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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丽莎白的日常(表)(2 / 2)


「『赞扬的是?』」



「『是获悉人痛苦的方式』」



「『应当尊崇的是?』」



「『贪婪与欲望的漆黑深渊』」



这样的对话也是在演戏。伊丽莎白禁不住轻轻地按住额头。



对过暗号之后,门从内侧打开了。车夫行了一礼之后,留在了原地。



伊丽莎白和男子走进了房间。内部出乎意料的宽阔,正如男子之前所说,改造过装潢。



天花板挂着上等的冕形灯。干燥的地板上铺着图案令人不悦的地毯,地毯在中心裁下了一块四方形区域,边缘处有金丝刺绣。



一部分裸露出来地板上,摆着一个石头台座。



房间里没有其他家具,反倒这个样子便足够了。石头台座周围聚着一群跟那男子一样身着黑衣戴着面具的人。他们齐刷刷地抬起头来。



伊丽莎白看着他们,联想到了乌鸦群。众黑衣人并不知道伊丽莎白的联想,感慨起来



「噢噢,天啊……『拷问姬』真的来见我们了」



「多么美丽啊。啊,这比传闻中更加美丽啊」



「……卿竟然真的成功了。可否让我和她说说话?」



那些轻声细语间,透着孩子般的率直的憧憬。伊丽莎白将这一切彻底无视掉,目光直直地只盯着石头台座上躺着的人。



一个女孩被钉在台面上。那是个体格贫弱的少女,可能是被买来的或者从农村被骗来的。她的肚子就像被乌鸦啄过一样。



她的腹部被切开,被细致地搅成一团。伊丽莎白转移目光。那些黑衣人手中握着血淋淋的餐刀,白银餐盘中放着新鲜的肉片,还有颗眼珠在滚动。没人手中的玻璃酒杯中,倒入了鲜血。问题是,女孩还有气。她夹在那些兴奋的贵族们当中,缓缓地向伊丽莎白看去。仅剩的一颗眼球流下一滴泪珠。她无声地细语道。



——『杀了我』。



不是『救救我』。



与此同时,伊丽莎白打了个响指。通地一声,一根铁桩精准地刺穿了女孩的心脏。众黑衣人看着喷溅着鲜血的铁桩,吃惊地睁大双眼。



女孩瞬间毙命。不久,其中一个贵族战战兢兢地问道



「请……请问,这次的祭品有哪里让您不舒服么?」



「哎,麻烦闭嘴。余有个问题可以问你们么?」



充满紧张目光,同时投向了伊丽莎白。伊丽莎白为了让他们安心,妖艳地露出微笑。这极其魅惑的表情,令在场所有人都看入了迷,忍不住细细地呼出一口气。



伊丽莎白扬起涂黑的指甲,指向毙命的少女。



「在场有没有没参加『盛宴』的?」



众人躁动起来,但几乎所有人都非常自豪地摇了摇头。但是,其中有一个青年在周围人的推搡之下举起手来。看来他是被某人带来,被强行要求共同行动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余弄明白了」



伊丽莎白将美丽的手伸向正上方。所有人期待的目光汇集在了那一点。青年「噫」短促地惨叫了一声。所有人都料想,惹『拷问姬』不开心的他将会被杀死。



伊丽莎白对他美丽地一笑,接着打了个响指。



「————————————嚯?」



在他身后,有人发出愣愣的声音。



将伊丽莎白招来这里的男子,用手接住了自己的脑袋。他的脑袋眨了眨眼,看着自己喷血的脖子。瞬间,男人向前倒了下去。



时间冻结了。几秒钟,惨叫声震天价响。伊丽莎白低声细语。



「原来如此,像『拷问姬』一样,这话说得真好。不过卿啊,你似乎并不知道呢——余不会原谅余杀死的人被人当做死狗一般。迄今为止,那些人全都死在了余手里。不过余要承认,这里的宴会确实很像余的手笔。余是恶魔般的女人,而你们也一样,偏离为人之道的恶棍们」



伊丽莎白张开双臂,男人的鲜血飞溅到她的肩头。她在血雨中嗤笑,表情与之前的笑容截然不同。伊丽莎白以及其凶恶的表情,斩钉截铁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是『拷问姬』的专场啦!能杀你们这些恶魔般的家伙的,只有跟你们一样的恶棍了吧!」



此乃世间的一种真理。



歌颂正义的人不会来到这个地下密室,只有憧憬邪恶的恶徒才能够破坏这场宴会。而且,在看到活生生被吃掉的女孩时,嗅到墙壁上所沾染的数以百计跌牺牲者的血液的味道时,伊丽莎白便做出了必须处以极刑的决定。



既然这里是恶魔的宴会,那么『拷问姬』该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埃克塞特公之女』!」



伊丽莎白高喊出来,打起响指。黑暗与红花卷起漩涡,散去之后出现了楚楚可怜的少女。那是美丽的女孩子,穿着一件款式含蓄的深绿色礼服,胸前别着一枚与白色蕾丝衣领十分相称的胸针。但是异常的是,同样的女孩有好多个。而且从长长的袖子里露出来的手,并非人的血肉,而是金属制的,而且还是适合于拘束人四肢的形状。少女们优雅地行了一礼,其中的四个行动起来。她们靠近台座,将祭品从铁桩上拔了出来,将女孩的尸体扔在地上。血和内脏让高价的地毯彻底报废。随后,四个人就这样守候在台座的角落。



伊丽莎白甜腻地,如蜜糖般,又如剧毒般轻声细语



「审判结束了。就让余给你们的命运带来决定性的转变吧」



***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激烈的惨叫声响彻屋内。人被女孩们的手牵拉着,身体四分五裂,肚子里掉出大量的内脏。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然而那些少女脸上的天真笑容却不曾消失过。那些『埃克塞特公之女』,是车裂邢台的化身。她们脸上挂着纯真的微笑,挑选新的牺牲者,将其固定在石头台座上,拉扯其四肢。牺牲者不论如何挣扎,终归逃不过她们的铁手。就这样,少女们一边唱着歌,一边将人撕碎。



「『父亲大人问,你是好人么?还是坏人呢?是坏人就要扯一扯。让我们开始忏悔的时间吧。哭吧喊吧求饶吧!但我还是不放手!』」



那个样子机器毛骨悚然。被拉直的四肢关节响起破碎的声音。骨头被扯断,肌肉被扯断,血喷溅出来。即便这样,少女们还是没有停手。



她们只顾天真无邪地唱着相同的歌谣,并不断地拉扯受害者的身体。



「住手、住手啊!伊丽莎白,伊丽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要死其实要花更多的时间,你们从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明白这一点了吧。在这短时间内就会结束了。感谢余的慈悲如何?」



伊丽莎白不屑地说道。瞬间,正在大叫的男人身体四分五裂,里面的东西撒落出来。少女们一脸无趣似地将只有肠子连接着的断身随手一扔,然后无垢的双眸中同时释放出期待的光辉。稚嫩的手,伸向了一名在恐惧中愣在原地浑身发软的女性。



「『下一个是谁?下一个是谁?下一个是谁?』」



「原谅我们吧,『拷问姬』!我们何罪之有?您应该深知教会的扭曲才是啊!」



「是啊,你说的没错。余了解教会有多么扭曲。在内部容忍异端审问官的存在,将自己推为圣人……那帮家伙迟早会招致致命性的事态。但是啊,这跟你们的宴会有什么关系?别拿对权威的不满来粉饰你们的恶趣味,令人作呕」



伊丽莎白用下巴指了指女孩的尸体。她把女人的银盘子踢飞,里面装的(比其他人更多)生肉飞洒出来。女人吓得面无血色。



伊丽莎白单膝跪地,温柔地用手指托住女性的下巴。



「只要还要同恶魔战斗,守护世界的秩序,余就会做教会的狗。然后终有一天,余将付出吃下这盘中肉的代价,遭受火刑。这早已注定」



「喂、为什么?这样岂不屈辱?您得到了超越恶魔的力量,如今只需召唤新的恶魔缔结契约,完全能够挣脱教会的枷锁吧?」



「为什么?为什么有必要那么做?」



「————欸?」



女性反被这么一问,一瞬间忘记了自己正身处险境,露出呆滞的表情。



在浓烈的血腥味中,伊丽莎白十分平静地轻轻说道



「压迫者终被打倒,暴君终被吊起来,施虐杀戮之人必被残忍杀死。这是世界的定数。拷问的最后,将以自己的惨叫声点缀,坠入没有一丝救赎的地狱。直至那一刻,拷问之人的一生才算完结。就连这种事你们都不明白?」



伊丽莎白低下头,表情消失在阴影之下。但是,女人不由地明白一件事。



伊丽莎白的口吻之中,注入了可怕的怒火。



「你们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就吃下了无辜的血肉么」



砰地一声,钢铁之手落在了女性的肩膀上。女性转过头去,只看见少女天真无邪的笑容。这些『埃克塞特公之女』唱起歌,开始将女性拖走。



「『父亲大人问,你是好人么?还是坏人呢?是坏人就要扯一扯。让我们开始忏悔的时间吧。哭吧喊吧求饶吧!但我还是不放手!』」



「噫噫噫噫噫!您行行好,放过我吧,『拷问姬』!请您大发慈悲!啊啊,见鬼,见鬼!我要诅咒你!诅咒你!你这个贱人!臭婊子!到头来你还不是一样!神也好恶魔也好都不会拯救你,无耻的贱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啊,你说得对。没有人会救余——没有人。这样就行了,蠢货」



「下地狱吧下地狱吧下地狱吧下地狱吧下地狱吧伊丽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喊到最后,女性的肚子被撕碎了。被紧紧扯住的身体分崩离析,内脏掉了出来。伊丽莎白叉着手,面带微笑地接受了一切憎恨。



屋里已经没有能动的人了——就在她正准备如此判断时。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传来一阵甚是滑稽的喊声。是在房间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青年突然站了起来。



他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定,抓起了挂在里头墙壁上的斧头,以勇敢却鲁莽的表情面对伊丽莎白。伊丽莎白看着他的脸,耸耸肩



「什么啊。你不是那个没参加过『宴会』的人么?余没有杀你的意思喔」



「住嘴!你跟这里的家伙没什么两样!死在这里吧,怪物!」



青年唾沫横飞地大叫起来。伊丽莎白只觉得弱小之人逞一时之勇乃是愚蠢之举,无奈地摇摇头。青年甚至都没去考虑力量差距,将斧头高高举起,劈向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只用大个响指便能结束一切,但她并没有这么做。



一瞬间,她以十分平静又十分忧伤的目光向青年看去。



这也是一则世界的真理。



能杀死邪恶的只有邪恶,能斩断这链锁的只有正义。



面对逼近身体的斧头,伊丽莎白·蕾·珐缪一动不动。



通……随着清脆的声音,一个女孩落在伊丽莎白面前着陆,优雅的女仆装飘了起来。一位银发翠目的美丽机械人偶闯了进来。



女仆厉声一喊,手中的斧枪刃光一闪。男人手中的武器被轻易地弹飞了,在空中打着旋,最后落在周围散落的尸体上。



随后,女仆低声细语



「光看这里的所作所为,确实会让人那么去想呢。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但是,我决不允许别人喊伊丽莎白大人怪物」



「————小雏?」



「不许对我亲爱的伊丽莎白大人无礼」



「要上咯,嘿——————————————————————!」



接着传来一个开朗轻快的声音。有什么东西打着旋从身后飞了过来。



只见那是一块带骨肉。那块肉重重地砸在了青年的脸上。绝妙的带旋攻击似乎造成了脑震荡,青年一下子倒向了后方。



伊丽莎白愣愣地眨了眨眼睛。这不是梦。在她前面和后面,是两个她所熟识的人,也就是机械人偶小雏与『肉老板』。



「喂……你们怎么在这儿?」



「不知不觉就来了!」



「尾随过来的!」



在化作惨景的房间里,两人骄傲地挺起胸膛,充满气势的声音回荡起来。



伊丽莎白困扰地挠了挠脸。他们来的时机可谓非常恰当,虽说当时根本算不上什么危机。



但伊丽莎白还是不由地觉得……



他们两个似乎帮了自己不小的忙。



***



马车行驶在漆黑的夜路之上。车夫似乎逃过了一劫。但现在握着缰绳的是『肉老板』,他说这种事情手到擒来。实际上,他的驾车本领确实比之前的车夫更加高超。这个男人还老样子令人捉摸不透,精通各种技艺。



小雏坐在伊丽莎白身旁。两人都不说话,但表情截然相反,小雏面带微笑,伊丽莎白不开心地翘着腿。不久,伊丽莎白嘀咕起来。



「……小雏,这样没关系么?」



「您指什么?」



「在那个房间里,你也看到了余的残忍之举吧。你阻止别人喊余怪物,但你是棹人的机械人偶,没必要向余献媚。平日里的无私工作是帮了余不小的忙,但没必要跟余套近乎」



「伊丽莎白大人,请您不要误会」



小雏凛冽地说道。伊丽莎白转向身旁,只见小雏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昏暗中,翠绿色的双眸绽放着宝石般的光辉。小雏轻轻地张开嘴,开始讲述



「我并没有人类那样的伦理观,但也理解您过去的所作所为以及现在尚存的残忍确实值得唾弃。对此,我无法否定……但是,想要守护的人,希望亲近的人,都由我自己决定」



——我的心只属于我自己。小雏肯定地说道。伊丽莎白没有回应,目光投向空荡荡的地方。不久,她不解地向小雏问道



「……余身上究竟哪儿有值得仰慕的要素?」



「呵呵,当然有很多很多啦。可是,这个不能告诉伊丽莎白大人……因为,伊丽莎白大人应该以后自己去发觉」



小雏平静地这样说道。伊丽莎白什么都没说。残杀生灵的『拷问姬』不会肯定自己。在他身旁,肯定着自己内心的机械人偶仍在微笑。



在马车的驾驶座上,『肉老板』正「嗨嚯」地发出着莫名其妙的声音。



「……真严厉啊」



「是啊,小雏虽然对棹人大人十分宽容,但对亲爱的伊丽莎白大人该严厉的时候也是会严厉的喔」



面对伊丽莎白的嘀咕,小雏挺起胸膛这样说道。伊丽莎白服输似地摇摇头。此时,她终于露出了今天头一次露出自然的笑容。



然后,伊丽莎白对小雏轻轻说道



「今天会变得麻烦呢」



「是啊,要对棹人大人保密呢」



就这样,两人一路朝着太阳升起的城堡。



在城堡里,愚钝的烂好人青年应该还在睡觉。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