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嗳,沾到蛋壳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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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嗳,沾到蛋壳了喔。”



佐江伸出手,帮我拿下沾在制服毛衣上的那个。是刚才吃的水煮蛋蛋壳。不知怎的有点痒,我发出声音笑了起来。配色呆板的书桌表面上,铺有白色地毯般的面纸,上面叠放着剥下的蛋壳碎片。佐江用手帕包着自己的水煮蛋,小心翼兴地在桌上敲出裂痕,仿佛挖掘化石。



我已经吃完营养午餐了。衔着喝光的铝箔包牛奶吸管吸了好几次,发出抽干空气的愚蠢咻咻声,有点好笑。我一边啾啾吸着吸管,一边从隔间里走出来时,坐在电脑前的长谷部老师不知道是不是很忙,装做没看见我的样子。我对着吸管吹气,铝箔包鼓起了一点,牛奶的味道窜进鼻腔。我把手指伸进触感粗糙的再生纸盒,把洞挖大。



站在洗手台前洗牛奶盒时,隔间里传来吵闹的声音。嗳!奈津!来一下来一下!听到那仿佛中了乐透的声音,我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啦?又中大奖了?”



吃棒冰中了再来一支,就算是小学生也不会高兴成那样。



能坐四个人的事务桌上,相亲相爱地并排放着两个营养午餐的托盘。坐在桌边的佐江一脸得意,高举手中的水煮蛋。那是一颗蛋壳剥得很干净,表面光滑,一点破损都没有的水煮蛋。来自窗外的阳光照在那颗蛋上,发出温润的光泽。佐江以三百六十五度完整秀出那颗蛋给我看,真的一点破损都没有。“如果剥完水煮蛋蛋壳的时候蛋白一点都没有破损,那天就会发生好事喔。”



一般国二学生大概不会一脸认真地说这种话吧。可是佐江就是这种女生。她每天早上一定会准时收看电视上的星座运势,而且连我的星座都一起确认,到学校后再告诉我。嗳嗳,昨天人家看到流星了喔,可是完全来不及许愿,超失望的啦。这么不甘心地跑来告诉我这种事也不只一次两次。第一次在这里吃水煮蛋的时候,她像分享什么重大秘密似的,跟我说了那个关于剥蛋壳的魔法。



当然,那种事我完全不相信。但是从那天起,我开始每天都小心翼翼地剥蛋壳了。因为,万一是真的怎么办?如果幸运真的因此降临,不就赚到了吗?我们每天都吃水煮蛋,挑战的机会要多少有多少,只要成功就能免费赢得幸运。不过,我用手机上网查过了,水煮蛋的蛋壳好不好剥,其实跟煮的方式有关。照我妈的煮法,想剥出一颗漂亮的水煮蛋很难,希望蛋白毫发无伤似乎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所以,我每天都过得不幸运。



“好幸运喔,很久没成功了吧?”



我这么一说,手里拿着水煮蛋的佐江就咧嘴笑了笑。嗯,今天绝对会发生好事,我有这种预感!被她那么一说,连我也感染了那份天真无邪的幸福。



佐江津津有味地吃起水煮蛋。因为她看起来实在太幸福了,我决定连她的牛奶盒一起洗起来。转开洗手台的水龙头时,佐江哼歌的声音从隔板后面传来。嗳,奈津,餐具我来收拾喔。一阵塑料餐具清脆的碰撞声响后,只见她拿着叠成两套的餐具走出保健室。



我用手帕擦手,都是牛奶的味道。佐江一不在,这里就会瞬间静下来。墙上时钟的滴答声听在耳里好舒服,很像节拍器。下午的上课时间已经开始,我小心不让长谷部老师发现,偷偷滚到床上,用脸颊磨蹭毛毯。



朝窗外望去,看得见正在上足球课的男生们。这么热的天气,他们却像狗一样追着球跑,真是蠢毙了。这里冷气够强,从天空射下来的炙热阳光与教室里温吞的空气都和我无关,超舒适。体育课这种东西到底为什么存在,我真是搞不懂。当然啦,对擅长运动的人来说或许很赞,但是对大部分的人来说只能用悲惨来形容。尤其是像排球那种得组队的课真的是惨到不行。失误时不但自己丢脸,还会被大家白眼,那种事根本就是老师公开认可的霸凌。



冷气吹出的风搔过脸颊,吹动眉毛上方的刘海,最近刘海剪得太土了。佐江好像回来了,听见她在隔板另一端跟老师讲话的声音。“喂喂,功课写完了吗?不开始念书不行啰。”接着是她轻轻柔柔说“好”的声音。我跳下床,回到事务桌前,把散落一桌的笔记本和笔一把拨到眼前,开始看还没写完的功课。今天之内一定要写完,真是麻烦死了。



“老师眼睛好亮喔。”



回来的佐江一副忍住笑的表情,这么向我报告。



“有什么关系嘛,剩下的明天再写。”



我用耍赖的声音这么一说,趴在桌子上时,长谷部老师忽然探头进来:“不行!喂,打起精神!”佐江回到位子上,我们俩赶紧打直背脊坐好,装成振作的样子摊开笔记本和课本。



*



感觉到旁人的些微气息,我和佐江面面相觑。佐江已经写完功课,正打开数学问题集。我们屏气凝神地戒备。浅奶油色隔板的另一端,传来“打扰了”的声音,门打开了,进来的是女生。我俩四目相接,对彼此笑了笑。接下来,我们得像玩躲猫猫的时候那样尽可能掩盖自己的气息才行。一旦嘴里发出声音,或是碰到东西发出声响就算输。不能让人发现我们在这里,就像玩一二三木头人那样。只要稍微一动,隔板另一端的人就会察觉我们的存在。



进来的女生好像是哪里破皮还是擦伤了。从隔板另一端她和长谷部老师的对话大概可以猜出来。万一是因为发烧或生理痛而来的话,今天对我们来说就会变成糟糕的一天。因为那么一来,我们一整天都得在屏气凝神中度过。要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聊起天来,就会被老师骂。



隔板另一端,老师正在看那个女生受伤的程度。我用手肘轻碰佐江,要她转向我。我鼓起聴帮子做鬼脸,佐江拼命忍住笑,可是为了表达她想笑的心情,又像表演哑剧般做出捧腹大笑的动作,一边用嘴型表示“奈津,不要这样啦!”一边挥手拍我。就目前战况看来,是佐江居下风。我完全没发出声音。我朝她侧腹伸手想搔她痒,她扭动身子闪躲时,把椅子撞出了声响。瞬间,我们两人像石化一般身体硬。没问题,没被发现。两人松了一口气,又窃窃偷笑起来。



“这得好好冲洗一下才行了。小奈,可以帮我拿卫生纸来吗?”



隔板外传来呼唤的声音。我收起笑容,鼓起的腮帮子慢慢消风。佐江像关掉开关的娃娃一样面无表情,抬头看我。“小奈!”老师又叫了一次。好啦好啦,我听到“,听到了啦。最近的长谷部老师很狠。卫生纸?那种东西自己去拿不就好了。我故意大动作拉开椅子,发出声响表示知道了,接着轻吸一口气,走向堆放卫生纸的柜子。这里是从隔板外也看得见的位置。我朝门口投以一瞥,看见正在水龙头下冲洗伤口的女生。她穿着体育服,应该是三年级的学生。我取出一卷卫生纸,低着头走向老师。我感觉到那个三年级学生的视线投射在我身上,无法抬起头。



我把卫生纸塞给老师,在她交代我做其他事之前离开那里。一坐回椅子就听见了。那声音很小,如果在教室里一定听不见。



“那个女生为什么在这里?”



我感觉脸颊发烫。



“她是卫生股长,来帮我忙的。”



长谷部老师笑着说谎。



三年级学生向老师道谢之后,走出保健室。



门一关上,我们就喘了一口气。



要是平常,这时我们一定正用尽丹田之力捧腹大笑。强忍的笑意从身体涌出,笑得停不下来。没被发现呢。对啊。可是佐江你把笔弄掉了吧,那很惊险耶。还敢说我,奈津你还不是咳嗽了。要是平常,我们就会像这样说笑,不过今天却没办法。我把桌上的百力滋饼干棒拿过来,抽了一根出来,然后装出我根本无所谓、不在意的表情,把那根百力滋叼在嘴里。脸颊一带感受到来自佐江的视线。



“功课有好好写完了吗?”



长谷部老师从隔板后探出头问。



我露出闷闷不乐的不满表情,不得已开口响应。谁叫佐江都不回答。



“佐江已经开始写问题集了,很乖吧。”



“是喔,数学吗?”长谷部老师盯着问题集看。“我念书时数学不行,啊,现在还是不行就是了,很不擅长二位数的减法,像是二十七减九那种的。”



“那哪是数学,只是算术吧。”



那么简单的问题连我都会好吗!什么嘛,佐江这么嚷着笑起来。原来即使算术不好,也能当上保健室老师。



“最近佐江很认真用功喔。”



长谷部老师佩服地说。我咬着百力滋,打开佐江的问题集,想找看看有没有自己也解得开的题目。一看到上面写的都是我看不懂的公式,立刻把书阖起来。



佐江抬头看老师,然后点了点头。



“我觉得……得把落后的进度补回来才行。”



我凝视着佐江那头润泽亮丽的长发。她的侧脸透露出一股想说什么的犹豫,之后,她一鼓作气地开口:



“我……下星期想回教室了。”



道里总楚充满消毒水的味道。可是,只要在佐江身边,她的洗发精香味就会扑鼻而来,让我切实感受到,被这隔板隔起来的不只是我。



聪到佐江这么说,我用力一咬。



叼在嘴里的百力滋应声而断,掉在桌子上。



*



侧耳倾听喧闹般哗啦啦的雨声。平常上学那条路排水不良,下雨时走在上面非常痛苦,原本想请假的我,今天仍旧来到保健室。原因自己也不清楚。至少,在佐江来保健室报到之前,去年的我遇到这种日子铁定请假,一路睡到下午。



我和佐江总在早上八点过后到校,一起守在这座要塞里。我曾想过,所谓的关起城门死守城池就是这么回事吧。至于为了保护自己而抵御的是什么,说明起来又很难。总觉得只要走出这里一步,就会遇到什么很可怕的东西,身体不由得缩了起来。食物好像从胃底翻涌上来,得找间厕所呕吐才行。但是,厕所里的对话总会使我神经紧绷,所以最好找一间位于校园角落、谁都不会去的安静厕所。没有人会来、没有其他人在、不被任何人发现的地方。在一个可以随时呕吐的地方,关在里面待上好几个小时。我的关起城门死守城池就是这么一回事。



午餐时间我们两人吃的水煮蛋,说起来就是死守城中的军粮。因为要去教职员办公室拿营餐午餐太难受了。就算再怎么跟我说其他人都在教室里吃饭,可以一个人去拿午餐,那还是太困难了。毕竟,很可能有人为了上厕所或其他事情离开教室,在走廊上不期而遇的可能性还是很高,太危险了。光是想到那种时候对方看我的奇异眼光,吃营养午餐的时间就能使我陷入忧郁。



所以我每天都饿着肚子躺在床上,每天中午都神经衰弱。妈妈总是抱怨这样浪费她给我缴的营养午餐钱,要我好好吃饭。说是这么说,她还是会让我带水煮蛋来学校。因为是能利用早上时间匆匆忙忙准备的,所以是带壳的。用铝箔纸包起来的水煮蛋,妈妈总是让我带两个。直到今年,佐江也来保健室报到后,总算能两个人一起去领营养午餐回来。不过,吃水煮蛋的习惯还是持续着,那两颗水煮蛋,现在我和她一人一颗分着吃。



今年冬天,佐江第一次来这里时也不肯去领营养午餐。就算老师催促她,她还是沉默不语,扭捏地坐在床上。



“要不要吃?”



我记得很清楚,把包着铝箔纸的水煮蛋递给她时,她用高兴到不行的表情点头,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在喂小动物饲料。



不知不觉中,雨下得愈来愈大。吵杂的雨声掩盖了我的声音。躲躲藏藏的呼吸声也好,翻身时床铺发出的嘎吱声也好,莫名想呐喊的冲动也好,全部被雨声盖了过去,仿佛我根本不在这个地方,连存在都被抹消,就和教室里的喧嚣一样。不过,遮住我的帘子的另一侧,隐约传来佐江用自动铅笔写着什么的沙沙声。



我钻出毛毯,用手压住紊乱的头发。脚套进拖鞋里,把手伸向帘子。从轻轻拉开的缝隙间,看得见坐在桌子前动笔写着什么的佐江。我自认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佐江却抬起头来,与我四目交接。



“奈津,你不要紧了吗?”



她露出交织着安心与不安的表情。或许是因为我从一大早就一直躺在床上的关系。



该怎么回答呢?不要紧是指什么?不要紧是什么样的状态?健康有活力、活得像个普通学生那样就是不要紧吗?



我钻出帘子外,任由毛毯散乱一床,老师看到一定会生气吧。可是我觉得自己一定会再回床上去,所以就不整理了。



“在用功?”



平常一个人打发时间时,我们不是看漫画就是画图,不是会好好写功课的那种认真学生,如果是的话也不会来这个地方了。不过,最近的佐江总会打开我没看过的问题集,一副很忙的样子在笔记本上写东写西。



“昨天没做完的。”佐江苦着一张脸这么说。好像是数学作业。哼,数学。数学是吧。数学作业那种东西,做得这么认真又能怎样?比起画图或看漫画更有趣、更重要吗?佐江好像突然变成那种会主动参选班长的模范生,我的内心生起一股没来由的烦躁。



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已经中午了。想到要去领营养午餐就痛苦,于是我从放在椅子上的背包里拿出用手帕和铝箔纸包住的水煮蛋。



我剥开银色的铭箔纸,露出水煮蛋浑圆的白色表面。



“要去拿午餐吗?”



佐江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说。我摇摇头,回答没有食欲。接着,虽然可能有点凉掉了,还是拿出另外一颗蛋。



“佐江也吃吗?”



她的脸瞬间亮起来,对我点点头。我一边说“给你”,一边把用铝箔纸包住的蛋放在她轻轻伸出的手上。



我们剥了一会儿蛋壳。午餐时间在保健室里默默剥蛋壳的国中生实在非常滑稽。太奇特了。至今读过的任何少女漫画里都没有出现过这种场景。基本上我们就是被放逐到与少女漫画里的世界相隔遥远的地方。举例来说,上课时传纸条、下课时在厕所聊八卦、喜欢上足球队的男生等等……在这里,那些事情与我们无缘,离得远远的。



因为,我们不是“不要紧”的学生。



蛋壳剥不好。在桌子上敲出裂缝时就已经伤到蛋白了。似乎敲得比想象中还用力,长长的指甲掐进蛋白表面。



“刚才啊,松元老师来过。”



佐江想起什么似的说。她把漂亮地剥到一半的蛋放在铝箔纸上,暂时放开手,从放在问题集旁的档案夹里拿出一张B5的影印纸,放在事务桌上推过来。



“叫我拿给奈津。”



上面印着“升学就业意愿调查用纸”。



我把蛋拿在手上,默默低下头盯着那张纸看。



纸上分为几个字段,分别以细小的文字印着第一志愿校、第二志愿校等详细事项。



“这什么?”



我明知故问。



“说是调查升学就业意愿的单子。老师说,叫你早点交。”



抬眼一看,佐江正用双手捧着水煮蛋,把蛋拿到嘴边。这女孩和我不同,她外表长得好耵,连这种小动作也美得像一幅画。没错,佐江和我不同,她条件好。



我忍不住嘟哝“好麻烦啊”。升学就业意愿这种事怎样都无所谓,反正像我这种人生失败组是不可能上高中的啦。将近一年的时间,到了学校也只来保健室报到,校内成绩一路退步,有哪间高中会收这种学生?就算有也不是普通高中,要不是专收笨蛋的高中,就是夜间部,再不然就是函授学校……总而言之,都是那种地方。失败组的人一辈子都是失败组。有资格表达升学就业意愿的是那种认真上学、在教室里过得很顺利的人——那是专属普通国中生的权利。



“你真的打算回教室?”



佐江收起笑容,微微皱眉,安静地点点头。



“为什么?”



我穷追不舍,抛出下一个问题。



“问我为什么也……”



“为什么要离开?佐江离开这里也无所谓吗?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失败组一辈子都会是失败组喔。你的校内成绩绝对已经落到最低等级,无法挽回了喔。即使如此还是要回教室?



为什么我就不能坦率地说声“加油”呢?在任由焦虑驱使自己说出这些话时,我开始冷静分析自己的态度。可是,不然要我怎么说?



你明明要抛弃我,从这里离开了。



“我不要紧的。”佐江低垂的视线落在铝箔纸上,盯着光滑而带有光泽的水煮蛋。“奈津又是怎么样呢?”



我?



“奈津又是怎么样呢?不去教室的原因是什么?”



我还保持着连珠炮丢出质问的姿势,突然间像子弹用完的手枪一样,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们一直没告诉过彼此每天来这里的原因。除了完全不认为对方能理解外,我认为佐江一定也不希望我过问。这六个月来,我们一直一起在这里度过,我却不知道关于佐江的任何事。同时,佐江也不知道我的任何事。



原因是什么?



我才想问你呢。



“那和佐江无关。”



一把注意力放在眼前,事务桌鼠灰色的桌面便映入眼帘。我这才发现自己无法抬起头。



“算了,随便佐江你要去哪啦。丢下我回教室也没关系,反正你绝对不会顺利的。”



所以,再也别来这里了,你这个叛徒。



说完都觉得自己好惨。我终于再也忍不住,站起来掀开帘子。为了不发出呜咽声,我闭气钻进毛毯里。本以为吵杂的雨声该会盖过所有的声音吧,耳边却传来推开椅子、离开房间的室内鞋的声音。



*



佐江从保健室毕业三天了。



我充分感受着刚开始到这里来报到时的无聊。没人陪我一起抱怨老师出的功课,遇到不懂的问题时也没人可以问。在隔板隔出的狭小空间里,只有我一个人尽可能不引人注意地活在这里,掩饰自己躲在这里的事实。明明是早已熟悉的风景,感觉却像突然被关进一个陌生环境。



有时会有不认识的学生来保健室,他们和长谷部老师说话时,我会趴在事务桌上,从头到尾闭着眼睛。这里没有半个人唷,没有人在这里。所以,拜托谁都不要过来这边,也拜托长谷部老师不要叫我帮忙做什么。奶油色隔板的另一端,有个毫无理由拒绝进教室、已经将近一年每天来保健室报到的可怜学生,这件事我不希望被任何人知道。所以每次长谷部老师喊着“小奈,帮我拿笔记本来”的时候,我才会屈辱得咬紧牙根。从隔板后走出来,在笔记本上登记来保健室的学生班级、座号、名字和受伤状况是我的工作。老师在帮学生检查伤势的时候,他或者她总会用好奇的眼神观察从隔板后面走出来的我,脸上浮现理解的表情,好像在说“啊,是只能来保健室报到的可怜学生”。



为什么我非得面对这么凄惨的处境不可?别看,别听,别发现我。因为我又不是自己喜欢关在这里才来的。不是的。真的不是喔。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宁可每天专程来学校的保健室报到,也不愿留在有电视和漫画、还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的家里房间呢?好久以前,长谷部老师问过我这个问题。当时我的回答是,因为来这以跟佐江玩啊,我们总是用扑克牌玩“心脏病”。我是说真的。不过,在那之前呢?佐江开始来保健室报到之前,我一个人又是如何度过在这里的时光?我想起午休时和老师一起玩UNO纸牌的事。和家里的电脑或Wii比起来,在这里玩的东西都好不高科技,又逊又无聊,像小学生一样。明明这么觉得,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