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九章 向月(1 / 2)



感觉自己已在地狱。我睁开眼。发生了什么。自己死了吗。天空昏暗。



有一种凹凸不平的质感。这是,岩石?



还有……一团白影。是人的形状。天使。



不,这里是地狱,所以是恶魔?



听说撒旦是堕天使。可能他如今的身影还保持着天使的美丽。所以在我身边的,是堕天使?



还是撒旦?



“你醒了?”白影开口道。



是女孩子澄清的声音。



我想张开嘴说些什么,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没事吧。”



少女似的影子用平淡的语气问道。为什么声音里没有一丝起伏,好像没有一点感情。这难道是死人?是人偶?



我躺在地面上,冷得直哆嗦。指尖摸索到的是岩石的感觉。我缓缓地直起上半身,好像在照相机里调焦一般,慢慢将眼前的情景对上焦距。是洞窟,我睡在洞窟。同时少女的形状也渐渐清晰,黑色的三角是头发。波波头?前额发梢剪得齐整,头发下面露出纯白的脸。眼角微微上翘的纤细双眼,眼神锋利冷冽。鼻子又高又窄,薄薄的嘴唇刻薄地抿成一线。



“江留……美丽……”我迷糊地摇摇头。



“……美丽学姐……?”



白色的少女是江留美丽。但她为何坐在这里?不过当时的我发现了更不得了的事情。



“……那个,美丽学姐,你……的衣服呢?”



事实上她浑身半裸,背靠洞壁,双手抱膝,坐在一旁。她的双臂从光滑的肩头流出两条优美的曲线。十指交扣的指尖是那样纤细。同样纤细的还有她白如褪色了的脖颈,锁骨轮廓清晰地在她肌肤上落下淡淡阴影。肩上两根白色背带,是胸罩吗?但那若隐若现的波谷隐没在双膝背后,只能瞥到一点。从膝头到足尖,两条绷紧的线条勾勒出大腿的丰腴。从足尖向里看,纯白的内裤一闪而过。



如梦似幻。毫不猥靡。



完全感觉不到肉体的生臭。



我又问一声:



“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你也是。”



她一动不动,直盯着我看。“你也是半裸的,琢磨君。”我吓了一跳。



这才发现我确实只穿了一条内裤。她平静地看着我。



我身子微微一怯。



“为什么我也是半裸的?是你脱了我的衣服吗?为什么?”



“你不记得了?”



“记得……”



我不知被谁推下悬崖,之后窝囊地溺水。在即将失去意识之时,我感到被一双手臂搭救——



“那是美丽学姐吗?是你救了我。”



“嗯。”



“我掉到海里了?”她点点头。“谢谢你。”美丽没再回答。



我看向自己的四肢,伤痕累累,其中还有很深的割伤。当视线一落到这些伤痕上时,浑身又开始疼痛了。身体酸痛,头也很疼。在头侧好像触摸到一处外伤。



我和美丽的衣服晾在岩石上。衣服上有绞过的痕迹,应该是她弄的。整个洞窟缓缓倾斜,入口被海水淹没。遥望远方能看见海平线,天空虽有云层,但还算明亮。好像经过的时间比我料想的要短。因为意识已经完全清醒,所以我收回了看向她的视线,狼狈不堪。



一说穿着内衣,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女孩子衣冠不整的模样,还是同龄人。虽然看过一些照片和视频,却没有如此近距离地直击过真人。令人惊叹的是她的身体。肌肤胜雪,腰肢如玉。皮肤光洁细腻,吹弹可破,我甚至能感觉到其下喷薄欲出的弹力。虽然想移开视线,可目光自然而然地就追随着她的轮廓而去。玉颈、胸前、大腿、足尖——不行不行,非礼勿视。



我将视线投向海的那边。这时需要意志力克制。



“可是……你还刚好发现了溺水的我。你在那里做什么呢?”



“你又在做什么?”



“我想一个人呆着,就沿着海岸线走,之后就到了悬崖。”



“我也一样。”



我从初一营地向初二营地走去,而她却正相反,从初二营地向初一营地方向走来。



“那你在悬崖上,见到其他人没有?”



“为什么这么问?”



“我是被人从背后推下海的。”



“我不知道。”



美丽好像谁都没见到。难道说她发现我落水时,已经是犯人逃走之后了吗?



我像略微开玩笑似的说道:



“不会是你把我推下海的吧。”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那样做,问你呢。”



我只好老实地向面无表情的美丽道歉。



“抱歉。”



“所以呢,为什么,为什么向我道歉?”



“因为怀疑救命恩人,很不好。”



“哦。”



完全抓不住对话的节奏。我决定换个话题。



“你游泳很好啊。还能担着一个男生,游到这里。”



“……”



“我基本上不会游泳。要是没有你,我现在死定了。”



“你也很厉害。看见有人溺水了有勇气跳下来救人。”



“不对。”



“不对……?”



“不是我有勇气,而是,我死了无所谓。”



“为什么?”



我看着她的脸,她冷冽的目光也直直地看向我。美丽目不转睛地说:



“我随时,都可以去死。”



她的双眼澄清得没有一丝阴霾,甚至有些恐怖。我抵不住她眼神里的压力,逃开视线。



“‘唯太阳与死亡不可直视。’”我不由得吐出一句。



“什么。”她问道。



“拉·罗什富科(La Rochefoucauld)。”



“谁?”



“十七世纪的法国思想家。”



“哦。”



“但是你,也许可以直视太阳与死亡。”



“哦。”



美丽一直在说“哦”,所以我还是换个话题吧。“我们一直呆在洞里,别人也发现不了我们啊。”



“打过电话了,给班主任。”



“你带了防水手机?”她点点头。



“他们快来救我们了吧。那不管干不干了,最好还是先把衣服穿上。”



我说着将半干的衣服套在身上。奇怪的是,救援船一直没来。



关键时刻,老师却意外地不靠谱。难道他们不知道去哪里找救援?救援船有没有开出来?还是船虽然开出来了,但找不到我们的洞穴?



不久,日影西斜。



天气愈冷一层,身上伤痛也更疼一分,我全身开始哆嗦不停。刺痛不时地在头脑里乱窜,也许头上的伤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被螃蟹女的孩子咬的那块旧伤也疼痛难当。



不知何时美丽坐到我身边,望着海。



两人怀抱双膝,眺望着消失在黑暗中的海平线。这气氛好像被遗弃孤岛。



两人肩靠着肩,就这么坐着。气温骤然下降,可以取暖的只有对方的体温。她的身子微微颤抖。我知道只要揽她入怀,相互拥抱就可以取暖,但我做不到。



我感受着她手臂的微温,说道:



“害你冻感冒了,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要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成现在这样,被卷进这些糟糕事里来。”



“你,不糟糕。”



“真是的,是谁撞了我呢?”



“有头绪吗?”



“要说有也有。从我一转学过来就一直遭人挤兑。讨厌我的人比比皆是。按照Glenn和阿甘的话说我就是个魔入。难道又是他们中的哪一个干了这事?”



阿甘不可能,他没来。要说有人能推我下海,从常识上看应该把他排除,在剩下的人中选择。那家伙一直跟在我身后,等到了四下无人时,推了我一把。



美丽沉默一阵,像喃喃自语般说道:“魔入,剥魔……邪恶的传统。”



“邪恶,吗?”



当我第一次听说本镇风俗时,真切感受到的就是邪恶。但无论姑父姑姑,还是康子不二男,明显不觉得邪恶。就连心存疑虑的差贺医生,在现实面前也不得不低头。



“美丽学姐,你——”



我终于说出很久以来心中的疑问。



“剥魔小屋起火当时,你也在现场吧,那把火是你放的吗?”这是我第二次询问同样的问题。



她的气息微薄如丝,简短答道:“不是。”



我看向她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