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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狂暴的魔性】(2 / 2)


城崎家的么女——城崎绫。两个姊姊都已毕业嫁人。



父亲是T大建筑系第一名毕业,日前是世界闻名的建筑师。绫从小孩子开始,就认为父亲是没有人能比的理想男人。



父亲今年虽已四十八岁,可是,看起来仍然充满活力,有着文雅的英国绅士风貌,脸庞英俊而充满智慧,声音高尚而沉着……绫很爱父亲,父亲也很疼爱从小就容貌出众,表现出优秀才能的么女绫,对自己的妻子、另外二个女儿和其他人,父亲都没有这么深爱过。



在绫还未成年,父亲就对她这么说过:“我这-生最爱的就是你,绫。你是我最棒的女儿,是我的艺术品。你想要的东西都可得到,想做什么都可以,因为你是这个家的女王。”



纵使绫提出无理的要求,父亲都会听,想要的东西都会给她,任何事情都可以做,因为对他来说,绫是最好的女儿。



“我长大后,要成为爸爸的新娘子。”



在念小学低年级以前,只有父女相处时,她说出这句话时,父亲总是很高兴的眯着眼睛点着头;不久,当她知道结婚的意义,知道女儿不能成为父亲的新娘子时,想成为父亲的新娘子的愿望并没有消失掉。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有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是他的妻子,绫的母亲。



(为什么父亲会跟那种女人结婚呢?我为什么是她所生的孩子呢?)因为那个人漂亮?不,不是。因为那个人很高尚,跟父亲很相配?会有那种事吗?



只有骄傲,感觉不到知性——是个只会享受丈夫财富和名誉的卑鄙女人……非常早熟的绫从念小学起就开始轻视母亲,因为身为她的女儿而感到非常的羞耻,无法谅解自己的体内,流着一半那个女人的血液,她实在无法相信那是事实。



“为什么父亲会跟那个人结婚呢?”



在发生家庭教师事件前,她曾向父亲问过这个问题。



“因为那时并没有像绫的人呀!”



父亲这么回答道。如此一来,绫越发增强自己的信念。



父亲已经一点也不爱母亲,因为她跟父亲不相配,能跟父亲匹配的,是更漂亮、更高尚、脑筋很好的女人……(就像我一样……),小学高年级,然后中学——随着年龄的增长,绫越发的漂亮,变成才华横溢的少女。家庭教育由父亲负责,其他方面则由绫的专属女佣照科。



对绫来说,父亲以外的人都不是人,包括母亲、两位姊姊、亲戚、以尊敬和幢憬的眼光看她的学校朋友、夸奖她优秀的老师。她相信父亲也一定跟她同属一国。



父母亲的夫妻感情很冷淡,旁人眼中绫和父亲异常亲密的情况,更加速夫妻感情的冷淡。



平日的晚上和星期假日,那个女人都是以卑鄙的眼神看着在音乐室听古典音乐的父女俩,丈夫的心被女儿攫走的可怜女人……(可是,绫,你再怎样抓住父亲的心,也无法成为他的妻子呀!)母亲冷漠的眼神,不思反省自己,只是一味没有品味的嫉妒。



(他的妻子是我呀!你是他的女儿。不管你使出任何手段,你都照法把他攫为已有,只会让自己坠入畜牲道!”



那个女人经常以露骨轻蔑的眼神注视着嬉戏的父女俩。



她大概打从心底很痛恨我这个女儿吧。



“——让她死掉好了。”



在黑暗中听到自己的声音,绫突然放松嘴唇,闭起眼睛。



(是呀!就让那种女人死掉好了。)深爱的父亲目前远在美国。当她知道父亲要去美国时,当然也希望自己能一道去。她一面在内心里描绘没有那个女人的打扰下,跟父亲一同在海外生活的情形,一面期待父亲会带她去。可是——父亲再三考虑的结果,为了不影响学业,不同意绫一起去。



“我也不会带你妈妈去。”



他向表示不服的绫这么说道。



“两年后,我回来时,你已成为非常漂亮的女人,好高兴!”



就这样,绫才来这个学园就读。



(爸爸……)明年夏天,父亲就回来,那时她要以最灿烂的笑容迎接他,可是——可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为什么……”



来到这个学园后,绫第一次经验被“处罚”。



转校不久,她在不知情下违反校规,头发绑着红色缎带前来学校,不但被老师叱责,也被老师用教鞭抽打手心。在上课时,茫然注视着窗外,想着父亲时也……直到那时为止,不管是在家里,或是在学校,绫从未被人叱责、处罚过。绫一直是毫无缺陷的完美女儿和学生,因此,偶尔犯一下小错也不会被处罚,尤其是在家里,纵使母亲和姊姊责备绫,父亲为了袒护绫,反过来责骂她们。



不管什么时候,父亲都会原谅她,保护她。不管什么时候——对,就连把那个家庭教师从窗子推下去时也是。



(这个学园的老师……)可是,她认为绝不能把内心的感受表现出来,因为能跟父亲匹配的女人不能有不满或反抗的举动。



结果是她再也忍耐不下去。相信在这个世上唯一能跟父亲匹配的人(也就是非常完美的女人)的自己,竟然在这个学园被发现过错,被施以处罚。因此……狩猎魔女。



她无法把压抑在心里的不满情绪向老师发泄出来,只好向不会违背自己的审美意识和伦理观的对象出气。



从守口委津子开始的狩猎魔女的游戏,如果只那么一次就能满足绫和其他少女的需求,或许这种对他人不利的“欺负”事件就能落幕。可是……“她的眼睛……”



她——也就是高取惠的眼睛。



从浓浓的睫毛下面看着绫等人。是乌黑亮丽的眼睛,明显在戏弄人的眼睛。



绫觉得母亲的眼神跟高取惠的眼神重叠在一起,是嫉妒自己跟父亲要好,加以嘲笑的那个女人的眼神。



在“裁判”——“处刑”惠时,绫在她的瞳孔看到母亲。“魔女”这句话是透过惠丢给母亲的诅咒。



接着,那晚——也就是第二次处刑的那晚也……绫深深的靠着椅背,喃喃低语着:“并没有打算杀人。”



——不,不对,我是打算杀人。



绿拿出装有灯油的瓶子时——向惠挥洒灯油,手拿火柴时。



(我们要审判你。)(如果要我们原谅你,只要你跪地求饶就行。)绫的确把对束缚住父亲的那个女人的憎恨和杀意,转嫁到眼前的少女……她想隐瞒真相。由于她知道以前在那个房间,在同样情况下所发生的烧死事件以自杀结案,所以她相信只要“共犯”能三缄其口,就绝对不会被发现真相。



可是,“共犯”之一的千秋被人杀害,接着君江被杀害,今晚加乃和绿……“最后是我吗?”绫以稍高的声音向黑暗问着。“这是高取惠的复仇吗?会有这样无聊的事情吗?”



当然没有人回答。



(和泉牙子——)(是她呀!)绿是对的。一定是她知道惠的死亡真相,为了复仇……(她呀!是她干的好事!”



非得尽快把她抓起来,封住她的口不行。在她把真相告诉别人以前,不管采取什么手段——最好能激起班上同学的恐慌,伪装成事故杀害她……就在那时——绫感觉到有人,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



“是谁?”



她把视线投向面对走廊、稍微打开的门。



“有人吗?”



已找到牙子吗?是某个老师吗?



(或者是……”



就在她想第三个可能时,突然从门外冲进一条黑色的影子。



“啊!”



发出大叫时,以非常快的速度跑进餐厅的那条黑影冲进绫的怀里。



“啊啊啊!”



胸部被猛一击,绫一面发出惨叫声,一面感到死亡的恐惧。



绫像发狂般伸出两手,黑影子倏然闪开,绫两手伸向半空中,黑发散乱,失去平衡的脚步,像是乱掉的舞步。绫蹒跚的跌倒在地……(不动了。)倒在地板上了。



(——死了?)(啊……真有那样……)就像从窗口掉下去的那个女家庭教师,就像身体起火燃烧的那个少女。



(不动……)心脏的跳动声。



碰、碰……这种时候竟然听得这么清楚,这种时候竟然这么响亮。



(……爸爸!)(……我不想死!”



(……不想死……)“是城崎同学吗?”



恐怖、惊愕、迷惑、怀疑、失意、悔恨、憎恶……所有的感觉坠入黑暗的死亡深渊时,绫的耳朵听到呼叫她的声音。



“是城崎同学吗?”



[第七节]



尽管少女的脚步声已离去,可是,牙子还是认为躲在桌子底下,不要出来比较好。



(还是待在这里好了。”



虽然不热,可是,额头直冒汗,她犹豫该不该用手去擦?因为她害怕会把少女们招引过来。



(警察还没有来?)(那么,阿姨果然是……)睁开眼睛——眼睛所见仍是一片黑暗——差点忍不仕发出叫声。牙子用力咬着干涩的嘴唇,紧紧的闭起眼睛。



不知道经过多久的时间?是几十分钟?或只有几秒钟?



妤像有人在恢复宁静的餐厅里走动。



(——哦?”



牙子张开眼睛。



(是谁?”



少女们应该都已出去,那么,到底是谁呢?会是那个黑色凶手吗?



“——让她死掉好了。”



听到有人在小声说话,声音很清脆……(会是城崎同学吗?”



短暂的沉默后。



“为什么……”



说话声比刚才稍微大一点。



(果然是城崎同学的声音……)她何以会在这里呢?刚才命令其他人出去寻找牙子后,一直留在这里吗?



“她的眼睛……”



她好像在黑暗中自言自语。



“并没有打算杀人。”



隔了一段时间后,又这么说道。



“最后是我吗?”



绫以稍高的声音向黑暗询问着。



“高取惠的复仇吗?会有这样无聊的事情吗?——是她呀!是她干的好事!”



(下是我!)牙子差点这么说出来。



(你弄错了,杀害你们的凶手是别人——是那个黑影子……”



牙子很想出来向绫这么说道。如果只有她,或许会冷静听她的话也说不定。



不,可是——判断绫会冷静是错误的。在黑暗中,她的讲话声虽然比不上其他少女激昂,可是,“委员会”成员有四个被杀害的今天,她应该比谁更清楚自己也是被狙击的对象,下次被狙击的就是她自己。



这种情况下,她怎会冷静下来呢?她一定是一面等待那些去追赶牙子的少女回来报告,一面拚命跟恐惧抗战,一面害怕杀害惠的自己被毫不留情的“审判”,一面决定在发狂前,把牙子塑造成凶手……尽管如此,牙子还是认为非得尽快告诉她真正的犯人不可。



(这种时候不行。)牙子把她的想法拚命的传送到看不到的绫的内心里。



(危险……凶手不是我,是其他的人呀!拜托,赶快叫警察!)突然——“谁?是谁?”



绫的声音响起,牙子以为被她发现,吓得全身僵硬。



“啊!”



更大的声音震动着黑暗。接着——听到在地毯上跑步的脚步声,接着,凄厉的惨叫声震动着房间。



“哇哇哇!……”



惨叫声拖着长长的尾音,接着,听到几个人的呼吸声、脚步声,不久,碰的-声,是重的东西向地板倒下去的声音……(是城崎同学吗?)“城崎同学?”



牙子忍不住这么问着,没有听到回答声,只听到低沉,像要断气的呻吟声……“城崎同学?”



牙子这么一呼叫,立刻从桌子底下冲出来。



走廊的灯光从两边打开的门照射进来,门的正面窗边散乱着白色宽罩衫——头向走廊俯卧在地板上的城崎的身体。



看不到凶手的影子,会是已逃走了呢?或足躲在黑暗房间的某个地方?



牙子就像用滚的般,向绫跑过去。



长长的黑发散乱在鲜红色的地毯上,瘦弱身体就像坏掉的机器人般不停的痉挛着,从胸部流出来,沾在地毯上的血——颜色变成黑色。



不久,停止痉挛。死亡瞬间的恐惧被冻结住,脸向旁边转过去。



因惊吓而睁大的白眼球,靠近鼻梁的深皱纹,可以看到舌头的半开嘴巴……出现在微暗中的死相,很丑陋的扭曲着,让人怀疑这真的是绫本人吗?



(到底你是什么呢?”



那时对自称是“魔女”的惠抱着这个谜,现在她也对绫产生同样的谜。可是,最大的谜竟是在这群美少女中吗?城崎绫才是真正的“魔女”吗?



(到底你是……)蹲下去,正要向绫的肩膀伸出手时,牙子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昏眩,用一只手扶着地板,猛摇着头。



她注意到脑中好像有什么声音在响着。



……圣诞快乐……(哦?那是什么?)……圣诞……快乐…………感觉好……根据这个……是从没有打开的电视机传出来的歌声。



……星光……灿烂…………拯救的……巫女……(那个梦……)……母亲……“住手!”女子的惨叫声。



“住手!住手!”



(啊!这是……”



是那里,年幼时被带去的别墅房间,然后——倒在白色地毯上的男人尸体(是父亲!)……手持染血的菜刀,背靠着墙壁站立的女人,从厨房山来,被这种情形吓得哭叫起来的少女(啊!是姊姊)……那个女人疯狂的眼睛注视着姊姊,用沾满血迹的刀子刺向跑进客厅要抱住父亲尸体的姊姊。



“妈妈!救命呀!”



姊姊回头向那个女人发出惨叫声。



“妈妈!”



姊姊小小的身体倒下来,重叠在沾满血的父亲背上。



“妈妈……”



因记忆突然苏醒过来,牙子忍不住这么大叫。



之后是那个女人的疯狂眼睛,转向呆然注视着从父亲和姊姊身体流出血的幼小牙子,那是她熟悉的脸,可是,她不敢相信,心想是恐怖的怪物附着在她的身上。



牙子一面哭泣着,一面躲进沙发下面。



疯狂的女人对沙发又敲又摇了一会儿,然后发出低沉的笑声离去,蹲在倒在地板上的两具尸体旁边,很恶心的开始啜泣……“妈妈。”



牙子再度这么呼叫着。



是的,那时牙子全盘看到。十二年前的圣诞夜,杀害父亲相姊姊的凶手,正是母亲——宗像加代。



[第八节]



过去和现在——牙子一面在两种时间之间振动,一面慢慢的摇着头。



横躺在眼前的绫的尸体跟浑身是血的姊姊与父亲重叠在一起,在心里的是母亲发疯的眼神、笑声、呜咽。红色的血变成巨大的黑暗,开始侵蚀朦胧的视线……逃进去的沙发底下仅有一点空间。混乱和恐怖随着时间慢慢的过上,虽然因为寒冷和害怕,全身直发抖,可是,最后还是睡着了。(肚子好饿呀!)(不可以到外面!)疯狂女人的脚步声,响起的电话铃声。(是谁?)(妈妈)(可怕的怪物……)(父亲)已经不会动,(姊姊)已经死了,(死了)(死)(死)死……黑暗的拜访……(V大河原先生吗?)警察来到时的声音,以及瞬间恢复的意识她都记得,可是,以后记忆依然是一片空白,沉在红色的深渊里……“和泉小姐?”



声音(啊!好怀念……)“和泉小姐!”



(啊……)横躺在眼前的尸体——(这里)(目前)城崎绫的尸体。



接着,牙子清醒过来。回头一看,看到他冲进餐厅。



“高取先生……”



“不要紧吗?”俊记一面问,一面跑过来。“刚才的叫声到底是……啊!”



俊记的视线冻结在倒在牙子旁边的少女身上。



“那个人?”



“——城崎同学。”



“城崎绫?”



“——是的。”



“真的已经死了吗?”



牙子蹲在地板上点着头。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俊记牵着牙子的手。



“凶手还在这里吗?”



“——多半是。”



“来,站起来。”



“啊!高取先生。”



就像决堤般,眼泪夺眶而出。牙子一面浑身颤抖着,一面紧紧握住俊记温暖的手。



“我被大家追赶,躲在这里的桌子底下,可是,她……”



“不要紧,你可以不用担心了。”



俊记用力抱住哭哭啼啼的牙子的身体。



“不要紧,因为警察已经来了。”



“高取先生,我——我已经想起来了……”



“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就像要让牙子的颤抖镇定下来般,俊记两手放在站起来的牙子的纤细肩膀上。



“宗像校长身受重伤。”



“阿姨受伤?”



“是的。她好像——”



就在那时,牙子的视线好像被什么吸引住。



俊记好像要遮住绫的尸体般站着,在他的斜后面——挂在窗子上的窗帘……“你的阿姨好像在庇护犯人……”



牙子把注意力集中在那扇窗帘,慢慢……微妙,但有点不自然的动。



牙子屏息静气的注视着窗帘的下面,透过黑暗,可以看到窗帘下面的两只脚。



“怎么啦?”



俊记注意到牙子的不寻常举动。



嘘。牙子一面示意俊记不要出声,一面慢慢的注视苦窗帘下面,俊记也随着她的视线往那窗帘下面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吓得全身僵硬,立刻放开牙子的肩膀。



“你向后退。”俊记小声向牙子这么说道。



“出来!”接着,以锐利的声音说道:“躲在那里的家伙给我出来!”



窗帘一动也没有动,露在外面的两只脚又……俊记两手握拳,向那扇窗帘迈进一步。



“再逃也没有用,给我出来。”



接着,又向前迈进一步,又一步……突然啪的一声,鲜红色的窗帘被割破,锐利的刀子向接近的俊记的脸刺过去。



俊记大吃一惊,连忙闪避,破掉的窗帘掉下来,打中俊记的头,由于冲力过大,俊记的高挑身体脸朝上倒下去。



牙子两手按着冰冷的脸颊,茫然站立着。



凶手现身了。



深深戴着黑色的雨帽,一面上下耸动着大肩膀,一面注视着想挣脱窗帘的俊记,拿在右手上的刀子,在从窗子透进来的路灯照射下,闪闪发光。



(他会被杀害!)“住手!”



牙子一面大叫,一面向凶手冲过去。



(不要杀害这个人!)牙子紧紧的抓住向俊记挥过去的手,很意外的是,凶手的手很细。手虽细,力气倒满大的,想甩掉牙子。牙子死命的抓住凶手的手,用力用头去撞凶手的咽喉。



两人的脚绊在一起,向旁边倒下去,凶手趁势挣脱牙子的手。



划向黑暗,被胡乱挥舞的刀子,夺去五个少女生命的那把凶刀,划伤牙子的左臂,激烈的疼痛直冲脑门。



凶手趁着牙子害怕之际,立刻站起来,牙子拚命的抱住对方的脚。



“住手!”



凶手一脚踢开大叫的牙子,是疯狂的力气,因为被踢中心窝,当场往地板倒下去。



胃液往喉咙倒流,凶手的脚又向因痛苦而向滚在地板上的牙子踢过去。



“住手!”



俊记终于挣脱窗帘的缠绕,很快的站起来。



“不要杀她!”



俊记大喝一声,摆好架式,凶手再度面对着他。



(高取先生……)牙子一面忍着疼痛,一面拚命的撑住两手,抬起头来。



俊记和凶手扭在一起,在地板上滚来滚去。虽然俊记的身体很强壮,可是,在对方疯狂挥舞刀子下,不久被按在地上。



压在俊记身上的凶手,朝着俊记的喉咙刺下去,俊记头一闪,刀子刺中地毯。



(他——他……)牙子虽然很努力的想站起来,可是,可能刚才被踢中心窝,使她无法使力,只能很焦急的趴在地板上颤抖着。



凶手又扬起刀子,俊记抓住对方的手。



“高取先生!”



牙子终于站起来,忘却疼痛和恐怖,朝着凶手的黑色背部猛扑过去,凶手拿在手上的刀子也随着掉下去。



牙子立刻朝着掉在地毯上的那把刀子跑过去,捡起那把刀子后,朝着失去凶刀,瞬间感到狼狈的凶手的左肩膀划下去。



“唔……”



刀子切开肩膀上的肉,并且深达骨头。



凶手按着伤口倒下去,牙子两手握着滴着血丝的刀子向凶手逼近。



“不要,不可以,和泉小姐。”听到俊记的声音。



“呃……”



牙子注视着仰起上半身的俊记。就在那一瞬间,凶手向空中跃起。



“哎呀!”



在强烈的冲撞下,?于的身体向窗子飞过去,发出凄厉的声音,玻璃破掉,粗大的窗框结实的打在她的头上。



从凶手的肩膀流出来的血滴在她的脸上。



“哇……”



两手沾到黏黏的血,血从额头流进眼睛里,也从嘴唇流进嘴里面。



“啊……啊啊……”



(血……红色的血……这样……啊啊……)意识变得朦胧起来。



“住手!”



就在那时,从对面走廊的门传来尖锐的吆喝声,背靠着窗子的牙子,从地板上爬起来的俊记,以及向牙子丢掉的刀子跑过去的凶手,全都朝那个方向望过去。



“住手!”又是一声吆喝。



站在那个地方的是宗像千代。她垂下来的左子滴着血,另一只手握着……“牙子小姐,高取先生,请不要动。”



千代以严厉的声音命令后,猛然向再度拿起刀子的凶手冲过去。



“啊!”



(阿姨!)“宗像校长!”



凶手瞬间好像有点害怕,但又立刻扬起刀子。千代低着身,向对方的怀里冲过去。



“唔……”



从雨帽下发出呻吟声,刀子即将向千代刺下去的那一瞬间,千代亮出来的刀子已刺进凶手的肚子。



俊记摸索着按下电灯的开关。从天花板垂吊下来的枝状灯架亮了,灯光驱走黑暗。



“阿姨……”



牙子目瞪口呆的向千代步履蹒跚的走过去,浑身是血站立着的千代,以悲伤和绝望的眼神,注视着牙子和倒在脚下的凶手。



凶手被沾有血迹的黑色塑胶雨衣包住身体。



“唔……唔唔唔……”



呻吟声和抖动渐渐的平息下来,不久,也就无法动惮,俊记翻动凶手的身体,让脸朝上。



“对不起。”千代说道。“我不得不这么做,请原谅。”



罩住头的黑色雨帽滑下来,在灯光的照射下,凶手的脸出现了!牙子忍下住用手按住嘴巴。



“啊!”俊记发出低沉的声音。



“怎会这样?”



凶手是圣真宿舍第三栋的管理员山村丰子。



[第九节]



刀子随着溅出来的血,从手上滑落下去。



她两手按着肚子,脚失去力量,整个身体向前倒下去,插在肚子上的菜刀更加的向身体里面刺进去。



鲜血不断的流出来。



疼痛。从肩膀到腹部……眼睛非常模糊,遮住意识的疯狂浪潮也慢慢的退去。



(我做了什么?)她很切实的这么自问着。



(我何以……)最初的奇妙感觉是在看到和泉牙子时产生。新住进宿舍的少女那双含有不可思议阴影的褐色大瞳孔,让她莫名的忐忑不安。



(到底那是什么呢?)可是,那是前兆。



在她体内的“疯狂”因子开始复苏……(——对啦,是那个晚上。)半夜被奇怪声音吵醒过来后,发现位于边端的那间特别室的门被打开来,于是她就屏息静气进入那个房间。



浴室的门半开着,从里面传出异样的耳语声……有几个少女围着一个少女,异口同声的叱骂着。



那时,由于灯光和角度,所以看不到少女的脸。不知道她们在进行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是暂时的僵立在那里。不久,发生恐怖的事情,被包围住的少女突然全身起火燃烧。



虽然她想冲进去,可是,两只脚不听使唤。她因这种突发事件受到惊吓,特别是亲眼目睹的情景唤醒长眠在她心底的人,也感觉到身体好像被那个人束缚住。



被火焰吞噬的少女气绝身亡后,剩下来的少女开始商定不得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她不敢置信的一面偷听着,一面静静的躲在特别室的沙发后面。



不久以后,少女离开房间。就在那时,她很清楚的看到那五个学生的脸。



全都是知道姓名的二年级学生,是城崎绫、关绿、桑原加乃、中里君江和堀江千秋。



之后,她敲校长室的门。



通知宗像校长发生惨案时,或许她的心已开始发狂也说不定。虽然她说特别室发生不得了的事情,可是,并没有把她所看到的事情据实说出来,接受警察质问时也是,因为在她的内心深处,有人命令她不得把那晚所看到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那个人到底是谁呢?一直到踏入死亡深渊的今天,她还是个知道,那个人何时栖息在她的内心里呢?——或许是很久以前就已存在也说不定。



不久,她的心渐渐被疯狂的那个人的意志所支配。



她知道疯狂的那个人在寻求什么,是在发现堀江千秋尸体的那天早上,她在自己的房间醒过来的时候。在房间的洗脸台看到沾有血迹的塑胶雨衣和刀子,她才想起前一晚所作的梦(在庭园杀害少女……)。



可是,那不是梦(我杀了人)。



她曾想过去自首,可是,断然否定那种想法的声音经常在耳边耳语。



(那五个学生有罪,我必须审判她们的罪,她们唯一的赎罪方法,就是用自己的红色鲜血……)内心的疯狂者要她到处寻找红色的血,她实在无法违逆那种耳语。



隔天夜晚,她看到在雨中走路的少女,(和泉牙子?)那多半是错觉吧?或者是……之后,她上床睡觉,结果再度在梦中执行审判。第二个受害者是那晚被关在禁闭室的中里君江。



接着,是今晚——这一个礼拜,由于宿舍内外戒备森严,使得内心的疯狂者无法行动,可是,今天傍晚,其中之一的桑原加乃前来打招呼,说明天早上要离开这栋宿舍。



(不能让你逃掉。)疯狂者这么耳语着。



(今晚非得杀掉桑原加乃不可。)在走廊遇见出院回来的那个女孩——和泉牙子。返回自己房间的时候,她的心这次是在清醒的状况下,被卷进巨大的红色漩涡里面。



穿着雨衣,拿着刀子,潜进304号房杀害桑原加乃,接着,杀害回房间的关绿,随后来拜访的是和泉牙子。



为了躲避牙子,她往走廊逃走,因为一旦被知道她是谁,那就不妙了。



不能逃回自己的房间,体内的疯狂者叫她逃向二楼,逃进校长室。



宗像校长一看到她,好像已全盘了解,不但把前来敲门的牙子赶回去,也没有报警的迹象,只是叫她坐在椅子上,让心情镇定下来。



(怎会这样呢?)她——山村丰子的意识徒然询问着。



(为什么校长要庇护我这个凶手呢?)对丰子而言,这是不可能了解,能知道原因的是,栖息在她心里面的另一意识——疯狂嗜血中的记忆。



她疯狂的刺伤庇护自己的校长,然后再度逃到走廊,是为了杀害最后一个罪人城崎绫。



(到底我——)急速远去的意识听到向自己说话的宗像千代的声音。



“对不起,我不得不这么做,请原谅。”



(——啊!)在即将断气的那一瞬间,意识一片混沌的她这么喃喃着。



(是的,姊姊……)



[第十节]



左手臂受重伤住院的宗像千代,因大量出血和惊吓,一时生命垂危,不过,幸好挽回生命。



“罪过最大的,或许是我和父亲——以及死去的母亲也说不定。”



事件过后,她向去病房探望的牙子和俊记这么说道。



“牙子小姐,虽然我认为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是很残酷的事,可是,向你隐瞒事实真相,一定也让你感到很痛苦……加代——也就是你的母亲,从小时候就有点古怪,她在小时候,不大爱说话,经常一个人在房间内和庭院角落里茫然沉思着,可是,却很羡慕我这个大她两岁的姊姊。”



千代的视线投向空中,眼中充满深沉的悲伤和慈爱。



“父亲伦太郎是很严肃的人,不只是加代,我也是从小就对他怀着恐惧的心理。母亲也很严格,我们姊妹只要犯一点小错,就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加代经常问我各种问题,其中印象最深的是——在我念小学二年级时,她问我‘死刑’是什么?那时我不加思索的回答说,如果做坏事后被杀害,那就是死刑喔。现在回想起来,那句话已在那个孩子与众不同的心里扭曲变形。



“加代开始上学时,我养的猫咬死她钟爱的小鸟,之后我在庭园找到被残酷杀害的猫尸体,这多半是她给杀死小鸟的猫处‘死刑’。我这么想。”



“死刑……”



牙子一面这么喃喃自语,一面轻轻的点着头。



“那个事件后,她还攻击我,因为我违背约定,她一定是认为说谎有罪,才会攻击我。那时也是这只右手被她刺伤。盛怒的父母亲把加代关起来。虽然在那之前她的举止行为一再被发现不正常,可是,在攻击事件后,大家才确信她不正常。不过,升上中学时,她那种异常性逐渐消失。不久,她的月经开始来临,她看起来好像已完全恢复正常。



“后来我在大学修心理学。那时我曾这么想过……月经会不会具有平息潜藏在她内心的疯狂的效果呢?……换句话说,她的疯狂是为了寻找血的颜色,让那种行动正当化的手段,就是利用‘审判有罪的人’的使命感,因此,每月生理期,一看到从自己的身体流出来的血,寻找血的异常需求,会不会因此而中和和抑住呢?我这么想。



“其证据是她念高中二年级,犯下那个恐怖的罪时——是的,三十五年前发生的那个事件,也是她干的——恐怕是因为学校和宿舍的严肃生活和不习惯的人际关系所衍生出来的。据说在几个月以前,她的月经已停止了。那时,班上有一个名叫岩仓美津子的学生,加代多半发现那个学生的行动中有无法原谅的‘罪’,于是才审判她。



“在父亲的关照下,那个事件以自杀结案,加代也被偷偷的从宿舍带同宗像家。父亲拜托认识的精神科医生诊察加代。不久,加代的月经恢复正常,精神也就镇定下来。



“之后的几年,加代说是在学习当新娘子,其实是被关在家里。那一段期间,她的样子非常正常。在取得应该不会再发作的诊断后,瞒着加代曾发疯的事情,跟大河原家谈妥婚事。



“不久,知道她怀孕时,我们都非常的担心,最让我害怕的是,从怀孕到生产的漫长期间,月经是停止的……幸好是杞人忧天,隔了二年又生下第二个孩子——也就是你牙子。那年加代二十五岁,好像有点难产,幸好平安无事的把小孩生下来。那时候,父母亲因加代已恢复上常而感到放心,也很高兴孙子的诞生,可是——就在我们忘记加代时,发生了事件。”



千代停止讲话,注视着牙子的脸。



“十二年前的那个事件——你已经知道了吧?在发生那个事件前-年,加代一再告诉我生理期不顺。怀孕、生产时,生理朗停止是正常的,她的心不会有很大的影响,可是,之后生理期的不顺让她深感不安,疯狂的意识再度唤起。



“那个事件后,我们把完全疯掉的加代送进跟宗像家有关的医院。由于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警察也无法断定是加代干的,虽然我们知道事件的真相,可是,是什么原因让那个孩子向自己的丈夫和孩子痛下杀手,依然是个谜。好歹我们——不,应该说父母亲为了保护宗像家的名誉,有必要把加代藏起来,尽可能不要被别人看到,不让宗像家有精神异常者的事实外泄,比什么都重要。



“劫后余生的牙子小姐被送去和泉家当养女,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虽然是很残酷的,可是,母亲却坚持主张杀人犯的女儿所生的孩子不能留在宗像家。住院的加代在事件后的一、二年还是很粗暴,被视为重度的精神分裂病人,监禁在个人病房。不过,在持续治疗下,病情渐渐好转,住院的第三年,不顺的生理期恢复正常,她的精神又开始安定下来。



“可是——那个时候,她的心理产生很大的变化。我想恐怕是她心中正常的部分希望可怕的过去可以完全消除,也就是说,恢复平静的加代,完全失文过去的记忆。



“那时已担任‘圣真’校长的我,跟父母商量后,拜托医院院长,让宗像加代这个人从这个世上消失掉——也就是说:给与失去记忆的加代第二个人生。



“对宗像家来说,让加代一直住在精神病院里,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情,可是,也强烈反对把失去记忆的加代再度接回宗像家,最坚决反对的,依然是母亲。自己亲生的孩子是疯子,她实在无法承认这个事实,所以死不认为加代是她的孩子。”



“残酷……”



“是很残酷的事情。可是,这也是为了她好。我也想:与其让她活在恐怖的过去中,倒不如给她完全不同的记忆来得幸福。



“在医生的协助下,给她山村丰子这个架空人物的姓名和过去。之后,宗像加代死在医院,我们叫医生开加代的死亡诊断书,把她的牌位放在寺里,实际上,她带着山村丰子的记忆,出院了……“让出院后的加代——不,是丰子当宿舍的管理员,父母亲当然是强烈反对,父母亲所持的理由是埋葬在内心深处的加代的记忆,不知哪时候会苏醒过来。的确是有那种危险也说不定。我也这么想。



“可是,要我不管她,我实在做不来。结果是在我保证随时监视下,父母亲才勉强同意我的要求,让她进入宿舍当管理员。这是六年前的事情。



“六年间,看不出丰子有危险的徵兆,我一再跟她见面聊天,确定她是丰子,祈祷她一直是丰子。可是,我还是很担心,特别是她已进入更年期,月经已停止……”



千代突然闭起眼睛。



“我——”



眼泪从满是皱纹的眼睑流出。



“她实在很可怜。我们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姊妹,如果她的心不向歪的方向成长,如果那个孩子不是宗像家的女儿……把她一直摆在身边照顾,是身为姊姊我的责任。我是这么想。



“一年前,最讨厌她的母亲去世,我跟父亲商量后,决定把你接回来。为了不让宗像的血源断绝——这是最大的理由。不过,牙子小姐,希望你能相信,我和父亲是想把你带回去,把你当成宗像家的人抚养,也尽力隐瞒你被宗像家放逐,和你母亲过去的事情。



“我当然知道让你住进宿舍有很大的危险。因为或许会让你从丰子身上想起忘记的母亲的倩影,丰子看到你,或许会恢复加代的记忆。不过,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十二年前,在这十二年间,你已长得亭亭玉立,不用担心丰子会注意你。我是这么判断的。



“结果,我把你和你的母亲安排在我的身边——希望自己和父母亲所犯下的‘罪’能得到谅解,没想到却招来这样悲惨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