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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1 / 2)



离午夜十二点还有一段时间,琴叶从大江户线胜哄站出口跑上地面。



她溜出公寓,从汐留搭了两站的车过来,在几乎没有行人的河边住宅区中移动。她第一次到这一带。接近手机地图指示的独栋房屋,她按下门铃。



虽然有些年代,这栋附车库的双层独栋建筑仍十分雅致。听说须磨单身,不过以前应该拥有家庭。



玄关门敞开,须磨探出头。他穿衬衫与西装裤,隔着琴叶的肩膀张望四周,似乎在观察有无其他人尾随。玲奈也常有这样的举动。



「请进。」须磨邀琴叶进屋。



「打扰了。」琴叶低头打招呼,踏入门口。脱鞋处只摆着一双像皮鞋的帆布鞋。



玄关空间狭窄,但挑高至二楼。接近褐色的微弱照明既温暖,又冰冷。



须磨锁好门,转身面对琴叶。「纱崎没一起来吗?」



「她冲完澡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似乎很累。」



「所以你一个人偷溜过来?这样不太妥当。」



「因为我未成年吗?我好歹算是社会人士,应该有行动的自由吧。」



见她流露尖锐的态度,须磨浮现困惑之色。「你要谈什么?」



出门前,琴叶从宿舍打过电话,请他通报Skylinei失窃。但是,琴叶表示想直接与须磨见面。她说,抱歉突然提出请求,但我接下来要去府上拜访。



琴叶注视须磨。「您不在意玲奈姐的遭遇吗?」



「我把反侦探课全权交由她处理,一切等她报告。」



「她差点丢掉性命。」



须磨望向琴叶手边。「你从那本相簿得知那起事件吗?你学会调查的诀窍了。」



「我使用全国国高中生制服资料库。如同您的教导,确实带来很大的帮助。玲奈姐就读滨松北高,一起拍照的女孩就读滨松萧山中学。最后几张没有玲奈姐的身影,只有那女孩和她的同学,而且是穿丰桥东中的制服。长得与玲奈姐颇像,是她的妹妹吧?」



须磨低声嘀咕,毫无掩饰的意思:「只要在雅虎搜寻引擎输入『滨松萧山中学』和『丰桥东中』,第一个结果就是相关报导。」



这么干脆的措词,就是琴叶想听到的答案。她一时说不出话,果然如此。



「有一则报导写到,被害者有个大两岁的姐姐,她一直期待能再次在新体操全国大会为姐姐加油。玲奈姐三年前是高中生,时间吻合。」琴叶细声道。



「纱崎咲良过世时才十五岁。」



琴叶感到一股苦涩的落寞,目光自然落到相簿上。她翻开封面。



有姐妹俩的照片。时节大概是冬季,枯叶在光影中飞舞。玲奈与咲良靠在一块,围着同一条围巾。从那天真的笑容,看得出咲良由衷仰慕姐姐。玲奈脸上浮现不同于现在的柔和微笑。



还有年纪更小的照片,大概是小学低年级拍的。上头有父母的身影,约莫是在七夕祈愿竹前留下的纪念照。此外,有姐妹各自出示手写祈愿签的照片。咲良的祈愿签写着:希望姐姐能晋级国民体育大会,得到第一名。玲奈的字漂亮得不像个孩子,写着:希望全家人笑口常开。



玲奈穿着国中制服的期间,父母不时入镜。她与母亲的感情似乎特别融洽。在夏季的海边,茂密的枝叶化为自然的遮荫,穿白洋装的玲奈紧抱着母亲。琴叶不曾见玲奈露出如此娇憨的表情。跟母亲共度的时光格外开心,玲奈无论在哪一张照片都带着笑容。照片里,姐妹俩穿泳衣在海边嬉戏奔跑,也有盖着草帽躺在沙滩睡着的模样。



夜间庙会的照片中,玲奈与咲良都十分适合穿浴衣,戴着同款不同色的发饰。在神社院落内,两人面对面玩仙女棒。



母亲的身影最后一次出现,是在玲奈高中入学当天的照片,之后便不再现身,而父亲很久以前就没入镜。不过,姐妹的亲密情谊没变。在竖着「全国高级中学新体操选拔大会」立牌的门前,咲良和几个同学一起拍纪念照。她满面笑容举起手工制作的横布条,写着「姐姐加油」几个大字。玲奈站在一旁,微微垂着头,有些难为情。



接着,姐妹单独在家或住处附近的照片增加,好几张都是在同一天拍下的影像。紧紧依偎到脸颊贴在一起的两人神情中,掩不住忧郁。或许是决定让咲良转学,两人依依不舍。



之后,全是咲良穿丰桥东中制服的照片。从前她笑容中的快乐发自肺腑,剩下自己一个人后,表情隐约透着空虚寂寥。



最后一张又与七夕有关。这次是咲良的自拍吧,只有手和祈愿签入镜。祈愿签上写着一行字:我想跟姐姐见面。



这肯定是远远早于七月七日拍下的照片。咲良未能迎接那年夏天的七夕,愿望也没实现。



琴叶努力着不要哭出来,但泪水仍渐渐模糊视野,愤怒的情感猛然爆发。她注视着须磨,一股作气问道:「报导提及犯案的跟踪狂雇用侦探,这是成立反侦探课的理由吗?」



须磨略略垂下目光,「这是纱崎的愿望。」



「因为玲奈姐不晓得其他的生活方式。社长只是在利用玲奈姐,竟然让她遭遇那种危险。」



「我早明白会受到责难。」须磨痛苦呻吟般低语。「要是不让她进入公司,谁晓得她会在哪里做些什么?就读PI学校的情况也一样。即使不留在我这边,纱崎仍会自行展开行动。当时她没有知识,又没有常识,只会走上歪路。她迟早会步上成为犯罪者的命运。」



「现在不是一样吗?」



「没错,」须磨直视琴叶,「纱崎只剩下成为犯罪者这条路。失去妹妹后,不惜犯法的念头就在她心中萌芽,日渐增长。当初认识纱崎,她已拥有无法回头的眼神,我不能放任她不管。既然如此,让她在我身边学习与工作是最安全的道路。无论是触犯法律的方法,或这门反社会的职业技术,我都毫不保留传授给她。」



琴叶一阵颤栗,「您晓得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理解了吧?侦探事务所的实际业务尽是犯法的行为,否则无法应付加强个人资料保护法的时代。但是,我们不仅是过着违法的生活,而会为委托人付出全力,跟不肖业者不同。」



「按玲奈姐的状况,总有一天会变成杀人犯。」



「不会。纱崎在道场受过无数次留命不致死的私刑,技术早烙印在骨子里,非常清楚界线。在消灭盘踞业界的不肖业者这个目标上,我与纱崎利害一致。」



「黑道的歪理还不是一样,说什么虽然违法但己方是正确的,对手的行为不当所以要收拾掉。」



「十几岁的你还不懂吧。黑道将反社会当成存在的价值,侦探业却受到社会的需要。过当的秘密容易衍生虚伪,外遇、劈腿、贪污舞弊,不可侵犯隐私的法律规范变相保障背信弃义的行为。即使法律代表的是理想信念,但民众没成长到那样的高度,反而只会助长家庭失和与职场混乱。如果探究真相属于违法,也无可奈何。为了解决问题,必须有人弄脏双手。警方没办法介入民事案件,由我们来做。有些事在社会上虽不合法,行为本身却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