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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天诛(2 / 2)




「我不是说了么,我的存在方式并不是你们所想的『有』和『没有』的概念。那种事不是不行的问题,而是根本没有可能。我只是说假设哦,假设把我消灭是可能的,那么反之,再做出一个我来也是可能的。只要我本人是神,这样的事就注定不会发生。」



是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这时结束的铃声响了,在明天到来之前,和神之间的交谈将暂时告一段落。



这天放学后,在换鞋处被英树叫住了。



「芳雄。侦探团出什么事了么?」



英树的提问直截了当。换上运动鞋后,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反问:「你为什么这么问?」



但是好像没用。以前就被指出过,我这个人什么事都会放在脸上。



不出所料,英树面露笑容,一脸开心的模样:「果然是有什么事。」



「孝志和聪美在里院的角落里说话,都被我看到啦。两个人说什么话要这样偷偷摸摸,多半是关于侦探团的事对吧。一开始我还以为孝志在向聪美告白呢,后来看到两个人脑袋凑在一块、一脸奇怪的表情,才知道不是。再说了,跑里院这种地方向女生告白,也不像孝志的风格。那家伙要么在大庭广众下说个痛快,要么就在电话里大吼大叫。所以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而且,山添满今天也很有精神啊……芳雄,关于杀猫案的事有进展了是不是?」



英树得意洋洋地发表了一通高明的推理。有点吃惊。英树的侦探天份可能比我们侦探团的所有成员都高。



「嗯……,要说有嘛也许是有一点。」



我含糊其辞地回答道,同时向四下张望了一圈。但是没有看到孝志的身影。如果那家伙在的话,马上会横插一杠进来,可惜……。孝志在侦探团方面的嗅觉应该比任何地方的狗都要敏锐。



「孝志已经回家啦。想找人帮忙也不行喽。怎么样,说给我听听嘛。」



英树的兴致很高。犹如黑色糖果的大眼睛正放射出无以伦比的光茫。



「已经找出罪犯,设下了陷阱。罪犯的名字是秋屋甲斐。」



这是正确答案。但就算是英树,也不会觉察到事情已进展到这个地步了吧。应该只是以为我们抓到了一点线索。他不可能想到,就我们几个小孩闹著玩的侦探团居然能胜过警察。我也是,直到昨天为止,虽然一直盼望著能为小满做些什么,但做梦也没有想到真的能实现。



所以,应该没必要实话实说。随便敷衍两句就行了,但这个很难。我的头脑算不上敏锐,脸上又藏不住事,如果说一些半吊子的谎话马上就会败露。难道就没有什么蒙混过关的办法么?



就在我左右为难时,英树似乎已等得不耐烦了,将身子移到了我和门口之间,向我紧逼过来。



「我说芳雄。我们是好朋友对吧。去年野营的时候,是一起穿越过战地的战友,就我们两个人不是么。」



那是去年夏天参加越野识途比赛时发生的事。半夜里我们两个溜出营地,来到视野开阔的山丘看星星。从山丘上望去的感觉,和在营地或家里时的完全不同。漆黑得晶莹剔透的夜空下,宛如钻石一般闪耀的星星。早已看惯了的天鹅座和天琴座似乎离我们特别的近,呆呆地望著它们时会有一种不由自主被吸入其中的感觉。这一幅立体的画卷比我至今看到过的那些都要宏伟壮观得多。



到这里为止还不错。真是觉得没有白来。看到了这么美丽的夜空,就算以后因事情败露而被责骂,这段经历也弥足珍贵,比什么都要有价值得多。



但是,后来就很糟糕了。因耽搁了太长的时间,慌慌张张赶回营地的途中,我们迷路了。



白天时走过一次,所以不免有些麻痹大意。转错了一个岔道吧,走啊走啊,可就是怎么也到不了营地。原本只要十分钟就能回到营地,但是现在都过了三十分钟,仍然没有走到我们熟悉的地方。反倒是越往前进,山道变得越来越陡峭,不禁心里著慌是不是离营地越来越远了。



好在有月光相助,不会失足从道路上摔下去,但是在「吧嗒吧嗒」默默行走的过程中,背脊渐渐地被恐惧牢牢攫住,那种感觉直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那时我真的要哭出来了。假如四周的树木被一阵狂风吹得「哗哗」作响,假如有夜间出没的小动物「刷刷」地从脚边窜过的话,我一定会当场坐倒在地放声大哭吧。



对这样的我不断鞭策和鼓励的是英树。为容易消沉的我不停讲俏皮话的是英树。「根据星座位置算出了方位,现在应该走在正确的方向上」,说这些话给我打气的也是英树。



如果没有英树,只有我一个人,也许我已经在深山遇险,然后在第二天早上死掉。因为和英树在一起,所以我才得了救。说起来,英树是我的救命恩人。



当两个小时后终于脚底打晃地到达营地时,我们互相立下「天宫的誓言」,成为了永远的好朋友。



「当然啦。我们是好朋友嘛。」我用力地点了点头,请求英树跟我一起离开教学大楼,到没人的地方去。



两人来到体育仓库的背面后,我背靠著混凝土的墙壁坐了下来。体育仓库建在学校的一角,背后只有生锈的篱笆和一小片杂木林。完全没有人迹。只能隐隐听到孩子们在操场上玩闹的声音,在这里说话不用担心别人的打扰。



在旁边盘腿而坐的英树,一脸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啊?关于杀猫犯,你们掌握了什么情况没有?」



「……我说,英树。其实我也很想告诉你的。可是侦探团有铁律啊。所以我什么也回答不了。你要理解我。」



「我又没说要加入侦探团,也没让你告诉我秘密基地在哪里。只不过想问问你们侦探团正在干什么。连这个都不行么?」



不出所料,暴出门牙的英树紧追不舍。



「我们立下过『天宫的誓言』对吧。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是好朋友的对吧。」



「是啊,所以说嘛。」我拚命地摇头,「『天宫的誓言』让我和英树成了永远的好朋友。我绝对不会违背这个誓言。我保证。可是,我也一样发过誓要遵守宾田侦探团的铁律啊。你要理解我,英树。『天宫的誓言』也好,侦探团的规则也好,两个我都不能打破。如果违反了规则,我就成了一个不能信守诺言的卑鄙小人了。那样的话,总有一天我也会违背『天宫的誓言』。啊不,我绝对没有要违背的意思。只是一旦做过一次不守诺言的事,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英树都会用怀疑的目光看我吧。」



「这是不可能的啦。因为毕竟是我强迫芳雄违反规则的呀。我当然不会这么做。」



「别说什么『当然不会』了。一定会变成这样子的。假设现在我和另一个人、还是一个英树很不喜欢的人,成了朋友。英树一定会想:这家伙曾经违背过一次诺言,所以这次和那个人立下新的誓言后,下次可能就会违背『天宫的誓言』。这是我绝对没办法忍受的。」



我拚命地诉说自己的难处,但似乎仍然无法让英树理解。



「在我听来这些都是藉口哦。」英树冷冷地将我的解释拒之门外。我已经束手无策了。



「那就是说,英树要我做一个出尔反尔的人了?」



一瞬间,连英树都有些语塞。也是因为没料到我会说得那么大声吧。但是很快英树便回复到进攻的态势。



「以前有一个叫安提戈涅的人不是说过么,规则必须遵守,但也得分个先后。芳雄不过是想把『天宫的誓言』和『侦探团的规则』放在天平的两边,然后打算选择『侦探团的规则』。你这么做,我们还能称得上是真正的好朋友么?」



(注:安提戈涅,古希腊戏剧家索福克利斯作品中的女主人公。)



「安提戈涅什么的,我不知道……。但是,就算我遵守规则不说出来,英树也不至于真的那么为难吧。」



反之,如果把侦探团的事告诉英树我就会被开除,而且捏造证据的事情一旦传出去,事态会变得更加严重。



「什么嘛,这是。所谓好朋友就只是在困难的时候才互相帮助吗?平时随便交往交往就行了吗?还有,别看你现在说得好听,真的到了危难时刻谁知道你会不会真的来帮我。这还能算是好朋友吗?芳雄你说,到底算怎么回事。」



真的、真的……,英树喘著粗重的鼻息连连发问。而我只能低下头一言不发。很想哭。但是,总觉得如果在这里哭出来,我将会背叛所有的一切。



必须让英树明白。



「……英树,你认为神存在么?」我勉强抬起头,轻声问道。



「你问这干什么。」英树的脸有些发愣,「我想有吧。尽管圣诞老人好像是没有的。我家附近的大妈们都相信得很。好像就是明天,为了聆听神宝贵的教导,她们还要特地赶往常世市。但是,这个和现在说的事有关系吗。」



「是神告诉我谁是杀猫犯的……。」



「得了吧。这个就是你的回答?」



英树忽地站起身,满脸失望地俯视著我。因愤怒嘴角变得有些歪斜,脸涨得通红。



「可是,真的是神把名字……」



「我不想听!我真是看错你了!既然你那么爱你的侦探团,那我就撤回『天宫的誓言』。」



把书包狠狠地挎上右肩,英树蓦然转身,大踏步地离我而去。



「英树!」



呼唤英树的名字但是没有回音。英树揣著肩膀,消逝在仓库的转角处。



我坐著没动,只是凝视著他逐渐远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