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了，如月琢磨君。如果要进文化部，那选我们新闻部怎么样？”



面前是一个形体苗条、身材高挑的少女。四肢和身体细长，身形犹如火柴棒拼凑出的，戴眼镜，尖下巴，一副秀才模样。不二男伸出手掌，像扇子一样在面前挥动。



“不行不行，你们新闻部太冷清了，就算加人也只能万年潜水。”



少女不服气地争辩道：



“那总比你那个神秘学研究部要好多了。”不二男转头看向我，说道：



“大班会上，大家都做过自我介绍了，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再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班的班长，鸟新康子。”



“鸟新。”



我念叨着姓氏，看向少女。



康子那稍稍睁开了的眯眯眼，正直勾勾地回视我。“鸟新康子，请多指教。”



接着她像是害羞地笑说：



“正如你所想，我是班主任鸟新启太的女儿。”我还在盘理思绪。



“这么说是你爸担任女儿的班主任喽？可这在东京是无法想象的。之前也有同学家长是当老师的，也有他们在同一个学校的。但从没听说过哪个老师亲自来教自家孩子的。”她点点头。



“通常是这样。那请问琢磨君的学校，一个年级几个班呢？”



“一个年级五个班，我在二班。”



“你看看我们这儿，一年级一个班，整个学校也就三个班。全体学生加起来还不够一百人。没办法，一等一的小地方。所以爸爸班上有自家孩子，也不是没可能，这有什么不可想象的？”好像无法忍受呆在偏僻地方的小型学校，她的声音变得特别严厉。



不二男像在逗她似的在一旁添油加醋。



“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这是现实，也更改不了。”



“我是没关系哦，说不上什么不满。不管是学校只有三个班，还是班主任是我爸，都不是该我操心的事儿。家长也好什么也好，在学校我只把他当老师。”



她哼了一声。



“不过空闲时也会想想。这样的乡下学校，要是没了也挺好。”



康子脸上浮现出一丝鄙视的神色。应该不是在嘲笑我和不二男，她是看不起这个学校，以至于看不起这个小小村镇。她属于那种乡下长成厌乡下的类型吧。



我开始认真端详起她的脸了，发现她脸上闪着恶作剧般的笑。她一面摆弄着眼镜一边说：



“琢磨君，你呀这么看起来还挺帅的。”这时，我的脸上是什么表情呢？



康子的视线盯住我又添了一句。“非常地端正……这样。”



当时的我，并不像美少年不二男那般清秀端庄。只是镜里的样子没有什么特别难看的缺点。不过经过身旁的女生，都会盯着我看个不停。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我都以为“可能是我的错觉”。



而且那时候我自称为“俺”。如果是专业作家，就会在手记的旁观记述里将第一人称名词统一为“俺”吧。但是我还是想用“我”来进行叙述。直到现在，我在叙述中都用不习惯用“俺”这个字了。这时候——



顺着康子的话茬，不二男也看了看我，连连点头。“同意啊，他的样貌去艺能界也吃得开。”



无语了。这两人满脸善意的笑容望着我，好像既不是玩笑也不是讽刺。被人毫无保留地夸赞外貌，想不到还真感觉挺不好意思的。我向来不善处理没有经验的事态。



康子走近一步。



“要知道你长成这样，我们早该互相认识认识了。因为——”



我后退半步。



康子哼哼地笑了出来。



“因为我们，是表亲啊。”



“什么！”



不二男大声叫了出来。这回轮到他混乱了。我想要驱散尴尬般说道：



“我们是表亲。但今天才第一次见面，现在说话也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不二男难掩怀疑。



“你们不都是表亲了吗，怎么才？”康子解释道：



“我们这个家族，大部分留在此地。但是琢磨君一家中途变节，去了东京，不到红白喜事不会回来。我只见过同乡出身的大姨——就是琢磨君的妈妈。所以我们虽然有这层亲戚关系，但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这么说没错，但还是有异议。



她刚才说我们一家在家族中变节。但其实父母都是在中型企业里上班的普通小市民，为人处世也不拙劣。要说变节，反倒是这个盘据一方的家族变化太多。母亲几乎在我面前不提家乡事，七月节和过年也不带我回乡。打记事起就向来如此，所以我也没有感觉异样。但如今看来，父母怕是逃离了这座村镇，积极主动地切断了和老家的因缘。我突然想到，这会不会跟之前说的魔入有关。



“等一下啊，这么说……”



不二男戏剧感满满地挥舞起双手。



“班主任鸟新老师其实是琢磨君的姨父喽。”我点点头。



“我和他也是今天才见。”



“我了个……”



不二男夸张地长嘘一口气，凝望着我。



“扭曲的世界呀。你看，一个班上，父亲女儿、姨父外甥都有，而且这个外甥至今还不认识姨父和表妹。这种不自然的事也有吗？”



“这么说起来……”



“不正常哟不正常，这是异次元。你没有感觉到是因为你已经身陷其中。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而我旁观者清，正看着你的脚下扭曲变形哦。而在外侧，我也知道世界的形状在疯狂变换。如月琢磨君——”



他顿了一顿。



“你究竟是谁？我对你还一无所知。你从哪里来？为何来到这里？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