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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II(1 / 2)



神是什么?神究竟是何人?神是什么样的现象呃?



这些问题可能会有很多答案,但是对每个回答的人来说,问题的答案可能只有一个。无论是零、一、或是一百,数量多如天上的繁星——问到的答案可锥会和人类的数量一样,甚至更多。所以,造就是那种所谓「没有正确答案」的问题,抑或是「正确答案只存在自己心中」,这样说比较确实。根攘「信仰」的不同,所谓的神有着不同的面貌。



结果,神只是自己的概念罢了。



因此,毁灭神也是自己和自己的战争。



只有自己该起而作战,这也是理应赋予全人类的义务与信念。



———自己和自己的战争。



对身为懂得思考的生物来说,这是人类盘法逃避的宿命。在脑海中鳍束的战争对那些依循本能生存的野兽来说毋宁是闹剧一场,可笑至捶。考量到人们得想方设法地从激烈的生存兢争中存活下来,努力繁衍子孙,想这些有的没的简直毫无效率可言。但是,我还是认为这样的思想战争对人类的生存是必须的,所以依然要持续摸索出答案。



我思,故我在。



神也因为我的思考而存在。



超越了自我之后便能看见神,将自我的概念发展至极限,并加以淬錬,找出「神」的模样,接着毁掉神。所谓「毁神」这种行为等于将灵魂抽出身体,对没有信仰心的人来说,只有疯子才看得见神。但是我只是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神,应该不算是疯子。我能不能够更轻松地想出「神」的模样呢?还是说,对于像我一样渺小的人类来说,不管有没有信仰心,都可能在这条路上迷失自我?总之,若想以人类的躯壳超越人类,便得借助外来的帮助。我还没有自恋到狂妄地认为光凭一己之力就能达成目标。



我要毁灭神。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必须取得比神还崇高的地位。



所以,我需要她——茧墨阿座化。



她是我超越神的工具。



* * *



将即溶咖啡倒入热水中搅拌——我平常爱喝黑咖啡,但是刚好有多的牛奶,就顺便加进去。看着黑与白形成的漩涡,我暗自叹息。一抬头,只见茧墨一如往常地躺在沙发上。我拿起咖啡啜饮,并环顾四周,廉价咖啡的苦涩在舌尖扩散开来。我一边品味着睽违已久的味道,头一边跟着痛了起来。



表面上的和平很难真正让人放松下来。



茧墨灵能侦探事务所,开着空调的房间一如往常地不具真实感,不过我对于这种感觉已经有点麻痹了。我将视线聚焦在躺在沙发上、穿着歌德萝莉风洋装的少女,裙子以多层蕾丝制成,旁边缝着缎带……这件好像是新的,上衣好像也是新的,只见蝴蝶形状的胸花与豪华的荷叶褶边点缀着领子。不知不觉又添购了新行头啊……我忍不住想猜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去买的,一身洋娃娃的打扮让茧墨看上去不像真人,不过我现在倒觉得这点还好,原因可能是出在前几天看到的场景吧。



龙与虎的战争根本是童话里才会出现的东西。



壮烈的战争场面浮现在脑海,我问茧墨:



「小茧,我们就这样回来……真的没问题吗?」



「怎么又来了?小田桐君,不管有没有问题,现在说这些都已经太迟了喔!」



毕竟我们都已经回来事务所了。



说完,茧墨耸了耸肩。躺在沙发上的她伸手在桌上找着,以指尖抓到一个小盒子,并从盒子里拿出某样东西——这次她拿到的是有着鲜艳金色外皮的橘子。当我正想「难得看她吃水果」时,却发现那橘子有一半是巧克力,应该是那种裹上巧克力脆皮的糖渍水果。茧墨将巧克力橘子放进嘴里,舔着嘴唇。我又想起之前发生的事。



那是在背叛者留下一滩血迹、随即消失之后的事。水无濑家的随从们大多受了伤。当他们忙着清理现场的尸体与治疗伤者时,茧墨突然说……



根据她的说法是这样——看够了,我们回去吧,小田桐君。



「我还是觉得不应该跑回来。」



「为什么?你这个人真顽固耶!给我一个正当的理由来反对我们回来似乎更有说服力喔。水无濑家显然因群体战失败而疲惫不堪,再加上背叛者很可能重返水无濑家,足以与对方匹敌的人却只有族长一人……如此一来,我们继续待在那里没有好处,很可能会被伤者拖累——若是你因为保护我而受伤之类的就糟糕罗!」



这么说来……我想起之前曾经站在茧墨前面,被她当成挡刀子的盾牌。



茧墨嘴角微扬,指着我的肚子。



「你受伤之后,肚子里的『鬼』还能够控制自己、不跑出来攻击那些倒在你眼前的人吗?」



万一你受伤,她又会跑出来吃掉附近的人喔。



我记得茧墨曾经告诉过我类似的话,所以无法反驳,只能不甘地咬着嘴唇。



茧墨继续说下去:



「还有,小田桐君,背叛者画出那些怪物之后,受的伤也不轻,短时间应该没办法回水无濑家杀人。所以我不想继续待在那里,闷死人了!会窒息。」



充满白色墙壁的诡异房间浮现在脑海中……但是,这间总是充满巧克力香味的事务所也没有比较正常,不过我没有说出口,毕竟就算把本事务所拿出来讨论也不可能有任何改变。我吞下不满的字眼,走向茧墨对面的那张沙发,故意抬脚,开玩笑似地朝沙发踢下去。



呜喔喔!躺在沙发上的雄介被踹醒,并发出奇怪的呻吟。



「闪开点!为什么你也在这里?」



「很过分耶!怎么可以突然踢人一脚?小田桐先生,我是因为腰痛才躺在这里的啦,只是躺一下而已,不用踢我吧?」



「劝你最好在腰更痛以前回家去,快离开沙发。」



「好过分喔……要我回家也不用把我踢下沙发啊,真残忍!等等,让我坐回沙发。」



「你不用坐回来了,快滚回家!」



雄介无视我的要求,照样坐到沙发边上,现在的他自称是伤者。当我们听到有点停顿的惨叫声时,雄介正遇到那群攻击人的乌鸦,在千钧一发之际想办法躲过攻击。他号称「腰是在那时受伤了」,但是关我什么事啊?想养伤应该在自己家养。虽然我们现在没有接案子,却不代表他能堂堂正正地赖在事务所不走。



就在我想继续赶人时,突然有人敲了事务所的门,我立刻闭嘴,想看看是谁。接着,这次换门铃响了,叮~咚~门铃声带着奇妙的犹豫。



干么这样按?



我抱着怀疑的心情按下对讲机。「请问是哪位?」问了之后却没人回答,我的背上窜起一股讨厌的预感,接着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那个……嗯……那……』



对方突然没了声音,我的脑中浮现之前见过的、充满恐惧的眼神。



他为什么来这里?



狐疑地走到门口的我打开大门后,不禁瞪大双眼。



门外站着完全意想不到的人。



给人尖锐印象的眼睛仰视着我,一头乌黑湿润的秀发衬着纯白的和服,与大楼的走廊场景超级不搭调,好像只有她所处的时代跟我们并不一样。



水无濑家的族长——水无濑白雪。



上次见过的男孩站在他背后,背上不知为何背了一个大大的布包袱。



讨厌的预感更强烈了。



「你们——」



我没办法直接问他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族长面无表情地通过我身边,走了进来,脚步不带一点犹豫。男孩不断地鞠躬,紧跟着族长。族长正大光明地停在茧墨面前,低头看向躺在沙发上的她。



茧墨一瞬间惊讶地张大眼睛,随即露出猫咪般的微笑。



族长的背后有一股非比寻常的魄力正逐渐形成。看着她的背影,我回想起一件事。



当茧墨说要回来时,族长反对到最后,拼命地挽留我们。



「请问……族长……大人?」



我诚惶诚恐地开口询问,却又听到「啪」的一声。只见族长头也不回地在背后朝着我打开摺扇,我仔细地巡视着扇子上的文字。



『我叫白雪,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啪!扇子再度阖上,族长……呃,我是说白雪重新在扇子上写出新的文字。



『那边的是幸仁。』



我看着男孩,他慌忙点头致意,但白雪依然没有搭理我,一直盯着茧墨。扇子再度阖上,白雪在扇子上写字,接着拿给茧墨看,不知道她写了什么?茧墨看了,弯起嘴角笑说:



「真是稀奇,没想到本事务所竟然有稀客光临。你只带一个随从,不怕危险吗?」



『我委托族人负责恢复在上次攻击之下的所有损失。我们已如风中残烛,所以背叛者下次出现的地点,绝对会是在茧墨大人附近。他是我们水无濑家的叛徒,应当由我们族人之手将他制服。既然茧墨大人离开了水无濑家,就由我直接拜访府上,以便随时保护您。』



我走到沙发后方,与雄介一起歪头看着扇子——看着以惊人速度运行的笔尖。茧墨一脸



「要保护我?你是不是搞错了?你根本是拿我当诱饵,好亲手制裁叛徒——我没说错吧?」



『不管您的想法如何,都不会改变我的计划。水无濑家只有我一人能与其战斗,背叛者



也即将被我制服——我不会再让他逃走了!请您拭目以待。』



啪!扇子再度阖上又打开,白雪眼神锐利地振笔直书。



『这次请您务必不要插手!』



茧墨愉悦地弯起嘴角。雄介目瞪口呆地说:



「虽然她们是不同类型的人,可是你觉不觉得白雪跟茧墨小姐满像的?」



「像……有吗?」



「该怎么说呢?应该说她们都是那种只照着自己的步调做事情的人,满自我中心的。」



白雪瞥了躲在沙发背后嘀嘀咕咕的我们一眼,随即继续写字。



『我不能再让族人牺牲了!如果他们没办法阻止背叛者的攻击,就由我一个人来对付他,我并不希望任何人做出无谓的牺牲。』



写到这里,白雪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干么那样瞪我?我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茧墨却开心地拍了拍手。



「随便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请便。看样子,就算我赶你走,你也不会放弃。」



她咯咯笑着,转头看着幸仁,他背着巨大布包袱的样子超像古代的小偷。茧墨朝等待回覆的白雪点了点头。



「好吧,既然你坚持,我也不反对。可惜的是客厅已经被我们占用,如果你们想住在这里,就把房间打扫一下吧。」



茧墨指向卧房的门,白雪点点头,带着幸仁走过去。走到走廊的她在打开隔壁房间的门之后,刹时变得僵硬无比,接着投了一个欲言又止的眼神过来。可惜,除了客厅以外,另外两个房间都一样脏乱。



茧墨的房间堆满杂物和衣服,俨然形成小小的树海。



白雪沉默地伫立在走廊上,不一会儿又开始动了。虽然决心一瞬间产生动摇,但她似乎还是不愿意就此放弃。她朝幸仁招手,从布包袱中取出某样东西。用束衣袖带将和服的袖子往上绑好后,她以强而有力的脚步走进房间。几秒过后,只见许多杂物从房间被丢飞出来,幸仁慌张地将地上的杂物捡起来,集中在一起。茧墨捧着肚子,开始疯狂大笑:



「呵呵,想不到、想不到啊!事情的发展出乎我意料,有趣极了呢。」



有趣归有趣,像那样把东西都丢出来行不行啊?她该不会想把房间的杂物都堆在走道上吧?



我看得冷汗直流,茧墨拉了拉我的袖子。



「她穿的衣服有点累赘,小田桐君,帮她买套方便活动的衣服来吧!买一套就好。她也可以穿我扔在房间里那些没穿过的衣服。虽然我猜族长应该不愿意穿歌德萝莉风的洋装,不过她穿和服打扫,万一因为弄破了而大吵大闹似乎也不太好。」



「我知道了。真是好主意,白色的和服不但行动不便,也容易弄脏……我现在就去买。」



虽然不太像是茧墨会有的贴心行为,却是不错的建议,穿着和服的确不方便打扫。我于是顺从地点点头,站了起来,并在出门前先到厨房,接着走到走廊上,将垃圾袋与两人份的茶递给幸仁。



「累了就先喝这个吧!我等一下也会帮忙收拾,不要让自己太累了。」



总觉得——要是把他们操得太累,之后会很可怕。



幸仁静静地点头。我一转头,与正拖着一本巨大书本的白雪四目交接,结果又被她瞪了一眼。屈居劣势的我回到客厅,打算和茧墨说「我要出去了」。



然后,我注意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对了,小茧,你还没把钱给我。」



「真是的,你在说什么啊,小田桐君?」



茧墨笑嘻嘻地说:



「买衣服的钱当然是你出啊!这点小钱就不要计较了。」



* * *



我果然很蠢,无法预测何时会被推坑。



抱怨完,我还是乖乖地走出事务所,站在远方眺望着茧墨的房间,深深觉得人类真的是种容易放弃的动物……我竟然渐渐习惯茧墨对下属的苛刻对待,太可怕了!



从事务所前方的路由东方往西方走,会经过一片和缓的坡道,坡道上面是一间依山而建的女子大学,附近有很多公园或广场。下坡之后,会看到一大片安静的住宅区。我继续朝购物中心走过去。购物中心的主要客群是下了课的女大学生,所以里面大多数的商店皆以年轻女性为主要销售目标。购物中心北边有间大型百货公司,与购物中心之间有座天桥连接。逛遍许多店家的我看着那条通道,决定走到百货公司去找一找。因为购物中心里聚集了太多女生,我没有勇气独自在里头买女生的衣服。



走在天桥上时,我不经意地抬起头,结果居然看到有条金鱼飘在天空上。



繁华的闹街一隅、淡蓝色的天空上有只红色的鱼儿正遨游着。



「那是什么——?」



红色的尾巴轻飘飘地飞舞在半空中,我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眼……金鱼消失了!眼前只有一望无际的晴空。就在我觉得是错觉而暗自松了一口气时——



你觉得「不可能」的事情,当然「不可能」罗!一切都取决于你怎么想,小田桐君。



「我思,故我在」——所有的事情都成立在怀疑之上,你的平静是由自己决定的。



茧墨说过的话回响在脑海里。我试图压抑住油然而生的不祥预感,往百货公司的方向走去。



百货公司里所展示的商品价格颇高。究竟是什么衣服啊?居然开价快两万……我含泪选了塑胶模特儿身上穿的衣服——那是一件上头缀有蝴蝶结的针织洋装,柔软的黑色材质,穿起来应该很好活动。根据店员的说法,这件袖子上绕着一圈缎带蝴蝶结的洋装是最近的热卖款式,感觉满适合白雪的,选这件应该不会错。



没想到一回到事务所,我选的衣服却饱受批评。



茧墨与雄介一看到这件洋装,马上露出厌恶的表情,两人同时无情地吐槽我。



「小田桐君,我说的是一套方便活动的衣服。你可以买衬衫跟牛仔裤,为什么要买洋装?又不是让你挑送人的礼物!」



「而且这件衣服怎么看都是豪门千金风格。」



「难道你喜欢的是这种类型?也对,一看就知道你喜欢清纯派的女生。」



「你一定是下意识地照着自己的喜好挑选衣服。」



「想都想不到,你替族长选衣服竟然挑自己喜欢的款式。」



「是你自己要叫我买的,不要挑三拣四了,好吗?我会想揍人喔!」



我一边掐住雄介的头,一边跟茧墨说。由于这两个人对衣服评价实在太差,害我拿衣服给白雪时忍不住担心起来。我走到不停打扫的两人身边,有点自暴自弃地告诉白雪「我帮你添购了衣服」。意外的是,白雪看到衣服竟然没有发脾气。接过衣服之后,茧墨再度说明要她换衣服的理由,于是白雪便顺从地收下了洋装。她抓着衣服肩膀的位置,满脸惊讶地看着衣服,并在眨了几次眼睛之后,小心翼翼地摸着洋装的袖口。她的态度让我想到一件事——



「难道……你从来没有穿过洋装?」



「……」



「不喜欢的话,不必勉强自己穿上。」



白雪倏地抬起头,怯怯地推着幸仁。当我们两个都被赶到走廊之后,又经过了一段以换衣服来说有些过长的时间。过了好一会儿,房门终于打开……换洋装似乎对白雪来说费了颇大一番功夫,只见她整理了紊乱的头发,不安地看着自己裸露的脚,晃动头部观察自己的样子看起来很像小孩。穿上洋装的她少了锐利的感觉,变得比较柔和,黑色洋装衬托出白皙的肤色,少了和服的束缚感。白雪不安地看着自己的脚,又看看自己的手,接着抬头看向我。不知为何,她看到我似乎吓了一跳,眼神飘来飘去的,想找寻能藏起来的地方,不过随即放弃,恼怒地瞪着我。她的眼神让我很害怕,但是我很确定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事。



这套洋装果然很适合她。



可惜照现在的气氛看来,要是真的说出口,可能会被她骂。



伫立了一会儿的白雪突然转过身,又坐在地上继续打扫。但是看见走廊上的东西,就知道她的打扫根本毫无效率可言,让她再整理下去也只是多浪费时间。看着她埋首于满是灰尘的唱片堆中的背影,我开口说:



「不好意思,不能让你继续扫下去了……换我来吧,你先去休息。」



『我不需要你的帮忙,让我自己整理。』



「我不是想帮你,而是如果东西一直堆在走廊,会让我们很伤脑筋,也很怕东西会弄坏。我会将房间整理到可以睡觉的程度,你先去旁边休息。」



我忍耐着白雪的凌厉眼神,半强迫地将她赶出去之后,看着这间比之前还要乱的房间。这间房间的确很脏,不过也激起了我的斗志,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清理茧墨制造出来的树海。平常就一直叫茧墨整理,结果她完全不理我,这次总算如愿以偿。



我要趁这个难得的机会,把她的废物全都清掉。



冲劲十足地卷起袖子的我不经意地抬起头,看到位于衣服山的另一头、肮脏的窗户玻璃上映出某样东西——一抹亮眼的红色在夕阳西沉的天空上画出漂亮的弧线。



金色的湿润眼球正看着我。



黑色的瞳孔闪闪发光,接着转身背对我。



红色的金鱼正漫游在天空中。



我诧异地张大了眼睛,却见金鱼灵活地翻腾着身体,游到更高的地方。它轻柔灵巧地摆动尾巴,仿佛将天空变成水池般地游来游去。红色金鱼的身体好像比我在路上看到时还要大上一圈。



「什么鬼东西啊……」



又出现那种不祥的预感了,这件事一定要报告给茧墨知道……我立刻迈开脚步,朝客厅的方向走去,然而刚踏进客厅,便察觉到里头的气氛有些紧张。只见雄介抓着电视的遥控器,盯着电视,茧墨也难得地一起看着。电视里传来凝重的配乐,画面上出现殷红的字幕,像是要引起人们的不安。



「没有血的尸体」



「有人将死于交通意外的尸体的血抽干,死因是头部受到猛烈撞击所造成的头盖骨骨折。但是死者死亡之后,全身的血液被抽光……开车撞人的肇事者却宣称自己并没有抽走死者身上的血,撞到死者之后就立刻向警方投案了。」



雄介清楚地解说了电视播放的内容……好诡异的案件。是谁?又是为了什么目的做出来的呢?还是说「其实根本没有人抽血,死者的血就这么干掉?」不过这么一来,案情就更加难以理解了。不然就是这起案件根本不是人类做的,而是某种奇异的力量使然。我看着茧墨,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



我只听到某人的牙齿打颤所发出来的声音。



一回头,只见幸仁脸色苍白地发抖着,似乎没注意到茧墨和雄介正盯着他看。白雪慌张地摇了摇幸仁的肩膀,茧墨同时开口说:



「难道……你们知道些什么?」



「…………」



幸仁发疯似地猛摇头,紧闭成一直线的嘴唇拒绝透露任何消息,我想就算逼问他也无济于事。茧墨与雄介对看了一眼,随即站了起来。



「族长,我突然想起来有件事情忘了告诉你,是关于你刚才丢到走廊上的东西,可以跟我来一下吗?」



茧墨说完,带着白雪来到走廊。白雪以为自己打扫时弄坏了什么东西,所以老实地跟在茧墨后面走着。下一秒,雄介将手指折得喀啦喀啦响,并露出一脸爽朗的笑容。



我只感觉到某种不太好的预感。



感觉和我相同的幸仁灵活得像只小动物似的,想跟着白雪走,可惜雄介立刻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拉了回来,客厅通往走廊的门无情地关上。下一秒,雄介一脚踹上幸仁,被踢到地上之后,雄介又冲上去抓住他的脚,并跳上沙发。



转瞬之间,幸仁被雄介头下脚上地吊了起来。



幸仁受到太大的惊吓,以至于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可怜兮兮地扭动着。



「雄介,别这样,太过分了。」



「这次你别管,小田桐先生,这是茧墨小姐的指示。来吧,幸仁,把真相说出来!快点说,老老实实地说出来!早说早解脱喔。」



幸仁开始啜泣起来。看样子他缺乏如铜墙铁壁般坚强的意志力,能够让他撑过被倒吊的逼问攻势,于是很快地招供了。



「白峰少爷……」



「白峰少爷?」



「白峰少爷离开的时候……也发生过一样的命案,出现了很多……血被抽干的尸体。」



我和雄介对看了一眼……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白峰少爷离开的时候也发生过」?难道水无濑家之前发生过什么事件?而且「白峰少爷」又是哪位?



水无濑家里离家出走的人应该不多。



该不会是之前来攻击的背叛者吧?



如果他真的是叛徒,为何幸仁要称他为「少爷」?



「原来如此,快把所有实情全都告诉我们!啊?快说!」



雄介上下摇晃着幸仁。就在我试图阻止这么没人性的行为时,客厅的门却被打开,看来茧墨的拖延战术失败了,白雪在最不好的时间点回到客厅。



她眯起眼睛看着我们。



转瞬间,她的脸上便充满惊人的魄力。



『我不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但是想不到茧墨大人的随从如此无礼,随便骚扰别人的随从。我对你们很失望,居然做出这样的行为。』



我头一次被人用写字的方式责骂,跪坐的脚已经开始麻到有点痛苦。而且我很想纠正她,其实我并不是茧墨的随从。



『你有没有在听?』



我没有在听,正确来说我是在「看」。虽然觉得仍在哭泣的幸仁很可怜,可是该和雄介一起坐在这里听训的人其实是悠闲地躺在沙发上的茧墨吧?就算跟茧墨抗议,她也一定会用很多理由逃避责任。我假装认真地低下头,默默地忍下想抽烟的冲动。



就在此时,电话响了。由于我目前不能乱动,于是便没了负责接听的人。茧墨本来不打算理会这通电话,但是电话固执地一直响,她便放弃了坚持,从沙发上冲出去接起电话。不知道是谁打的电话?只听到茧墨状似无聊地打了招呼,随即立刻挂掉。总觉得对方还没说完,慌张的声音就这样悄然消失在话筒中。



「怎么了,小茧?」



「会打到这里来的电话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客人上门了,而且是我认识的人。但是委托的内容不是我喜欢的,听完就挂掉了。」



啊,真讨厌,讨厌讨厌!干么在这么混乱的时候打来。



说是这样说,如果委托的内容是她喜欢的,她根本不会管对方在哪种时间点打来,即使会因此遭遇危险也不怕……这么任性的接案态度对客人来说真不公平。她一边走回沙发,一边说:



「对方希望我们『找出飘在天空上的金鱼』,找东西这种工作应该请别人做。」



「你说什么?」



我忍不住发出的惊呼让茧墨忽然停下脚步。蕾丝裙摆飘动着的她看了我一眼。



「小田桐君,你怎么了?好像很惊讶的样子,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我没想到什么,只不过刚刚才见过那条金鱼罢了。我将看到金鱼的事情说给茧墨听,听了之后,她皱起眉头,用鼻子哼了一声,接着像是想起什么似地转身。此时,电话也配合地疯狂响了起来。茧墨伸出白皙的手接起电话,对方还来不及开口,她就说了:



「我接受你的委托——但是不会如你所求地去找你,请耐心等候消息。」



喀嚓!茧墨再次干脆地挂了电话。我又有了很不祥的预感,诚惶诚恐地询问:



「你不是说不喜欢这个委托吗?」



茧墨不发一语,仅用微笑回答我的询问。



* * *



人称这间屋子为「金鱼屋」。



听说屋子的主人被金鱼附身,所以屋里充满金鱼。



那里是某个有钱人纵情享乐后的最终停留之处,也是一座疯狂的乐园。



以上就是茧墨事先给我的情报。不只茧墨,连白雪都吵着要一起来,我们只好开车出门。我从大楼的地下室借用了茧墨的车,小心翼翼地开出去。不一会儿,我开上高速公路,沿着海岸线往东开去,中途在休息站稍作停留,接着继续往目的地前进。下了交流道之后往前开,在某个红绿灯右转,接着按照茧墨的指示开了一会儿,我们便在港口旁看见仅有的一栋怪异建筑。这里靠近工业区,附近没有住家,一片荒凉。那栋怪异建筑外观有点像是美术馆之类的,可是给人的感觉还是很怪。



建筑物呈圆桶状,屋顶却像朵香菇,香菇顶的上面放着奇妙的装饰,是个看起来有点类似风向鸡的东西——原来是一只生了绣的橘红色金鱼。



青铜色的外墙给人很沉重的感觉,整栋楼看起来像是监狱。周围绕着一圈棒状的装饰。看着看着,我突然发现——



这栋建筑像是个大鸟笼。



按下门铃,响起一串古早风格的铃声,厚重的门缓缓推开,充满腥臭味的风自门缝里飘散出来。我看见一个穿着红色和服的小女孩站在门后,漆黑的大眼睛凝视着我,让我不禁一阵颤栗。



女孩的眼睛不太正常,眼神里不带有任何感情,毫无情绪的眼睛湿润地闪耀着。一转身,柔软的红色裙摆翩然飘动……她已经走远了,我的双脚却还无法移动。



她的眼睛好像鱼。



「小田桐君,不要再发呆了,不快点追上去,人就不见了喔!」



我被茧墨推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但是一开始走就撞到昏暗走道上挂着的无数个鸟笼。这些鸟笼好像是中国来的古董,由颜色低调的木条编成,底下还有一个六角形的箱子,箱子四端以精致的刻工雕出麒麟的形状。这些鸟笼尺寸各异,里头却没有鸟——挂在天花板上的鸟笼里都放着一个球形水缸。



水缸中各自放着一条金鱼。



各种颜色的金鱼在半空中优游着,有红中带黑的,也有白色的等等,其中还有很奇特的鱼。好多金鱼被吊在半空,悠闲地在水里游着。我往前一看,看到前方女孩和服的下摆翩翩起舞,红色融合在黑暗之中,好像正在水底漫游一样。



怎么看都觉得像是金鱼的尾鳍。



穿过走道之后,我们来到一座大厅,女孩跑到大厅中央,蹲在放在中央的长椅边上。大厅的天花板挂着的鸟笼比走道上更多,铁链自天花板延伸而下,吊着一个又一个鸟笼,水缸中的金鱼像是自古老时代起便在此遨游了上百年。我将目光移至墙边,只见上头镶嵌着水缸,代替应该有的窗户。旁边有座螺旋状阶梯,上面的墙壁不但有水缸,还有一扇门。看样子,这间房子是以大厅为中心,利用这座楼梯通往其他房间……好怪异的建筑,里头的配置也极度浪费空间。



颜色艳丽的金鱼在水缸中跳跃着。



光是看着都让人快发疯。



这个房子彻头彻尾以扭曲的美感建筑而成。



我忽然想起茧墨说过的话。



这里是某个老人打造出来的疯狂乐园。



我看着前方,只见大厅中央随意放置的长椅上坐着一名老人,身穿豪华的衣裳,浑身赘肉,两旁各坐着一个女孩,红色与黑色的和服衣摆柔软地垂在地上。女孩们的皮肤苍白得吓人,配上一对湿亮的眼睛,怎么看怎么诡异。



我好像正看着一对鱼眼。



而且不管怎么看,她们都没有任何反应。



「哈罗,你们两个好可爱啊!」



雄介并未察觉到任何不妥,笑着和女孩们打招呼。这家伙怎么搞的?这次也无声无息地跟了过来……我一直到上了高速公路才发现他又跟着我们,想甩掉他也不可能。女孩们一样毫无反应,但我好像有那么一瞬间看到她们抬了一下头。我还来不及确认,茧墨便冲了出去。穿着歌德萝莉风洋装、拥有惊人美貌的她睥睨着前方,接着打开红色纸伞,将它放上肩膀。茧墨的样子也不太像普通人,可是和女孩们还是不太相同。



用言语来形容,女孩就像是幻化作人形的妖怪。



沉默降临在我们之间,为了缓和尴尬而刻意制造的笑声也消失不见。和茧墨对看的老人突然拍着大腿,笑了起来。



「哈哈,好久不见了,茧墨小姐,多谢您接受了我这老人的请托。您还是没变,老用那种看着癞蛤蟆的眼神看我。」



「没想到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不过有一点我想澄清,我并非用看癞蛤蟆的眼神看你。基本上,我并不讨厌癞蛤蟆喔!」



老人听了,笑得更大声了,很像是快死掉的人在咳嗽的声音。



「你也没变,居然好意思说我们『已经好久不见』?你之前不是说想要一个茧墨家的女孩,要我们给你。没想到我拒绝你厚颜无耻的要求才短短数年,你竟然养出了两个漂亮女孩。看样子,你还是没改掉爱把人当成金鱼的老毛病。年纪一大把了还这样玩,不觉得你的兴趣太过无耻?」



「您的称赞让我倍感荣幸啊!您可是我最想纳入收藏品的对象呢,茧墨小姐。要是茧墨小姐愿意,您一定能成为最美丽的金鱼……可惜您的眼睛和嘴巴都长坏了——可惜啊可惜,每次看见您一身白皙的肌肤,都让我惋惜不已呢,茧墨小姐实在应该让我一手培养长大啊!」



一股刺骨的冷气窜上我的背脊。我忍不住看着那两个女孩,只见她们毫无生气的眼睛上映着我的影子,全身上下的举动不带任何情绪,唯一的动作就是偶尔像是叹息般地张嘴,就连这个动作都超像金鱼。



没有感情的眼神,无法说话的嘴巴。



——应该让我一手培养长大。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对了,应该还有一个人才对,就是当时在你身边的女性。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她应该是女孩们的妈妈吧?她现在在哪里?那么年轻,该不会已经死掉了吧?」



茧墨的询问让女孩们抬起头,接着以顺畅的动作仰望着老人。



女孩们的眼神依然空洞。看都不看她们的老人回答说:



「那个啊?她已经生不出小孩,所以我把她丢到别的地方了。何况她早就已经过了能供人欣赏的年纪了。」



所谓「别的地方」到底是哪里?女孩们的母亲被丢到哪里去了呢?老人的用词让我听了不是很舒服。



人类这种生物绝对不是供人欣赏用的。



就在我这么想时,左手边传来一种异样的感觉,让我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像是一种野兽来到身边的错觉,和在水无濑家、老虎接近时的感觉非常类似。



我慌张地看向左边,只见雄介正面目狰狞地笑着,像个骷髅似地咧着嘴。他盯着老人,眼神酝酿着狂怒的气息,让我联想到野兽的眼睛。



我忽然能理解雄介生气的理由。



这个老人很像他的父亲。



嵯峨雄介能毫不在意地杀人,可是会让他产生杀意的人可能只有他父亲一人。我能体会他为何会毫不保留地展露出憎恨的反应,他的反应很正常。



人类本来就容易互相憎恨。



我不该怪他有这种反应,也没资格怪他。



我别过头,不想看雄介凶狠的笑容。此时,我突然看到站在雄介背后、低着头的幸仁露出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好像想起什么伤心往事似的。



——他想到了什么呢?



当我正想问他时,眼前出现了白色的纸。白雪避开老人的视线,将扇子打开让我看。



『他是个愚蠢之人,女性不是金鱼。』



「嗯……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



有些困惑的我这么回答了。听了之后,白雪微微点头,关起扇子。一回头,我正好看见幸仁揉着眼睛抬起头。他摇了几下头之后,重新看着前面。



「所以——你想委托我们的就是捕捉『飞在半空中的金鱼』吗?很抱歉我拒绝过一次。我们事务所的小田桐君好像亲眼目击了那条会飞的金鱼。如你所知,金鱼是不会飞的,超越了人类『常识』的东西之所以出现,通常是『怪异现象』或是『超能力者』的杰作。」



茧墨之前说的话回荡在我耳边。



超能力者能够超越所有人类的常识。



他们有时能穿越梦境,有时能在天花板创造出龙。



只不过是条金鱼罢了,没什么好值得惊讶的。



「所以你才来委托我,想要以毒攻毒。找超能力者抓住这些由超能力者所创造出来的存在,可说是再恰当也不过!」



「您说得没错,我来找您的目的就是为了要抓到那只不可思议的金鱼。而且,那条金鱼只在茧墨小姐的住处附近出没,我认为它的出现一定跟茧墨小姐……或是其他超能力者有关。我这老人也收到消息,听说您跟水无濑家的人……」



说到这里,老人忽然住口不说,眼神移动至伫立在茧墨后方的纤细身影上。一动也不动的白雪冷冷地抬起头。



「你就是水无濑家的……?不可能,应该不是。水无濑家的……怎么可能穿那种衣服?不可能……」



老人慢慢地瞪大眼睛,看着身上穿着那套黑色针织洋装的白雪……我好像替她选了一套很不妙的衣服?白雪保持沉默,不理会老人的反应,也不打算做出回应。茧墨对略带慌张的老人说:



「她是谁并不重要,我想知道的是金鱼的事情。我猜那条金鱼会喝人血,想要抓它,最快的方法就是找个诱饵。不管是谁创造出那条鱼,它是鱼的事实并不会改变,鱼是种毫无智慧可言的生物。」



绝对无法抵挡食物的诱惑。



茧墨说完,老人颇感同意地点了点头,我却皱起眉头。



——喝人血?



「小茧,这么说来……那只金鱼跟那些没有血的尸体有关罗?」



「没错,正是如此。听好了,小田桐君,如果我真的没猜错,那么事情就严重了……真是讨厌——这样一点都不有趣啊。」



紧闭双唇,不打算继续说下去的茧墨重新看着老人。



「——基于以上的理由,我想准备一些能引诱金鱼的饵,诱饵的数量越多越好,能请你准备吗?」



「我可能没办法,手边也没有可以杀的鱼,很难替您准备诱饵。」



可以杀的鱼……他指的是真的鱼吗?吊在大厅的鸟笼里有几只特大的鱼,但是鱼能取出的血液数量原本就有限。



他口中所说的「可以杀的鱼」指的到底是什么?



「这样吧……茧墨小姐,如果使用您的血,即使量少也能达到不错的效果。再怎么说,您的血可是被一族的族民们所崇拜的神之血呢~应该是那只金鱼求之不得的血吧?」



老人不怀好意地贼笑着。



神的血比人类的血尊贵。



如果那只金鱼真的是嗜血的生物,一定会把茧墨的血当成美味的大餐。但茧墨很干脆地否决了老人的提议。



「我不要。虽然同意你的说法,可是我拒绝配合。如果那只鱼是因为我而出现就算了,但它不是。我不想为了别人惹出来的事情流血,不管是用刀割还是用针筒抽取都免谈。」



茧墨斩钉截铁地宣告。听了之后,我想起之前她送我的项链,坚硬的玻璃珠当中有着茧墨的鲜血。她曾说过那条项链十分珍贵,不是随便能制作出来的。也许做项链给我是她对我所做过最体贴的行为。



「一定会被杀死」是茧墨的宿命,我则是无辜被卷入的人。



「这就伤脑筋了,没有……」



老人正想说出「诱饵」二字时,白雪静静地举起白皙的手。大家一起注视着她的手。只见她拿起毛笔,在张开的扇面上写字,老人瞪大了眼睛。



看见白雪的动作,老人应该知道了她的身分。



『就用我的血吧。虽然我不像茧墨大人被人称为活神,但好歹也是名超能力者,血应该比一般人类的血还要尊贵一些吧?』



接着,她卷起衣袖,白皙的手臂上没有任何伤痕。



『水无濑家的血绝不会让人嫌弃。』



我没办法问白雪「为什么这样说?」当老人使了一个眼色,穿着红色和服的女孩便站了起来,走到墙边按下某个开关。按下开关后,某个鸟笼的铁链昧啦咔啦地响着,将鸟笼降下。鸟笼中没有金鱼,女孩将放在空水缸下方的盘子拿起来。



盘子放在那里,应该是要防止水缸的水溅出来吧?那是个很深的银色盘子。女孩将盘子放在白雪面前。



白雪将张开的扇子抵在手上,纸张碰触到柔软的肌肤,接着,一阵尖锐的声音响起,鲜血迸发四散,在咖啡色的地上画出完美弧线。她将流出鲜血的手臂伸到盘子上方,红色的血一滴滴落在盘子上。受到白皙肌肤映衬,鲜血的红格外刺眼。



即使割伤自己的手,白雪依旧面不改色。鲜血滴在盘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等到累积至足够的量,我便抓起白雪的手用力压住伤口,并拿出手帕替她止血,白雪吃惊地抬起头。即使是为了收集鲜血,她的动作也未免太果绝……当我为了止住不停流出的鲜血,正想把手帕绑在她的手腕时——



我的手碰到一滴红色的血。



一瞬间,眼前出现的其他影像遮盖住白雪。



睁开眼,我看到一个小孩嘤嘤地哭泣着,紧闭双唇,像是在抗拒什么似地猛摇头,圆鼓鼓的脸颊上有几条泪痕。此时突然跑出几个大人,朝着女孩的脸伸出手,柔若无骨的手伸进女孩的嘴,几根手指同时用力拉开女孩的嘴巴。女孩无力抵抗,慢慢地张开嘴。



我看见嘴巴里鲜红色的舌头。



影像猛然停止。回过神来时,我发现茧墨拿着绷带替白雪包扎好伤口。包扎完毕之后,我一边看着她被仔细地包起来的手臂,一边慌张地缩回自己的手。



「伤口是以极锐利的东西割出来的,之后应该不会留下什么疤痕。这把扇子似乎很适合拿来当武器,比拿毛笔画那些东西好多了。」



「……」



白雪没有回应茧墨的玩笑,只是愣愣地看着渗着血的绷带。银色盘子被放在一个超大的鸟笼中,以复杂的编法制成的鸟笼侧面有个金鱼的立体雕刻,玻璃球下方的红色水面不住摇晃。我忍不住问:



「只是这样————?」



「没错,只是这样。这个鸟笼是特制品,由一个除了茧墨家与水无濑家以外的超能力者所制作。进去之后,门会自动关上——机关虽然简单却很坚固,一旦被关起来就无法轻易逃脱,不管对方是多么奇怪的鱼都逃不掉。」



鸟笼被铁链缓缓地吊上天花板。一阵清脆的铁练碰撞声响起,鸟笼就这么停在半空。



「而且————如果金鱼正是我所猜想的那种生物,就一定会出现,因为金鱼总是在我们身边出现。」



茧墨的眼里闪烁着黑暗之光。我环顾四周,并没有出现红色的鱼影,红色的物体只有白雪喷在地上的鲜血,还有茧墨手上的纸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