他也想跟着爬上去。



艾玛没有把地上那些人的心情放在心上,接着又跳到了更高的树枝上。



「我找到球了!」



她终于爬到了那颗球附近,但是距离她的手就只差那么一点点。就算怎么摇动树枝,那颗球也迟迟不掉下来。



思索了一会儿后,她以一只手抓住斜上方的树枝,再用另一只手伸出去触碰那颗球。她用小手用力地推了一下那颗球。



「好了!」



球被推离了树枝,接着像是被吸下去一般愈来愈小,下一刻地面上便传来欢呼声。艾玛对大家比出胜利手势,然后从树枝上转身,准备沿着树干爬下去。



就在此时,支撑她的那根树枝发出啪叽的声音。



「……哦……呜哇!」



树枝啪叽地发出骇人的声音,不一会儿就断掉了。艾玛就这样被抛到空中。



下面传来一阵惊叫。艾玛的身体压断了几根树枝后,朝地面落下。



「好、好痛……」



跌落地面的艾玛,轻抚着撞到的肩膀坐了起来。接着立刻看到诺曼也伸着手臂倒在自己的身旁。



「咦!诺曼!?」



艾玛慌张地爬了起来,摇动诺曼的肩膀。



「抱歉,诺曼!你还好吗?」



她以为诺曼是为了接住自己而摔倒的。此刻的诺曼,身体发烫到摸着衣服都感觉得出来。



「诺曼?」



「喂,诺曼!」



雷察觉到异状后,把手上的书本丢到一旁,赶紧奔向诺曼。但不管艾玛及雷怎么呼喊,诺曼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用嘴巴浅浅地喘息。原本担心艾玛而围成一圈的兄弟姐妹们,见到诺曼失去了意识,也陷入骚动。



这时候,听到尖叫声的伊萨贝拉也已经赶来现场。



「发生什么事了?」



伊萨贝拉见到浑身无力、倒卧在艾玛与雷臂膀中的诺曼后,脸色随之大变。同时,她也看到艾玛的脸颊及腿上,像是被什么刮到一样渗出血来。



「妈妈,诺曼昏倒了!」



「艾玛从树上掉下来了。」



「然后诺曼为了救她……」



孩子们全部一起开口说明状况,伊萨贝拉只好决定待会儿再来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跪到了诺曼身边,将手放到他的后颈部。



「他在发高烧呢……」



诺曼不仅体温升高,脉博与呼吸也很急促。伊萨贝拉轻轻地将诺曼抱起。



「艾玛你也一起过来。你看你的皮都擦破了。雷,你可以一起来帮忙吗?」



艾玛呆愣在原地,雷轻拍了她的肩膀后,她才回过神来,跟在伊萨贝拉后头回到孤儿院。



伊萨贝拉把诺曼抱到医务室的床上,迅速准备体温计及听诊器。



「雷,你帮艾玛处理伤口。」



雷点头回应,接着拿出急救箱。艾玛没有乖乖地坐在圆椅子上,而是来到诺曼的枕边。



「妈妈……诺曼怎么了?」



明明自己才刚从两层楼高的树上摔下来,她却像忘了这件事,一味地担心诺曼的状况。伊萨贝拉看着体温计上的刻度回答:



「他正在发高烧,看起来应该是感冒了……」



艾玛还想继续说什么,却被雷硬拉回椅子上。



「艾玛,你先把自己顾好。」



「我没事。」



「你先闭嘴坐好!」



在雷的训斥下,艾玛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治疗。



「咳咳、咳咳!」



诺曼开始咳嗽。原以为他的意识恢复了,结果他一瞬间微微睁开眼睛后,又立刻闭了起来。看来高烧让他的意识变得朦胧。



伊萨贝拉用听诊器听了诺曼胸部的声音后,不由得皱起眉头。她在一瞬间露出了严肃的表情,刚好被雷看到。



替诺曼调整好寝具后,伊萨贝拉转头看向艾玛与雷。这时她的脸上已经回复平时那个温和的笑容。



「你们两个要是也被传染就糟了,所以赶快出去吧。」



艾玛立刻摇头回应。



「等一下啦,妈妈。我还想待在诺曼身边。」



「艾玛,不可以这么任性。」



听到伊萨贝拉以严肃的声音回应,艾玛也无法再死缠烂打下去,只好在雷的催促下离开医务室。



来到走廊后,艾玛依旧看着地板,停下了脚步。



「雷,怎么办。都是我害的。」



艾玛紧抓着自己的裙子。自从发现诺曼发烧昏倒的那一刻起,昨天的事情就一直盘旋在她的脑海里。依旧垂着头的她,就连自己也察觉到下眼睑积着些许泪水。艾玛眨也不眨眼睛,凝视着自己的鞋子及地板,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



「都是因为我把手帕弄丢,诺曼才会在雨中帮我找手帕,结果害他因此感冒……」



雷转头看向艾玛,不耐烦地搔着头说:



「唉……就是因为怕你会这么想,他才不让大家知道啦。」



「咦?」



听到雷的嘟囔,艾玛忍不住回问。雷于是用清楚的声音回答她:



「不会有问题的啦。诺曼不是常常感冒吗?他一定很快就会好的啦。」



「……嗯。也是啦……」



艾玛点头回应雷的这番话,但是她可以确定这次造成诺曼生病的原因,一定是自己没错。如果昨天没有弄丢手帕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都是因为当时自己说了一些舍不得那条手帕的话语,诺曼才会又折回森林里寻找手帕。艾玛对于自己轻率的言行感到非常懊悔。



「欸,雷,我们能够替诺曼做些什么吗?」



原本低着头的艾玛将头抬起。再怎么哀声叹气,诺曼的病也不会好。艾玛很快就想到一个点子。



「对了,我们可以再制作一次传声筒……!」



小时候为了能够不进医务室也能和诺曼说话,因此艾玛他们想到了传声筒。如此一来,就不用担心被传染了。



「艾玛,现在不可以喔。」



医务室的门被打开。伊萨贝拉听到两人的谈话,夹杂着叹息否决了这个提议。



「可是妈妈,诺曼会感冒都是我害的,所以我得向他道歉才行。」



伊萨贝拉弯下身子,看着艾玛的眼睛说:



「艾玛,诺曼不会在意这些事的。传声筒可能会让他很开心,可是现在还是先让他专心养病吧。好吗?」



艾玛想要抗议,但最后还是将嘴巴闭了起来。伊萨贝拉都这么说了,她也无法再继续坚持自己的意见。



「……嗯,我知道了。」



「谢谢你,艾玛。」



见到艾玛强忍情绪点头回应,伊萨贝拉轻抚她的头后,快步地从走廊上离开。



雷默默地看着伊萨贝拉离去。刚刚伊萨贝拉露出的表情让他非常在意,不只是不准探病,就连传声筒都遭到禁止,也就表示目前诺曼的状态,或许无法立刻回复。雷于是开口对艾玛说:



「艾玛,诺曼还是先交给妈妈去处理比较好,而且说不定明天他就突然康复了,所以我们还是看看状况再说吧。」



「嗯,我知道了。不过我还是想要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为诺曼做些什么。」



「…………」



见到艾玛还是不肯放弃,雷像是无计可施一般耸耸肩。



隔天就算到了自由时间,艾玛也没有跑到外头玩,而是来到楼上的图书室。



她精神抖擞地进到图书室,但就在面对整面墙的藏书后,立刻迷惘了起来。



「唔嗯——……有关医药的书是在哪里啊……?」



自己能为诺曼做些什么呢?艾玛一直思考这个问题,心想也许能够准备一些对感冒有效的东西,所以才想说来这里寻找一下能够医治感冒的处方。但对她来说,这么做比去医务室突击探病还要困难多了。



「是在这附近吗?」



艾玛爬到梯子上,总之先一一读取看起来艰涩难懂的书背。这边每本书都很旧,不仅用词艰涩,上头还积着厚厚的灰尘,连字都看不清楚。



「啊啊~我完全看不懂。」



硬从书架上拉出来的那些年代久远的书本,到目前为止全都没有帮助。她以单手抱着好几本书,快要撑不住了。于是她在梯子上踮起脚,想要将其中一本书塞回去。



「你在做什么啊?」



「哇!」



下方突然传来说话声,让艾玛手上的书全都掉了下来。「危险啊!」好几本皮革封面的厚重书籍,一口气掉到位于下方的雷身旁。掉落的书本不断扬起尘埃。



「抱歉!雷!」



「拜托你拿好一点!这些书会受伤耶!而且你这是在做什么?干嘛拿这种『维特威尔言语辞典』?然后这一本又是『索尔迪欧世界插图』?」



雷将这些毫不相关的书本拾起,拍掉封面上的灰尘。艾玛像是用滑的一般从梯子上下来,接过雷手中的书本,露出苦笑。



「嗯—……我原本是在找疾病与医药方面的书啦……」



原来如此。雷立刻察觉到,这就是艾玛一直在想的『自己能够为诺曼做些什么』。由于不准探病也不准制作传声筒,所以她似乎在思考其他的方法。



「有没有什么派得上用场的呢?」



「你说这里的书哦……没有什么可以用的啦。」



雷从书架间的走道走出去。



孤儿院虽然藏书丰富,但有一部分的领域有点偏颇。



比如说关于武术及武器,虽然有介绍这方面的书籍,但却没有详细解说、可以让人学习这方面知识的书。至于学术书及小说倒是很多,比如数学、化学、工学等等;小说则是从推理到奇幻等等都有,种类繁多。哲学与艺术方面的书籍也不少。



但是医学方面的书就只有记载非常简单的内容。只有几本适合幼儿阅读的人体解剖图,以及基本的疾病症状与治疗方法的书籍而已。



「再说,你根本找错书架了。」



「啊!?」



见到艾玛从刚刚就一直找错书架,雷在一旁看不下去,指着远方的书架给她看。那座书架的一角,摆放着疾病与医疗方面的书籍。的确如雷所说,并没有太多本。



「谢谢你!好耶!」



艾玛能拿几就拿几本,然后将那些书摊到桌上,开始翻找数据。雷也抱着厚重的书,拉开艾玛对面的椅子。



「嗯——……书上的确没有提到太多呢。」



艾玛皱起眉头,努力地读着艰涩难懂的文本。至今读的这些书里,全都没有提到详细的治疗方法。艾玛将疾病的书阖起,接着翻开药草方面的书籍。这本书上有插画,相对比较浅显易懂。



「对感冒有效的……嗯——……啊!这个花!」



艾玛翻开书页,指着上头的插画。



那是一种具有大型花瓣的美丽白花。虽然没听过这种花的名字,但艾玛对这个植物有印象。



「上面写说这是咳嗽等等疾病的特效药呢。我曾在森林里看过这个叶子!」



雷以手撑着脸颊,一边翻著书本一边敷衍地回答:



「就算那种植物可以拿来做为药的材料,我们也没办法做那些高难度的加工啊。」



「只要放到汤里面喝,好像就有用耶。啊……可是不行。」



艾玛继续读下去,表情忧郁了起来。



「书上写说,这种花只有晚上才会开。」



艾玛失望地垂下肩膀。雷从艾玛手中拿走那本书。虽然只是民间疗法,但是自古以来这种花就一直被拿来治疗肺部的疾病。只要把干燥过后的花瓣,加到料理里面食用就行了,不需要磨成粉或是萃取成分这种专门的工程,因此在孤儿院这里也能制作。



但是书上写说只有夜间才会开花,而且大多在那一晚就谢掉了。之所以算是稀少药材,大概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吧。雷皱起眉头,将手抵在下巴上。



「现在正好是开花的时期呢……」



「妈妈是绝对不会允许我们晚上跑到森林里的吧。」



呜嗯——艾玛发出呻吟,并将椅子往后仰,抬头看着上方。她咬牙切齿地想,如果那朵花白天开的话,现在就可以跑去摘采了呢。



「这边这个比较容易准备吧?不过效果可能没那么好就是了。」



雷从对面将书本转给艾玛看。艾玛接过书本后,表情立刻开朗起来。



「这个方法不错耶!」



书上写着针对发烧及咳嗽等等症状有效的食材。雷翻开的那一页上面,写着使用蜂蜜及柠檬制作的饮料食谱。如果是这个,就可以用孤儿院现有的食材取代了。



「那就做这个饮料去给诺曼喝吧。」



「妈妈不是叫我们不准过去吗?」



艾玛的反应让雷感到傻眼。听到雷的劝告,艾玛低下头。



「可是……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亲自交给诺曼。我还没有机会向他道歉呢。」



即便叫她不要放在心上,她若不亲自向诺曼道歉,大概不会就此罢休吧。见到艾玛如此坚持,雷吐了一大口气。



「我知道了啦。今天吃完晚餐后,我会想办法在餐厅拖住妈妈,你就趁那时候送去吧。」



「谢谢你,雷!」



艾玛抱着写有食谱的那本书,立刻下去一楼的餐厅。



晚餐后,艾玛在走廊上确认四下无人后,朝医务室的门走近。



她的一只手上端着温热的马克杯,从中飘出又甜又酸的香气。



这是将蜂蜜、柑桔酱以及保存用姜粉,以热水冲泡而成的。制作方法非常简单,但是瞒着伊萨贝拉准备,倒是令人紧张不已。



(趁现在……)



艾玛打算趁雷在餐厅里拖住伊萨贝拉时,跑去见诺曼。虽然无法久留,但只要能够见上一面好好道歉她就满足了。艾玛转开门把,悄悄地推开医务室的门。



「诺曼……你还好吗?」



艾玛从小小的门缝向内喊道。帘子的另一头传来咳嗽声,但是诺曼没有任何回应。



「诺曼?你在睡觉吗?」



艾玛微微拉开帘子。



诺曼闭着眼睛,嘴上罩着氧气罩。黑色氧气瓶连接着一台银色机械,再从那里延伸出管子。他那卷起袖子的手臂上,还插着点滴。



马克杯从艾玛的手上滑落,幸好杯子没破。温热的液体洒到了她的脚边,但现在的她根本不在乎鞋子弄脏这些事。



眼前诺曼的身影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明显是与一般感冒不同的处置,一看就知道病情相当严重。



艾玛朝枕边走近一步,往下看着诺曼。



(妈妈之所以会那样不准我们过来,是因为……)



「诺曼的状态完全无法交谈啊……」



艾玛蹲到床边,将额头抵在床单上,亚麻布的床单散发着刚洗好的香味。她紧握床单,挤出声音说:



「诺曼,对不起。」



她在心里某处一直认为就像雷所说的,这只是平常的小感冒。诺曼会像往常一样,笑着对潜入医务室的自己,训斥说『不可以过来啦』。



(没想到这次居然病得这么严重……)



艾玛抬起头,握住诺曼的手。他的指尖冰冷到令人担忧。诺曼继续躺在枕头上,不断地咳嗽。



「……我能够为你做些什么呢……」



如果只是一般的感冒,那么加入蜂蜜的饮料应该能发挥效果。但是以目前这种状态,诺曼根本连喝下饮料都有困难。



这时,艾玛才终于察觉到地板弄脏了,而且发现她来到这里已经过了5分钟。听到走廊上传来脚步声,艾玛立刻回过神来。



(妈妈过来了!)



她赶紧以架上的毛巾擦拭地板,拿着杯子躲到里面的床铺。



数秒后,医务室的门被打开。



伊萨贝拉进到里面后,察觉到室内飘散着微微的柑橘类香气,不由得皱起眉头。就在她打算向四周察看时,床上的诺曼突然激烈地咳嗽。伊萨贝拉于是赶紧拉开帘子进到里面,替诺曼量体温及血压,然后将听诊器放到他的胸口。



艾玛继续蹲在里面那张床的阴影处,一动也不动地等待伊萨贝拉离去。从她躲藏的地方看不到伊萨贝拉的身影,只听得到动作的声音。耳边传来伊萨贝拉重新将被子盖好的声音后,接着听到她静静地吐了一口气。才想说听起来像是在叹息,结果下一秒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语,让艾玛整个人僵在原地。



「……看来不会拖太久了。」



咦?艾玛忍不住叫了出来,赶紧将声音吞回去。但即便抑制住声音,心脏的跳动声还是大到会传到外面去一样。



医务室的门关上后,走廊上的脚步声愈来愈远。



伊萨贝拉离开医务室后,艾玛还是无法立刻移动身子。



(妈妈……刚刚……)



说了什么?艾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语,但她绝对没有听错。艾玛起身从帘子的缝隙看着躺在床上的诺曼。他的眼睛闭得紧紧的,不断地咳嗽,看起来非常痛苦。



「诺曼他……」



艾玛颤抖着忍住快要溢出的泪水,摀住自己的嘴巴。



她还不想哭。因为要是哭出来,一切就变成真实了。



一定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帮助诺曼才对。她努力地转动一片空白的头脑思考。



一定有什么方法———



突然间,在图书室看到的那个花卉插画浮现在脑海里。



「那朵花……」



也就是对肺部疾病有效的特别药草。现在连伊萨贝拉都放弃治疗了,所以也不晓得那种花到底能发挥多少效果,但艾玛就是不想就此放弃。



她还记得那种花长在那里,但是必须在大半夜才能到森林里摘采。不仅要在晚上偷溜出去,而且还是进到森林里,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无法借助妈妈的帮忙……)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艾玛忍住颤抖,毅然决然地说:



「诺曼,你再等一会儿。」



艾玛离开医务室后,直接爬上楼梯朝图书室奔去。



熄灯后,艾玛无声无息地从床上爬出来,换好衣服,并且将拖鞋换成靴子后,仰赖微弱的光线下到一楼。



她把提灯拿出来点亮,此时周围瞬间染上淡淡的橙色。



「好了。」



艾玛提着灯,站在玄关前。



就在她把手放到门把上时,背后突然传来严厉的声音。



「艾玛,你在做什么?」



艾玛的身体不由得瑟缩起来,吞了口水后,慢慢地转头看向背后。



拿着烛台的伊萨贝拉就站在艾玛眼前。



在手中烛光的照明下,伊萨贝拉的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冷酷表情。



艾玛很清楚,要是被抓包了,肯定会挨骂。伊萨贝拉的压迫感让艾玛一瞬间胆怯了起来,但她早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于是她转过身,直直地看着伊萨贝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