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半眯着眼，说：



「我最近觉得啊，魔女真狡猾耶。」



「哪里狡猾？」



「就是这种地方狡猾。明明说了不会扯上关系，却又巧妙地涉入其中。」



「哈哈哈，魔女也是人呀。既然是人，那么就会有迷惘。我们并没有那么地坚忍不拔。」



香鱼烤好了。



老师握起烤串，辛苦地喊着「烫烫烫」并连骨头一起大快朵颐。在这当中她还开了一罐新的啤酒。「你选的香鱼真不错。」「因为是要给老师的啊。」「很好的心态。」老师愉悦地喝了一口啤酒。啤酒喝完后，这次开了一罐水果酒。



「你不觉得……」



老师坐在冰桶上，说：



「我来之后，就没有其他客人上门了吗？」



「嗯。」



大和插着新的香鱼，说：



「这么说来，的确是呢。是说老师鲜少在镇上走动嘛。虽然有时会去钓香鱼或是采山菜就是了。」



「所谓的魔女呀，其本身也是一种结界。」



「结界？」



「有个雪夜很中意的地方对吧？那也是结界。有很多东西会让普通人不自觉却步。换句话说，就是异于常人的魔女需要谨守分寸的意思。」



「不好意思，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那我换个说法。」



老师拎着水果酒晃啊晃的。



「大和，其实我是个骗子。」



「不好意思，我更不明白了。」



「你到这里来一下。」



「喔……」



虽说是「这里」，也只是接近数十公分的距离而已。



这个年龄不详，脸上毫无皱纹及黑斑的美女，在大和面前挂着满面笑容。



她戳了大和的额头一下。



「——？」



「这样算在勉强不逾越分际的范围内吧。再多就没办法了。我能够偏袒你的地方，果然还是只能到此为止。」



「？？」



大和依然觉得莫名其妙。



毕竟她是个魔女。据本人表示，那是个结界。大和十分清楚她不寻常，无法一一去在意她的奇特行为。



然而——



不。



可是，这是什么意思呢？老师很明显地「对大和做了什么」。



「对了，大和。」



无视于揉着额头的大和，Maria老师很干脆地换了个话题。



「你刚刚感觉非常奇怪对吧？有没有觉得两个世界很自然地交融在一起了？」



「啊，是的。有，我有这么感觉到。」



「我想也是。许多事情都在渐渐接近了嘛。」



老师灌了口酒，而后噗哈地吐了口气。



罐子里的水果酒已空空如也。「我再拿一罐喔。」老师继续喝下去。她喝酒的速度还真快。



「今天有可能会牵扯普通人进来，届时再怎么说我也会出面工作。也就是说，你可以不用在意无妨，就随心所欲地行动吧。你要和自己的命运相搏，找出自己的结论。」



「好，我会努力的——我是想这么回答啦，但我还是搞不太清楚。」



「抱歉喔，魔女基本上就是一种爱兜圈子的生物。毕竟我们并不寻常嘛。」



啊，再来一只香鱼。给我那只烤好的就可以。



老师如是说，拿了一根串烧道：



「局外人畅所欲言后，这就要回去了。拜拜，大和。『替我跟雪夜问好』。」



「咦？」



雪夜？



正当大和试图开口询问「这是什么意思」时，魔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潮的另一头了。简直像是盛夏时分，仅会现身片刻的海市蜃楼一般。



主角姗姗来迟了。



在络绎不绝的客人最后压轴登场的是，一袭比谁都引人注目的浴衣打扮。



「抱歉，藤泽。我来迟了。」



「不会，你别在意。」



「我来帮你做事。」



「不用了啦。」



大和笑着阻止一来就立刻想帮忙烤东西的凛虎。



「我差不多要和店长换班了，而且备料也大致完成了。」



「抱歉。」



「就说别介意啦。」



天色开始变暗了。



啊，就是这份感觉——大和心想。镇上浮躁了起来。无论男女老少、当地人或是外来者，他们皆同样等待着起始的时刻。路上可见跑来跑去的孩子们、性急的醉汉，以及点起灯来的各家摊贩。



每年都有的乐趣。



不同之处在于世界之间的交界线。



白发人士们在路上来来去去，大和的视野各处皆像是虚像般摇曳着。感觉对着镜子伸手便能直接穿到另一头去。若是能够如此形容，这片光景其实极其梦幻。



「交杂在一起了？」



凛虎问道。



倘若是其他人询问的，这句话便显得没头没尾，但他们俩默契十足。大和随即理解了她的话中之意。



「嗯。交杂得很厉害……不，是非常厉害。」



「你还好吗？」



「应该还行。不，不见得。毕竟状况和昨天为止大不相同，所以很难说。」



「不要紧的。」



凛虎丝毫不见迷惘地点头说道：



「有我在这里。」



「拜托你了。」



「嗯，交给我。」



如果雅也在场，八成会吹着笨拙的口哨调侃他们吧。



「我姑且……」



大和说：



「想再问一次看看。」



「嗯。」



「我只要跟你待在一起就行了，对吗？」



「嗯，这样就可以了。」



「我也保证不会深究你的行动。」



「嗯。」



「先前你说过，到时候就会坦承一切让我知道。」



「嗯，这也没问题。」



「还有啊……」



大和搔抓着白发苍苍的脑袋，说：



「我打工颇卖力的，所以资金小有余裕。等到一切都落幕后，我们拿着这笔钱去四处游历吧。看是要搭电车或巴士，不然骑脚踏车或走路也行。我们去享受形形色色的美食和风光吧。我想做这些事，这就是我的未了心愿。」



大和翻动着香鱼串。



那是一条早已烤得恰到好处的香鱼。因此，这很明显是在掩饰害羞。



「说好喽，青山。一切结束后我们一定要去做这些事。」



「嗯。」



凛虎同意了。



「说好了。」



她腼腆地点了点头。



大和对她的约定寄予全面信任。他也同样害臊地以「我说完了」这句话作结。



「那我也有些话要说。」



凛虎露出了正经的表情。



「今天应该会发生很多事，但我不晓得个中详情。有些事情我明白，但不清楚的状况比较多。我们得遇到了才知道。所以我能够说的就是——」



凛虎缄默了下来。



她停顿了一会儿，好像在选择着词汇。



「藤泽，你就做你自己吧。」



「……这啥意思？」



「不许深究。」



「好，就包在我身上吧。」



大和答应下来了。



藤泽大和亦是个守约的男人。



这时，天色已日落西山。请呵欠连连的店长交班后，大和与凛虎便到镇上去。被祭典气息引诱而来的人们，他们发出的呢喃有如从地底响起的水声，既低沉又强悍，沿着脚底撼动着背脊。



某处响起了掌声。



一看，祭典总召拿着麦克风在屋形花车上，正准备进行报告。



他「啊～啊～啊～」地测试着麦克风。



总召带着略显紧张的表情开口了。



「呃——今天也衷心感谢这么多朋友来到我们的现场。通宵狂舞的活动，也在本日迎向了第四天——」



路上的行人有一半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向花车，剩下一半不是逛着摊贩，就是和朋友谈笑风生，或是喝着水果酒将嘴里的章鱼烧送进胃里。



凛虎紧握起大和的手。



「青山？」



「你可别被带走了。」



她的视线好似在凝望着半空中，已经超越认真的程度，可谓战战兢兢了。「就如同各位所知道的，郡上舞是流传了数百年的传统活动——」总召继续报告着，人们或是以圆扇煽风，或是踩响着木屐小跑步奔驰而去，或是撕下偌大的棉花糖送入口中，或是缠着母亲买假面骑士的面具，「今天也请各位多加留意，避免受伤——」或是望眼欲穿地注意着时间，又或是性急地哼着歌开始跳起舞来。



就在这个瞬间——



出乎意料的状况发生在大和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