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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所不为我理解的不合理(1 / 2)



樱花的花瓣,如骤雨般飘舞零落。红色的纸伞咕噜咕噜地旋转,将流泻的白色轻柔地弹开。她无意义的伸出手,拈起一片花瓣,又马上放开。



盛开的樱花下,伫立着黑色蕾丝的少女。



她的身影,如非人之物般美丽。不祥的黑色倩影,映衬在白樱之下。



这是一幅如画般美不胜收的景色。一切都缺乏现实的味道。



她用猫咪一般的眼睛看向我。红色的嘴唇柔软的弯起来。



她露出美得沉鱼落雁的丑恶微笑。



那一天,映入眼中的情景,如今依旧烙印在眼皮之下。



和她相遇的最后,我有了一些体会。



纵然时光流转,她还是那么不祥而美丽。



就算这个世上的任何东西都难逃破灭,唯独茧墨阿座化不会改变。



纵然我失去一切,唯独她会留下来吧。



我确信,这一点让我安心,胜过一切。



同时,也是最令我愁苦的事实。



* * *



我感觉做了个漫长的噩梦。是一个喉咙好像被勒住,喘不过气来的梦。



现实的剧痛,将我从梦中割离。尖锐的火热撕裂手掌,陷入肉里。



不堪忍受的疼痛让我发出惨叫,弹了起来。我仿佛从海底急速上浮一般,睁开眼睛。与此同时,我的脸被某种东西盖住了。黑色而柔软的人类毛发,堵住视野。



如死鱼一般浑浊的眼睛,在极近的距离眨着。



如同暧昧噩梦的延续,消瘦的女人紧盯着我。



我对这张如死者般煞白的脸毫无印象。女人干涸而扭曲的嘴唇颤抖起来。



意外的高,而怪异的稚嫩声音,从唇缝中流出。



「……………………什么啊。没死么」



女人缓缓起身。响起湿润的声音,有什么东西从我手掌中拔出来。



不顾我的惨叫,女人走了出去。黑而厚的裙子轻轻摇摆。她手上握着血淋淋的橛子和锤子。我呼吸为之一窒,将脸从女人身上背过去。



伴随着门所发出的倾轧声,气息消失了。我将化作滚烫之块的手拉到跟前。



手掌的中心,开了一个浅浅的洞。



似乎是被那个女人凿开的。



我四下张望。然而,一动起脑子,钝痛便蔓延开,视线不稳定的摇晃起来。我压抑着头痛和呕吐感,做起了深呼吸。等到平静下来,我重新确认周围。



昏暗的室内,摆着一排柜子,褪色的旧书收纳其中。头上是透明的玻璃灯罩,装点成书的形状。盖满灰尘的老鹰标本与我四目相接。



我产生一种类似即将被捕食的兔子的恐惧。单纯而明确的不安,刺着我的胸口。



这里,究竟是哪里。不止如此。



———————我,到底是谁。



饱受不安折磨的心脏,激烈地吐出血。伤口配合着心脏的鼓动正在搏动。



冷汗渗出来。无论如何在脑内探索,还是找不出记忆。我完全没有办法确认自我。虽然混乱不堪,我还是想要站起来。至少,我必须确认现状。



下一刻,肚子剧烈的痛起来,我停下脚步,战战兢兢地向肚子看去。



西装下面的衬衫,全是血。肚子破开了。



我注视着原因不明的伤,杵在原地。



之前所无法比拟的不祥预感开始翻涌。我无法直视伤口,让视线逃开。我动起颤抖的脚,强行站起来,向敞开的门走去。



确认女人不在,我来到走廊上。右边是尽头。



我站到左边,关上门。在被堵上的视线打开的同时,我发出惨叫。



墙边,是一具男性尸体。



「……怎么回事……这究竟,怎么回事」



没有人回答我的提问。靠在走廊墙壁上的男人,一动不动。



西装染成锈红色。他全身被打上了无数的橛子。



两根橛子贯穿眼窝,周围的肉被扯了下去。从嘴里伸出的舌头,被定在下颌上。在开裂的额骨中,橛子艰难的固定着。



肚子和喉咙上也刺着橛子。从全身长出橛子的样子,超越了人的理解范畴,令人联想到异形。好像是某种仪式的要素。



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具尸体,是刚才那个女人弄出来的么。



我感觉脖子被冰冷的手掐住。像小孩子一样,在恐惧的侵袭下无力支撑。我跌跌撞撞的逃了出去。但是,我飞奔出走廊,又遇到了新的尸体。



直线延伸的长长走廊上,许多具尸体被钉成十字。



尸体,全都被橛子刺穿。



而且,一部分尸体能够确认到缺损。最跟前的尸体,头部被切断了。



脖子扭曲的断面上,插着大量的橛子。橛子仿佛将狭小的伤口填满一般,不留空隙的紧密相连。腐臭灼烧胸口。尸体的皮肤腐烂脱落,几根橛子发生倾斜。



我又跑了起来,但立刻摔倒下去。我的膝盖在咯吱作响。我忍不住当即吐了出来。呕吐物撒了一地,我粗暴地擦了擦嘴。



这个地方,太扭曲了。必须赶快逃走。



我为了站起来,将手伸向墙壁,但手抓了个空。



墙壁突然断绝了,前面是楼梯。



我茫然的望着向头上延伸的楼梯。如果朝二楼走,会离出口越来越远吧。虽然我明白这一点,但我还是冲上了楼梯。



我最想离开的是尸体。除此之外,我没有余力去思考。



我向二楼冲上去。老旧的木地板咯吱作响,发出危险的声音。我把手放在门上,将其推开。我无视途中的槅扇,在宽阔的通道中奔跑。我害怕止步。



逃到最后,我来到了最深处。我将手放在双扇平开的槅扇上。忽然,我感觉到里面有人。类似激昂的不可思议的冲动翻涌起来。我猛地打开槅扇。



艳丽的红色灼烧我的眼睛。



染成黑色的榻榻米上,站着一位少女。



她全然不顾这里是房间内,撑着红色的纸伞。充斥着昏暗的世界里,那点点红色是唯一的点缀。我感觉到仿佛从暧昧的噩梦中苏醒一般的舒服。她缓缓转过身来。好似蜘蛛网的蕾丝边摇曳着。黑色哥特萝莉装,仿佛是舞台表演的服装。



美得令人恐惧的脸,看着我。红色的嘴唇柔软的蠕动着。



「哎呀,真慢啊。还以为你死掉了呢」



甜腻的声音响起来。她如同面对亲昵之人,耸耸肩。



随后,少女露出绝美的微笑。



* * *



——————咔嘣



响起硬质的声音。少女背对着我,咬碎巧克力。



刚才的微笑就像假的一样,她没有转身。我循着冰冷的视线看去过。墙边摆放着什么。认清被昏暗包裹的轮廓,我倒抽一口凉气。



「……………………………………什」



和一楼一样,墙边摆放着凄惨的尸体。



少女一边咬着巧克力,一边欣赏着尸体。



所有的尸体上都打着橛子。



缺少手臂,缺少头部,缺少腹部,缺少左半张脸。伤口上向就刺出的骨头一样,排着橛子。回过神来,榻榻米因血潮而变色。按常理来说,应该散发出血腥和腐臭,但我的鼻子已经麻痹。或许由于我一直傻站着承受冲击,身体的感觉已经远去。



「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的理解无法跟上眼前的惨状。我呆呆地呢喃起来。



少女再次转过身来。从红色纸伞下面,仿佛感到意外的眼睛映出我的样子。



她将柔软的松露巧克力推进嘴唇里。唱歌一般细语道



「恐惧也好,憎恨也好,厌恶也好,欢喜也好。望着尸体,人所产生的感情是多种多样的哦。然而,这话从你嘴里听到,令我意外呢。这里发生了什么,你应该也知道吧?不然,我在一楼对你说出那番话的辛苦,可就白费了哦」



少女的话让我蹙起眉头。她的口气,就好像我们认识似的。我不记得听她说过什么。记忆果然没有恢复。



「抱歉,我想不起来。你究竟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究竟……不,不对。不对……在此之前」



脑袋剧痛无比,混乱愈发严重。感觉肚子上不快的疼痛也在增强。



温热的血滑过皮肤的触感,令恐惧沸腾。我将心中的不安倾泻出来



「我是谁……………………我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在尸横累累的异样场所,我连自己的名字都失去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被扔进了夜晚的大海。没有一缕光明,就连自己身在何处都浑然不知。少女听到我的话点点头。她咕噜咕噜地转着红色的纸伞。



「原来如此,变成这样了啊。这是出乎意料的事态呢。不过,我并不为此困扰哦。对你来说似乎也能成为消遣。不过,这种事态不会让你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愉快呢……反正与我无关」



——————咔嘣



少女咬碎另一块巧克力。一颗樱花型的巧克力破碎掉,柔软的包芯流出来。尸体摆在面前,少女进食着糖果。我察觉到她的异常性,浑身发寒。



少女对我非难的眼神不屑一顾,突然细语



「姑且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她再次向我看来。如宝石般透亮的眼睛里映出我的身影,发出甜腻的声音



「——————我的名字,是茧墨阿座化哦」



下一刻,眼前漫樱飞舞。雪白奢华的花之海洋驱散黑暗。



充满现实感觉的幻觉逼近眼前。灌入春风,我快要会想起什么。然而,幻觉立刻消散了,再次回到了空气浑浊的黑暗房间。



茧墨,不在意我的惊愕。她的视线从我身上移开,淡然地接着说道



「这样,你是谁我就回答了呢。至于这里是哪里,我是谁……你就自己去想吧。这些只对你是必要的信息。我先保密吧」



还是这样比较愉快呢。



——————咔嘣



响起硬质的声音。茧墨就像喜欢恶作剧的小孩子一样微笑起来。



她似乎不会再透露任何东西。她转着红色的纸伞,走了出去。一边散发出甜腻的味道,一边从我身旁穿过。



——————啪



茧墨收起伞。被丝带束缚的纤细背影,渐渐被吞没于黑暗中。



我连忙追上去。就算他告诉了我名字,我还是不知道她是什么人。茧墨有意识地对我隐瞒信息。她望着尸体笑着的样子,非常丑恶。



但是,在这犹如暧昧噩梦般的状况下,她对我而言,是唯一确实的存在。



「等等,等等我」



我呼喊着,茧墨没有回头。她始终贯彻着傲慢的态度。



我拼命地寻找言语。我跟在她身后,依赖地叫起名字



「麻烦等一下,那个…………阿座化小姐!」



不知为何,我不想叫她『茧墨』。



她停下脚,转过身来,露出意外的表情



「还真是新鲜的称呼呢。不过无所谓。总归没有叫我茧墨,这样就够了。因为茧墨,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名字呢」



她露出平静的微笑,继续前进。她虽然没有回头,但她似乎明白我跟在她的身后。我还是不明不白,跟着她走去。



刚下楼梯,传来不可思议的声音。就像钟声一样,响起空洞的金属声。



铿————————————,铿————————————!



我浮想起煞白的手握着橛子,挥下锤子的样子。



走过摆满尸体的通道,空洞的声音越来越近。感觉耳膜快要被震破了。



接近声音很危险。我无法应付从腹底喷涌而上的恐惧,向茧墨问道



「阿座化小姐,这究竟是去哪儿?」



茧墨没有回答。但她就如同取代回答,停下脚步。她纤细的手指伸向前方。



涂成黑色指甲反射着哑光。



「————————你去看看」



在她的催促下,我直视摆在墙边的尸体。



两名男性死了。一个人穿着质朴的西装。另一个人,能够看出穿的是衬衫和西裤,但血染得太夸张,连颜色都无法分辨。



浑身是血的尸体,没有右手。就像排列在牙床上的牙齿一样,伤口上刺着橛子。我突然察觉到了。伤口的形状很奇特,不认为是利器切开的。



就像,是被咬出来的。



可是,究竟是什么吃了人呢。



「就算是你,也应该察觉到了吧。看清楚伤口的差异。一方被某种东西吃过。而另一边不是被吃的。是非常正经的尸体哦」



茧墨甜腻地细语,挥动手指。她在空中描摹尸体的轮廓。



实际上,她没有接触尸体。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好想吐。我没有余力去思考她指出的差异。就像爱抚尸体一般挥动手指的茧墨,十分丑恶。



「正经的尸体,怎么可能。你的话,我听不明白。请别那样笑了。真是低级的兴趣」



我控制不住向她反驳。与此同时,我察觉到。



我断然无法认同她嘲笑他人死亡的态度。这种反驳,已经在我内心深处根深蒂固。茧墨轻轻地张开眼,愉快的说道



「原来如此,相当有意思呢。我想暂时性的丧失记忆之后,留下的东西会是什么,结果是这样么。真是不错的选择。你大可感谢你自己的本性」



茧墨的手像蝴蝶一样挥动。白皙的手指翩翩舞动。



我感觉被她戏弄了。虽然变得不高兴,但茧墨的话让我看到了一线曙光。她称我的记忆丧失是『暂时性的』。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是我觉得,她的断定,足以让我相信。



「我的记忆,会复原吧?」



我提心吊胆的问道。少女浑身散发出超越人类认知的气场,很难和她对等的说话。



茧墨轻松地耸耸肩,无所谓的说道



「谁知道呢。我又不是医生。不知道哦。从白纸开始重新谱写人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痛苦的记忆会全部消失。对你来说,这或许是一种幸福哦?」



她冰冷的眼神,投向我的肚子。伤口隐隐作痛。



好似猫咪的眼睛眨起来。她一时观察着我的肚子,忽然移开视线。



「也罢。终归都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哦」



她将视线放回到尸体上。仿佛将我的话统统忘掉,再次露出微笑。



在我责难之前,她走了起来。我无言地跟在她的身后。



我的意识,再次集中到橛子的声音上。



我们就像牵着线一般,循着声音前进。



如葬礼的钟声,空洞的声音响个不停。



* * *



铿————————————,铿————————————!



在近处,橛子的声音在响。我们来到了里头的一个小房间。



那是一间远离主要房间的通道上的,堆满冬用棉被的小房间。铺有地板的地面上,散乱着干透的尸体。尸体上插着无数橛子。



沿着脊骨被打入橛子的样子,如同异形的野兽。虽然看得出枯瘦的尸体是个饱经沧桑的老人,但脸上的容貌已经无法辨认。腐烂、崩溃的嘴里,被橛子不留缝隙地塞满。眼睛和脸上同样插着橛子。



就像干枯的青蛙标本上,刺进无数根针一样。



在老人的尸体旁边,坐着刚才那个女人。



她对我们不屑一顾,在老人的手指上打进橛子。十根手指,已经有八根被凿烂。根部和关节被打上橛子的手指,就像甲壳虫的脚一样扭曲。



被橛子贯穿、凿烂的指头,和地板融为一体。



「你好呀,老人家。你在这种地方呢」



不知在想什么,茧墨对老人的尸体说起话来。她的话自然不会得到回答。



女人对擅闯者头也不回,继续打着橛子。茧墨不懂客气的接着说道



「哎呀哎呀,尸体没有被咬过的痕迹。逃出来固然是好,然而是心脏麻痹还是什么其他原因呢。一切都是枉然,真难看。死倒是无所谓。真希望别给我添麻烦呢」



听到这番话,我察觉到。老人的身体没有缺损。老人似乎离开了那些被吃过人,一个人逃了出去,但在最后力尽人亡。隐藏起来的房间,与我醒来的房间很像。



————我也是抛弃了别人,逃出来的么?



「尸体固然值得欣赏,但此次的事件太麻烦了。娱乐与辛苦不相匹配……都让我想对死者抱怨两句了呢」



无视我想提问题的视线,茧墨接着说下去。就像玩笑已经开完一般,她耸耸肩。红色的嘴唇弯起来,接起不祥的语言



「真受不了,平时都托那只狐狸的福,陷入麻烦而又古怪的事态中去了」



——————狐狸。



这一瞬间,我感受到头部仿佛遭受重击的冲击,产生出生理上的厌恶。我当即跪了下去,按住肚子。油汗渗出来,胃液从颤抖的喉咙下面涌上来。



不明正源的恐惧,灼烧我的背脊。我不住的咳嗽,甩甩头。



我在害怕某种东西。感受就好像听到鬼故事的小孩子一样。



但是,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狐狸,究竟是什么。



「阿座化小姐,狐狸,狐狸是什么?」



「……………………」



「请告诉我,阿座化小姐」



茧墨没有回答。她的视线依旧固定在老人和女人身上。



女人执着地挥下锤子,在老人的小指上钉上橛子。



铿————————————,铿————————————!



「抱怨就到此打住吧。我真正想谈的,其实是你」



茧墨对女人说道。女人继续打着橛子,看样子没有去听茧墨的话。我突然察觉到,在这个屋里,只有茧墨和我,还有这个女人。



其他人,都死了。是谁杀的人,是谁吃的尸体。



腐烂的尸体大概在以前就被吃过吧。我没有记忆,我不觉得在这里度过了很长时间。茧墨也是一样。既然如此,杀人的,不就是这个女人了么。



是她杀人了人,把人吃掉,打上橛子的么?



「你最初打上橛子的对象,在哪里?」



茧墨说出我无法理解的问题。女人仿佛背后遭受冲击一般,有了反应。



她把橛子留在老人的指头上,缓缓的站了起来。她单手提着一个看似很重的篮子。哐啷,篮子里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在里面,装着无数的橛子。女人似乎感觉不到重,轻而易举的举起篮子。



她抽出一根橛子,转向我们。死鱼一般浑浊的眼睛,捕捉到了我们。仔细看她黑色的衣服便能发现,上面沾满了血。我眼前浮现女人咬住尸体,消磨时间,吮吸腐肉的身影。汗水顺着背脊流下。然而,茧墨一动不动。



我知道。就算没有记忆,我也可以怀着确信断言。



她会对他人的死发出冷笑。同样,也会对自己的死露出微笑。



也就是说,纵然察觉危险,她依旧既不会躲,也不会逃。



这样下去,茧墨不是会死么。想到这里的瞬间,某种东西灼烧我的脑袋。



我绝对不想看到她的尸体。茧墨阿座化会死,想一想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为了不让这种事情发生,应该正是我待在她身旁的原因。



我向颤抖的脚注入力量。我猛地踢起地面,朝她娇小的身体抱上去。



我不由分说的将她横着抱起来,冲了出去。蕾丝在怀中摩擦,我被甜腻点心的味道所围绕。我在做什么?我一边奔跑,一边质问自己。头痛和腹痛越来越剧烈。



我低头看了看怀中的茧墨,只见她理所当然一般浅浅地笑着。



伴着激烈的脚步声,女人从身后追上来。响起联想不到属于人类之物的怪声。



「唔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啦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认为女人明白自己在叫喊什么。



我每次踢起地板,血便从腹中流出,膝盖发颤。即便如此,我还是继续奔跑。



拐过几个拐角,穿进了满是尸体的通道。噗啦一下,脚底有什么东西被踩烂,力量从膝盖被抽出。我当即摔倒下去。我似乎踩到了人的腐肉。



我想要站起来,但脚使不上力。疼痛与恐惧在全身绽开。



在我的身体下面,茧墨就像晒太阳的猫咪一般眯着眼。女人的脚步声从背后逼近。



下一刻,茧墨的膝盖没入我的肚子。



「——————噶哈」



「——————滚」



茧墨低声说道。我按着肚子倒向一旁。堵住的气息,伴着唾液吐了出来。眼前因剧痛染成红色。在湿润的视线中,茧墨堂堂而立。



她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对着女人。



——————啪



茧墨撑开红色的纸伞。在黑暗中绽放的红色,缓缓旋转。



——————咕噜咕噜



空间扭曲摇晃。空气像糖一样粘性增加,渐渐扭转。



奇异的感觉包围全身。下一刻,好似饿狗的咆哮震撼大屋。



唔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啦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不是女人的声音。



女人停下,迅速向两边张望。煞白的脸上瞬间飘过明确的恐惧。



篮子从细腕中滑落。无数的橛子撒在一旁。就好像发生地震一般,地板震动起来。但是,橛子没有动。现实的地面维持着静止。



实现变成两重。虚幻的情景像薄纸一般,重合在现实的情景上。



有『什么』从黑暗深处出现了。巨大的『什么』蠕动着。



这次,幻影的地面,因肉堆而产生激烈的震荡。



看到突然出现的异形,我歪起脑袋。相比最原始的恐惧,单纯的疑问要更胜一筹。



其实我应该逃跑。虽然明白这一点,然而我身为人类,萌生强烈的疑惑。



——那个,究竟是怎么回事?



唔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啦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响起异样的咆哮。『什么』柔软的嘴唇颤抖起来,向天花板喷洒唾沫。



不知何时,走廊上出现了复数的人影。恐慌状态的男男女女在走廊上奔跑。



『什么』张开厚厚的手掌,抓住逃跑男人的腹部。就好像吃掉人形的垃圾一般,将头咬掉。石磨一般的牙齿相互咬合,头发出难听的声音,被磨断。



『什么』吞下了男人的头。咕噜,喉咙生生地动起来。



『什么』接着抓住怯立的男人的手臂。伴着惨叫,男人被吊了起来。



手臂被轻易地拧断,血像喷泉一样喷出来。留下手臂,男人掉了下去。



凄惨的情景超越了理解的范畴。我茫然地杵在原地。



茧墨取出点心。仿佛将人被吃掉的情形当做开胃菜,咬着巧克力。



「噫、噫、噫、噫、噫、噫、噫」



女人发疯似的摇着头,向后退去。像小孩子一样害怕的样子,令人痛心。



我突然察觉到。如果她还能算作女孩的范畴,岂不是非常年轻。



「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



女人抱起脑袋,蹲了下去。血幕延伸至腹部,『什么』向女人冲去。我呼吸为之一窒。我无法对女人见死不救。但,我的身体动不起来。



我背过脸去,攥紧颤抖的手。但是,『什么』直接穿过了女人。



我松了口气。茧墨咬碎巧克力,低声说道



「那终究不过是幻觉。就算放任不管,也不会增加新的死者」



而且,也无法阻止。那个已经不属于这里了。



『什么』咬下倒下的老婆婆的左脸。厚厚的舌头润湿嘴唇,舔下脑袋。一个人尖叫起来,逃上楼梯。人们就好像被拖拽住一般蜂拥而至,消失在二楼。



『什么』上下运动巨大的眼皮,睫毛打在一起,爬上楼梯。



我祈祷『什么』钻不过去。但是,『什么』就像在嘲笑我一般,扭曲身体,开始上楼。过于硕大的臀部左右摇晃,被吸进了墙壁的缝隙间。



『什么』将丑恶的身体像蛞蝓一样挤进去,朝上方而去。



——————啪



茧墨合上纸伞。如同舞台谢幕一般,幻影消失了。



我呆呆的杵在原地。脑中恍若一面白纸。我无法做出任何思考。惨剧的冲击,让我陷入虚脱状态。但是,理解徐徐跟上。



刚才,我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我拼命的从喉咙挤出声音。



「…………刚才的,怎么回事?」



「是单纯的过去的影像哦。我将刻在这里的记忆再现出来了。悲惨的记忆不容易消失。人如此凄惨的死亡,何况还是残留着尸体的地方,就更是如此了」



茧墨淡然的讲述出不可思议的事象。她说,幻影是过去的影像。



既然如此,也就是说,刚才的惨剧是实际发生过的事情么。



我倒抽一口凉气,观察排列在走廊上的尸体。被打入橛子的尸体,一部分被吃掉了。理解了他们的死因,我哑口无言。恐惧和混乱从腹部深处翻腾起来。



茧墨的话,我只能认为是性质恶劣的谎言。我不想将它认作现实。但是,我无法否定她说的话。我开始相信凄惨的幻影,是现实发生的事。



那只怪物,恐怕是实际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