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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世教师与一座孤城(2 / 2)




「我都知道啦!妈妈都跟我说了!你身上有人类的味道!不应该在狼群里!」



「奇怪的家伙!」



「我才不怪!我就是狼!你看!我有耳朵跟尾巴,还有獠牙!都跟狼一样!」



「我看那是假的吧~?」



「拉拉看就知道了~!」



「不要!住手!」



「喂!你们几个在干什么!」



「啊,糟糕!快跑喔!」



「快跑快跑~!」



「妈妈……」



「还好吗?有没有怎么样?」



「妈妈……!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跟别的狼不一样?为什么别的狼在『满月的日子』都还是原来那样?为什么只有我,为什么……」



──为什么只有我跟大家不一样?



***



隔天,难得下雨了。



下雨总让我很不舒服。



我怨恨着湿湿黏黏的空气和降雨的天空来到教室,照常进行早点名。



尾尾守向学校请了病假。



***



再隔一天,大概是因为今年梅雨来得比较早,又是下雨天。



尾尾守又请假了。



我不由得担心起来,向学生打听尾尾守在宿舍的状况──可是这两天好像没人见过她。听说水月敲门有人回应,表示她的确在房里以后,我稍微安心一点。



──然而,我觉得状况有点不太对劲。放学后去看看她好了。



宿舍离学校有一小段距离,自上任第一天起,我是第二次来。



「啊!人间老师!等一下等一下!」



我为探视尾尾守而准备走进宿舍时,有个穿传统厨袍的女性叫住了我──是舍监寮子阿姨。



「人间老师!老师禁止进入学生宿舍喔!第一天校长带你来的时候没说吗?」



「啊,对不起……」



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有一点点印象……每天都发生很多事,一下就忘了。对了,这里的确是女子宿舍没错,差点就要被当变态了……



「那个,我有点担心尾尾守的状况。你也知道她请假两天了吧,而且听学生的描述,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喔,这样啊……小一咲她啊……」



舍监阿姨长叹一口气,垂落视线。



「我也很担心……因为连着两天也没看到她了……而且她都没吃我准备的饭,很担心她到底有没有摄取充足营养……有的学生会自己做饭,不过她除了满月的日子以外不是那种人。我也上门问了几次,可是她都只说她没事……你也知道,我不能太过干涉学生嘛?所以真的很伤脑筋呢……」



──原来如此,更教人担心了。



不过我碍于身分不能进宿舍,再说她也只是请了两天假。说不定明天就忽然好端端地来上学了。



尽管挂念,我仍向为我说明状况的舍监阿姨道谢,离开了学生宿舍。



──接下来大约两个星期,尾尾守都没来上学。



***



新月之夜。



即使夏至将近,这时间也已是一片漆黑。



晚间八点五十二分,我难得准备教材和办公到这么晚,办公室只剩我一个。



好,今天进度来到一个不错的段落,差不多该走了……



但是在那之前──



学校有规定,留下来加班的教师在下班前需要巡校舍一圈。有义务把还逗留在校内的学生赶回宿舍,或者向仍留在教室里的教师报告自己先回家了。



校舍里绝大多数区域都已经熄灯,我实在很不想在里面走动……但规定就是规定。



于是我一手拿着手电筒离开办公室。



夜里学校凉飕飕的,自己的脚步声响得有点恐怖。我为何挑昨天玩恐怖游戏啊……搞得什么也没有的暗处都感觉有问题。不是会有东西跳出来,就是会突然发出巨大声响──



我就这么带着满脑子无谓的想像,慢慢地走进校舍。



现在一个人也没有,什么都没有。



很好很好,这样就对了……



就这样巡完校舍,当成游戏破关吧……!哇!这样想以后突然好好玩啊!实境恐怖游戏!好像会成为一种主题啊!不过仔细想想,这该不会只是单纯的试胆──



铿────────────────铿……



「噫!」



夜晚的校舍里爆出响亮的金属撞击声。好像有东西砸在地上。



我不禁停下脚步,往声音望去。



──撤回前言。



一点都不好玩,好想赶快回去。



我就连风稍微吹动窗户的声音都能吓得发抖,依然硬着头皮继续巡校舍。



这个楼梯上去就是高级班教室。



对了,我傍晚离开教室时曾开窗换气。后来有关吗……记不起来。



管他的,没关就把它关好吧。



说不定先前的声响就是因为我忘了关窗户,有东西跑进来造成的。



──这样事情就有点麻烦了。



我提心吊胆地拉开高级班教室的门。



窗户都是紧闭的。



啊,太好了……



就在我放心时──



──呼。



右侧视野的角落,似乎有一大片黑影晃过去。



不会吧……「看」到了……?



血液唰一下整个倒流,心跳骤然加快。



有黑影。是人影?还是──



我想起昨天玩的恐怖游戏。



记得游戏里有个坏结局是跟着引诱人的影子走过去,就会被拖进影子里而Game over。



──该不会就是那种影子吧。



心跳声愈来愈急,身体开始有些发冷。冷汗慢慢滑过太阳穴,让我把手电筒握得好紧。



我用力咽下口水,轻微呼吸,希望一切都只是错觉并咬牙望向黑影。



那里什么都没有。



手电筒只有照亮教室墙壁。



什么嘛……我看错了啊。



不知不觉紧绷起来的身体瞬间放松了。



是恐怖游戏害我这么杯弓蛇影吗?



唉,谁教我有点游戏脑。无论如何,没事就──



──一转头,就看到有个蓬松长发的白衣女子站在眼前。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我摔倒在教室地上,还撞倒了课桌。



看到了……!我、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怎么会这样,不会吧,还以为自己出生到现在一点灵异体质都没有──结果还是看到了。白衣女鬼拖着长长的乱发,高声尖叫朝着反方向跳走──



嗯?朝我的反方向跳走?



我慢慢将手电筒照向白衣女鬼跳走的位置确认。



──有脚。



「……老、老师?」



疑惑又带点安心的声音呼唤了我。



是耳熟的声音。



我用手电筒把她照清楚。



只见那里有一名身穿宽松连帽外套和短裤,泪眼汪汪的少女。



……看来夜间的入侵者不是恐怖游戏类的。



两星期不见的尾尾守一咲,好像瘦了一点。



***



闪闪发光呢。



满月的日子。



我独自关在牢房里却没有那么冷。



「人类的我」和我用同一双眼睛,望着悬在夜空中的月亮。



和我一样却又不同。



这样的她仰望着月亮,大口深呼吸。



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这世上只有我和月亮认识她。



明明她是那么美。



这世上除了我和月亮,没人认识她。



──明明她是那么美。



都是我的错。



只要成为人类,我这个狼的部分就此消失。



除了我和月亮以外,还有人愿意欣赏这么美的人类吗?



(插图015)



***



「呃……真的很对不起……」



我和尾尾守摆回撞倒的课桌,随手抓了张椅子坐下。



「不……是我这么晚还来学校,对不起……」



「跌倒的时候有受伤吗?还好吗?」



「抱歉让老师担心了……我没事……」



尾尾守表情僵硬地扶正歪掉的眼镜,满怀歉意地说道。



……她的情绪实在是非常低潮呢。



虽然想问她为何请假,这么晚了在教室里做什么等很多很多,但是该如何开口呢……



尴尬的沉默流过我俩之间。



啊────要找点话来说才行……



我拼命地想,却觉得怎么开口都不好。



「──那个,窗户──」



反倒是尾尾守先开口了。



「我路过的时候,发现窗户没关。」



──我果然忘记关窗啦。



「然后突然想知道教室在晚上是什么样子,就……」



我也懂受到好奇心驱使的感受。就跟探险欲差不多吧。自己也是会把游戏地图全部逛一遍的类型。



只是,我有个疑问──



「这里是三楼耶……」



她是怎么从窗口进来的……



「啊……就是……」



尾尾守的嘴开开合合,不太想说的样子。



「……我想说距离够就跳进来了。先爬到树上再跳过来这里。」



她像是知道这样不对,坦白得很小声。



这是「滥用野兽体能,在校内出现有违常人之举」。



──需要扣分。



我边思考着如何处分尾尾守,边往窗外望去。拉开了窗帘的窗外,是一大片星空。



最近都在下雨,好久没看见星空了。星野老师好像说过,这个时期的北斗七星和春季大曲线很有看头。没有月光的天空,星星似乎比平常还多。



「──尾尾守。」



我将视线移回尾尾守身上。



「这么晚了,你到教室里做什么?」



表上时间是晚间九点十七分。



我们学校学生是全员住宿制,若没记错门禁时间是晚上八点,十点半熄灯,十二点完全熄灯。上次去宿舍时,舍监阿姨提醒了很多,我就把宿舍制度的资料重新看过一遍,应该不会错才对。



面对我的质问,尾尾守抓着外套下摆低下头。



我静静等待她回答。



尴尬的沉默使我好几次想开口,可是这段沉默与先前不同。感觉要是说了话,就会让尾尾守再也不开口。



眼前的少女一动也不动,我也只是默默地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



好像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实际上说不定只有五分钟。



「啪答」一滴水珠落在尾尾守的手背上。



「啊、对、对不……对不起……呜,我……」



尾尾守拼命擦脸,却追不上不断滚出眼眶的泪珠。



「不、不是这样……对不起……我、我不是想造成老师的困扰……呜呜──唔……」



我差点就忍不住拥抱努力解释却泣不成声的尾尾守,幸好在最后一刻恢复理智。



自己是教师,不能乱碰学生。



……要表明立场才行。



我将举起的手放回自己大腿上,用力握紧。



「不用怕,没事了。」



并尽可能轻声安慰,想让尾尾守镇定下来。



「这样不会造成我的困扰。」



接下来,尾尾守在只有我们的校舍里尽情大哭。



***



「──对,这样说没错。我『只想要一个人格』,这就是我想成为人类的原因。不要紧的。我到现在每个月都会变成人类一次,所以我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毕业……我在狼群里已经待不下去了……也知道妈妈和长老他们没办法再保护我。今年冬天的粮食问题一定也会很严重,大家都要挨饿。我还能活到现在一定是奇迹。所以……所以我要成为人类──啊哈哈,怎么了吗?连理事长的表情也这么严肃……咦?有两个人格也能成为人类?谢谢您的建议。那个……我……我想想……可是我也知道,不管是人类还是狼都对异类很有攻击性,没错吧?只会在满月的日子改变人格这种事……不是一个很大的靶子吗──我不想变成那样。变成人类以后,我再也不想管那么多,幸福地活下去……所以……所以我只想要一个人格。一切的错误,都是从这个身体有两个人格开始的。所以……请让我变成只有一个人吧。理事长,求求您了,请让我成为人类吧。我厌恶自己到想把自己给杀了。」



***



「──因为我谁都不想见。」



当尾尾守的哭声变成啜泣,她才慢慢开口。



「我经常不能把重要的事说清楚,所以才会造成那样的误会。」



我不否定也不肯定,只是默默聆听尾尾守的话。



「之前满月那天『一咲』跟老师的对话我也有听到──她以为我讨厌人类的她,到了想把她杀掉的地步……」



说到这里,尾尾守又垂下眼睛,语尾颤动。我等她继续说下去。



「……明明没有那种事……我讨厌的是我自己,现在跟老师说话的自己,讨厌到想把自己杀掉……所以我想成为人类,只留下『一咲』一个人格。」



泪水在尾尾守的眼眸里晃动。



「可是……可是『一咲』为什么会误会成我讨厌她呢……?她以为我是为了什么努力到现在的?──这都是为了把一切的一切让给她啊。为什么……为什么她不懂呢?明明最了解我的就是她啊!我怎么会想用我的人格成为人类呢……!我这么差劲、一点优点都没有、胆小懦弱、老是给人添麻烦、扯后腿、伤害我重视的人就逃避──像现在,也只会说这种不知道是自暴自弃还是埋怨的话……!害老师操心,对谁都不好!不能为任何人着想的这个自我中心的自己,我真的好讨厌!讨厌得要死……!」



「──尾尾守。」



听到我呼唤她的名字,忍不住浑身一僵……大概是以为自己说得太过火了,或是觉得我生气了吧。也许两者皆是。



──感觉有点像前阵子的我。



「我们人类,也很容易误会别人呢。」



「啊……?」



尾尾守的声音像是没料到我会这样说,而我继续说下去:



「我们很容易只看见眼前的东西,并对看不见的东西胡思乱想,造成误会。」



──我也是这样,一厢情愿地臆测他人的想法。



「所以,我们要把心里的想法用言语表达,让对方正确地看见你想让对方看的东西。」



──如果当时的我做得到,会有不同的人生吗?



「与其去猜想别人的想法这种模糊不清的东西,首先我觉得更重要的,是把自己真正的想法正确地说给对方知道。」



──没错。如果能对当时的自己这么说就好了。



「尾尾守,可以把你最想说的话,说给我和另一个尾尾守听吗?」



我不想见到尾尾守重蹈我的覆辙。



──因为她还来得及。



「我……我……」



尾尾守颤抖着摸索怎么开口。



「……我想让『一咲』成为人类。」



「嗯。」



「……我比谁都更重视她……也觉得她会热情地去做喜欢的事,很有个性。」



「嗯。」



「可是我……我最想说的,最希望她知道的,大概从一开始就只有一句话……我……我……」



尾尾守的眼眸又泛起湿润的亮光。



「我真的很喜欢『一咲』……呜!」



斗大的泪珠滚滚而下。



「──嗯,谢谢你说出来。」



尾尾守她们一定都很疼惜彼此,才会造成这种误会。



常人会因为事情太过基本而疏漏。说不定用言语表达出来,才是对了解彼此来说最重要的事。



尾尾守哭个不停。



但是她的眼泪比先前温暖多了。



***



「……真的很对不起。」



「嗯?不用放在心上啦。」



我们从教室来到教职员办公室。



尾尾守哭到眼睛都肿了,所以我拿办公室冰箱里的保冷剂给她敷,顺便看一下冰箱里的东西。



喔,有运动饮料耶。



「……我是第一次慌乱成那样。」



用保冷剂敷着眼睛的尾尾守自言自语似的低语。



「这样啊。」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不会啊?那也不是你的错──还满像人类的呢。」



我将从冰箱拿出来的运动饮料交给尾尾守。虽然乱拿人家东西不好,明天再拿一瓶一样的放回去就行了吧。尾尾守小声道谢并接过饮料。



「老师,我明天一定会来上学。」



「……不要勉强喔?」



「放心,我没事──先前到教室里,也是因为有点想念教室,想替重回学校作预习。」



「这样啊。」



我把自己的包包整理好,准备下班。



「好,差不多该走了。啊,那瓶运动饮料你拿回去喝没关系。」



「谢、谢谢老师。」



已经很晚了,现在是晚上十点五分。尾尾守两手抓着还剩三分之二的宝特瓶站起来。



「我送你回宿舍。」



「咦!不用啦,我没关系!应该说……那个……」



尾尾守尴尬地移开视线。



「我……是从宿舍窗户溜出来的,不能从正门回去……」



「……原来如此。」



不晓得尾尾守的房间在宿舍几楼。不过凭她的体能,感觉不管几楼都可以自由进出。



「──知道了。违反常人的行为,我会照例依校规予以合理处置。至于舍规不在我管辖之内,就当作没听见了……可是话说回来,这么晚了还让学生单独走夜路,有种很不负责任的感觉,就让我送你到附近吧。」



宿舍在校地内,再怎么样也不会出事才对。若要问我为什么,就当是以防万一吧。对,以防万一。



「啊,对了,舍监阿姨也很担心你喔。有好好吃饭吗?」



「算是有……我偶尔会做『一咲』找的减肥食谱来吃。」



「这样啊,算是有吃饭,那就好。」



尾尾守听到我的回答,放心地点了头。我继续完成下班前该做的事。



最后一班公车是晚上十点四十分。



好像勉强来得及。



于是我们就此踏上归途。



***



隔天,新月的第二天放晴了。



我到教室开朝会,果真见到了尾尾守一咲。两周没上学的她表情略显僵硬,让人有些在意。不过现在就过问未免操之过急,也会让她觉得我逼太紧吧。



所幸班上同学都跟平常一样。不对,水月好像有点开心……?总之看样子,尾尾守不需要多久就能恢复正常了。



我今天也简单讲几项通知就开始点名。



许久不见的柔和阳光,将教室照得通亮。



***



六月十一日。



应该说「幸会」吗?



这样子写信是第一次,说幸会没关系吧。



给一咲:



上次满月的日子,你跟人间老师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首先,很抱歉造成你的误会。



我以为说「我想成为人类」,你自然会了解我的意思。因为你是人类的部分,所以以为你会知道那句话是我要消除我自己,只剩下你。



可是,事情并不是这样呢。



你对老师说,觉得自己害我一直很痛苦。



我则是觉得害你吃了很多的苦。



两边都以为是自己的错呢。不说出来不会知道的事,真的太多了。



我一直认为这世上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所以才想成为人类。



至于未来要成为什么样的人类,我想再跟你一起讨论。说不定事情就像那天理事长给我们的建议一样,继续维持这样也不错。我现在稍微会这么想了。



我想多了解你的想法。



我觉得,我们因为离得最近,反而对彼此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



所以,要不要和我写交换日记呢?



期待你的佳音。



***



「好热……」



六月下旬早晨。



夏至过去,梅雨季也在今天结束。天气预报表示,这次比往年早了很多。



等太阳真的开始发威以后,像我这种西装族就要热死了。



这么早就这么热……差不多该换季或是改清凉办公了。话说星野老师都没打领带呢……



就快到达名为办公室的绿洲了。



办公室有开冷气,超棒的。早乙女老师是女性,冷气太冷恐怕不好受,可是她说自己比较怕热。



「啊……好想赶快到办公室吹凉凉的风……呜哇!」



「──老师!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啊?」



背后有人穿着室内鞋跑来,然后一把揪住我的西装,我还搞不清楚状况就被带走了。最后把我拉到校舍三楼的空教室,粗鲁地扔进去。



「哇!」



我被讲台绊了一跤,可是对方理都不理,若无其事地进教室关上门。



「──你这是干什么啊,尾尾守?」



艳丽妆容,没穿好的制服,整理得很漂亮的蓬松秀发。对喔,今天是满月。尾尾守顶着一张像是生气又像害羞的复杂表情,姿态忸怩。



「────嗯!你看!」



尾尾守拿出一本笔记簿。



「上个月啊,一咲不是说了很差劲的话吗?就是说『小一咲』讨厌一咲的那些。后来『小一咲』跟老师说了很多对不对?然后今天起来,桌上就多了这本笔记。因为一咲跟『小一咲』会共享记忆,内容不用看也知道,但一咲还是自己看过了。」



尾尾守珍惜地抚摸笔记封面。那是本普通的横行簿,学校发的学杂用品。虽然现在尾尾守是辣妹人格,注视笔记的眼神却与文静的尾尾守没有差别。



她轻柔地呵呵笑道:



「──那个啊,老师。一咲开始跟『小一咲』写交换日记了!以后要聊很多心情跟想法喔!其实,一咲以后还是想跟『小一咲』在一起啦!啊,可是我还是想成为人类呢!我想穿很多可爱的衣服,也想化各种妆!所以我们要用这本笔记讨论很多很多以后要做的事!我们两个一起!」



那笑容比过去都还耀眼,是亮粉的缘故吗?接着,她极其珍重地将笔记抱在怀里。



「老师!谢谢你听一咲说话喔!这件事感觉就是要跟老师好好报告才行!就这样──掰啦!一咲要回教室搜集夏妆情报了!谢谢老师!以后也要多多照顾我们喔!」



──好一串猛烈的报告。



尾尾守说完就飞也似的离开教室,不知道她未来会往何种方向走。



她所选择的路,肯定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决定。



如果她们能慢慢讨论出双方都能接受的答案──



不,我相信她们一定能选出对自己最好的路吧。



能够守望这结果,即是教师的特权。



我也该面对过去了。



空教室开了窗,阵阵大自然的芬芳随风而来。



那是茁壮成长的树木与绿叶的香气。



夏天就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