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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珍馐馆第7节(2 / 2)


  她扒拉着墙头看了一会子,看着他们翻晒桦树皮的动作生涩,忍不住道:“暴晒之前,最好先放在湿泥巴里‘糟’一下。”

  晒桦皮的汉人们猛地转身看过来,就见墙头上有个梳着棕黄双辫子的脑袋,脑袋边上还挤着一大捧山丹花。

  几个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该不该信。

  喜温只是路过,并不停留,说上这一句,正要往释月那去,就听见一个怯生生的声音,“用这桦皮子缝东西,接口处总是有疏漏,要怎么办?”

  喜温知道这个倚在门边,白圆脸的姑娘叫茅娘,就问:“桦皮缝之前蒸软了吗?”

  茅娘点点头,汉人和林中人比邻而居这么些年了,很多东西也藏不住。

  “蒸软之后要将桦皮摞起来用重东西压一压,然后再裁剪,我们惯常使狍獐的筋,你们搓了麻线也是一样的,你说接口的地方有漏?没涂油吧?要涂了兽油,用火烘一烘,就能牢固严密了。”

  喜温说得很细致,茅娘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又道:“你等等。”

  她快快的跑回屋里去,拿了一块棉布白帕,上头绣着一朵芍药。

  喜温没见过这样漂亮的刺绣,不敢接,“给我?”

  “嗯,多谢你提点。”茅娘又把帕子往前递了递。

  喜温看看院里的男人,他们一个个神色警惕,但都没阻止茅娘,喜温便接了过来。

  释月远远见喜温走回来,抱着满怀生机勃勃的艳色花朵,面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实在不像一个孤零零活在世上的人,但喜温又时常提起雨朵,她很坚强,不畏惧提起逝去之人时心头的剧痛。

  “我阿姐用这花染布,染出来粉粉的,可好看了,就是留不久,褪了后发黄。”

  释月看她扬着一把山丹花,笑容明媚又怅然,很有些不解,人是怎么做到又开心又难过呢?

  这花生得红艳,释月喜好银白冷色,很少采撷。

  喜温觉得释月的裙衫大多素白,只在袖口腰际掐一条碧绿或浅蓝的织边,好看是好看,也不妨一变。

  “你怎么不似茅娘般做些刺绣?”她伸手摸释月的衣料,觉得柔柔滑滑的,知道抵得过很多的米面,想起方稷玄那张不讨喜的冷面,觉得他有个大方的好处。

  释月觉得好笑,道:“我才懒得做那些,你学了来,替我绣些花在上头。”

  喜温也做不了细致活,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我阿姐会刺花,”她拿起腰间的桦皮小匣子给释月看,就见上头有一对正抵角的鹿,“如果叫她瞧见这帕子上的刺绣,定然也喜欢,肯定也学得会。”

  不过丝线稀罕,得等货郎下一回来了才有。

  山丹花都被扔进桶里捣烂,萃出颜色来,喜温做什么都不省力气。

  等方稷玄晚畔扛着野羊从林子里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飘起了一块淡粉如云霞的布。

  释月就歇在这块布的影子里,瞧着方稷玄单手提起野羊一挥刀,野羊齐齐整整的分成两半,丝滑得像砍断了一块布。

  半只野羊落在地上,村民们知道是给他们的,一个劲冲方稷玄拱手,还有下跪的,但又不敢上前拿。

  等方稷玄拿着余下半只野羊进院子了,他们才冲上去,合力把野羊抬回去分。

  “多谢释娘子,多谢方郎君。”道谢声没个完。

  方稷玄提着野羊上后头去,喜温自觉的跟过去打下手。

  释月远远瞧见坡上下来了几个年轻男人,为首那个长相还凑合,左耳上的野猪牙晃晃荡荡,就是神色太过自满,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样子。

  “小娘子,小娘子。”孙婆婆靠在篱笆墙上,轻声细语的唤。

  释月收回目光,看向这个皱皮老妪,见她讨好的笑了笑,露出一嘴七零八落的牙,“能不能替我问问方郎君,这羊是哪来?”

  见释月懒得答,她又使劲笑了笑,说:“原本从那黄毛蓝眼丫头手里买了鹿奶核,倒是下奶,可前日夜里有猞猁窜进屋子里,我儿媳受了惊吓,两只奶一下就扁了,半滴也挤不出来了,我想,想寻只母羊挤奶。”

  作者有话说:

  就是那个‘山丹丹开花红艳艳’的山丹花,

  话说这歌是不是暴露年龄了。

  第8章 羊肉和酥黄菜

  ◎羊肉已经捞上来了了,带皮冒着热气,粗粗剁开几刀,皮脂肉三层要断不断的,就搁在案板上。◎

  “羊群迁徙至此,就在那矮坡之上,自己去抓就是了。”释月纡尊降贵地回答了一句。

  天刚破晓时,她就歇在那最高处的松尖上看日出,瞧着羊群如雪被般铺满山坡,被朝阳一点点照得金红。

  在松顶高处往下看,触目所及的林子对于释月来说没有秘密。

  芦苇荡里,野鸭自以为是隐蔽的巢穴;疏朗的林矮林草地上,狍獐竖着耳在卷啃草叶;溪流河畔,闲庭信步的熊一个飞扑,轻松叼咬住一条肥鱼。

  至于喜温心心念念渴望手刃的那只罴,可能是不在这一带活动的缘故,释月仔细找过多次,并没有发现。

  因为方稷玄这张活符篆的缘故,释月身上的凶煞之气很淡,如若不发怒,周遭的生灵感受不到威胁,也就不会刻意忌惮躲避。

  就像林子里那只饱食一顿虎,獐子打跟前过,它都懒得一甩尾。

  ‘偌大林子如何去找?’释月替喜温想了一想,‘还是等天冷起来,林子里没了吃食,自会来扰。’

  释月身在此地,神思却又飞到那轻摇慢晃的松顶上去了,只是耳畔又响起孙婆婆局促的声音。

  “自己抓?这,这,我,我们这些人无用,不比郎君他英武不凡。”

  孙婆婆夸了几句,见释月并无理会她的意思,失落之余又道了一声谢,目光落在院子里新染的粉布上,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般,往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