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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话 钟表店侦探与死者的不在场证明(2 / 2)


也就是说,我们推测的奥山去中岛香澄家将她杀害,又返回自己家的时间,跟实际的时间只差了五分钟。而正是这短短的五分钟,恰好证明了他是绝对没有时间作案的。



至此,奥山的不在场证明成立了。



4



为了破解死者的不在场证明,第四小组的所有搜查员们开始了讨论。在掌握动机、证据和犯人供词的情况下还无法将犯人送检的话,我们在搜查一课里真的要被当成笑柄了!



「七点二十分接收快递的,真的是奥山本人吗?」



有人提出了上述意见。



「也就是说,你怀疑犯人准备了替身?如果有替身的话,奥山的确可以在七点二十分之前出门,杀害中岛香澄以后再回来。」



于是,我们拿着奥山的照片给快递员辨认,向他再三确认,当天收取快递的,是否真的是照片上的男人。而快递员的态度也很肯定,收取快递的绝对是照片上的男人。而且当时他的态度也很正常,没有可疑的举动。在调查快递单发票的签名后,不仅签名与奥山本人的字迹一致,更是在上面找到了他本人的指纹。也就是说,七点二十分在奥山家中接收快递的人,毫无疑问,就是奥山本人。



接着,又有人针对我提出了意见。提出这个假设的是牧村警部。



──会不会是我的手表慢了十分钟。



「奥山遭遇事故的时间是晚上八点整,而这个时间是以菜鸟手表上的指针为基准的。但是你能保证自己手表上的时间真的准确吗?会不会是走慢了?比方说,你的手表只比真实时间慢了十分钟,而发生事故的真正时间是八点十分。也就是说,从七点二十分至八点十分,奥山拥有五十分钟的空白时间。只要多出十分钟,就有足够的时间杀害中岛香澄再折回去了。」



我立刻反驳他,自己的手表没有走快。



为了证实我的话,我还与在场的其他搜查员们对了时间。



「会不会是你在发生事故之后又重新调整了手表?」



「我没这么做过。」



不管是接收快递的人是替身的假设,还是我的手表走慢了十分钟的假设,总结起来,都是将奥山空白的四十分钟延长的假设。前者是将空白时间的前端往前推,后者则是将空白时间往后推迟。不过,事实证明,两种假设都是不成立的。



接下来,又有人提出了尸体移动的假设。



「有没有可能,中岛香澄并非死在自己的公寓,而是死在了奥山的家里呢?接着,奥山的同伙开车将她的尸体转移到了她所住的公寓。如果是这样的话,即使空白的时间只有四十分钟,奥山的行凶时间也是足够的。无论是奥山自己家中的车库,还是中岛香澄公寓旁边的停车场都有空位,犯人都有地方停车,进行尸体的搬运工作。顺便一提,因为奥山自己的汽车停在自家的车库里,如果同伙驾驶的是他的汽车,只要在搬运尸体之后开回去就行了。」



对于这个假设,也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



「想要在那栋公寓搬运尸体,恐怕不可能吧。那里既没有电梯,被害人的房间又在五楼。想要将尸体搬进她的房间,那位同伙就必须抱着尸体从一楼爬到五楼。如果以背着醉酒的人那样的姿势,虽然花时间,但爬到五楼也不是不可能;但最关键的是,当时并非深夜,而是晚上七点多,很可能会被公寓的住户目击。只要被一个人看见,之前的伪装就全泡汤了。哪有犯人会采取如此鲁莽的计划。」



我也持赞同意见。



「而且,这是奥山对我亲口说的,他是在中岛香澄的公寓里杀死的她。弥留之际的他没理由还对我撒谎。所以我认为,被害人的公寓一定是第一现场。」



牧村警部点点头。



「中岛香澄在自己的公寓被杀,这是本案最大的前提。必须以这个前提来破解奥山的不在场证明才行。」



「奥山是推理作家,而且作品都是以解谜为根本。特别擅长的是破解不在场证明。说不定,他正是把自己小说里的某个诡计运用在现实中!」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麻烦了。」



「真是的,要是在坦白杀人的时候,顺便把制造不在场证明的方法也告诉你该多好……」



牧村警部环视众人。



「别说这种丧气话!就算是推理作家制造的不在场证明,可毕竟他也是一个凡人,一定会在某个细节露出马脚的!菜鸟你是怎么考虑的?四月和六月的案件里可都提出过相当不错的想法。」



警部的话吓了我一跳。这两起案件中,破解疑犯不在场证明的,其实并不是我自己。而且这个秘密也无法说出口。因此我必须靠着自己提出不错的想法。毕竟,确认奥山在八点整遭遇事故,让他的不在场证明成立的人就是我。我受到刑警的使命感所驱使,想要负起责任,破解这个不在场证明。



「会不会是推测的死亡时间被动了手脚呢?我们所推测的中岛香澄被杀害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半至八点,如果实际上在此之前她就已经被杀了呢?奥山离开饭馆的时间是六点二十分左右,接收快递的时间是七点二十,在这之间的一个小时也是空白时间,他完全可以在这段时间内行凶。只要在此之后使尸体冷却,推迟尸体产生变化的时间,就能够让我们推测的死亡时间比实际死亡时间要更晚了。这个假设,和刚才所提出的『中岛香澄在自己公寓被杀』的大前提也并不矛盾。奥山在和我坦白杀人的时候,说的是『我刚才杀了人』,而『刚才』这种说法是一种相当主观的表现。几分钟之前也可以叫做『刚才』,一个小时之前也可以叫做『刚才』。说不定,奥山的意思是,自己在一个多小时以前杀了被害人。」



下乡巡查部长立刻提出了反对意见。



「冷却尸体来推迟发生尸体现象的时间,这种假设在六月分的事件里也提到过。那时候就说过,想要使尸体降温,普通的空调冷气是办不到的,必须要大型的冷藏库,而现场没有发现那么大的冷藏库,所以当时假设被否定了,这次的现场也是同样的道理。」



「会不会是使用了干冰进行冷却的呢?」



「干冰?」



「那种火葬场冷却死者会使用的干冰。他们在死者火葬之前,需要保证其不会因产生尸体现象而腐烂。」



我回忆起了祖父的葬礼。对众人道歉后,我掏出了智慧型手机,搜索了「葬礼用干冰」的字样。



「……想要冷却一具遗体,则需要四个二点五公斤的干冰块,共计十公斤。虽然有些重,不过以一个成年男子的力量,也是能够一个人搬运到现场所在的五楼吧。」



「为了发挥葬礼用干冰的冷却效果,必须在狭窄且密闭的棺材中使用。与此相同的,想要冷却中岛香澄的尸体,则需要一个类似棺材的狭小密闭的空间。更何况,奥山没法再次回到杀人现场,所以即使有棺材的替代品,他也根本来不及回收,一定会留在现场,而正如你所知道的,现场并没有那样的东西。」



「会不会是同伙过去回收了呢?」



「同伙回收了?别说傻话了。奥山在晚上八点遭遇事故,向你坦白自己杀人,员警因此能够最快速度地赶往现场,这是犯人意料之外的情况。在奥山的计划里,尸体一定不会那么快被发现。所以说,就算是有同伙去回收棺材的替代物,也一定是八点钟以后了。想要最大限度地推迟推测的死亡时间的话,尸体当然是冷却越久越有效。也就是说,当警方赶到公寓的时候,那个棺材的替代物应该还在现场才对。」



其他的搜查员也点头表示同意。



「况且,推迟推测的死亡时间这一假设,还有其他的矛盾。根据快递员的回忆,奥山在收取快递的时候,他『态度正常,没有可疑举动』。也就是说,他在七点二十分的时候,脸上还没有那几道明显的抓伤,也就是说,那时候他还没有杀害中岛香澄。所以,在中岛香澄的死亡时间上做手脚的假设不成立。」



「虽然中岛香澄指甲缝中的皮肤碎屑确实与奥山的DNA相同,奥山被她抓伤的位置,真的是脸颊吗?会不会是别的部位?」



「别的部位?」



「比方说,胸口或腹部。这些地方用衣服就能遮盖住,快递员也不会发现的。所以,有没有可能,快递员在七点二十分见到奥山的时候,他胸口或腹部就已经被抓伤了呢?而左边脸颊的抓伤,则是在那以后被其他人抓伤的。然而我们却误以为,这是被害人所造成的。」



然而,这一假设又立刻遭到了否定。在司法解剖现场的搜查员表示,奥山的身上,除了左边脸颊的抓伤之外并无其他抓伤。因此,中岛香澄在奥山身上留下的伤痕,只可能是奥山左边脸颊的那几道抓伤。也就是说,她被杀害的时间一定是在七点二十分以后,在死亡时间上动手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奥山遭遇事故死亡的时间是正好八点,所以他杀害中岛香澄的时间,一定是在七点二十至八点之间。然而,奥山从自己家赶往中岛香澄的公寓,行凶后再折返的时间最少需要四十五分钟,两者之间相差了五分钟;而且,考虑到没有电梯的公寓进行尸体的搬运极为困难,更何况有奥山的话当做佐证,所以几乎可以排除尸体移动的可能性。也就是说,奥山的不在场证明是无懈可击的。而他到底又是怎么杀害中岛香澄的呢?



为了得到某些提示,我们甚至开始读起了奥山的小说。虽然在奥山的小说里,关于员警组织的描写与现实相差很大,不过毕竟也并非纪实文学,因此我们也没有过多在意。而他在作品中,都使用了巧妙的诡计,甚至在细节上也精雕细琢,最后呈现出来的不在场证明看起来也很完美,阅读起来的确让人颇感兴趣。然而,对于眼前的事件,却起不到任何的参考作用。我一度怀疑,奥山使用的诡计是不是还没写成小说,于是又拿来了他书房中的创作笔记来看,依然一无所获。



最后,「去叫松尾警部来帮忙!」成了我们第四小组内部丧气的玩笑话。在奥山新一郎的小说中,松尾警部是破解不在场证明的高手。而现实中的我们,则不得不开始期待松尾警部的降临,为我们的查案带来一线曙光……



5



「毫无疑问,七点二十分收取快递的正是奥山本人。所以在犯罪现场和死亡时间上面做手脚的方法都是不可行的。因此,奥山的不在场证明可谓无懈可击。我自己也私下里反复考虑过,但总是无法破解他的不在场证明。于是,我才厚着脸皮,再次前来委托你。」



时乃笑了笑。



「感谢您的信任。」



「怎么样,你能够破解这次的不在场证明吗?」



「我想要问您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您说过,曾经在七年前,奥山先生所乘坐的汽车出过车祸,他本人也受了重伤。关于这件事,您瞭解更具体的情况吗?」



「我记得开车的人是他高中时代的班主任,而发生事故的时候,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应该是在高中的同学会结束后,恩师提出想要送他回家,在半路上发生的事故。」



「他的恩师是什么人?」



「是一位四十五岁左右的女性。」



「那位恩师,并未在事故中丧生,对吗?」



「没错。她虽然也受了重伤,但好在恢复了过来。现在还活着。」



「原来如此……」



时乃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着。接着,她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已成功逆转时间──奥山先生的不在场证明,已被我破解。」



我陷入了一阵茫然。她推理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



时乃给我重新倒满茶水后,开始解释起来。



「客人,您和奥山先生的对话中,有一处很不自然。」



「哪里不自然?」



「当您问奥山先生『你在哪里杀的人?』的时候,奥山先生回答的是,手城街上一个叫『薮』的公寓,里面的503号房间,没错吧?」



「是这样没错。」



「仔细想想的话,奥山先生回答的方式非常奇怪。他为什么没有回答您『香澄的公寓』呢?如果他杀害了中岛香澄女士后跟您坦白,而在被您问到是在哪里杀她之后,他明明只需要回答『在她家里』这几个字就好了。然而,为何他却回答,手城街上一个叫『薮』的公寓的503号房,连具体位置都特地告诉您呢?」



我顿时恍然大悟。被她这么一说,确实有些不自然。



「为什么没回答『香澄的公寓』呢……难道说,杀人现场所在的公寓,其实住的人根本就不是中岛香澄吗?不,不可能。那里一定是她的房间!」



「我刚刚在脑海中再现了您和奥山先生的对话。于是,我发现『手城街上一个叫「薮」的公寓的503号房』这句回答,作为『你在哪杀的人』这句问题的回答,虽然有些不自然,但如果是前面一个问题『中岛香澄?这位叫香澄的人住在哪里?』的话,就刚好能够和之后的回答对应了。」



「中岛香澄?这位叫香澄的人住在哪里?」



「手城街上一个叫『薮』的公寓的503号房。」



确实,这才像是正常对话的逻辑。



「但是,为什么他要回答我上一个问题的答案呢?」



「我也觉得很奇怪。于是,我又想起您的叙述。在您提问『你在哪杀的人』之前,奥山先生不是『因痛苦而扭曲,用力地闭着眼睛』吗?根据这些描述,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奥山先生会回答您之前一个问题了。」



我一头雾水,时乃看着我,轻快地笑了起来。



「奥山先生一旦闭上眼睛之后,便无法听见您所说的了,不,甚至连说话都做不到了。您在提问他『在哪杀的人』的时候,他因为痛苦而闭上了眼睛,因此,他听不见您说的话,而只是回答了您之前『中岛香澄?这位叫香澄的人住在哪里』的问题。」



「──一旦闭上眼睛,就听不见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奥山先生,耳朵是听不见任何声音的。他平时依靠着读唇术,来理解对方所说的内容。」



「──耳朵听不见任何声音?」



「是的。在您与奥山先生有关的叙述中,我发现了能够证明他耳朵听不见的几点证据。」



竟然还有这种证据?



「第一点,在醉汉驾驶的汽车驶向他的时候,您向他大喊『危险!』,而他却没有注意到。明明您可以注意到身后车子行驶的动静,而奥山先生却无法察觉。这正是因为他听不见声音。」



我脑海中又出现了奥山被撞飞到空中的场景。



「据亲读社的编辑所说,奥山先生从不参加任何作家举办的派对,连大赏的评委都拒绝了。这并非是他不擅长与人接触,而是因为耳朵听不见!这些场合都需要和两个以上的人同时对话,而如果这些对话的对象都在自己视野正前方的话,自己还能用读唇术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这些场合都并非如此,他需要和自己斜前方、左右甚至身后的人进行对话。这种情况下,读唇术也无法得知所有人说话的内容。至于拒绝讲座的邀约,则是因为在较大的会场读者提问的环节,会因为距离过远而导致他根本无法看清楚对方嘴唇的动作。」



「啊,原来是这样……」



「奥山先生的手机没有任何通话记录也是一个有力证明。这并非因为他讨厌打电话,而是因为耳朵听不见。之所以用智慧型手机,也是因为除了打电话之外,智慧型手机还能够联网、发邮件,还有照相、摄影等。」



「确实,比起讨厌打电话,你提出的假设要更有说服力。」



「还有,奥山先生的家里没有音响设备和CD播放器,甚至没有一张CD唱片──对于一个耳朵听不见的人,这太正常不过了。」



原来并不是他对音乐不感兴趣啊!



「此外,根据您的描述,奥山先生的腕表是液晶萤幕的。这是耳朵听不见的他所采用的屋内信号装置。」



「屋内信号装置?」



「他无法听见门铃声,所以即使有客人来拜访自己也会忽略。于是,他采用了将门铃通过光、震动或文字显示的方式来通知自己。这种装置被称为屋内信号装置。一般来说,通过光线变化来通知房主有人按门铃,这属于房屋配备的装置;而通过震动来提醒的功能,一般都会把门铃与腕表和手机配对;而且因为他的腕表是液晶萤幕的,在震动的同时,萤幕上还会出现文字提示。除了提醒有人按门铃以外,还包括来电和传真的提醒、提醒去医院检查、通知银行账单等功能。甚至连宝宝哭泣的时候,耳朵听不见的母亲也能够得到提醒。」



「你懂得还真多啊!」



「只要是跟手表相关的功能和应用,我都会去学习的。」



时乃笑着说道。真是令人敬佩的职业素养。



「话说回来,奥山又是怎么会听不见的呢?」



「奥山先生在七年前乘坐恩师驾驶的汽车时遭遇到事故,受了重伤,估计是后遗症吧,这是很常见的交通事故留下的后遗症。」



「但是,奥山为何要隐瞒自己耳朵听不见的事实?听觉有障碍的人群在开车的时候,必须在车上安装全视镜或辅助镜来保障安全驾驶,而且还要在汽车上张贴听觉障碍的警示标志。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患有听力障碍的驾驶员意识不到后方的车辆,周围的车主也并不知道他听不见,在按响喇叭超车或变道的时候,很容易发生事故。但是奥山的车子却没有安装辅助镜,更没有张贴警示标志。而且,听奥山的责编远野良夫和春日井美奈的描述,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奥山有听觉障碍,想必奥山与他们说话的时候,都在用读唇术吧。从以上这些可以看出,奥山在极力隐瞒自己听力障碍的事实。而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些只是我的假设。奥山恐怕是为了七年前遭遇事故时驾驶汽车的恩师,才隐瞒自己听觉障碍的事实的。」



「这话怎么说?」



「奥山先生是因为事故后遗症,才会得听觉障碍的。也就是说,他耳朵之所以听不见,恩师是有间接责任的。如果恩师知道了自己听不见,想必会受到很大打击吧。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他才会极力隐瞒自己听力障碍的事实。而且不只要在自己恩师前隐瞒,在所有场合下,都必须隐瞒,毕竟自己也算是半个名人,如果事情曝光,很容易会经过各种途径传到自己恩师的耳朵里。」



「奥山为什么如此重视自己的恩师呢?」



「对方好像是四十五岁左右的女性吧?说不定,奥山先生对她一直抱有好感,一直憧憬着她。」



虽然这些仅仅是时乃的想像,不过,这让我想起来今年刚上任的法国总统,他和自己曾经的老师结婚了。而且,奥山也是一样,他移情别恋的对象,是大自己七八岁,刚好四十五岁左右的春日井美奈。说不定,对于比自己年长的女性,他就是有一种潜意识的憧憬之情吧。



「接下来,就是他的不在场证明了。」



时乃说道。



「正如我之前所说,『手城街薮公寓的503号房』其实是之前那句『中岛香澄住在哪里』的回答。不过,您一直以为这句话是『你在哪杀的人』的回答──您先入为主地以为,犯罪现场就在薮公寓的503号房。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也就是说……?」



「犯罪现场可能并非在中岛香澄的公寓。也有可能是在奥山先生自己家里。所以,并非奥山先生前往中岛女士的公寓,而是中岛女士前往奥山先生的家中。如果是这样的话,奥山先生就有时间杀害中岛女士了。」



「理论上可行,但是……」



「在您用手机报警的时候,奥山先生依然是紧闭双眼的。所以关于您的那句『手城街薮公寓可能发生杀人事件』,他也没能听见。而且,他在之后就去世了,所以误解一直没能解开……」



「并非不可能,但是……」



「犯罪现场并非在中岛女士的公寓,而是在奥山先生的家中,关于这个推理,还有其他证据能够证明。如果中岛女士的公寓是犯罪现场的话,那么他在开车前往的时候,一定会带上驾驶证和钱包。而奥山先生在遭遇交通事故的时候,身上却没有携带驾驶证和钱包。这正是因为犯罪现场在自己家中。而在杀人后,他由于内心动摇,慌乱中忘记携带随身物品就出了家门……」



「如果犯罪现场在奥山的家中的话,那么他的确有时间作案。但警方在中岛香澄的公寓中发现她的尸体,这又作何解释呢?如果是奥山自己搬运尸体的话,那么他就来不及在八点的时候出现在事故现场;如果是有同伙帮他搬运尸体的话,中岛香澄的房间又位于五楼,而且公寓中又没有电梯。正如我刚才所说,当时是晚上七点多而并非深夜,明目张胆地背着尸体爬楼梯,很可能会被住户看见,这种做法太冒险了。」



「的确如此,我也是这么考虑的。」



「喂喂,你是要闹哪样啊!」我心中吐槽道。中岛香澄的尸体,究竟是怎么回到她的房间里的呢?



「能够想到的可能性就只有一种。那就是,并非有人把她的尸体搬运到她的房间里,而是她自己回去的。」



「她自己回去的……?」



听着她的假设,我一头雾水。



「这是怎么回事?中岛香澄不是已经被杀了吗,她自己又怎么能够回去呢?」



难不成她突然变成了丧尸,摇摇晃晃地自己走回去的吗?



时乃对我笑了笑。



「如果奥山先生误以为自己杀死了中岛女士的话,结果是不是不同了?从奥山先生左边脸颊的抓伤,以及中岛女士右手指甲缝里的皮肤碎屑的DNA比对结果可以得知,奥山先生确实曾经掐过中岛女士的脖子。然而,这却并不代表奥山先生一定就杀死了中岛女士。奥山先生看上去很瘦弱,很可能并未掐死中岛女士,而只是让其失去意识而已。然而奥山先生却误以为自己杀死了中岛女士。如果是有计划的谋杀,那么犯人一般会确认对方是否确实死了;如果在冲动的驱使下行凶的话,那么犯人首先会在心里产生动摇,只看到对方一动不动,就以为对方已经死亡。因此,奥山先生在极度慌乱下,离开了自己家中。在那之后,中岛女士便慢慢苏醒过来……」



「慢慢苏醒过来……之后呢?」



「根据您的描述,她有一辆轻型汽车。去奥山先生家中想必就是自己驾车前往的吧。而奥山先生的车库里可以停得下两辆汽车,所以她就把车子停在了另一个空位上。她在苏醒过来以后,便开着自己的汽车回到了公寓。并未直接去报警的理由,据我估计,是想用自己差点被杀来作为要挟奥山先生结婚的筹码吧。在中岛女士回到公寓后,真正的犯人出现,将其杀害。她的颈部有多个扼痕,并非因为她激烈地抵抗,而是因为曾经有两个人掐了她的脖子。而她的手提包放在餐桌上,也并不是正要出门的证据,而是因为她刚从奥山先生那里回来。」



听到时乃的假设后,我首先就时间是否成立进行了一系列推算。奥山在七点二十分接收快递的时候,左边脸颊上还没有抓痕。假设,在那之后,奥山就立刻掐住了中岛的脖子。她失去意识后,奥山以为自己失手杀了人,于是离开家中。而中岛于七点半左右恢复意识,乘车回到公寓。由于奥山家距离中岛香澄的公寓驾车需要二十分左右的时间,那么她回到公寓应该是在七点五十分左右。她回到房间之后,紧接着就被杀害了……这样看来,的确和司法解剖的结果──死者死于七点半左右至八点左右相符,从时间上来说是成立的。



「那么,杀害她的真凶究竟是谁?」



「中岛女士指甲的缝隙中还残留有奥山先生的皮肤碎屑。也就是说,中岛女士在回到家后,并没有洗手。而在一般情况下,普通人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手才对。而来不及洗手就被杀害,这说明了,犯人在她回到家之前,就已经待在房间里了。」



「已经待在房间里了?」



「是的,犯人拥有备用的钥匙。而拥有备用钥匙的,首先最有可能的是恋人──不过她的恋人是奥山先生,所以不是他。除此之外,可能性最大的也就只有公寓的房东了。房东原本为了某种目的潜入中岛女士的家中,而他本以为中岛女士在那个时间内不会回来。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中岛女士突然回来了,于是房东在慌乱之中将她杀害了。



「而另一边,离开家中的奥山先生以为自己杀了人,在周围漫无目的地闲逛。接着,在八点的时候,他在您的眼前被汽车撞飞,留下了『杀人』的自白。然而,由于他耳朵听不见而产生了误解,让您以为『杀人』的现场在中岛女士的公寓。而恰巧的是,原本只是失去意识的中岛女士此时已经苏醒并驾车回到了自己的公寓,在那里被人真正地杀害了──从结果上加深了误会,让您对杀人现场在她公寓的误解坚信不疑。于是,由于一连串的巧合和误解,奥山先生为自己制造了强有力的不在场证明。」



正如时乃推理的那样,奥山的确有着听觉障碍。他手上的液晶型腕表,确实是屋内信号装置,经过调查发现,他的腕表和门铃以及电话是互相绑定的。而对现场的搜查员来说,这方面的知识属于「盲区」,即使是看到门铃或电话上安装类似的装置,也不会联想到这一块。真是惭愧。



薮公寓的房东矶田幸三也很快地承认了罪行。不,应该说,认罪之后的他反而松了口气。原本就是在慌乱驱使下杀人的他,在行凶后,也一直处于极度地不安中。



矶田幸三是奥山新一郎的狂热粉丝。他在某一天,偶然间看见奥山离开中岛香澄的房间后,便立刻认出了自己偶像的身分。奥山在发现矶田是自己的粉丝后也非常开心,在那之后两人就经常见面聊天。



而矶田会趁着中岛香澄不在家的时候潜入她的房间,则是奥山本人的委托。在奥山原本的计划里,他把中岛从公寓中喊到自己家中,而矶田则趁机潜入她的公寓进行搜索,目的是为了抓住中岛的小辫子,以此为要挟,逼迫对方和自己分手。



然而,奥山在自己家中和中岛香澄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在冲动的驱使下,奥山扼住了她的脖子。在中岛失去意识后,奥山误以为自己失手杀人,在慌乱中离开了自己家。不久后中岛恢复意识,回到了公寓。而公寓中的矶田见到早早回来的中岛,在慌乱之中掐死了她。



如果奥山能够活下来的话,在他发现中岛香澄死在自己公寓后,一定会解释自己并不是在她的公寓将她杀害的。这样一来,案件的真相就会很快明瞭。然而,奥山死于不幸的意外,也正因为如此,误会没能解开,警方也一直以为「杀人」现场就在中岛的公寓内。



正因为是擅长破解不在场证明的推理作家犯下的「杀人」案,所以在场的搜查员们都先入为主地以为,他一定凝聚了一生的智慧编出诡计来制造不在场证明。然而,结果证实,他的「杀人」完全是在冲动驱使下的行为,而本身也不存在任何诡计和伪装。仅仅是误解和偶然的重叠,就让他拥有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要是换做松尾警部的话,他究竟能否破解这个不在场证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