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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5 求道者密室(1 / 2)



四月九日



“杀掉了吗?”残虐君问道。



“杀掉了。”044APD小声答道。



“几个人?”



“一个人。”



“勒?捅?打?毒?”



“勒。以防万一,在胸口补了一刀。”



“干得不错。喉咙已经好了吗?”



“好了。”



“之前是因为过于紧张才发不了声了吧。”aXe说道。



“你是说他在杀人之前害怕了?”残虐君问道。



“是啊。”



“怎么可能,可伦坡酱之前已经出过一次题了。”



“两次。这次是第三次。”044APD纠正道。



“而且,有一次还杀了三个人。”



“四个人。”



“所以是不可能紧张的,对吧?”



“我是说,他在绷紧神经的那个意义上紧张,不是说手在发抖喉咙感觉口渴的那种紧张。”



“他是这么说的。”



“那么,那位被害人是何来路呢?”伴道全教授问道。



“住在丰中的公司职员。”



“丰中?”



“大阪府丰中市。”



“公司的名字?死者年龄、家人?还有住址也再详细一点啊。”



“自己去查。”



“什么?”



“从今天中午开始就有新闻报道出来。”



“新闻是新闻,你得把现场的信息……”



“今天发生在大阪府丰中市的杀人事件仅有一起,你们绝不会认错。”



“不是,所以说……”



“没有特别需要我来说明的信息。关于这起事件,仅仅从新闻等一般的来源获得的信息就足够进行推理。如果觉得不够的话,就亲自去现场,获取被害人的身边人的证词吧。”



“是吗?那我现在就上网调查,查完之后让我问些问题,可以吗?”



“我已经说过,一般的信息就足以进行推理。有什么疑问请自行解决。”



伴道全教授闻言呆呆地张开了嘴。



“哼,正合我意。那你赶紧说问题,要让我们解开的疑点到底是什么?”残虐君挑衅道。



“疑点也由你们自己去找。”



哈?



“只要知道了事件的概要,自然而然就会知道事件中无法解释的地方在哪里。”



“你没有在开玩笑吧?”



“大众媒体的情报大概在一个星期之内会发布完毕。所以,思考时间就定为两个星期,回答问题的时间就是下下周,二十一日星期五的晚上十一点。如果没有人当天另有安排的话,今天就到这里。晚安。”



话音刚落,<044APD>的窗口便黯淡了下去。



被晾在一边的四个人齐齐愣住了,在044APD下线后的一段时间里聊天室都是一片寂静。



“这个态度是怎么回事?”残虐君的语气不满。



“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头狂人耸了耸肩。



“就算是这样,我们也太被小瞧了吧。就连问题也要我们自己去找吗?”



“就当成一种新的游戏模式吧,不是挺好玩的吗?啊,找到了。”aXe对着屏幕抬了抬下巴。



“什么什么,‘一名男性公司职员被发现在其大阪府丰中市的家中死亡。九日,大阪府的警方宣布此事件存在他杀的可能性,并将调查总部设置在了丰中警察界内。府警表示,遇害男性名为八田理,35岁。九日早晨六点半左右,在其家中二楼的室内,其妻清美太太在欲将八田先生叫醒时发现了其异状、随即联络了消防。八田先生的胸口处有一道刺伤,为凶手持刀从睡衣上方刺下,并且八田先生的脖颈处也有明显的瘀伤。现在正由司法解剖进行死因以及死亡时间的推断。八田先生与其妻清美太太及小学一年级的长子三人一同居住。据清美太太口述,在八田先生死亡的前一晚,于十一点半就寝时还未有任何异常情况发生。现场为丰中市西北部高地上的一处清静的居民区,八田先生一家在三月才刚从大阪市市内搬入。’只有这些了。毕竟是第一篇报道嘛,没什么内容很正常。”



“吾辈也从刚才就开始了调查。但是到目前为止,几家新媒体所发布的内容都大同小异。”伴道全教授说道。



“差不多都只查到了‘室内没有被搜寻财物的痕迹’这一步而已吧。”头狂人说道。



“也就是说,这是一场没有什么特点的‘杀人’吧。和本大爷的人头比起来无聊百倍,一点谜团的痕迹都没有。”



残虐君话音刚落,aXe便开口道:



“是不是有点太过于缺乏洞察力了啊。”



“你说什么?”



“不觉得有一个地方很奇怪吗?”



“什么地方?”



“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呢,好像作为侦探有些失职了吧。”



“别啰嗦。”



“房子里有三个人,被杀的却只有一个人。”



“那又怎样?”



“虽然没有被明确表述出来,但是妻子和孩子应该都是毫发无损的。不然的话,新闻中肯定会有提示。”



“所以呢?”



“并且,妻子和孩子并没有在八田先生遇袭的第一时间赶到。这也同样,如果是这样的话,新闻会明确表述出来。”



“所……以……呢?”



“明明在同一屋檐下,为什么没有察觉到丈夫房中异常的动静呢?暂且不提小学一年级的孩子,但是被害人的妻子也丝毫没有察觉到,这就太奇怪了吧。”



“只是因为没有睡在一个房问里吧。”



“勒住脖子再把刀捅进胸口,多少都会有动静的。就算被害人睡得再熟,在自己的脖子被勒住的那一瞬间也一定会条件反射地挣扎起来,喉咙里也会有嘶吼的声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发出声响,哪怕是住在隔壁的房间也不会毫无察觉吧。”



“那就说明他们家是个有十几二十间卧室的大别墅吧。”残虐君的意见大多都是脱离现实的。



“会不会是因为妻子是喝下了安眠药再人睡的呢?现在这个时代,失眠早已和感冒一样流行了吧。就连吾辈也是,每晚都靠乐导蒙(01)才能入睡呢。”伴道全教授的意见倒是有一些参考价值。



也许事件发生当晚,妻子正巧带着孩子一起回到了老家,所以在第二天早上回来的时候才发现了丈夫的尸体。”头狂人也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所以说,这次的问题就是为什么在杀人的时候没有被家人发现’之类的?”残虐君的语气迟疑。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这起事件有其他疑点。不过,毕竟现阶段在我们手里的情报很少,胡思乱想也是说得过去的。再说这也不算推理,只是想象而已。”aXe说道。



“要是这样的话,不就更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疑点了吗。”残虑君见缝插针地又挑衅起了aXe,于是水火不容的两人再次展开了新一轮的嘴炮大战。



“交流一下?”对争执中的两人视而不见,头狂人朝伴道全教授问道。



“交流什么?”



“首先,各自去挖掘这起事件的相关信息,然后回到这里就这次的问题有可能会是什么交换意见,在达成共识之后,顺着这个思路进行推理,如何?”



“没有这个必要吧。我们又不是特搜战队(02)那样的团队,只是各自为政的几个侦探而已。最好各自寻找问题,各自寻找答案。”



“这个我明白。”



“如果杜邦(03)、福尔摩斯、布朗神父(04)、波洛、奎因、万斯(05)、梅利威尔爵士、推斯特博士(06)以及范杜森教授奔赴了同一场晚宴,而在宴会上又突然发生了杀人事件的话,这九个人会同心协力,一同寻找真相吗?”



这九个人活跃的时代都不同,不可能有齐聚一堂的机会。



请不要故意找茬。侦探这种生物,大多将探明真相与重建秩序放在第二、第三位,放在第一位的水远是夸耀自己的能力。同心协力?别开玩笑了,他们会从别人那里取得情报,但绝不会将自己手中的情报分享给他人。就算装出一合作的姿态在心中也自盘算着怎样踢开对方才能让自已获得全部的关注。再说了,如果意和别人合作的话,还做什么业余侦探来勉强糊口呢,受聘于警察组织不好吗?稳定的收人、丰厚的活动经费、晚年的保险都可以让人山呼万岁了。”



“是对学校现在的待遇感到不满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也就是说,教授对统一战线并没有兴趣是吗?”



“正是如此。”



“我也不赞同一起合作,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合作。但是,这样下去就真的会输给可伦坡了呢。不趁现在对他狠狠咬上一口的话,以后会变得更棘手。那家伙本来就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最近不就更加变本加厉了吗?随意下线,不参与讨论,连自己的问题也不正面告诉我们。如果这次没能回答正确的话,那家伙今后肯定会越来越得寸进尺的。就算是为了不给他以后居高临下看不起我们的机会,这次也必须百分之百地答对,挫伤他的锐气。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比起我们各自选一个方向推理,不如把力量结合在一起。对着同一个方向进行攻击,壁垒才会更容易被击破。所谓存小异求大同,就算是我们为顾全大局才做了妥协,如何?”



“嗯,说得好!”在伴道全教授回答之前,残虐君便高声表达了赞同。



四月十日



头狂人醒来时,窗外的天色变得有些晦暗了。用手指揉了揉眼睛,头狂人脸也不洗便顶着一头睡得乱糟糟的头发起身走向了厨房。把昨晚剩下的咖喱放进微波炉加热后,头狂人拿起盛满了蔬菜汁的马克杯走向了餐桌,把灯、暖炉、电视机依次打开,一边吃饭一边翻阅起了晨刊的社会版。



司法解剖的结果出来了。八田理的死因是由脖颈压迫而引起的窒息死亡,死亡推定时间为九日上午两点左右。仅此而已,仍旧没有其他新的情报。



关于凶器的信息已经刊登在报了。勒死被害人的凶器是一条毛巾,捅入被害人胸口的是一把菜刀。两者都是在被害人家中的物品,并在行凶后被凶手丢弃在了尸体所在的卧室之中。



吃完饭后,头狂人拿着遥控器随意切换着电视台。在这个时间段,各个电视台都会播放一些没有什么刺激性的新闻。



将百分之百的安全作为卖点的社区之内发生了犯罪,而且还是杀人事件。住户们的内心充斥着不安,迫切盼望着凶手能都尽快落网。此外,安保么方面的不足以及安保系统本身的漏洞检查都需尽早进行,以上是从大版府丰中市现场发回的报道——



丰中市已经通报了八田理遇害一案。而头狂人则突然被“将百分之百的安全作为卖点”的措辞吸引了注意。



广告结束后,开始了一档一千日元吃到饱的限定午餐介绍的书目。头狂人切换了电视台。而在其他电视台里,也只有首都圈的樱花还赶得及前去观赏与有些女人不会收拾房间之类的轻松的话题出现在了节目当中。



现在是五点二十分,晚刊也差不多该送到了。但是头狂人甚至懒得下楼出门去邮箱里拿,于是便拿着马克杯回到房间打开了电脑。在网上搜了三分钟左右之后,头狂人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



八田理的家位于“丰中安丘”的一角。丰中安丘是大版府内的开发商去年开始发售的楼盘,住户于今年三月起陆续人住。楼盘内皆为独栋的别墅,宣传中重点介绍了其“南欧风情的美丽小镇”、“全屋电气化以及太阳能供给热水”、“领先十年的安全设计”三个特点。而其中最大的卖点便是那个“领先十年的安全设计”,即每家每户都标准配置有房屋安全系统,同时住宅区内有常驻的保安,二十四小时看守着外来人员的出入情况。并且,在住户有需要的时候还会提供接送孩子到学校或者补习班的服务。因此,这个楼盘的价格比市价要高出三成,另外还需每月缴纳高达七万日元的维持管理费。然而据说该楼盘的全五十区在开盘当天即宣告售罄,这也反映了近些年来世道不怎么太平吧。



从印象上来说,这种独栋别墅的住宅区应该会有管理员常驻,房屋大门也会是白动上锁的安全防盗门。所以别提入室杀人,按理说,可疑人员甚至根本无法进人这个地方。



然而现实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某位可疑人士不但登堂入室,还肆无忌惮地犯下了一桩凶杀案。本来对自己拥有百分之百安全保障一事坚信不疑的安丘住户们,由此开始对该区的安全性产生了激烈的动摇与质疑。而安全系统仅仅在一个月之内便被人攻破这件事也给开发商造成了巨大的负面影响。



而引起了这样大范围恐慌的幕后凶手,是044APD。



四月十一日



丰中市位于大阪市北部,坐拥千里新城,是大阪都市圈内重要的卫星城市。它的地形南北狭长,越往北部地势越高。穿过市区再往北走,沿途就能看到北摄地区环峙的群山。



从东京出发用掉四个小时以及一万几千日元,头狂人来到了丰中市。



到达阪急电铁箕面线的樱井车站后,下车一路向西。穿过老商业街,再沿着国道走,出现在眼前的是像一道道屏风似的山区丘陵地带。爬上山坡,在山的对面就是丰中安丘。



虽然是从未来过的地方,但是在赶来的途中,头狂人甚至没有停下来看过一次地图。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是头狂人有种那个方向发生了什么的直觉。头狂人从小就具备敏锐的嗅觉。比如火灾后的废墟、交通事故的现场等等,总能被头狂人一下子找到。



那地方围墙环伺。“那地方”不是指的八田理的家,而是指的安丘。整个安丘就坐落在围墙的包围之中。



围墙高达两米左右,混凝土制,被涂上了米色的油漆。围墙顶部绘有圆形、三角形与四边形组成的抽象图画,色调由红褐色、藏青色、灰色与黑色四种颜色构成。在墙顶的边沿陈列有球体、长方体与三角锥等不同造型的物件,看上去都是由手工制成的。



造型别致的围墙就这样面对着街道长长地延展了出去。沿着墙壁走到转角处后,围墙会以九十度的角度再次延展出去。就这样,围墙方方正正地将整个住宅用地都包围了起来。虽然高度比不上监狱,还用色调营造出了毫无攻击性的感觉,但是围墙说到底还是围墙,只要从眼前一直延伸到远方,就无法让人完全忽视那份压迫感。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会有……头狂人不自觉地产生了一种违和感。



方方正正的四道围墙各有一处中断,供人们进出。事件发生后的第三天,住宅区的各个人口处都稀稀落落地站着一些看热闹的人群,其中不时地还能看到一些肩上扛着摄像机或者手臂上戴着报道袖章的人。于是头狂人也选择混入人群,开始打量起了没有围墙遮挡的住宅区内部的样子。



左手边第一栋房子有一面布满了深绿色爬山虎的仿造砖墙。它的屋顶呈三角形,上面布满了鱼鳞状的瓦片,顶部还站着一只风信鸡(07)。旁边的那栋房子设计有一扇落地窗以及一座木质的露台,十分引人注目。而坐落在它对面的那栋房子则有一个壁炉烟囱造型的东西。



就像这样,这里的住宅并不是约定俗成的模样,每一座都拥有自己的特色。同时从整体来看,也显得无比协调。因为这里的外墙与屋顶的颜色都是米色、卡其色、橙红色、棕色、橘色一类,同属于茶色系的颜色。原来这就是“南欧风”。就连里面的小道都并非寻常的柏油路,而是由石头铺设而成的。



每家每户都没有属于自己家的围墙,这个也是统一的。虽说有的人家在院子外种了一圈矮树篱笆,但却没有一家铺设了棚栏或者围墙。大概是因为外围有长长的高墙已经有了足够的安全感,便认为没必要在自家院子里另设围墙了吧。



入“内”的入口敞开着。既没有关上大门,也没有被警察封锁起来。但是围观的人群依旧逡巡在大门的人口处,没有人往里走去。



在“外”与“内”的交界处立着一块提示牌。



<前方为私有道路,请与居住者无关的人士立即停止前行。可疑人士将接受警方的调查。丰中安丘管理组织。>



在提示牌的背后,身着藏青色制服的保安正来回巡视着。



今天看热闹的围观人群似乎比较知情识趣,都乖乖遵守着提示牌上的内容,只有一个身着西装的中年男子主动上前询问了保安什么问题。不过,对方似乎不论被问到什么都只会回答“前方为私有领地”这一句话,中年男子恼羞成怒,之后便大声与其争辩了起来。不过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中年男子不知往何处离开了。如果刚才有人顺势加入的话,就会一个人接一个人地逐渐扩大团体攻势的力量。这样一来,保安便会在民众的围攻下顾此失彼,疲于应付。在现场混乱之时,就可以趁乱偷偷进入住宅区之内。只不过遗憾的是,形势并没有像预想之中那样发展。头狂人也没有选择带头煽动雨观的人群。因为现场还有媒体的身影。需要尽力避免显眼的举动。



最后,头狂人也只能留在人墙之中徒劳地朝前望去。可是不论怎么张望搜寻,也无法得知八田的住宅到底是视野中的哪一座。甚至,它有可能根本没有建在从这道大门望去能够看到的位置。头狂人在来到这里之前便搜索了这片住宅的地图,但因为这是刚刚建好的住宅区,地图上还没有标注好各个家庭的名字。



头狂人离开了这片围观的人群,转身向其他的入口走去。然后发现另外三个人口处也有保安把守,依旧是闲人免进的感觉。



在最后走到的人口附近,头狂人发现了一座被竹丛掩住的房子。它所在的地方并不属于“内”,而是“外”。经济高速发展期、石油危机、经济泡沫的形成与崩裂,这是一座见证了日本历史的日式房屋。它玄关前的架子上摆放着许多的盆栽,而在架子旁边正站着一个身着作务衣(08)的稍显年老的大叔。他板着一张脸、正用剪刀修剪着面前的盆栽,并不时地朝着围观人群的方向望去。



大叔抬起头看了几次后,便与头狂人对上了视线。头狂人朝他轻轻点头示意,抬脚走了过去。头狂人站在栅栏门外朝他问了声好,便将手中的名片递了过去。房屋的门牌上写着“坚田”二字,棚栏门的把手上挂着“第七地区会长”的木牌。



“周刊……”坚田把假名片举在眼前,低声道。这次头狂人没有伪装成电视台,而是选择伪装成了出版社的社员。



“在百忙之中打扰了。在下关于安丘的事件,有两三点想要寻求一下您的看法。”



“我什么都不知道,那里面住的人我不认识。”坚田把名片递了回去,语气生硬地回绝道。



“并不是关于过世的八田先生,而是关于整个安丘。”



“我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跟住在那里面的人也没有任何来往。”



“那个提示牌……”头狂人转身看向了安丘人口的方向,指着那块无关者禁止通行的提示牌。



“那块提示牌是在事件发生之后才竖在那里的吗?”



“不,之前就有。”坚田皱着眉毛回答道。



“保安也是之前一直把守在那里的吗?”



“是。”



“二十四小时?”



“嗯。”



“像现在这样一整天都站在入口那里?”



“不,以前都是来回巡视。”



“在安丘里面吗?”



“有些时候在里面,有些时候在墙壁外面巡逻。现在是怕看热闹的人冲进去才一直站在那儿吧。”



“也就是说,在此之前避开保安的巡逻偷偷潜入住宅区之内,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吗?”



“差不多吧。”



“但是如果擅自进去之后被保安发现了,还是会被以私有地的名义赶出去的吧。“



“会跟在后面。”



“跟在后面?”



“他们会确认那个进去的人是不是拜访住户的客人。如果是客人,那就不会做什么。但如果是往邮简里投放广告传单那一类的人的话,就会阻拦。还有传教和推销的人,也会被赶出去。”



“如果不听从他们的警告,他们会把警察叫来吧。”



“不是写在提示板上了吗。”



“那运输货物的车辆也会被赶出去吗?比如寄送信件、报纸,还有快递、外卖……住宅区里住了五十户人家吧,一天之中应该会有很多这样的车辆需要进出才对吧。”



“运货一般会是固定的人来吧,那种看一眼就会放他们进去的。”



“那么如果说不去拜访里面的住户,只是走进去看看而已的话,虽然会被保安跟着,但是不会受到警告或者被警察带走的吧。”



“如果只是想从中间穿过去的话就没事。但是,如果被保安认定为是来找麻烦的或者形迹可疑的话就会受到警告。”说这番话的时候,坚田明显地皱起了眉,还发出了咋舌声。



“在他们刚刚住进来的时候,我们家稍微去参观了一下。一般谁都会这样吧,对新建好的房子是什么样子,住进来的又是些什么人会感到好奇。不是吗?”坚田直直地看向头狂人,哈哈,嗯,是有些好奇吧。”



“所以我们才去了。看到了气派的窗户和修整的草坪之斯,惠觉很佩服啊。但是保安看到了我们之后居然赶我们出去,说什么很困扰。我告诉他我们只是来参观一下,他居然说我们侵犯了生户的隐私,住户没人想被参观。而且还敢说,我们还有可能会被当作踩点的小偷!”坚田太阳穴上冒起了青筋,但仍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那里面还有个公园。不是很大,但是有很多瑞典产的五额六色的滑梯和摆荡绳之类的玩具,就是一个高档的儿童公园。更别提沙地里的沙子好像还有抗菌的功能。我只是想让俊树和友梨佳也去玩一下,才带他们过去的。结果被那个保安看到之后,居然说他们那里是私有公园,只有住户和他的朋友才能进去,闲杂人等就去自己的公有公园呆着。就连公园也有私有公有之分吗?别开玩笑了!俊树和友梨佳都眼睁睁地站在旁边看着,多可怜呐!”



坚田越说越激动,声音近乎嘶吼,以至于不停地咳嗽了起来。俊树和友梨佳应该是他的孙子和孙女。



“现在在那边值勤的有四个保安,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多人吗?”



“谁知道啊。虽然我不想说这话,但是那边是七区,这边也是七区啊。明明都在同一个区,为什么不能进去。这样不就相当于让邻里之间毫无往来了吗?”



“住宅区之内有设置监控摄像头吗?”



“摄像头!”坚田啪地鼓了一下掌。



“在房子修建之前召开过住户说明会,那个时候讨论过在墙壁的上面设置监控摄像头。还说,摄像头不止会覆盖安丘,还会和周边地区的监控连接在一起。这不是在开玩笑。所以这个提议遭到了住户们的猛烈反对和抗议,说这是在侵犯隐私,还去市政府提交了抗议申述,于是计划最后就全部化为泡影了。”



“那您知道八田先生的住处大概在安丘的哪个位置吗?入口附近?还是三边都被别人的房屋围住的地方?还是在十字路口的旁边?”



“夏天坡道下面的公园会举办孟兰盆大会,秋天会有八幡祭。那些在围墙里面住着的家伙们会去参加吗?去里面收取一个人一千日元捐款的时候,会被保安认定为迷惑行为报警的吧?”



坚田双手紧握在栅栏门的上方,瞪着头狂人,说到激动处时咯哑咯地前后摇晃几下手下的木门。看来已经无法再继续交流了。



四月十四日



“好了,差不多是时候说说结论了吧。可伦坡先生这次的谜题到底是什么呢?”伴道全教授问道。



“结论已经出来了吧。”残虐君说道。



“密室。”aXe说道。



凶手到底是如何破解两重密室。类的问题吧?有人有不同的看法吗?”头狂人寻求确认后,没有人应声提出异议。



把044APD排除在外,仅有四个人在线的聊天室所寻求的,是将各自在五天之内所能够找到的线索结合起来,在统一意见之后想出044APD的题目到底是什么。头狂人如实地告诉了其他几人自己在丰中市的见闻。



丰中安丘是将高度的安全性作为招牌的住宅区。不仅有常驻的保安,他们还时刻保持着警惕,高度注意从外面进来的人。除此之外,每家每户还配备有房屋安全系统。要想杀掉八田理,就必须要突破人与机器的双重监视。而且按照常识来说,八田家的大门也一定是锁好的。那么也就可以得出结论,这栋房子基本处于三重密室状态之下,那么凶手是如何突破如此高强度的防守,成功人室实施杀人的呢?



“但是吧,在住宅区之内还有保安来回巡逻,看来世道真是越来越不太平了呢。”残虐君半开玩笑道。



“现在这个时代,连学校都有保安。还不是夜间巡逻,是白天用来排除可疑人物的。”伴道全教授说道。



“外国人盗窃团伙,诱拐少女的公务员,还有像我们这样的家伙。”aXe用斧头扇了扇风,味味地偷笑起来。



“就算这样,连小孩都赶出去也活得太累了吧?公园什么的就让他们去玩吧。”残虐君说道。



“不不,那可是私有土地。不管是孩子亦或是议员先生,都不能随便让他们进去的。毕竟这可是规定啊。在美国的话,对于私闯民宅者,居民骂着Get out!’用弹枪击绝了对方都不用负任何法律责任。真是幸好出生在了日本啊,哈哈。”aXe笑道。



请让我站在看到的实际情况的角度上说一下我的看法。让我感到有违和感的反而不是巡逻的保安,而是那堵墙。”头狂人说道。



巨大的墙壁围住了整个住宅区。将世界隔绝在外的同时,在围墙之内的住户之间却不存在一道屏障,各家各户都是开放式的设计,这样的对比不免让人感觉有些奇妙。



“把社区整个用墙壁围起来的设计,其实是非常传统的一种安全系统。”伴道全教授说道。



“传统?”



“读读《三国志》吧。古代中国为了防止外敌入侵,会把整个城池用石墙围起来,同时紧闭进人城池的大门。而在我们的江户时代,不也会在江户的各个城镇的人口处设置一道木门吗,木门处的管理者和警备所还会监视进出的人群。而在入夜之后,木门同样也会被紧紧地关上。”



“原来如此。看来反而是现代人的安全意识比从前更低了呢。”



“现在这个时代要想把安全作为商品出售的话,监控摄像头和红外线传感器就是必不可少的。当然,让居民之外的人人内时在入口处登记姓名,并说明拜访的住户与来由也都算是非常基础的。”



原本,安丘有在入口设立门卫处的计划。但是,因为住宅区有好几个人口,在每个人口都设立门卫处的话成本太高。即便如此,如果只设立一个入口的话,就会产生防灾方面的隐患。因此这个计划最终还是天折了。但与此同时,设置监控摄像头的计划也遭到了周边居民的强烈反对。



“啊,真讨厌呐。这种保安到处走来走去,还要一直受摄像头监控的地方,本大爷可一点儿也不想呆。”残虐君说完,aXe便嗤笑了一声。



“穷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这家伙……”



“好了好了,大家安静一下。这样想来,安丘安全性的招牌算是名不副实,所谓防止外来者人侵的系统也不是没有漏洞的。”头狂人将讨论拉回正题。



“简直算得上漏洞百出啊。就算保安二十四小时都在值勤,却不是一直守在人口,或者一直在墙外巡逻,那不是一旦他们离开人口就可以轻轻松松地进去吗。就算在路上遇到了其他的保安,也可以借若夜色避开他们的视线。对于生手来说也没什么难度吧。”aXe摊开手说道。



“就算没有被保安发现又如何,在那之后呢?八田家可是配有一套房屋安全系统的,如果擅白打开窗户或者大门就会触发警报。”



“如果触发了系统警报可就麻烦了呢。房主,就是八田先生,有没有可能忘记了启动这个系统呢?或者,因为某种原因有意关掉了系统,所以在窗户被打破了之后,也没有触发警报或者和保安公司联系。”



“也就是说,凶手偶然没有被保安发现。选择潜入的房子又偶然没有启动警报系统吗?”



“我的意思是,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蠢货。”残虐君骂道。



“如果这只是现实中的一起普通事件的话,出现这么无聊的真相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这是解题游戏,出题的家伙绝对用了更有技巧性的手法。”



“这次的事件不也是发生在现实里的吗?”



“挑毛病挑得开心吗?”



“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性,不是说这就是真相吧。你要学会好好听人讲话呢。”



“你这家伙……”



接下来两人又进入了往常的阶段。



“暂且不提可伦坡先生到底用了哪种手法。如果说,他幸运地没有被保安发现,又幸运地遇到了八田家警报装置未被启动,这种情况能够算是一种可能性的话,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发现有什么逻辑性的材料能够否定这个说法。”伴道全教授无视打嘴炮的两人说道。



“行不通的吧。”头狂人摇了摇头。



“即使不是出题者所准备好的回答,只要能够说得通就应该算作正确答案。最先这么主张的不就是可伦坡先生吗,那就算最后被自己说过的话打脸,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吧。”



“不行不行,这样做只能算借他的说法投机取巧而已。只要不能让他心服口服,还是打消不了他的气焰。”



“嗯,确实…”伴道全教授挽起手臂,一只手撑住了下巴、“我想,要让可伦坡先生认输,还是需要完美地答出他所准备的回答才行。而且不仅仅是说出答案,还要把所有的伏线一条不剩地回收回来。”



“对。”



“喂喂喂!就在刚刚,本大爷突然灵光一闪!”残虐君乱入了进来,“你们逆向思考一下,凶手是如何潜人那个安丘的呢?不!凶手根本不需要想办法潜进去。因为,凶手本来就是安丘里的住户。”



“原来如此。如果是‘里’的住户的话,不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去了吗,就算是在深夜也不会被保安怀疑。”



“对吧?本大爷简直就是天才。”



“蠢才。”就像在等着残君这么说一样,aXe开口了,“那房屋安全系统呢?就算八田家的邻居就是凶手,如果擅自闯入的话也会触发警报的。而要绕开警报这个要素,就必须有如八田忘记启动系统或者自己关闭了系统的一些对于凶手十分有利的巧合发生,逻辑才会通顺。也就是说,不管凶手住在墙内还是墙外,对于入室杀人都没有任何意义。”



“你这家伙……”残虐君咬牙切齿地说道,但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了。



“如果保安是凶手的话会如何?”伴道全教授卖力地猜测道。



“保安也是从一开始就属于‘内’,而且还可以解除警报装置吧。”



“房屋安全系统可以从屋外解除吗?“头狂人问道。



“大概可以,如果是保安的话。”



“你确定?”



“应该吧。”



“怎么解除?”



“在屋外的某个地方,把解除密码输进设置好的终端内,或者刷房卡之类的。”



“真的吗?”



“你看,和保安公司签了合约的商店不都会在门口摆放那样一个箱子吗,肯定和那种是一个类型。虽然不知道八田家是放在了玄关还是屋内,但是肯定会有这样的设置。因为如果不能从屋外解除的话,那么归家的住户想要进屋不也会触发警报吗。”



“证据呢?”



“什么?



“可伦坡一定会问这个问题吧。凶手是‘内’的成员,这一点从技巧上来说是有可能的。但是,只要没有相应证据,可伦坡也不可能主动认输的。全凭想象的话确实有一万种可能,被他一笑置之的可能性极大。”



嗯……”伴道全教授再次用手撑住了自己鼓起的半边脸。



“跟保安没什么关系吧。”残虐君说道。



“很明显啊,如果凶手是保安的话,也就是说可伦坡酱就是保安。可那家伙会是保安吗?不可能不可能。他能自己去搭讪看上去可疑的人吗?那么小的声音,绝对会被人无视掉的。”



你真的是个白痴吧?在网上的人格能和现实中的人格一样吗。你为什么就能确定,他和我们玩这游戏的时候没有在演戏呢?



aXe立刻反驳,于是两人再次(以下省略)。



“不管怎样,先找找证据吧。就算没有物证,有情况证据也行得通。还剩一个星期,继续加油吧。”头狂人对伴道全教授说道。



“那吾辈就先去调查一下解除房屋安全系统的相关事宜。”



“那我就去调查一下在事件发生的当晚,被害人或其妻子有没有忘记开启安全系统,以及他们的门窗状态。也许,当晚发生了让被害人一家忘记开启系统或者封锁门窗之类的事情也说不定。”



“嗯?你的意思是,可伦坡先生做了某种让八田一家没有封锁门窗的事吗?“



“嗯。比如说,伪装成保安公司给八田家打电话,告诉他们会上门检查安全系统请不要关窗户之类的。不过这也过于简单了一点。”



“嗯,是有必要去调查一下呢。”伴道全教授在连连点头的时候,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其实吾辈有一个稍微有些在意的地方。



“什么地方?”



“虽然吾辈也认为没有什么关系。”



“所以说,是什么?”



“晚间的广播新闻提到了一件事,在遇害之前,死者好像被什么人给恐吓过。”



“八田理?被人恐吓过?”



“是的。”



“被凶手吗?”



“从论调上来说,应该是的。”



“我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毕竟,凶手不是可伦坡吗。既然杀人动机是为推理游戏出题,他又哪里有去恐吓被害人的必要呢?”



“吾辈也想不明白。”



“真的是被恐吓吗?有没有可能是听错了?”



“绝对没有。只不过,新闻用的说法是‘同时也有被人恐吓过的情报’,有种语焉不详的感觉。后面也没有就胁迫的内容或形式展开进一步的说明。”



“是哪个新闻的情报?”



“TVJ新闻。”



“稍等。”



头狂人在网上一查就发现伴道全教授并没有说谎。那个新闻的主播的确有过类似的言论。但是就如伴道全教授所说,新闻里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而其他媒体也没有就此有进一步的调查。



“莫非记者掌握的是假情报吗?”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又或者,恐吓与杀人是两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情。可伦坡选择杀掉的人,正巧在同一时间受着某个人的胁迫。”



“吾辈也认为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最高。只不过,因为出题是可伦坡先生,所以吾辈也不由得推测,恐吓被害人会不会也是出自于他的手笔。所以在这背后,也说不定隐藏着解题的关键线索呢。”



“的确……等等。”头狂人敲了敲维德面具的额角。



“如果恐吓被害人真的是可伦坡做的,那么这次的问题就会从根本上被推翻重建了。也许他所准备的谜题根本不是二重三重的密室,而是什么其他的东西。”



“正如你所说,吾辈也在担心这个。”



“但是,只要不知道恐吓的内容就无法进行判断。”



“不过现在的确在报道中找不到更多有用的情报了。”



“现在离最后的回答期限只剩下一周的时间了。”



“是的。而且恐吓的内容牵连到了被害人的隐私,之后应该不会再有进一步的报道了。”



受到恐吓的本人大概不会把这件事轻易告诉给旁人,最多也只会告诉身边最亲近的那几个人。但是,被害人的亲友会顾虑被害人的身后事,大概不会主动向媒体透露或者在网上发表相关的情报。另外,如果恐吓的内容和异性关系相关的话,被害人就更有可能隐瞒家人闭口不谈了。



“太蠢了吧。”



残虐君的声音响起,头狂人还以为这是他与aXe的又一次骂战。



“游戏的基本规则是什么?是出题人必须要提供所有对解题来说必要的信息吧。虽然这次和之前几次不一样,出题的人没有们供任何信息,但是那家伙不是明确地说过。‘从新闻之类一般的来源获得的信息就足够推理这种话吗?这样一来,如果被客人受人胁迫和这次的问题有直接关联的话,从新闻之类的道就可以得到这些情报;如果得不到,不就说明和推理根本就没什么关系吗。像可伦坡酱这种人,是不会在这方面有什么疏漏的吧。逻辑性思考,就是这么回事。”



“看来偶尔还是能说些有用的话呢。”aXe椰榆道(以下省略)。



四月十五日



睡到中午才醒来的头狂人取出了放在冰箱里的三明治后,走到没有人的客厅里坐下,一边吃一边翻起了晨刊。



杂志里没有一个字提到了恐吓,连有关八田理事件的新闻也不见了踪影。毕竟只是社会影响不是相当大的事件,在案发的一个星期以后,大多都会得到这样的处理。



电视上播放着博人眼球的奇闻异事。于互联网上相遇的一男一女在见面后才发现二人竟是在三十年前生别的双胞胎姐弟。在去迈阿密旅行时狗狗在当地走失,而主人回家后发现它竞独自从迈阿密回到了位于波士顿的家。这是周六的下午,不论哪个电视台都没有播放新闻或资讯节目。大概这个在世界上,没有什么新闻是非得在周末播放不可的吧。



头狂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电脑从待机状态唤醒后点开了售卖资讯节目实录的博客。在博客里并没有发现与恐吓相关的内容,头狂人又去其他的博客以及论坛上了一遍。结果仍旧是一无所获,于是头狂人准备以“八田理胁追”为关键在网上进行检索。



就在这时,电脑的音响突然传出叮铃的一声电子音。



发出电子音的是视频聊天软件,这是成员之间发出聊天时会响起的声音。同时发出者的名字也会在上面不断闪。这次是<残虐君>。



头狂人连忙将耳机塞入耳朵,然后在把维德的面具藏上才打开摄像头,点击了加人聊天的按钮。



<头狂人>的窗口弹出后,聊天室里便出现了头狂人的身影,同时在<残虐君>的窗口中还是一如既往的绿色鳄龟。



“好了好了,终于有人进来了。本大爷可是在两个小时之前就发送了邀请,你们这些家伙居然没有一个人理我。”



“毕竟是周六。”



“那你为什么还在自己家里?”



“还有三十分钟我就要去接本特利了,我和那个从英国来到日本的朋友约好了要一起喝一杯下午茶。“



“你还真能说啊。”



“所以说,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当然是那件事啊。”



“在下碰巧还没有掌握读心术的技能。”



“别开玩笑了,你还没看到那封邮件吗?”



“什么邮件?不过我今天确实还没有检查过邮箱。”



“所以说,检查邮箱不一般都是早上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吗。”



“我睡了一上午。”



“本大爷的意思不就是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吗。”



“反正也都是些垃圾邮件。”



“可伦坡酱肯定也给你发过去了的。”



“可伦坡?等等。”



头狂人点开信箱,发现在五十几封垃圾邮件之中,赫然躺着一封从[email protected]发来的邮件。邮件名为<线索>。



“线索?”



将邮件点开后,正文部分却是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意思,拐弯抹角地套话吗?”



“白痴,下面还有个附件。”



头狂人这才注意到了那个名为suggest.txt的文本文件。



“伪装病毒?”



“别装傻了,赶紧给我去看。”



头狂人点开了suggest.txt。



“‘八田理,最后的四十九天。二月二十八日。八田清美用毛巾缠住头发,入神地看着手中的杂志。她低头翻看着,发现喜欢的商品就用红笔圈住它的照片。她没有在那一页插上书签,而是选择折起了它的一角’……这是周刊报道吗?”



“你是小学一年级的学生吗?闭上嘴看,看完你就明白了。”



八田理,最后的四十九天



八田理,最后的四十九天。二月二十八日。八田清美用毛巾缠住头发、入神地看着手中的杂志。她低头翻看着,发现喜欢的商品就用红笔圈住它的照片。她没有在那一页插上书签,而是选择折起了它的一角。家具、餐具、日用杂货、卫生用品……厚重的杂志在桌子上堆积如山。八田清美本打算只看到头发变干,但她看着看着便入了神,完全将时间安排抛到了脑后。她看了许久,久得如果想要使用吹风机的话,必须要再洗一次头发了。



窗帘不用说,毛巾和拖鞋也是必须要买的。如果可以的话,现在坐着的尼龙沙发也要扔掉,换成新的真皮或者天鹅绒的沙发。又或者,其他具有类似质感的沙发。虽然高昂的价格会让人有些犹豫,但是这毕竞不是一次普通的搬家,他们即将人住的,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属于自己的房子。所以在新皮囊里,就理应装满新的葡萄酒。



清美哼着歌,悠闲地翻阅着手中的杂志。这时,她的丈夫理泡完了澡,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哪个更好?”清美指着立伞架的照片,抬头询问自己的丈夫。



“嗯。”理心不在焉地哼了一声。



“喂,你好好看一下啊。这一个是欧式华丽风格的,非常华丽。这一个虽然是塑料制的,但是不管是颜色还是设计都好可爱。你觉得哪个更好啊?”



“嗯。”再次随口应了妻子一句之后,理叹了一口气。



“我这样还不是因为你也挑三栋四的吗?之前嫌弃隔水垫的颜色不好看啦,嫌弃买来的衣架是塑料的啦。我才不想被你嫌这嫌那的。所以,是这个?还是这个?哪个?



理缓缓地摇了摇头,用手扶住了额头。清美这才察觉到丈夫的神情有些异样。



“身体不舒服?从浴室出来感觉头晕?”



“不是。”



理用手撑住额头后闭上了眼,好一会儿后才低声说出了一句话。



“要不,不要搬家了吧。”



“什么?”



“你觉得如何?”



“你想另选一个搬家的日子吗?”



“不是,我是说,别搬去那栋房子了。”



“哈?”



“别去安丘了。”



“这个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



清美扯起嘴角,但理却一丝笑也挤不出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清美问道。



“反正,三月以后咱们还是呆在这儿吧。”



“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虽然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但是事到如今,怎么可能说不搬就不搬。我们可是把房子都已经买下来了啊。”



“说得也是。”理叹了一口气。



“但是,还是可以再卖出去的。那个地段的话,应该可以个好价钱吧。”



“为什么要卖啊!为什么要卖掉我们刚刚才买下来的、连住都没有住过的家啊!?”清美歇斯底里地逼问着自己的丈夫。



“说得也是、我只是开个玩笑。忘了我刚才说的吧。”理址起嘴角笑了笑,但是清美却笑不出来。



“该不会是……公司倒闭了?还是你被裁员了?还不起贷款了才想把房子卖掉?是这样吗!?”



清美抓住丈夫的手,摇见着眼前的男人。



“你在说什么啊。公司才没有倒闭呢,我也没有被载员。甚至听别人说,我马上就会升职了。”



“升职?真的吗?”清美脸色一下缓和了下来,但又突然紧张了起来。



“那你刚才为什么非要把房子卖掉?”



“所以说,我刚才只是在开玩笑而已。”



“我有可能被这个理由给糊弄过去吗?”清美作势挥了挥拳头。



“嘘。”理竖起食指抵在嘴边。



在拉门之后,他们的独生子翔梦正睡得香甜。在这个春天他就会升学成为一名小学生。



“玩笑也分能开的玩笑和不能开的玩笑吧。“清美小声抗议道。



“抱歉抱歉,最近压力有点大。”



“请不要拿我当工作的出气筒好吗?”



“我收到了一封恐吓信。”



“你说什么?”



“虽然我知道那只是一个无聊的恶作剧而已,但是,我真的感觉有点累了。”理偏了偏头,用手揉起了脖颈与肩膀处。



“什么信?”



“如果住进丰中安丘的话就会变得不幸,而且不仅是你一个人,连带着你的家人也会变得不幸,所以赶快放弃搬家吧。”



“真的假的?”



“这种内容的邮件每天都会发到公司里,从上周周一开始一直到今天。我本来想着到了周末就总该消停了吧,结果去了公司之后发现,它还是来了。”



“是谁啊,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也不明白。”



“寄出人的地址呢?”



“我还没有任何头绪。那个人每次都是用不同的账号发来邮件,虽然地址每次都不同,但是内容都是一个字都不变的同一句话。所以应该是同一个人搞的鬼。”



“真讨厌啊。”



“就算是恶作剧,像这样天天都发过来,我也不能不在意啊。每天的心情也都被这家伙给毁了。”



“无视他吧,无视他。像这样在网上到处找的人,基本都只有无视吧。”



“是这样没错,但是,有一件事让我有点在意。那个发骚扰邮件的人,怎么会知道八田理这个人要搬家去安丘这件事?他是从哪儿知道的?真是想想就让人起鸡皮疙瘩。”



“嗯……但是,只要无视他就好了吧。所以说,来看看立伞架啊立伞架……”



清美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杂志上。她的心早已飞到即将入住的新家去了。







“比起新闻稿,这更像是一篇小说啊。”头狂人的思绪从文字中抽离出来,看向了面前的镜头。



“后面不是有解释吗?”



“哪里?”



“怎么回事,你还没有看完吗?”



“看到了二月二十日左右。”



“慢死了!本大爷去喝杯下午茶,你在这段时间抓紧看,必须在本大爷回来之前看完啊。”



说完,残虐君的窗口变回了一片漆黑。



八田理,最后的四十九天(续)



将餐具重叠在一起后用报纸裹上,再整齐地将它们放入纸箱里。但一直到装满了五个纸箱,还有许多餐具没有被安置进去。才三个人的家庭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餐具啊,清美站在一旁大伤脑筋,早知道应该全部扔掉然后在搬家之后再买新的就好了。但是这个箱子里装着的也是这个家多年来的回忆。这样一想,清美感觉又恢复了些干劲。



清美敲打着后腰,站直了身体。要喝点水吗?”她对着在房间角落打包杂志的丈夫问道。



“嗯。”



“日本茶?咖啡?”



“兑点酒吧。”



“想起来了、还有这个呢。那我也喝一杯吧。”



将红薯烧酒(09)按着水四酒六的比例兑好之后,清美将杯子递给了丈夫。自己则是拿起十全大补酒,朝杯中倒了半杯。她手中的十全大补酒是婆婆酿的药酒,里面泡入了桂皮、芍药等十种草药。因为对改善畏寒体质颇有成效,清美每晚都会在睡前喝上一些。药酒的香味十分浓厚,刚开始的时候往酒里兑了再多的水她都感到难以下咽。然而到了现在,她已经可以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了。



“说起来,恐吓信那件事怎么样了?”



清美一边喝酒,一边整理着行李。然后她突然想起了丈夫之前告诉自己的事,便随口问了一句。丈夫在那之后再也没有提起过那件事,所以清美几乎快忘了曾经还有人给他们家发过这样的骚扰邮件。而理闻言则是点了点头。



“三天前发了最后一封。”



“那太好啦,果然这种人就应该无视到底。”



“之前发过来的时候,邮件的题目都是<警告>两个字,而最后那封邮件的题目变成了<最后通牒>。”



“只是一个没什么水准的激将法吧。”



“而且内容也变了,他在里面写了不让我们搬去安丘的理由。”



“是什么理由?”



“那个地方在江户时代是个刑场,还是砍头的刑场。”



“你说什么!?”



“他洋洋洒洒地写了好长一段。说那个地方现在飘荡着许多对世间还有留恋的阴魂不散的幽灵,所以有人要搬去那种地方的话必定会遭遇不幸。如果倒霉的话,说不定还会丢掉性命。”



“不是真的吧。”清美放下杯子,双手贴住自己的胸口。



“嗯,全是他自己编造的。我去查过,根本没有这回事情。而且我还专门向研究乡土史的学者确认过,三年前那个地方还是家面包工厂,再之前只是一片农田和树林。”



“天哪,太讨厌了。”



就像在喝醒神的白兰地似的,清美仰头喝了一大口药酒。



“这样一来,基本可以确定那个人就是在搞非常恶劣的恶作剧了。”



“恶劣,真的太恶劣了。”



“之前我一直无视了他,但是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到底是谁在搞鬼,我想我真的有必要主动去查一查这个发信人了。”



“没错。”



“但是,以我现在的技术还不行。我不知道如何获取来自海外的免费账户,也没办法伪装成他人的账户发送邮件。”



“没关系。所以说,到底是谁啊,真是让人火大。”



“其实,我猜过是谁。你说,会不会是那些在抽选里没有被抽中的家伙们搞的鬼?”



“什么?”



丰中安丘拥有所谓最前沿的安全设计,所以在计划发表之初就引起了社会的热议。到了后来,因为有意向购房的咨询电话蜂拥而至,售楼方不得不放弃了原先按照咨询时问先后给予名额的计划,最后以抽选的方式选出了最终的购房者名单。据说,最后入选者的比例竟达到了惊人的六分之一。现在这个时代,能够得到安全保障的生活已经不再是无条件就能获取的东西,它需要人们自己去争取。所以理与清美不论怎样也想在安丘得到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也是出于保证自己孩子安全的考虑。



“因为没有被选中,才想要出口气的吧。”



“真是讨厌。”



“他肯定以为他这么做会让我们感到害怕,那么在我们退房之后他自己就可以取而代之了。”



“真是厚颜无耻!”



“甚至不止我们这一家,他说不定也给其他确定人住的家庭也发去了这种邮件。”



“怎么不去死呢,这种变态,就算是初次作案也最好处以死刑!“



清美拿起旧报纸,用力撕开。然而一张还不够解气,她又撕起了第二张、第三张。



“既然他不再发了,就给他个缓期执行吧。”



理将空杯子用手臂夹住,然后提起了捆杂志的塑料绳结。



“那么他又为什么不再发了呢?”



“玩腻了吧,或者是发现白己这样做其实很可悲了吧。又或者,他害怕自己再发下去有可能会被人查到他的老巢。管他的,反正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没错。好了,继续加油吧。”



将杯中残余的一点药酒全部喝光,清美再一次开始整理起了家中的餐具。



三月十日



灰云低垂,预报报道某些地方将会迎来降雪天气。然而,最后连一片雪花也没有飞落下来,八田家的搬迁也在一片平静之中结束了。



三月十七日



距离搬家过去了一个星期,八田一家三口终于在新居中安定了下来。虽说还有几个纸箱子没来得及打开整理,仍旧堆放在房屋的角落里。



将丈夫送出门工作之后,清美便系上国裙开始继续整理起了从旧家搬来的行李。要想把封箱的胶带剥开并不容易,对女子的双手不可谓不是一次挑战。与此同时,将压扁的纸箱叠放起来似乎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清美总是感觉白己的双手很快又变得干燥粗糙起来,不管涂多少遍润肤霜也无济于事。



将一件件衣服挂上衣架,DVD整齐地排列到新买的置物架上,清美还没忙完手中的家务,便听见儿子翔梦叫着妈妈跑了过来。翔梦刚刚从幼儿园毕业,再过不久便会参加小学的人学仪式,现在他上午也呆在家里。清美因为还有许多家务没做顾不上陪儿子,便给翔梦设置了一部迪士尼的动画让他自己去看。但是才过了十分钟,翔梦便拿着游戏机跑过来闹着要妈妈和自己一起玩。因为时不时便要安抚儿子,整理家务的进展有些缓慢。



这是一个平和的春日。没有早春料峭的寒风,套上一件运动衫就刚好合适。清美想,这真是一个好天气。



“翔梦,过来。”清美漫步走上阳台,将自己制作的三明治放在了餐桌上。



万里无云的晴空洒下了柔和的春光,纯白色的餐桌在春光下闪烁着亮光。花坛中绽放着五颜六色的郁金香与三色堇,隐约的花香随风飘来。餐桌上的骨瓷碟盛放着三明治,茶壶与茶杯出自一整套茶具。不知从何处飘来了一片淡桃色的花瓣,一不小心便落在了琥珀色的大吉岭(10)之海里。



这是一顿多么优雅的午餐啊。一周前的同一时刻,自己还身处狭窄的阳台,旁边是等待晾干的衣物和呼呼运转的空调外机,地上是没有花的盆,还有一堆梦的玩具与压扁的纸箱。和今天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过这份优雅今后也会一直下去吧,一想到这里,清美就感到无比幸福。



吃过午餐后,清美坐在阳台上打开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她跷着二郎腿,一手托住脸颊,另一只手轻敲键盘,悠闲自在仿佛身处巴黎的咖啡厅露台一般。因为家中有无线LAN,在阳台也可以上网。



等了一会儿电脑总算进人了桌面,然而在看到壁纸的那一刻、清美突然皱紧了眉。



壁纸本该是去年秋天全家人一起去东京迪士尼时拍下的照片,昨晚用电脑时看到的还是那一张。然而,现在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片鲜红色的屏幕。没有照片,只有红色。因为这台电脑是和丈夫一起使用的,所以应该是他更换的壁纸吧。但是为什么会换成这样没有意义的图片啊,而且还刺眼得很。



正在纳闷的时候,清美突然注意到了什么。壁纸并非只有一片红色。仔细一看,上面好像用朱红色的字体写下了文字模样的东西。在鲜红色背景上用朱红色写字,这是怎样一个奇怪的组合。清美忍住眼部的不适,仔细看向了朱红色的那个部分。



“不可能!?”



清美使劲揉了揉眼睛,她甚至以为是自己看久了刺目的颜色而产生了错觉。然而不管她如何揉眼睛或者用指尖按压内眦与眼角,映人眼帘的文字都没有任何改变。



<八田理,既然你始终无视警告,就等着你的报应吧。马上你就会和你的家人一起坠入地狱了!>



当晚一听到丈夫回家的声音,清美便拿起打开的电脑冲向了玄关。



“干什么?”理有些生气地质问道,他的视线在屏幕与妻子的脸上来回扫视。



“我才想问呢!”



清美给丈夫解释了一遍白天的来龙去脉。



“这怎么可能?”



“该不会是你做的吧。”



“你说什么?”



“想要威胁我不要搬家之类的。”



“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又不是小孩子了。”



“那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清美质问道,双手颤抖地握紧了笔记本电脑的两侧。



理将鞋脱下来后狠狠踢去了一边。他走进屋子,无视放置整齐的拖鞋,随意踢乱后便走上了二楼。你给我等等,清美喊着,也拿起电脑跟了上去。



理脱掉外套走进卧室,将外套扔在了床上,用力将领带一把扯了下来,开始解起了白衬衫的纽扣。



“被黑客攻击了。”在一颗一颗解纽扣时,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哺喃自语道。



“黑客?”



“被人从外面入侵了。”理合上了电脑。



“是向你公司电脑发送不幸邮件的那个人吗?”



除了他还能有谁。”



“但这次可不是发送邮件,连电脑的壁纸都被人换掉了,这种事情有可能做得到吗?”



“能够人侵别人的电脑的话,不管是壁纸还是警告音应该都可以轻易地换掉吧。之前一连串的邮件中地址都被巧炒地伪造过了,看来幕后真凶对电脑和互联网都有相当程度的了解啊。”理抿了抿嘴,往身后的床上倒去。



“那种人连没有启动的电脑也可以人侵吗?”



“没有启动?”



“这台电脑在昨晚用完之后就关机了。”



“他们也可以远程操控电脑的开关机吧。”



“天哪,原来是这样。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清美撇着嘴。拉着丈夫的袖子问道。



“先暂时不要再上网了吧,单机就绝对安全了。嗯,只要没了入侵的通道,不管他技术再厉害也不可能入侵得了了。”



“你是说。以后就不能再用电脑了?”



“可以用,但不要联网。”



“但是这样的话,不就没有办法收发邮件和网购了吗?”



“邮件的话,用手机不也可以吗?”



“这算什么?”清美眉间皱得更紧了。



“虽然是消极抵抗,但这是目前最简单也最现实的方法了。想来再过不了多久那个人就会放弃了吧,到时候他一定会停手的。时间嘛,应该在一个月左右吧。”



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都玩单机纸牌和扫雷吗?还是说从现在就开始做明年的贺年卡啊?



“搬家通知应该还没做吧?”



“好了,别开玩笑了!”清美气鼓鼓地拍了一下丈夫的大腿。



三月二十三日



清美并没有就此放弃上网,但是后来便一直留意在电脑关机后也关掉调制解调器(俗称猫)与路由器,就连它们的电源线也从插座上面拔掉了。



之后再也没有发生电脑壁纸被更换一类的事件,于是两人也渐渐忘记了恐吓者的事,算是得到了暂时的安宁。



一天早晨,在厨房忙碌的清美突然听见了丈夫的尖叫声。



“啊!”



在厨房柜台的对面,坐在餐桌前的理目眦欲裂。他左手拿着报纸,右手抓着一片吐司,整个人从椅子上半站了起来。



“蟑螂!?”



清美有些慌乱,她下意识朝四周看了看,却没有看到杀虫剂的身影。她这时才想起他们刚刚搬好家,还没来得及置办这些东西。于是她弯腰脱下了一只拖鞋,拿起它走出了厨房。



理没有回答,抬起下巴朝前示意。在桌子上有一张A4大小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印满了许多字。



<八田理一定会道报应的八田理一定会道报应的八田里一定会遭报应的八田理一定会遭报应的八田理一定会遭道报应的八田里一定会遭报应的八田理一定会遭报应的八田理一定会报应的八田理一定会遭报应的八田理一定会遭报应的八田理一定会遭报应的……>



“这是,什么?”



“夹在报纸里的。”



“报纸?”



“和这个一起。”理举起了手中的广告册。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



理举起手,准备将报纸中的广告册扔在地上,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缓缓地放下了手。



“把报纸拿回来的人是你吧。”



“怎么了?”



“报纸是从邮筒里直接拿回来放在桌子上的吗?”



“嗯。但我没有打开看,所以才不知道里面居然还夹了这种东西。”清美颤抖地指向那张写满恐吓内容的纸,轻轻地伸手将它翻了个面。



“报纸和恐吓信是不是没有放在一起?”



“什么?”



“你在取出了报纸之后,突然发现邮筒里还有其他纸张一样的东西,所以你还以为那是广告册中的其中一页脱落了,于是就随手将它取了出来夹在了报纸里。



“我吗?”



“没错。因为当时恐吓信是反面朝上,所以你根本没有注意到它的内容是什么。”



“可是我没有啊。当时在邮简里的确实只有一份报纸。”



“是吗。”理点了点头,出神地看向了右手依然拿着的那片吐司。



“老公你……不会是在怀疑我吧?”清美小声问道。



“怀疑你?怀疑什么?”



“制作了那个东西。”清美指向了那封扣在桌上的恐吓信。



“你?”



“前段时间壁纸被换了的那件事,我不是还怀疑过你吗,所以你这次……”



“在说什么傻话呢?喂,咖啡。”理咬了一口吐司。



“那……这是你做的吗?”



“怎么可能是我,咖啡。”



“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啊?”清美一把抓起桌上的恐吓信举在了里的面前。



“肯定是那家伙塞进来的啊。不仅发不幸邮件给我,还黑进家里电脑的那个家伙。”



“可是这里根本不是从外面能轻易进来的不是吗?保安不仅白天站岗,连晚上也会来回巡逻。像修水管的传单、外卖披萨的菜单、少年Jump都不可能投得进来。但是为什么这个东西却放得进来啊?”清美抖了抖手上的恐吓信。



“谁知道啊。咖啡,快点。够了。”



理一把将恐吓信夺了过去,捏成纸团扔进了垃圾桶中。



将丈夫送出门后,清美向报纸店打去了电话。



报纸店说安丘的报纸每天都是在清晨四点半左右送达的。现在这个季节,那个时间段的天空还十分昏暗。清美猜测,那个送恐吓信的人应该是碰巧避开了保安的巡逻,将恐吓信塞入了邮简里的吧。



清美在之后的几天里去拜访了住在安丘的几个邻居。



“请问您有没有发现在今天的晨刊里夹了一张有些奇怪的传单呢?”



她得到的回答是一致的:什么奇怪的传单?但是,如果煽动起大家不安的情绪,以后在这个地方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这样一想,清美还是瞒下了恐吓信的存在,只说自己收到了一封手工制作的不太入流的传单。



邻居们对所谓的奇怪传单一概不知。于是在清美又询问他们在搬人安丘之前有没有收到过什么奇怪的邮件后,都笑称如万艾可壮阳药或者寻求约会之类的骚扰邮件每天都会收到手软等等,没有人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三月二十九日



妈妈,妈妈……听出儿子完全没有放弃的意思,清美只好放下手中的抹布循声走去。



翔梦正站在阳台上用手背揉着限晴,他一边叫着妈妈一边抽抽搭搭地哭个不停。



“翔君,发生什么事了吗?”清美在儿子的正面蹲了下来,双手放在了儿子小小的肩膀上问道。



翔梦抽泣着朝身旁指去。追着儿子手指指着的方向看去,清美突然震惊得瞪大了双眼。



一只人偶,一只穿着红色作战服的英雄战队的人偶。今年正月的时候,理的弟弟为翔梦买了一只这样的人偶,它一跃成为翔梦心中的最爱。在一段时问里,翔梦连去洗澡和游乐园都会带上它。



而那只人偶现在正悬在空中。它的脖子上缠着一根白线,像扫晴娘(11)一样被人吊在了晾衣竿上。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东西?”



翔梦闻言使劲地摇了摇头。



“这是翔君你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