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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望着同样的星辰(2 / 2)


「可是——」



想星凝神观望着羊本夫妇。



两人都在五十岁上下。没有明显的特征。容貌令人难以记住。无论哪一位长相和羊本都不相似。



羊本夫妇穿着周日午后在家中的休息装。不冷吗?不需要穿更多了吗?不对,也没那个必要了吧?



两个人明显已经没有了呼吸。心脏大概也不跳动了吧?



是尸体。



勉强说的话,两人已经不是羊本夫妇了。生前,他们是羊本夫妇。只是被冷冻保存了。是尸体。



「从我出生开始,就是现在这样的。」



羊本在羊本夫妇所坐的——不,是让他们保持坐姿所坐的沙发一角,坐了下来。



「当然,已经记不得了。当我懂事开始,就是在笼子里的。不是比喻哦。是真的笼子。巨大的笼子。有几个专门照顾我的人。极其小心翼翼地,不碰我一指头。给我吃的东西和喝的东西。教我读书认字。这样那样的,发号施令。我照做了。然后我就照他们所说杀了人。然后因为我听从命令夸奖我。我也没什么可高兴的。」



有人庇护了她。不如说是因为她太特殊了,将她带走抚养成人了吧。她天生就是极其特殊的。有人大概想要利用她吧。为此,驯养了她。



「我到了上学的年纪。没有家人不太自然吧?没有家人的话。于是,照顾我的两个人,就扮演起了我的父母角色。」



就是坐在她身边的那对羊本夫妇。



她望着那两个人。



「我觉得自己很可怜。父亲也好,母亲也好都很温柔。虽然,在外面我尽量不和人产生关系,但是回家的时候会有人在等着我回来。就像是真的家人一样。」



想星打算说些什么,但是,又说不出什么话语。他捂住了嘴,手指颤抖着。嘴唇也在颤抖,是因为屋子里温度太低的缘故吧?



「妈妈经常将手放到我的肩膀上,对我笑着。父亲也很喜欢恶作剧,喜欢从我身后拍拍我的后背,吓我一跳。明明这么做是很危险的。接触到我原本的皮肤的人就会死去。对方穿不穿衣服都是没区别的。哪怕只有一点点,只要碰上我露出来的皮肤,瞬间人就会死掉。他们两个人尽管十分谨慎,他们也没有胡来,不会害怕我。但是我——」



「好可怕。」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只要一步走错,爸爸妈妈或许就要死掉了。或许我就要失去他们两个人。我一直都很害怕。我已经累了,想要辞掉工作。」



「你这……」



想星极其辛苦地发出了声音。因为,这个地下室太冷了。



「那应该不是羊本同学吧。让这两人……杀死你的父母的人……」



「我又不是喜欢才去工作的。」



她站了起来。



「被强迫的。不做不行。现在也是这样。就因为我说了要辞掉工作,爸爸妈妈才落得这个下场。」



「……被杀掉了?是,是养大你的,那个组织……吗?」



「冷冻睡眠。你知道吗?」



「……嗯?SF小说……?」



「据说他们并没有死,只是被冷冻起来,睡着了而已。只要我一如既往地继续工作,他们总有一天会醒来。」



「可……可是……怎么会有……这种事……」



「你觉得我很傻吧?」



她眯起了双眼,嘴角的两边微微翘了起来。



「可是,我相信。我愿意相信。」



虽然有些迟了,但是想星还是感觉到了不对头。手指尖,舌尖,身体末端开始麻痹,微微地颤抖着。这不是因为寒冷。眩晕,头痛,非常非常痛。



不怎么厉害,但是已经站不住了。想星跪倒在地。呼吸困难,很恶心。很想吐。



「……啊——毒吗?……」



是水。一楼喝的那杯水。倒在杯子里的矿泉水,只喝了一半。羊本先喝了一口。那是假装喝水的吗?无意中想要也喝了那杯水。无臭无味。当时以为只是矿泉水。



「神经毒素、有点像是河豚的毒,没有味道,闻着也没有异味。」



羊本踱向出口。



「但是,又不太一样,易溶于水。在对付无论如何都无法接近对手的时候,我用过几次。」



想星已经说不出话来。知觉麻痹,呼吸困难,血压下降。不久之后,想星就会全身麻痹失去意识,会死吧?



即便是死掉了,有残余生命的想星还会复活。



就在这个冰冷的地下室。不,不是这样的。是那样的。



想星复活之后,在这个冷库中也只能等着冻死。冻死再复活,然后再冻死。一直到命数耗尽,一直反复。



「永别了。高良缢君。这是我想的办法。」



羊本勉励挤出声音说道。话音未落,想星从上衣袖子里取出了一个冰锥形状的暗器



从肋骨下方的间隙,45度角斜向上刺穿了肝脏。迅速拔出,从靠上方一些的肋骨尖刺入心脏。更进一步,将暗器从自己脑后深深插入。贯穿大脑。想星当场死亡。



三点法。久经训练。只要手脚尚能动,一旦决定要做立刻就可以执行。货真价实的自残法。



复活过来的时候,想星发现自己蹲在了地板上。将沾染着自己鲜血的暗器用右手轻轻握紧。



跃起,冲向地下室的入口。



「啊——……」



这个时节,羊本正要走出地下室。闲话休提,只是摘下手套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想星拿着暗器,向她攻了过来,即便如此羊本也没有逃掉,反而是瞪大双眼向想星冲了过来。



眼神中迸发的杀气像是化作了火焰,令想星战栗不止。这不是单纯的敌忾之气,而是她异常无比的执念。



为了活下去。



她并不是没有杀心。只是想活下去。和想星不一样,她只有一条命。只要死一次,她的人生就终止了。只有一条命。根本不能失去。



想星不能就此就退却。手下毫不留情。不能留情。没有那么做的闲工夫。



想星右手手持暗器,向着她的额头推了过去。如果有带箭头的凶器迫近的话,人就无法冷静下来了吧。



如果是常人的话。



当然,她并不是普通人。她不害怕暗器,摘下了手套的双手想要推开想星的右手。那样的话,想星就死了。



想星预判到了这一点,拿着暗器的右手一下子收了回来。



她有些困惑。一瞬间,迟疑只是一瞬间。不碰想星的右手也可以。碰哪里都可以。只要碰到的话,她就赢了。



「杀掉我!」



想星叫道,近似于搂住对方央求的模样,撞向了她的身躯。



「这——……」



大概是她的任意一只手碰到了想星的身体吧。这就够了。因为是遵循了想星的计划。就像自动关闭的开关一样,那种戛然而至的死亡——



活过来的时候,想星和羊本还缠在了一起。计划得逞了。



羊本与生俱来的外挂造成的死亡,是想星从未经历过的死亡模式,都是瞬间死亡。大部分死亡,还有余裕让人去想“啊,要死了。”现在甚至连那个都没有。甚至拒绝了用语言来修饰,意识就消失了。正因为如此,想星有一种无根无凭的恐惧感,但是他还是在死亡后的一瞬间就复活了。



「可恶」



羊本或许是打算在想星死掉的瞬间推开他。恐怕是要将想星的尸体留到地下室,然后跑出去,再锁上门。但是在羊本这么做之前,想星就活过来了。



想星反手握住了即将落地的暗器。和羊本扭作一团,身体撞在了敞开的大门上,滚到了地下室的外。



「为什么……!」



羊本将左手按在了想星的脖子上。如冰的冰冷触感。糟了!想星想到。又要像电源开关一样死掉——本应中断的意识,不知为何,不知何故,却如此清醒。



「什么——」



羊本震惊得张大了嘴。想星也错愕万分。被羊本的空手碰到了。应该会死的。明明是那样的,却没有死掉。没有死。不知为何十分情形。尽管如此,自己还是知道自己应该要做什么。



想星反手握住暗器,瞄准羊本的左耳下方。如果从那里刺入暗器,就不受到坚硬的头盖骨影响,直接弄伤大脑。这种杀人方式以前也用过几次。



这种方法并不难。在现在的状况下,反倒很简单。



实际上,暗器尖还有几厘米,不是,已经不足一厘米,马上就要碰到羊本的皮肤。



但是,想星的右手突然停了下来。



明明能杀的。



羊本朽奈想要杀掉想星。而且,手段相当残忍。如果真的如她所愿,想星在命数用完之前能从地下室中逃出来吗?做不到的话,就会被反复冻死吧,最终变成和羊本夫妇一样的冷冻尸体。



杀了她。必须要杀掉。没有不杀掉的理由。



自问自答中,想星抱住了她。突然间,他发现了这个事情。



确实,想星要用暗器杀掉她。但是,身体贴得很紧。为了不让她逃走,左臂搂住了她的后背。这种状态,差不多可以说是抱着了吧?



「哇,抱,抱歉」



道歉之后,想星打算怎么办呢?他自己也不知道。



「——为什么你……!」



羊本说了什么?想星没有听清。她推开了想星,跑上了楼梯。



想星也准备上楼。地下室的门就那样敞开着。一个念头掠过脑海。这扇门就这样开着没问题吗?



想星十分在意门户大开,同时飞奔上了三跑楼梯。一楼没有羊本的身影。想星沿着铺满大理石的路面跑向了走廊。“砰”的一声响起。大概是羊本关上玄关大门的声音吧。



想星换上鞋,跑了出去。



铁门并没有打开。似乎羊本连门都没有打开直接翻了过去。侧耳聆听,并没有脚步声响起。只有远处不知何处的犬吠声音传来。汽车的声音。能听到只有这些了。



想星回到了房子里。走下楼梯,进入了地下室。想星的书包落在了地上,完全已经凉透了。捡起书包,想星准备走出地下室。



羊本夫妇原封不动地坐在沙发中。如果忽略两个人都被冷冻了的事实,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对关系很好的夫妻在看电视的模样。



「好危险。我差点也加入其中……」



坐在羊本夫妇身边的那个女孩的身影掠过脑海。想必那一定不是第一次了。在冰冻的房屋里,她偶尔,或许是频繁与双亲一起度过团聚的时光。



然而,无论怎么笑,无论怎么说,都没有反馈。即便如此,她依然向父母汇报着当天发生的事情。说不定,也曾聊过关于想星的事情。



「打扰了……」



想星离开了地下室,关上了金属门。



一时半会还没法从那个场所离开。



羊本朽奈的面孔浮现在眼前。那始终都锐利、灼人心弦的眼神,以及脆弱、一触即溃的笑颜。在教室中,一个人托着腮望着窗外的模样。那极力压制,最终有些低沉的声音,大概就是她生活的方式。



想星取出手机,拨通了姐姐的电话。



『……想星?』



姐姐似乎有些不解。想星侃侃而谈。



「羊本朽奈的处置,我希望你交给我。」



『怎么回事啊?没头没脑的,一直也没有联系——』



「拜托了。」



想星死死地攥着手机,重复了一遍。



「姐姐。无论如何都拜托了。」



不知为何想星十分确信。姐姐会屈服吧?



最终事如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