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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2 / 2)


福田把手抽回,揉着指头,再也不想去拿烟了,只默默地走进办公室。加藤叼上一根烟,点着了火。



图纸……



水原雅也究竟为何要买图纸?不可能是因为福田说的理由。水原有新海美冬这个搭档,就算找不到工作,也不会马上生计无着。



和隐藏行踪的事不可能没有关系。难道水原雅也想用这些图纸干什么事情?



还有一件事情让加藤在意。水原雅也来这家工厂难道纯属偶然?会不会是因为这里曾是有名的银制品加工厂,判定这里的环境适合首饰加工?毋庸置疑,这对新海美冬来说正合适。



福田说,前任工人受了伤,才突然雇了水原。真的会如此巧合?被妓女刺伤了手,手指不能动弹。这事有些可疑,那个妓女究竟是什么人?



福田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加藤扔掉香烟,用脚踩灭。



“最近一直没有联系,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住在那里。”福田递给他一张纸条。加藤瞥了一眼,放进上衣口袋。



“你说安浦被妓女刺伤了,他认识那女人吗?”



福田哼了一声。“在大街上撞见的,不知道是什么人。安浦在酒店被灌了安眠药,不光钱被拿走了,最后还被刺伤了。警察也不会认真调查那种事,他曾发感慨,说警察不把他当回事。”



“为什么手会被刺呢?”



“这个嘛,就要问那个女人了。”



加藤点了点头,道声“打扰”。福田将脸拉得老长,表情像是在说再也不想见面了。



离开福田工厂后,加藤开始发挥想象力。一个工人被偶遇的女人刺伤了,水原随即取而代之,而且,那里对水原和美冬来说是最合适的工厂。难道这些可以简单地归结为巧合?



他又觉得不太可能。就算是她,恐怕也不至于这样做。



但加藤马上又打消了这一想法。他边走边摇了摇头:正因为是她,才会连这种事情都干得出来。



4



夕阳覆盖了西面的天空,下面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周围又挤满了大小不一的各类建筑。这里是怀着野心和希望的人造就的城市。而在现实中,人们像是在这些建筑物的缝隙中爬行一样生活着,整日疲惫不堪。



雅也想,我也是其中之一。



他正在隅田川的岸边。小船在眼前慢慢驶过,船尾勾画出几条涟漪。



雅也想,我究竟在这里干什么?为什么要来到这里?那场噩梦般的大地震之后,眨眼间已过了五年。一想起这期间自己干过的事情,他就有种被寒风吹透全身的感觉。



难道我是为了杀死自己的灵魂才来到这个城市吗?



不,不是这样。来这里这之前我的灵魂已经死了,大地震发生的那个早晨就已经死了。砸碎舅舅的脑袋时,我就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她主动接近了这个空皮囊一般的男人。现在才明白,正因为我是这样的男人,她才会接近。失去灵魂、迷失了前进方向的人,才有可能成为她手中的玩偶。



雅也突然自嘲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太阳镜戴上。被夕阳染红的天空顿时变成了灰色。



雅也想,这世上再没有比自己更傻的人了。疯狂迷恋的人,仅仅是为了利用自己才和自己在一起,这真像荒唐的喜剧。她所有的爱情表白都基于周密的考虑,她的话只不过是让她操纵的玩偶任其摆布的咒语。



看了看表,已经下午五点了。一对男女从他面前走过。河对岸走着拎着超市袋子的三个人,像是母亲带着两个孩子去采购晚饭的食材,看上去很幸福。



右侧走过一个男人,身穿黑夹克,看样子二十出头,黑色的毛线帽一直拉到眉毛。那人看到雅也,明显放慢了脚步,然后像在观察周围动静似的四下望了望,才慢慢走过来。



“可以坐在旁边吗?”男人用下巴指了指雅也坐的长椅。



“请。”雅也稍微挪了挪。



男人坐下后,再次环顾四周,看来相当慎重。他似乎确认周围没有可疑的人,才对雅也说:“是杉并先生?”



“嗯。”雅也轻轻点了点头。



“说好的东西呢?”来人问道。



雅也把纸袋放到男人身旁:“在里面,请查看。”



来人表情紧张地拿起纸袋,还未打开,雅也说:“不要拿出来,不知道会不会被人看见。”



“嗯,当然。”男子又一次东张西望,然后慢慢打开纸袋。雅也听见他小声“哟”了一声。



男人把手伸进纸袋检查时,雅也一直在吸烟。隅田川波光粼粼。顺着这条河向前走,就能回到那栋公寓,那个曾遭遇各钟噩梦的房间。或许房东已经注意到那里已无人居住,但应该不会弄得沸沸扬扬,会找个合适的时机把屋子收拾一下再租给其他人。在东京这个地方,不论是有人消失,还是有人死亡,都没人在意。



他突然想起了有子。她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仍然在店里帮忙,还等待着那个寡言少语的人到来?



“太棒了。”旁边的男子说。



雅也扭过头。那人两眼放光,表情中充满惊奇,“这是你做的?到底在哪……”



雅也淡淡一笑,摇了摇头:“不是说好详情免谈吗?”



“确实是,可……”男子再次瞧了瞧纸袋里面,轻轻摇了摇头,“大大超出了预想,本以为会做工粗糙……”



“你那边怎么样?不会给我拿些糊弄人的东西吧?”



那人闻言似乎颇感意外,生气地闭紧嘴巴,把手伸进夹克口袋,掏出一个方形小包。



雅也接过后踩灭烟蒂,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



男子诧异地抬头看着他:“不检查一下?”



“没有必要,需要检查吗?”



“不用,东西绝对没错。如果你无所谓,我也没有意见。”



“那咱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雅也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那人,“我的邮箱地址已经不再用了。”



“知道,我的也一样。”



雅也点点头,开始向前走。他把小包放进短风衣的口袋。



太阳已渐渐隐藏在地平线下,城市慢慢地被夜色笼罩。



雅也走到茅场町,上了地铁日比谷线,坐在靠边的座位上,呆呆地抬头看着广告。其中有一条映入了他的眼帘。



世纪之交开业!The HANAYA 2000。



这条广告并非今天第一次见到,大约一个月前就随处可见了,电视上有时也会播出。



这么不景气的世道下,这真是大手笔。华屋在进行大胆的大规模革新,听说收购了附近的大厦,扩大了营业面积,和以往一样,依然从事宝石制品和装饰品的销售,但另设了以美容沙龙为代表的美容部门。极其普通的女人,只要进入华屋的魔匣,出来时就会变成高雅迷人的美女——这就是电视广告的内容。社长秋村也曾在接受电视台采访时说,今后要把业务范围扩大到所有与美相关的领域。



通向美丽的魔匣。



这句话雅也听另外的人说过。不用说,那人就是美冬。她经常说,她的梦想是追求美,希望涉足所有和美相关的领域,并制成将其系列化的魔匣。



雅也再次意识到,她肯定对丈夫秋村说了同样的话。这一项目并非秋村提出的方案,肯定是美冬在幕后操纵,看来秋村也是受她操纵的玩偶。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什么力量在推动她?为什么她能自始自终冷静镇定,精打细算,而且异常残忍?



电车到了银座。雅也站起身,摸了摸短风衣口袋里的小包。



来到地面,雅也沿着银座中央大道慢慢向前走。天已经黑了,但各家店铺的灯光把街道照得像白昼一般,几家店的灯饰已带有圣诞色彩。这条步行街上人流熙攘,大多是公司职员或女白领的身影。



雅也停下脚步。那里能看到马路对面的华屋。



当发现和她在一起的日子都是幻影时,雅也决定从美冬面前消失。再也无法和她共同生活下去了,但他又不能将一切变成白纸。他内心受到的伤害极深,经历的过去太肮脏,根本无法变成白纸。



离开住处后,他首先想到要探究新海美冬的过去,但不是那个美冬,而是被她替代的真正的新海美冬。



她究竟是谁?



必须调查清楚,而且刻不容缓。警视厅的加藤也知道美冬是假冒的。在加藤真正行动前,雅也想把这一切作个了断。



5



离开公寓的第一个月,雅也得知网络上有寻人网站,那是他在便利店站着翻阅杂志的时候知道的。他买了一台二手电脑,当天就上网了。



寻人网站有好几个。他在所有网络上都上传了如下内容:



我在寻找亡妻的朋友。如果您在1989年或1990年毕业于私立西南女子大学文学系,请与我联系。



他一度犹豫是否标明新海美冬的名字,最后还是决定不写,以免被美冬通过某种途径得知此事。当然,是指那个假冒的美冬。只写这么几句话,就算她再敏感,应该也不会想到与自己有关。



说实话,雅也并没有抱太大希望。他觉得虽说网络已逐渐普及,但经常使用的人并不太多。另外,即便符合条件的西南女子大学的毕业生看到了,与他联系的可能性也不大。在不清楚对方身份的情况下发邮件,总感觉心里不太舒服。



但他完全估计错了。上传资料后还不到一周,他就收到了三封提供信息的邮件。他一一回信,内容如下:



谢谢您为我提供信息。我要找的是一名叫新海美冬的女子,应该是1989年毕业的。除了知道她是文学系的学生外,其他一无所知。如果您知道她的工作单位或丈夫的情况,烦请告诉我。



在此,不可避免地要说出新海美冬的名字,雅也还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他希望尽可能地直接通话。



很快,三人都给他回了信。有两个人不记得有叫新海美冬的人,另一个人知道,说自己和美冬都是英美文学专业的学生。



很遗憾,我和新海不太熟悉,不清楚她毕业后的情况。但如果问问当时的朋友,也许有人知道,到时我再和您联系。



刚收到这封邮件时,雅也想马上写回信,请求对方从当时的相册或集体照中扫描下美冬脸部的照片发给自己,但最终没这样写。他担心对方会起疑心,而且,就算看到那样的照片,也没有太大意义了。现在的美冬是假冒的,这一点确定无疑。



又过了大约两周,收到了素不相识的人的邮件,内容如下:



我是前几天为您提供新海美冬信息的人的朋友。从他那里得知了情况,我觉得还是直接给您发邮件更好,就问了您的邮箱地址。



我和新海也不太熟悉,但曾同属一个课题组,说过几次话。我还记得她的工作单位,好像是经销进口家具的公司,公司名好像是BBK或DDK。对不起,记得不很清楚。听说您夫人已经去世,她也是西南女子大学文学系毕业的吗?如果可以,能告诉我她的姓名吗?



读邮件的时候,雅也感觉到体温在上升。他切身感受到,自己确实正一步步地触摸到真美冬的过去。他马上回了信。



谢谢您为我提供了珍贵的信息。您能再详细告诉我一些新海美冬的情况吗?如果可以,我想和您直接通话。我不好意思请教您的电话号码,能否麻烦您拨打我的手机?当然,费用由我来出。(很遗憾,我妻子并不是西南女子大学的毕业生。)



三天后,雅也的手机响了。



没有显示是谁来的电话,但雅也确信肯定是信息提供者。他现在使用的手机号码从未告诉过其他人,以前用的那部手机现在一直关机。



打来电话的是一位姓小筱的女子,果然是信息提供者。



她首先更正了新海美冬的就职单位。“邮件中写错了,实际上是WDC,听说是World Design Corporation的简称,总公司设在赤坂。”



“新海现在仍在那家公司吗?”雅也问。



“这个不清楚,毕业后再没见过面。我想最起码要告诉您确切的公司名,才给您打了电话。在您百忙之中打扰了。”



对方似乎想挂电话,雅也赶紧说:“您请稍等,能和您见一面吗?我想知道更多关于新海的事情。”



对方似乎很困惑地沉默片刻。“对不起,正如我在邮件上所写,我也不太了解她,就算见面,也无法告诉您太多情况。”



“可……”说到这里,雅也意识到再强硬地请求下去,会适得其反。对方能给素不相识的人打来电话已经算是奇迹了。“知道了。那,能在电话里再聊一会儿吗?是这样,我妻子去年去世了,她曾给新海写了一封信,我无论如何想把信交给她本人。这是我妻子的愿望。”雅也说出了准备好的谎言。他想扮演一位尽力实现亡妻愿望的可怜丈夫,让对方无法轻易拒绝。以前他很不擅长这些小把戏,现在却能轻易做到。讽刺的是,这些都是假美冬培养的成果。



演技似乎有了效果。沉默片刻后,那女子说:“稍微聊一会儿没问题,可我说过多次,我也不太了解她。”



“只要告诉我您记得的事情就行了。新海是怎样的人?”



“怎样的……这个很难回答,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子。我记得她曾经说,选择英美文学专业,并非因为喜欢文学,而是对欧美的生活感兴趣。”



“她引人注目的吗?”



“我感觉很普通,属于不太起眼的那种类型。”



“您知道她和谁关系较密切吗?”



“好像有几个,可我不知道联系方式,她们和我们不是同一组的。”



“她有没有男朋友?”



“这个嘛,”对方笑道,“也许有,但我不知道。”



看来此人和新海美冬确实没有太多来往。



“知道了。占用您这么长时间,真对不起。我想再提一个无理的要求,您如果想起了什么,能否麻烦您再告诉我?”



对方停顿片刻后说:“我刚想起来,她的论文相当独特,很有意思。”



“论文?是毕业论文?”



“嗯。她选择了美国女作家玛格丽特·米切尔《飘》为研究课题。”



“哦……”雅也听说过这部作品,但不是通过书,而是电影——他连电影也没看过。



“女主人公叫郝思嘉·奥哈拉,新海衷心钦佩这位主人公,论文中对她的生活方式大加赞赏。老师也说,那样写太过了。”



“是吗……”



雅也不知道故事情节,也不了解那位主人公,不知该作出何种反应。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对不起,这应该没有关系。如果想起更有价值的事,我再和您联系。”说完,她没等雅也表达完感谢,就挂断了电话。



这是那位那小筱的女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打来电话。雅也早已料到,没有太失望。并非一无所获,终于获得了真美冬的相关信息。尽管尚未抓住轮廓,只是朦朦胧胧的,但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有个地方必须去——WDC公司。那里肯定留下了新海美冬的足迹。他事先观察了几次,编好周密的计划,在一个工作日的早晨去了位于赤坂的那家公司。他身穿西服。这是以前赖江送给他的礼物,当时根本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刚进入展示厅,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店员马上走了过来,面带微笑地说着套话:“您今天需要点什么?”



“我想找意大利制的梳妆台,是叫Dresser吧?”雅也笑着回答,“想要某种款式,听说只能在这里买到。”



男顾客来找梳妆台,女店员心里肯定觉得不可思议,但她依然面带微笑。“哦。您第一次来本店吗?”



“对。可以前在此工作的店员曾让我看过商品目录,我想亲眼看一看实物。”



不出所料,听了这句话,女店员马上作出反应。“那,您说的店员叫什么名字呢?”



“一名姓新海的女子。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新海……”女店员显得有些茫然,看来她不记得这个姓氏。



“新海女士拿给我们看的商品目录上有一款梳妆台,我妻子特别喜欢,一直想要,但总也没机会过来买。最近终于空出时间了,就下定决心买回去,可和她联系不上,才直接过来。”



“哦……那,请您在这边稍等一下。”



雅也在为顾客准备的大厅等候,腋下已经冒汗了。



不一会儿,又出来了一名女子,看上去也是三十岁上下,身材小巧,脸孔浑圆。她先向雅也道歉,说让他久等了,然后递过一张名片,上面印的名字是“野濑真奈美”。



“您说的新海七年前已经离职了。我来帮您找可以吗?”



“什么?她辞职了?哦……”雅也装出困惑的表情。



“新海美冬让您看的目录是什么样子的?现在目录早已更新了,但我们依然保存了一部分老目录。



“这个记不清楚了。是我妻子看的目录,我也不清楚是哪一款。我妻子好像和新海联系过,我想她应该知道。”



“那能不能请您夫人来一趟呢?”



这个问题雅也早已预料到,他按计划开始表演:“如果可能,我也希望这样,但我妻子去年去世了。”



野濑真奈美的嘴唇张成了O形。雅也望着她的脸继续说:“前几天刚过了一周年忌辰,那时我想起她曾经想要梳妆台。或许您觉得现在再买很奇怪,但我无论如何想把那样梳妆台买到手,我妻子直到临死前,都说想坐在那款梳妆台前。”



他尽量自然地放低了声音,但说话时嘴角依然留着一丝微笑。



“原来是这样。”野濑真奈美似乎被他的表演打动了,垂下眉头,满脸都是同情的神色。不过,这也许同样是在演戏。



“这回麻烦了。如果不问新海,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家具。”雅也说。



“您和新海完全联系不上吗?”



“拨过她告诉我的电放号码,可根本打不通。本来我和她的父母关系比较好,但两人在五年前都去世了,因为那场阪神淡路大地震。”



“哦,”野濑真奈美用力点点头,“她确实说过老家在神户一带。”



“您和新海熟悉吗?”



“我们是一起进公司的,但所属部门不同。她先在展厅待了一段时间,然后调到其他部门,又过了一段时间就辞职了。”



“是吗……这可怎么办呢?”雅也故意抱着脑袋说,“我只记得是意大利生产的,看来只好算了……”



“您要不要先看看目录?虽然当时的商品不全了,但也许看着看着您就会想起什么……”野濑真奈美说。



“是啊,尽管没有把握,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就回去好。这样可以吗?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以防万一,我先跟上司说一声,估计没有问题。”说完,她去了办公室。



她的上司好像认为没有什么问题。于是,雅也坐在大厅角落的桌前浏览所有登载意大利产家具的目录。一切都按计划顺利进行。



展厅的营业时间到晚七点。快关门的时候,野濑真奈美来到他身旁。“怎么样?”



“不行。”雅也无力地摇摇头,“越看越不明白了,我再次认识到,其实我根本不了解妻子。”



“不好意思,请问您的夫人是因生病还是……”



“白血病。她还很年轻。”



“哦。”她点点头。



雅也合上目录,揉了揉眼睛,然后看着她说:“给您添麻烦了。如果能联系小新海,我再过来。”



“新海的联系方式,我们也查了,得知她从这里辞职后,又在南青山的时装店找了份工作。”



“南青山的时装店?在这附近?”



“听说那家店现在已经没有了,所以之后的情况就完全不清楚了。对不起,没能帮上您的忙。”



“您知道她当时的地址吗?”



“应该有记录,您稍等。”她走进办公室,很快拿着一张纸条回来了,“但应该已经不在这里住了。”



雅也接过纸条,上面写着“幡谷二丁目”。



“您知道那家时装店的名字吗?”



“不知是否准确,听说是叫‘WHITE NIGHT’。”



“WHITE NIGHT……”



“意思是无法入睡的夜晚,听说也被翻译成白夜。”



“白夜……”



雅也在纸条上写下店名。



第二周,雅也去青山。见到时装店,他就进去问是否知道一家叫“WHITE NIGHT”的店。可以想见,每家店都没有给他好脸色,幸好他只找了三家就听到了有用的信息。



“不就是那家在南青山的店吗?现在改成意大利餐馆了。”一个约三十岁的女店员征求一旁同事的意见。



“有过这么一家店吗?”同事歪着头说。



“有呀,里面全是高档品,窗户上还有彩色玻璃似的装饰……”



同事似乎也想起了什么。“啊,是那里呀。那家店是叫这个名字吗?”



“听说换名字了。好像曾在市内开了三家店,听说还在大阪开了分店。可泡沫经济崩溃后,经营状况远比预想的差,就改了店名想重整旗鼓,但还是不行,最后倒闭了。那家店的老板当时才三十四五岁,这个你知道吧?是个大美女。”



关于WHITE NIGHT,这两个女店员也只知道这些。她们从没进去过,自然不可能知道里面有什么样的人。雅也问了地址,礼貌地道谢后离开了,按照她们告诉他的地址向前找。



那里确实有一家意大利餐馆,但没有一点时装店的影子。



雅也随后去了幡谷。WDC的野濑真奈美告诉过他,真新海美冬曾居住在那里的公寓。那是一栋看上去建了十几年的灰色建筑。听说新海美冬住在三0六号房间。现在住的人好像姓铃木,但铃木不可能知道以前住过的人的情况。雅也毫不犹豫地摁响了旁边中野家的门铃,屋里马上有人答应。



雅也谎称自己是私家侦探所的调查员,想问问以前住在旁边的新海美冬的情况。



门很快打开了。露面的女子像是主妇,长发梳在脑后。



雅也鞠了一躬,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明显感觉出对方对私人侦探所很感兴趣。



“新海呀,她早就搬走了。”



“这个我也知道,能否告诉我她住在这里时的情况?”



“呃……我们来往不多。”



“那,您知道她和谁关系较为密切吗?比如,经常有朋友来玩吗?”



“不怎么记得。她从没给四邻添过麻烦,彬彬有礼,看上去也很认真。”



“异性关系怎么样?”雅也微微压低了嗓门,“比如看上去有没有恋人?”



“不清楚。也许会有,但我从没见过。”



看来从这位家庭主妇嘴里问不出太多,雅也准备放弃,刚要道谢离开,她突然说:“以前也有人来打听新海,和这个有什么关系吗?”



“以前……”雅也考虑片刻,究竟是谁呢,“是什么样的人?”



“感觉像普通的公司职员。啊,我想起来了,那个人说新海的父母遭遇了阪神淡路大地震,新海也一起受灾,然后一直下落不明,问我知不知道她的新住址。”



雅也脑中立刻浮现出一个姓氏:“那人……是不是姓曾我?”



主妇张开嘴,用力点点头。“对,没错,就是姓曾我。”



“那,您知道新海的新住址吗?”



主妇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把贺年卡给他了,新海寄给我的贺年卡。”



“贺年卡?”



“她说过,从这里搬出去后要去国外待一段时间,出国前会借住在朋友家里。她就是从那里给我寄的贺卡。”



国外——从没听说过这件事。且慢,主妇的话语中包含了更重要的信息。



“她那个朋友是谁?”



“说是要一起出国的人,一个非常值得信赖的女子,好像说是她的老板。对不起,我记不清了。”



“新海当时在一家叫WHITE NIGHT的时装店上班,就是那家店的老板吗?”



中野困惑地摆了摆手。“我不是说了吗,记不清了,只是感觉好像说过这种话。可能是我记错了,请不要太在意。”



雅也想起了在青山的时装店里听到的话——“那家店的老板当时才三十四五岁,这个你知道吧?是个大美女。”



“您说把那张贺年卡给了曾我,那您手头还有没有新海寄来的其他信件?”



“那时最后一次收到她的信。”



“那,当时您有没有把贺年卡上的地址和联系方式记下来?”



“对不起,没有。”



“那,对于那名女子,您还记得其他事情吗?”



“谁?”



“就是新海信赖的那名女子,什么事情都可以。”



“我们只是在新海搬家前来我这里寒暄时谈起过。”主妇似乎有些困惑,把手放到脸颊上,“新海说是两个女子去国外,我嘱咐她一定要小心,她却兴高兴烈地说没关系,一起去的人完全可以依赖,自己根本不用担心。”



“还有什么?”



“也许听她说过,但隔得太久了,”主妇摇了摇头,补充道,“好像说过那人像郝思嘉。”



“郝思嘉?”



“嗯,郝思嘉·奥哈拉。当时我觉得那比喻好奇怪,所以印象较深。”



郝思嘉·奥哈拉——《飘》的主人公。



6



身穿灰夹克的男子坐在从里面数第二台游戏机前。看了看盘子里剩的弹珠,加藤冷哼一声,估计用不了五分钟盘子就会变空。



旁边的座位空着。加藤坐下,注视着绷着脸玩弹子游戏的人的脸。那人似乎很快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停下手,眉头紧锁地看着他。



“你是安浦?”加藤从上衣里取出证件。



安浦达夫的脸色立刻变了,似乎还咽了一口唾沫。“我什么都没干。”他抬高了嗓门。



“我没说你干了什么。想跟你打听点事,去外面说吧,反正看样子你今天手气也不好。”



安浦的眼睛里浮现出怒意,但似乎没有找到合适的措辞和警察顶嘴,只紧绷着嘴一言不发。



“该走了。你夫人拼命工作养家,你也该适可而止。”加藤拍了拍安浦的肩膀,“我请你喝酒。”



安浦的脸色马上缓和下来。两人进了王子站附近的小酒馆,加藤选了最里边的桌子,问安浦喝啤酒还是清酒,安浦挑了清酒。



“想问问你福田工厂的事。”加藤一边给安浦倒酒一边说。



安浦的脸马上拉了下来。“那个臭老头怎么了?”



“工厂倒闭了。福田社长境况凄惨,差点就要上吊了。”



“哦?”安浦歪了歪嘴角,“真是活该。”



“你在那厂里干了很久?”



“十多年。可只为我受了点轻伤,臭老头就把我炒了。”他用左手拿起酒盅,一口气喝干了。右手的手背上残留着丑陋的伤痕。



加藤又为他倒酒。“手指能动弹?”



“能动。有点麻,但没什么大问题。”



加藤想,即便如此,作为手艺人肯定不行了,但他没有说出口。“福田工厂主要做什么?”



“做什么?这种事你问社长不就知道了?各种各样的零部件呗。”



“安浦,你以为我会为了问这些明摆着的事专门把你带到这里?”加藤又给他倒了杯酒,“多喝点。如果你告诉我,可以再给你要一瓶。”



“实际上就是加工各种各样的东西,那有什么办法?那种工厂的优点就是什么活都承接。”



“那,你辞职的时候在做什么?我再问具体一些,工厂里留下很多图纸吧?当时什么样的图纸多?把你能想到的都告诉我,我会全记下来。”



安浦手拿酒盅,满脸诧异地望着加藤的脸。“你问这些干什么?工厂和什么案子有关系吗?”



“和你无关。”话刚出口,加藤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不,也并非完全无关,或许开端就是你。”



“我?”



“你的手是被女人刺伤的?”



安浦立即把右手藏到桌下。



“还记着那女人的长相吗?”



“没记清楚。当时天色晚了,也没有死盯着她的脸看。”



“再见面能认出来吗?”



安浦瞪圆了眼睛:“还能见到?”



加藤没有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叠照片,共六张。其中五张是毫不相干的女子的照片,剩下的一张是偷拍的新海美冬。“她在不在这里面?”



安浦放下酒盅,伸手拿过照片。他睁大眼睛,一张张凝视,拿着照片的右手不停地发抖。



“怎样?”



“看不出来。”加藤懊恼地说,“当时她浓妆艳抹的,又过了这么长时间。”



“嗯,没办法了。”加藤从安浦手中拿过照片。



“慢着,什么意思?照片中有把我刺伤的女人吗?你怎么会有这些照片?”



“这个我不能说,是办案秘密,你要忘记这件事情。”加藤斩钉截铁地说。



“怎么能——”



“不过,”加藤抓起酒壶,“如果案子查清了,我会专门告诉你。为此还需要你的合作——怎么了?快喝酒呀。”加藤把酒倒入安浦的酒盅。“关于福田工厂,只要告诉我你知道的事情就行。”



一个小时后,加藤冲进了福田工厂。他粗暴地打开门,没打招呼就闯进了卧室。福田正躺在被子上,没看见他妻子的身影。



“喂,社长,快给我起来!”加藤骑在福田身上,揪住他的衣领。



福田翻着白眼,满脸通红,满嘴酒气。



“你竟敢骗我!”



“什、什么事?”



“别跟我装糊涂。你说只给了他图纸?不对吧,工厂的设备是不是也让他用了?”



福田脸色大变,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



“我问你,你让水原用这里的设备了吗?不,不仅如此,材料是不是也给他了?不是说设备全不能用了吗?”



“不是,你来的时候确实不能用了。”



“水原来的时候呢?”



福田发窘地扭过头,加藤甩了他一记耳光。“快给我说清楚,让他使用机器了吗?”



“稍、稍微用了用……”



“多长时间?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不是……”



“我问你让他用了多长时间,快说!”



“三、三天左右。”



“浑蛋!”加藤一下把福田撞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