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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圣堂动乱(1 / 2)



白凤宫殿的后宫里,目前有两位芙丽娜公主的客人在此滞留。



客房随侍的女官们起先还想要帮她们做这做那,可是她们对这方面的似乎不习惯,几乎不是婉拒,就是面露尴尬的表情。



她们虽是容貌美丽的女孩,不过还是放着她们不管比较好吧,做出这个结论的女官们就只好成日躲在远处观察她们的情况。



红铜色头发的少女用过早餐后便早早离开房间,目前尚未回来,现在只有黑发少女在窗边的桌上,打开素描本画画。



上面有许多画。



比如说,戏剧海报醒目的七号街一隅的素描、守龙像的头、舞蹈厅的庆祝宴会。



她用水彩颜料替在王宫庭院画的花朵素描上色。



在此之前,沉默寡言的少女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不过对于女官为她准备颜料之事,似乎让她感到很高兴,事后女官们如此谈论到。



哪怕只是一盒水彩颜料也好,因为无法给予客人任何招待的话,那是女官的耻辱,这是她们身为女官的坚持。



莫妮卡默默地动笔画画,桌上也插着一朵芙丽娜公主从庭院带进来的玫瑰。



只见最外侧的一片玫瑰花瓣,伴随着些微振动之后,掉落在桌面上。



“哎呀,怎么了吗?莫妮卡小姐。”



少女目不转睛地看着花瓣,形状优美的双唇动了。



“——艾玛。”



***



就在要被推进门里的途中,艾玛因高低差而绊倒。



“痛!”



身体倒在地上.她忍不住吃痛出声,不过动手的人却一言不发。



她用来绑头发的缎带断裂,红铜色的头发散落肩上,可是双手手腕被植物藤蔓拘束的状态,她也无法把头发绑起,全身无法动弹的她,最多只能紧咬着唇而已。



(不合理呀!)



看来艾玛一直以来都太小看教会司祭所进行的祈祷了。



这和那种单纯咏唱祈祷词句,让田里豆子发芽的祈祷,两者可说是不同次元的东西。即便是现在艾玛仍能清楚想起,在通往地上阶梯的楼梯间,那个穿西装的男人咏唱出圣句的瞬间。



——主啊,创造我的伟大大地呀,请在此展现您的祝福。



咏唱的句子简短,可是仅仅是那样,马上就有绿色藤蔓从墙壁的缝隙间爬出,将艾玛五花大绑起来。



如果说这既非咒术师使用的咒语,也不是魔女的魔女术,而是虔诚的信徒献上纯粹祈祷,上天偶然授予奇迹做为“回报”所造成的结果,那这根本就是诈欺。



(这种偶然的回报有可能吗?这样却只有我们被当成怪人看待,那我可无法接受……!)



她被带进的这个房间里非常昏暗,眼睛迟迟无法习惯,从脚和手掌传来的感触十分冰冷,有一种直接坐在金属板上的不快感。



只听见背后关门声响起,这样一来光源就只剩下墙边的两根蜡烛了,只见有一座阳光神尼尔斯=亚基那的祭坛,以挖空石壁的方式设置在墙上。



谁能想像得到,外面看起来是新造的现代建筑,里面却有这么‘古老’的场所。



“……你相信神对吧?在神的面前做出这种事,你难道不会觉得羞耻吗?”



“正是在神前才这么做。”



异端审问官的男人终于回话了。



“魔女和金属相性恶劣,没有一般性的信仰,而且我等要在神的身边才能发挥力量,这一切都是在历史的堆砌中得到的知识。”



他的脸已经恢复成原本严肃的表情,这也是向神祈祷的回报吗?他的手没有停下,似乎在黑暗中转着某个像是方向盘的东西。



终于,艾玛背后的墙壁裂了开来。



只见刺眼的光线射入,令艾玛忍不住眯起双眼。



那是从彩绘玻璃射入的自然光,红、蓝主只以及紫色,五颜六色的光从高处的天花板洒落,全数七十二圣名中的第二十六号——‘龙’的玻璃画映入眼帘。



艾玛是在舞台之上。



眼前是观众席,而且观众席不止是一楼,还有二、三楼,甚至还设有陪审席,艾玛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不过这样的内部装潢,不禁令人联想到豪华的剧场或歌剧院。由于背后的墙壁上,简朴的石造祭坛依然留着,因此要说这是礼拜堂也无不可,只不过现场完全没有祈祷场所的气氛。



座位上坐满的几乎都是身着白或蓝色法衣的司祭,他们眉毛动也不动一下,静静注视着坛上的艾玛。



——这里果然不是祈祷的地方。



她莫名地全身起鸡皮疙瘩。



“来的好啊,魔女莉莉卡的弟子艾玛,现在就开始审问吧。”



然后从二楼正面的特等座传来嘹亮的声音。



坐在那里的司祭,身上法衣以细金线绣边,看来相当位高权重,他的容貌有着近似芙丽娜公主的贵族风格,那副俊美的面具想必在年轻时﹒一定是异性注意的焦点吧。



他俯视铺着铁板的舞台,对着被绑在中央的艾玛高声说道:



“我的名字是怀亚特·弗罗,是决定让这久未举行的盛会复活之人,你现在剩下两个选择。”



他淡淡的碧眼一敛,竖起了右手两根手指。



“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然后让我消除你的记忆。”



弯下一根手指。



“或者是受尽各种痛苦折磨后,再让我消除你的记忆。”



他又弯下第二根手指。



“咦?”



“好了,亚敏,从你开始祈祷。”



“遵命。”



收到弗罗的命令,原本在墙边握着方向盘的男人,开始咏唱新的圣句。



“诗篇六十四,圣者伏于地,回归天上。”



他的声音并不是特别大声,但是却响遍整个大厅,而坐在陪审席的司祭们也跟着唱和。



“初始之子,依姆他与贝塔之子马尔斯濒临死亡。”



“此时听闻地之声,不需要害怕。”



“就算汝之身毁灭,汝之骨骸将埋于地,心将飞往天上吧。”



“赞美吧,赞美吧,赞美吧,唱诵吧﹒竭尽一切力量。”



随即空气摇晃,乙太的流向逐渐改变。



“大地啊。”



祈祷从脚下开始改变世界。



“““大地啊。”””



缠住艾玛的藤蔓重新以激烈的力道往上延伸,缠住天花板的横梁。



“呀、呜、等一下!”



将艾玛更拉上舞台的半空中。



“放开我!放开我啦!”



“——接下来你是想要火烤还是水淹呢?我再问一次,艾蒂莉西亚·古斯塔夫现在人在何处?告诉我‘禁域’的座标!”



站在正前方审间的弗罗,看起来像是疯狂了一般。



这是——货真价实的魔女审判。



***



——喀啦!



侹书柜掉落的冲击 一让相框的玻璃破碎了。



“……唉呀!”



崩落书堆的另一边,法妮忍不住伸手按住额头。



放眼望去都是书、书、书,时光飞逝,窝在女王蜂之馆的书斋里已过数日。



如今别说三餐,就连睡眠与刷牙她都在这个房间里解决,她穿着满身皱摺的工作服坐在地上,翻阅莉莉卡的藏书,然后堆到一旁,一直重复这样的动作,即使如此她终于还是找到了,总算找到了。



“………………有了。”



“怎么了吗?法妮小姐。”



“有了啊啊啊啊啊!找到书了啊啊啊啊啊啊!”



法妮把那本书高高举起,瞬间破损泰半的缝线眼看就要崩断,她赶紧将书放在膝上。



“危、危险!好险!好险!”



那是流传于这个国家北部的一种相当古老的咒术,记述上写着‘复活的妙药’。



饮下以某种仪式调合出的‘毒药’,藉由从假死状态复活的方式,似乎就能除去原本身体的病痛。



这么一来,原本剩下微小的绑架可能性也可以消去了,她是以自己的意志进入昏迷,按照计划复活后再躲藏起来,只带着一张毕业证书。



瞪著书页上的文字,法妮忍不住喃喃自语。



“这个……该夸她有决心,还是该说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制作那种药的手续非常复杂,即便在魔女之药方面算是专家的法妮,看到那手续也不禁头晕,而且就成份而言,那几乎等于是‘毒药’。



若问她敢不敢老实地喝下这个药——法妮可有点没自信呢。



即便赌上真的死掉的可能性,她也想消除长久以来的病痛吗?还是说为了这次失踪,她不惜赌上性命?



躺在病床上,被认为不会醒来的少女,实际上真的逃亡成功了,目前还无人能掌握到她的行踪。



她要去的地方——只怕相当遥远,或许也不会是舒适的旅程。



“嗯~~唔唔唔……”



“那么法妮小姐,您找到想找的东西了吗?”



欧克洛克这句话将法妮拉回到现实。



重新一看,眼前是一片惨状的书斋,抽屉拉出来没关,堆积如山的书本,喝到一半的咖啡,毯子与枕头,这已经不是轻微地震的程度,而是房间遭龙卷风袭击过后的书斋。



“需要我帮您准备电报吗?”



如果莉莉卡不是猴子的话,她会怎么说呢?



“……啊~~好,拜托你了。”



法妮心想自己至少该把用过的空餐具拿去厨房吧。



于是她鞭策疲累的身体,辛苦地站了起来,随即堆积的书本又崩落下来。



“啊~~真是的!”



感觉自己这几天总是重复着这句话。



由于特地整理好的一叠信也被埋在书堆里,因此她只好像挖开瓦砾堆般,把那叠信封拉了出来。



本想把信放到安全的桌上,寄信人的名字却吸引住她的目光。



(咦……高登·米尔顿……博士……?)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艾蒂莉西亚恩师的名字?



法妮看到欧克洛克走出房间后,于是解开捆信的绳子,开始确认信的内容,对不起了,莉莉卡老师,之后我会乖乖接受您的责骂的。



全部二十封左右的信,几乎都是以米尔顿教官的名义寄出,邮戳日期是数年前,当然那是莉莉卡还是人类的时候。



“拜启,莉莉卡大师……”



——拜启,莉莉卡人帅。我有一个好久以来追求的论文题目。



——由于甲种魔术的登玚,地上的奇迹经过分解,已经成为平易近人之物——



那是生活在首都凯杰尔的乙种魔术研究者,寄给隐居于远方荷尔谷林村的传说魔女的信。



——然而就现实而言,奇迹仍然存在于这世上。



——那并非会因人心而改变,存在于文学或哲学上的那种奇迹,而是只能以奇迹称呼,预料之外的某种力量。



——咒术师的咒语有时并非物理现象,而是对精神产生作用;正教会的高位司祭所施行的祈祷,有时甚至能治愈将死的病患。这是经过优司塔斯·波奇莫亚体系化的甲种魔术,至今仍无法到达的惊异且未知的领域。



——伟大的魔女莉莉卡。



——对我而言,身处札夫塔利卡度数只有个位数的那块土地,身为魔女的你也是我日夜追求们奇迹存在。



——魔女为何不受乙太的有无所束缚呢?那样的奇迹究竟是从何而来呢?



——我一心期盼能找出那个答案,终于我设立了一个假说。



——姑且称之为圣兽眷属论——



第二封信是相距一个月之后了。



——收到您的回信,实在令人喜出望外,谨向您致上深深的感谢。



在那之后有好一段期间,老师与米尔顿一直持续著书信往来。



他对魔女术的原理着有自己的见解,透过接受莉莉卡的建议来加强自己的学说。



法妮继续读着信,信封的数量增加,邮戳的日期也越来越新。



——确实,该收集的样本数应该越多越好吧,关于您新收的弟子,她的言行着实令人感到兴趣,请务必让我见她一面,当然,那是等到令徒状况稳定之后的事。



——看来日后有必要到南方去寻找,‘禁域’如今也存在于海上,我认为我所追求的东西,只有在那里才找得到。



——发表这个学说会是一项罪过吗?



——这确实会更正数个与人类有关的认知吧,特别是可以预料到教会一定会反对,可是魔女筣莉卡,我并不认为探求真理是背叛神的行为。



他的字有时会像是表达出内心的挣扎般,字迹显得颤抖不止。



——我们的波奇莫亚老师,过去是在受到无数打压之下,提倡乙太这种物质的存在,他带着自信与骄傲,并且对神与自然怀抱无限的敬意。



——我也想仿效他。



——我想高唱世界上并不存在例外。



第二十封信写到这里就结束了。



他对自己的学说已经相当确信,尽管有时还是会烦恼,不过他也做好觉悟要让他的学说问世了。



途中写到‘新收的弟子’,大概是指莫妮卡与艾玛其中之一吧。



法妮左思右想,突然惊觉一件事。



“但是、咦?等一下……那么那位教授那个时候,为什么会说得好像他与莉莉卡老师毫无关系呢?”



因为法妮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所以他说谎了?还是只是他弄错了?来往了这么多封信还会弄错吗?



不可能吧。



无法捉摸的人或许不止是艾蒂莉西亚·古斯塔夫,双手握着一堆信,却找不到该出现的情报,在这个状况下,说不定有可能她们才是正常的——



法妮忽然感到毛骨悚然,不禁用双手抱住自己。



只见被法妮从书柜上碰掉的相框,仍搁在地板的角落,她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将覆盖着的相框拿了起来。



破裂的玻璃掉落地面,露出了艾玛与莫妮卡的脸。



(亚鲁特,你要小心一点啊——)



***



骑士队的正骑士当然要求司祭说明。



“不,等一下,这不是你叫我们放心就能算了啊。”



中年发福的司祭看着亚鲁特他们,一副该说的都说完了的表情。



“闯进里面的人究竟是谁?”



“这个我们正准备要确认。”



“保护公主是我们的职责,如果对方是不法份子,那么骑士队也无法坐视不管,可以让我们在旁见证吗?”



司祭尽可能露出谦卑的微笑。



“这次的入侵事件可能会对我们的信仰造成重大妨碍,因此我们有必要进行内部的审问,一经确认,就会马上把人交给你们,在那之前还请耐心等待。”



“不,可是——”



“请两位见谅,拜托你们。”



“那个、对不起!”



亚鲁特忍不住打断他们的对话。



“我想她大概没有恶意,她只是不知道这个地方禁止进入才会误闯,所以——”



对于仍是维持一贯表情的司祭,亚鲁特在焦急的同时,仍是重新向对方低头鞠躬。



“所以拜托您,可以放了她吗?”



然而对方的回答却是机械式的拒绝言词。



“……真的不行吗?”



“很抱歉,在得到确认之前请先等待,除此之外恕我难以回答——”



司祭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亚鲁特似乎听到他后方传来一道像是悲鸣的声音。



“怎么了?古斯塔夫。”



“刚才的是——”



亚鲁特环顾四周,正骑士学长似乎没有发觉,司祭也是同样,或者他单纯只是在装蒜。



或许只是错觉,是他搞错了也说不定,可是——



“喂!做什么!”



亚鲁特的直觉正对着他大叫,这绝对不能放着不管,于是他用库洛布的技巧,全速突破眼前的司祭。



“慢着!给我回来!”



虽然有听到学长的声音,但现在也只能装作没听见了。



见到一身正装的骑士突然闯入,走廊上的司祭与修女都惊讶得目瞪口呆,其中甚至有人正直地叫住他。



“不可以,骑士大人,这里禁止进入——”



奔驰而过的风压,令修女的裙摆剧烈摇摆,亚鲁特绝不会拖拖拉拉,让别人有机会追上他。



“报警——”



这句话还没说完,亚鲁特便直接通过。



他所依靠的只有残留在耳边那声悲鸣的记忆。



(那感觉确实是艾玛的声音。)



他就这样在混乱的圣堂中前进,在绕过不知第几个转角时,这次有人站在前方挡住了去路。



“到此为止,骑士大人。”



那是一群身上法衣比先前更高一阶的男人们,狭窄的一条道路被数人挡住。



“我们应该已经通知过骑士队了。”



“那种说法我怎么可能接受,请让我也确认一下。”



“我们应该传达过请先等待了。”



“可是我听到悲鸣,那是怎么回事?”



“悲鸣?不知道耶,你在说什么呀?”



“总之我只要看一眼就回去!让我见犯人!”



亚鲁特说完就跨出脚步,打算强行推开人墙进入。



然而就在亚鲁特打算强行突破的时候,一名高位司祭在他耳边,说出一句令他怀疑是否听错的话。



“你再这样执着,小心危及你的地位哦。”



“——什么?”



“难得的阳光勋章不是吗?身为芙丽娜公主荣耀的护卫骑士,光是偏袒违反神之道的异端魔女就已经是丑闻了,如果你不想让自己的立场更加恶化的话——”



亚鲁特还没全部听完就停下脚步,当场揍了秃头司祭一拳。



“马尔克大人!”



这样就确定了,不管怎么想,这里都不是适合艾玛待的地方。



***



——愿神祝福。



——愿神祝福。



——愿神祝福。



感觉着背后的神圣祭坛,头上则是美丽的教会彩绘玻璃,众多的司祭为她唱和祈祷。



——大地啊,我等的创造主啊。



——大地啊,我等的创造主啊。



——大地啊,我等的创造主啊。



如果艾玛不是魔女,那么这大概是非常幸福且能够安心的光景吧。



“快点回答!魔女莉莉卡的弟子艾玛!”



怀亚特.弗罗继续审问,这里的神明与司祭们不是为了保护艾玛,而是为了制裁她而存在。



“……我不知——”



就在艾玛要回答的时候,鲜艳的红莲之火在她的脚下绕了一周。



“你最好还是回答吧”



站在火圈之外的部下亚敏也命令道。



这也是祈祷所带来的奇迹吗?



身体吊在半空中无法动弹,肌肤感觉到的是奇迹的热气,毫不间断的命令与祈祷声响起,那是纯粹的恐惧。



这是历代魔女或许都曾尝过的恐惧。



“不要……”



发出的声音已分不出是拒绝还是悲鸣。



“不要啊!”



(救救我!)



她不要在这里结束,不要孤单一个人的结局。



在祝福火焰的烘烤之下,艾玛紧紧地闭起双眼。



“你们做什么啊啊!”



附近传来沉重的声响。



艾玛微微睁开双眼,只见银框眼镜飞到舞台的边缘,审问官亚敏手按着一只手,单膝跪了下来。



“你没事吧?艾玛!”



是亚鲁特用腰间的细剑斩了亚敏一剑。



随即他将祭坛的水瓶去向地板的火焰,艾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亚、亚鲁特……”



“你等一下,我现在就放你下来。”



身体被吊在空中,艾玛的眼泪快要夺眶而出。



他是怎么来的呢?自己是在做梦吗?视线变得模糊起来了。



“喂、喂!艾玛,他们对你做了那么过份的事吗?”



“不是、我是……”



她真的连声音都变成哭声,这更让他慌张不已,即使如此,自己是真的很恐惧,害怕得不得了。



亚鲁特的剑斩断吊着艾玛的藤蔓,她的脚终于得以踏在地上,扑进他的臂弯里,感受着他手臂的强壮与温暖,令艾玛更想紧紧抱住他。



“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



“我劝你住手才是明智之举喔,亚鲁特·古斯塔夫。”



艾玛的肩膀颤抖了一下。



回过神来才发现,圣句的唱和已经止息,而怀亚特·弗罗则是坐在椅子上,双手手指交叉握起。



冷静的嘴角甚至泛起微微笑意,他的言行举止都是那么地优雅。



他看着的人不是艾玛,而是亚鲁特。



“我虽不知道你有什么误解,但是那边那位女孩犯了正教会的禁忌,我们现在正在询问案情。”



“这哪里是正当的询问案情啊,根本就是拷问吧!”



亚鲁特从正面发出怒吼,真的是有如烈火一般地为艾玛而愤怒。



“你的行动有得到骑士队的许可吗?”



“没有又怎么样!”



“也就是说,你想救她只是你个人的判断,而且也不打算订正,这也就是说你也堕落到与‘他们’犯下相同的罪了吧。”



“他们?”



这就和芙丽娜公主被困在塔里的时候一样,他不顾一切冲进来救艾玛。



这家伙真的是既笨蛋又白痴又单纯,一点也不像骑士——



(我最喜欢你了。)



没错,最喜欢了,所以……所以就算只有你也好。



“没错,就是唯一和你血脉相连的那个人——”



“亚鲁特!”



艾玛大叫,亚鲁特不可思议地回过头来,已经够了,笨蛋亚鲁特,别再说了,别再问了,已经够了啦。



“我——”



就在这个时候。



一——怎么回事?一



“——地震吗?”



天花板附近的彩绘玻璃出现了巨大裂痕,艾玛后方祭坛蜡烛的火也熄灭,司祭们纷纷站了起来。



然后,嘈杂声未止,第二波紧接着又来到。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观众席的墙壁被轰开了一部分。



“什么!?”



瓦砾滚动至中央附近,扬起漫天尘沙,此时外面的光线照入乱成一片的室内。



——吼~哇。



夹杂在粉尘之中,耳朵听见的是让人联想到鸟类或野兽的粗重叫声。



有‘某个东西’从崩落的墙洞爬了出来,随着形貌逐渐清晰,在场司祭们的脸上也跟着露出恐惧的神情。



蛇。



有人开口叫了出来,是蛇,那是一只巨大无比的蛇。



——吼~哇。



接着又有两个人影,从同一个洞穴出现。



一个人是少年。



他一身轻装,身上是那种会令有良知的大人为之皱眉,印有花俏图案的衬衫,裤子则是磨破的牛仔裤,手上握着甲种魔术的展开杖。



另一人则是少女。



她戴着像是南国民俗艺品的面具,手上拿着色彩鲜艳的木杖,白色连身裙的裙摆与她的长发,在尚未散去的烟尘中随风飘扬。



“打扰了,异端审问会的各位。”



少女将异国的面具往后一拉,艾玛还没看就已经知道,面具之下会露出什么样的容颜。



没错——是她,是艾蒂莉西亚·古斯塔夫。



***



“很抱歉打扰各位欢乐的时光。”



那确实是半年以上不曾听闻的妹妹的声音。



她的身形依然消瘦,不过脸色看起来绝不像病人。



乍看之下是如优等生般楚楚可怜的视线,但却无法掩饰她的‘目中无人’,让人确信她就是艾蒂莉西亚。



艾蒂抚摸与自己身高同粗的蛇,抬头望着坐在二楼座位的弗罗。



“——没想到你竟然会主动找上门来。”



“我最擅长的就是奇袭、偷袭和暗算呀,就和你们的特技是虐待、陷害和求神是一样的。”



“是吗,那么就让我们来欢迎你吧,将更多祈祷集中在这里!”



弗罗的手往上高举,同时大厅一楼左右两边的门打开,隶属教会的僧兵们涌了进来。



就在司祭们开始祈祷的同时,僧兵们也拉弓放箭。



“伊兹·达姆鲁·斯!”



和艾蒂在一起的少年——那大概就是邻人吧——展开了乙太代码,银杖敲击地面的瞬间,甲种魔术的气流有如箭一般,冲击映在视界中位于直线上的僧兵,把他们吹得撞在墙上。



“后面就交给你了!”



“了解,吉诺。”



艾蒂引导大蛇蠕动至另一边的僧兵前方。



——吼~哇。



她一吹挂在脖子上的土笛,蛇的口中立刻喷出强烈的红莲之火,而且蛇的火焰也喷向二楼与三楼的司祭们。



祈祷的声音瞬间紊乱,进而转变为悲鸣,奇迹并没有出现效果,他们仅仅只有两人,可是就靠着那两人阻断敌人势力进行扰乱。



而被亚鲁特砍伤的亚敏,这次则是加入阻止邻人的脚步,他在一只手受伤不能动的状况下,操纵‘奇迹’的藤蔓,加入僧兵的攻击行列。



“主啊,创造我的伟大大地呀,请在此展现您的祝福。”



“伊姆·拉·剔·古!”



咏唱与咏唱重叠在一起,藤蔓被强风斩断,在争夺大地乙太中获胜的少年单膝跪地,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好像在说‘知道厉害了吧’,然后大蛇与艾蒂莉西亚从舞台的前方横越而过。



就在亚鲁特的前方——



“艾蒂!”



亚鲁特跳下舞台,呼唤在蛇身上妹妹的名字。



“艾蒂,等一下!是我啊!”



她回过头来。



亚鲁特叫住了她,自己却一时说不出话,他一边陷入自我厌恶中,一边拼命地在脑中寻找话题,而在南处的她则是无言地看着这里。



“……既然你醒来了,至少说句话再走吧,如果有什么理由的话,我会听你说的。”



“现在不行。”



“艾蒂!所以说——!”



她坐在蛇身上继续移动,亚鲁特则是并行而奔,硬是要继续谈话。



“——还是说你要以骑士队骑士的身份逮捕我呢?”



“为什么你就那么想自己一个人,我实在不懂啊。”



“很遗憾,我还有事要做。”



“喂!”



“潮流就要改变了,现在要出发去‘禁域’,今晚就是最后机会,我可不想再等十年。”



“等一下……!”



亚鲁特情急之下跳到与艾蒂同一条蛇身上。



“别这样,大哥。”



“什么禁域啊,你也稍微听我说话吧……!”



艾蒂用手上的木杖朝亚鲁特挥来,亚鲁特避开她的木杖,反过来往前踏步拔刀。



“社长!”



原本与亚敏交战中的邻人,在瓦砾堆的另一边叫道,只见艾蒂戴在头上的面具被砍成两半,掉落在地上。



和面具一起被割断的头发,飘散在满是砂尘的空气中。



艾蒂似乎也没想到他会拔刀,看起来颇为惊讶。



“别太小看我,我也可以用实力把你带回去喔。”



“大哥办得到吗?不可能吧。”



对于亚鲁特的威胁,艾蒂则是挑衅以对。



(啊啊,是吗。)



她从蛇的身上跳下,重新单手举起木杖,她清澈的眼神仿佛在说:放马过来吧,于是亚鲁特再次握剑冲了上去。



大的人影与小的人影,眼看两个影子就要正面冲突——



“……住手吧,亚鲁特,已经够了。”



“艾玛……?”



然而出乎意料,红铜色的魔女在前一刻挡住了他。



而且是以庇护着艾蒂的形式。



“她不会有事的,我保证,亚鲁特今后也要继续当个了不起的骑士。我拜托你,别让芙丽娜公主孤单一个人。”



艾玛对握剑呆立原地的亚鲁特露出微笑,是错觉吗?感觉她的笑容看起来却像在哭泣。只见她就这样往沙尘中走去,前往妹妹所站的地方,然后就好像面对熟识之人一般,往她的手臂轻轻拍了一下。



“我的回答是——‘Yes’,艾蒂,谢谢你来这里接我。”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