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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红宝石戒指(2 / 2)


我已经搞不清楚了。以这种搞不清楚的状态和茧见面使我感到不安。



我对还能不能和她做爱感到不安。要是别的女人的人应该没问题。可如果对方是茧的话——当我看到那个地方,那个掏出我们的孩子的地方的时候,我没有自信还能好好做下去。惟独对她我无法产生性欲,我不知道以后该如何是好。



可是爱情的确存在过。我回忆的多寡直接与对她的爱情的厚度成正比。这个和石丸比起来,茧绝对是压倒性的胜利。



没什么想不通的。和自己倾注了最多爱情的人相见,有什么好犹豫的?



然后到了九月十九日。我给自己定下了去静冈的任务。驾驶的途中我听着FM努力不去想任何事。收音机里在介绍BOφWY的新专辑的收录曲,我一边沉醉那个节奏中一边在高速路上飞驰。



那天——手术后的第二天,茧始终带着难受的表情,但时隔三周在次见面时的她,恢复了往日的笑颜。我一进房间她就突然抱住我。



“夕君。我以为你再也不来了。”说着她把脸埋进我的胸口。



“笨蛋,怎么可能嘛。”我说,紧搂住她的身体。这个触感是属于茧的。纤细。短发。还有这直直地注视着我的、这份热切。



一个人思考的时候也许更容易得出错误的结论吧。见到茧之后,我的结论是明确的。



我无法舍弃茧。



这天我以专程开了车来为由邀茧去三保的海岸的兜风。虽然不巧是多云天,但相应地气温也没有升得很高,可说是舒适的天气。两人并排坐在地方上,看着出入于清水港的各色船只,恍惚之间就过了一个小时。



返回时我经过清水站前绕到北街道的方向,进了鸟坂的爱情旅馆。打开车灯的时候我确认了茧的表情,她对此似乎也期待不已。在自己房间里的时候不得不尽量不发出声音,所以即使花钱也想在旅馆做,这是她不变的愿望,但自从我去东京以后,这对我们两人就成了一项奢侈。



但实际做起来以后,我发现之前的那个忧虑也不过是杞人忧天。我即使和茧做,还是能像以前成功。只是带套子的时候我格外注意,快完事的时候我也小心翼翼地抽出来。



我们裸体在并排在床上,沉浸在安闲的时光里。我对茧说:



“那个,茧。我每个礼拜来,还是太辛苦了。不过话说回来,实际也不是每个礼拜都来。所以……我只能对我自己说过的话反悔了,以后可以两个礼拜回来一次吗?”



她听了露出笑容,答道:



“所以啊,我之前不也说过吗?你不需要勉强自己。……夕君太逞强了,一直在勉强自己,不是吗?一直勉强勉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啪’地一下的折断——所以,我总是想,与其演变成这样,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勉强。”



是啊。连茧都明白。我有一种只因为不想撤回自己说过的话而不断勉强自己的倾向。而她同时告诉我,撤回自己说过的话也没关系,这她以前就已说过了。



这是与石丸的说法正相反的思维方式——灵活变通有时可以成为长久持续的秘诀。而我至今为止一直拘泥于它的反面。长此以往的结果是——借用茧的说法——“啪”地一下折断, 这几个礼拜间我的苦恼就在于此。



我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只要像这样和茧在一起渡过今后的时光就可以了。两年的时间亦不过是一眨眼。



时光能快快地流逝就好了——这是我真切的愿望。



翌周的礼拜三是节日。在那的前一天,我在公司的热水室把热水装到水壶里的时候,石丸突然出现,问我:“铃木君,明天有空吗?”



“——如果没有安排的话,可以邀请我去兜风吗?我想去一个地方,可是我没有有车的熟人。”



她已经知道我有正在交往的恋人。虽然我微妙地感觉到她不准备就此放弃,但既然她是在知道的基础上提出的要求,所以我判断不会惹上麻烦。



“啊,可以啊。”我带着随意的心情答应了她。



若是以前的我,恐怕会先担心茧会作何想,然后拒绝这个邀请。但现在的我已经学会了灵活变通。和石丸的关系也是如此,我不会唐突地拒绝,而是让它在时间的溪流中渐渐消解,这样的做法显然更可取。



然后到了秋分之日。我们约定上午十点在户越台中学前见面,我寻思九点离开宿舍时间应该会绰绰有余,结果早了二十分钟——令我惊讶的是石丸已经到了。



“早上好。”说着她坐上了助手席,不愧是让偶像明星都汗颜的美女,车内也随之闪亮起来。这么说来,这似乎是第一次有除了茧之外女性坐在这里,此时我产生了些许后悔的念头。



按她的指示我们最初的目标,在新横滨附近的道路沿线、一家名为加迪昂的购物中心,有一个面向街道的大停车场,平房建筑,像仓库一样拥有宽广的空间,令人联想到在美国常见的那种大型超市。商品涵盖衣物、生活杂物乃至大型家具,种类相当宽泛。光是在里面边溜达边看,就能打发掉不少时间。石丸在进口家具的专柜看上了一款桌面被作成围棋棋盘的古董风的小桌子。我无意中看了一下价格牌,被吓了一跳。



“难道说……你想买?”我战战兢兢地问。



“装在那辆车上……行吗?”她说。看来她和我担心的不是同一件事。她的金钱观念似乎和我辈不同。从她用信用卡付钱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隐约可见那张卡是金色的,我虽然不太精通,但我猜这东西没有一定的财力是用不起的。



我把后座放倒,勉强把那张桌子塞了进去,干完时已经过了正午。此时她说午饭想在中华街吃,于是我把车开到关内。驾车时间不是很长,但在进停车场前等了很久。在此期间我的独自咕咕叫,她嘻嘻地笑,说:



“今天是我硬要你来的,所以我请客吧。”



她在中华街选的店叫庆华楼,看起来像是非常高级的店。料理美味绝伦,价钱恐怕也不低吧,我想。在那里她也是用信用卡付的钱。



饭后两人在山下公园到外国人墓地之间的观光地来回漫步。我们并排走时,与我们擦肩而过的男人会往石丸的方向偷偷瞥视。每当此时,我都会不由得感到自豪。



可见港的丘公园,名副其实,是一个能让人感受浪漫气息的地方。这个地方适合恋人结伴前来,我和石丸两人来到此地的确是事实,但这并没有使我感到内疚。我甚至想,身处这个地方只有石丸陪伴在身旁才应景,也许,此时我心中的某处已经麻痹了吧。



回到车子后,时间已过了下午三点。她说今天的预定任务已经完成了。



“但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想连晚饭也在一起吃了算了。”



我对她这个提议自然而然地点了头。到吃完饭还有时间,问题就在于到哪去打发时间,我们没有立刻想好,我先沿着一五号线想都内走。



过了鹤见的十字路后,石丸突然说:“啊,在刚才的地方向左。”于是我把车调头,拐进她说的那条路。就这样按照她的指示行进,然后眼前出现了爱情旅馆的入口。开到这种地方我也不得不踩下刹车。



“休息一下,时间不就正好了吗?”



助手席上的石丸像淘气的孩子般微笑。



“石丸小姐,我说过我有恋人——。”



“当然。我是明知这一点而邀请你的,所以我不会受到伤害。所以——铃木君也不要让我难堪。”



她在我耳边窃语,我——把车换到低速档。她把手放在我那只手上。



我胸口悸动,几乎能听到心跳声。自己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急促。下腹部在此时已擅自做好了准备。



石丸实在太有魅力,到了这个地步我已无法拒绝。而且茧所在的静冈给我以太遥远的感觉。



我松开离合器,把车开向垂挂着飘带的旅馆入口。



最初我并不是怀着那样的打算而提议的,但因为回静冈的频率下降到了两周一次,我每隔一周就可以在东京度周末,不知不觉,把在东京的周末用在和石丸的约会上就成了惯例。



第三次和她睡那天,我出了大洋相,不知道把钱包忘在哪了。感觉好像忘在了爱情旅馆里,于是打电话问,接电话的职员说不知道。



因为丢失东西的场所太特殊,我在报告给警察的时候很不好意思。另外,银行的现金卡也有必要停用,我品尝到了极其烦人的遭遇。对里面放的钱我已早早放弃,卡只要重新办一张也不碍,但我还是希望那个钱包能够平安无事回来,即是只空包也行。不管怎么说那是茧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既然发誓过要好好珍惜,不能弄丢了就完事了。而且丢失的地方还是和别的女人一起去的爱情旅馆,更使我感到内疚。我寻找相同款式的钱包,想办法不让茧知道我钱包已丢的事实。



从这件事也可以看出,即使交替和两个女人睡,我终究还是把茧当做我真正的恋人。石丸也对我说:“和我你就当是玩玩儿就行了。”这也是我重复和她做的原因。



在每个周末交替抱着两个女人,不知不觉我心中的主次发生了逆转。光看周末的话是势均力敌,但我先认识的是茧,她毫无疑问是占据优势的。但在平日,我和石丸在公司有几个小时——有时会超过十个小时——都在一起。



每当去静冈时,我也能很快进入状态。至今为止我和茧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堆积起一定的厚度,只要见面我们的关系立刻能回归到原状。但在电话里与她交谈则渐渐地变得难忍。



这样走钢丝般的日子一直延续到十月,终于有一天迎来了末日——破局突如其来地降临。



我在茧的房间如往常一样躺在床上看着电视,正打算对茧说些什么。结果我竟不知不觉地说了那么一句:“啊,喂,美弥子。”



那个瞬间,室内的空气凝结了。把腿伸在暖桌里看着电视的茧,保持正要回头看我的姿势,僵住了。我也感到眼前一黑。怎么会把名字搞错——该怎么敷衍她呢——应该尽快地做掩饰,我想着这些,可头脑只是空转,什么话也说不出。



“夕君,那是谁?”茧的声音在颤抖,在我听来她好像已经知道了答案。



“不是。……茧。不是这样。”我先吐出几句,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喂……MIYAKO是谁?”说着她终于回过头,和我四目相对。那双眼睛在说:“不敢相信”。



我依然认为自己可以糊弄过去,吐出一句:“傻瓜。”但就在说出的那一刻,我突然感到之前一直收敛的血液一下子逆流。



又哭!?——把自己打扮成受害者吗?是我不好吗?我可是特定两周一次来看你诶!——你来过我这儿一次吗!你只需要等我来,当然舒服啦。我可是又花时间又花油钱来看你诶!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从床上下来。在伸手可及的距离内,茧背对我坐着,只是扭转脖子对着我。我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倾尽全力一脚把脚边的梳妆台踢飞。茧被这响声吓得蜷缩起来。化装水之类的零零碎碎的瓶子掉落在地,发出嘈杂的响声。抽屉也有飞了出来。



“不要乱来!不要打我。……求求你。”



她把身体缩成一团哭泣。



“其实我们俩,两个月前的那一天就已经结束了。”



我压抑住怒气的发作,终于吐出这句。



若再呆在这里,只怕又要像过去一样殴打她了,想到这,我再一次踢飞脚边的瓶子,然后无视她的存在,走向玄关。我把脚伸进鞋子,心想:我再也不会来这个房间了。回头一看背后,通道尽头的房间看起来呈细长状,因此看不到茧的身影。她大概还在刚才的位置没有动过。



“再见了。”我说了一声,走出玄关。



持续一年半的恋爱,就以这极度扫兴的方式结束了,甚至都不曾伴有已经分手了的真实感。



回到东京后,和茧已经分手的真实感进一步变得稀薄。我在礼拜六的深夜回到东京,至礼拜天的中午,和她交往的那些日子在我心中已恍如遥远的过去。



礼拜一我照常上班,在课内会议上我报名参加了将过去的企划案数据化的委员的竞选。第二天是文化日,我依照预定和美弥子约会。在爱情旅馆的床上,我把和茧分手的事告诉了她。



“果然变成这样了。”美弥子事不关己似地说。



“说得跟没事人似的,还不是你害的。”



“……那么,有什么感想?”



“终究还是被你说中了。我和她的关系归根到底就是那个——叫INITIATION LOVE的东西吧。和她分手以后,我感觉终于和能和你站在相同的位置了。”



美弥子的身体和某人不同,明显是成熟女性的身体。D罩杯的胸揉起来弹性就不一样,肉厚的臀部颇有从后面做的价值。



和茧做的时候,感觉像在和小姑娘做。从稀有的角度上来说也许有一些价值……。



从摆脱萝莉控的身份这个意义上说,与茧的分手也是我成为大人的一个要素——我边思索着这些,边压到美弥子的身上。



礼拜三我下班回来后,看到宿舍里有一个寄给我的小包裹。大小相当于一个魔方,当看到寄出人写的是“成冈茧子”时,我一瞬间产生了非现实的不安,担心她会不会送一个炸弹过来。



回到房间打开包裹一看,是一个蓝色天鹅绒的小盒子。打开盖子,里面的东西也放得好好的。



姑且也是将近十万元的东西——不,金钱的价值另当别论,留着作纪念也是件不错的东西——但即使如此她还是不想把它留在身边,只因受的伤害太深,她要表达的是这个意思吧——我揣摩着她把这东西还给我的真正意图,但也没有得出结论,最后我把它扔进了架子的一角,决定让一切都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