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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破(1 / 2)





  异象骤生, 宗祠内风声大作, 帘幔纱影翻飞卷舞,烛台被掀翻, 尚未干涸的蜡油从中流出,凝固在地面。虚无鸣响陡然响起, 一声一声仿佛直击闻瑕迩识海深处,震慑着他的心神,一连持续数息后,方才平歇淡去。

  他缓缓睁开眼,从蒲团上站起, 赤符从他袖中飞出贴于门身。下一刻, 宗祠内浮现白影光纹,空灵之响入得他耳中,紧闭的门轰的一声大开,露出外面的光景。

  皑皑雪景不知何时早已化去, 树枝抽了新条,花打了骨朵。清风从外拂来, 掺着一股花香青草的气息。

  寒冬远去, 春日已至。

  闻瑕迩走出宗祠,天边耀眼的日光让他不适的眯了眯眼, 正这时,一阵急促的跑步声从院中传来。

  酉书发髻微乱, 提着剑向宗祠跑来, 见得他已至宗祠门外, 先是一愣,而后快速的跑至他面前,急声问道:“少君已入无境?”

  闻瑕迩道:“方才步入无境。”

  酉书听罢紧绷的身体总算有一丝松懈,但很快面上又露出防备之色,他拉过闻瑕迩的手臂,“时间紧迫,少君请与我速速离开此地!”

  话音方落,前方不远处的天空上忽然迸发出一道光影,狂风四起,飞沙走石,地面跟着颤动起来,眼前景象霎时东倒西歪,乱动之大仿佛要将周遭一切掀翻。

  “这是发生何事了?”闻瑕迩稳住身形问道。

  “走!”酉书未作答,不受天晃地摇的干扰,撰着他一路跑至后门,离开闻家,行入偏僻巷中。

  闻瑕迩心中存疑,见酉书带着他跑的方向是出城的方向,忍不住出声问道:“酉书先生,为何出城?城中出了何事?”

  酉书不回头,带着他一路疾奔,“……待到了安全处,酉书再同少君解释!”

  闻瑕迩心中疑惑更甚,跑出巷口,跨入城门口时,他忽然听见兵器相交的碰撞之声。

  他回过头看去,身后是一片火光,从街头燃至巷角,熊熊烈火,正在不断蔓延,扩散,喷薄着灼热的火焰。

  焚烧这城中的一切。

  闻瑕迩心神一怔,脚步蓦地停驻。

  “闻旸就在前面!”一群修士从火光中跑出,个个手持兵刃,神情不善,“斩草除根!不能放虎归山!”

  酉书一掌击开城门,“少君快走!”

  “我为何要走?”闻瑕迩脑中刹那间浮现出无数念头,“冥丘城里为什么会着火?什么斩草除根,什么放虎归山?”

  追击他们而来的修士近在咫尺,酉书掷出手中剑,数道剑诀迸发而出,暂且阻了后方人的追击。

  他带着闻瑕迩掉头就往城外跑去,城内忽然射出数道箭矢,酉书回身挡在闻瑕迩身前,以剑挡之,“今日冥丘城内突然闯入数万仙修!为不打草惊蛇,他们放火屠城,城中老弱妇孺皆未躲过此劫!我奉闻先生之命,护少君出城!”

  弦落的破风之声接连响起,箭雨急急而下,向城外的闻瑕迩和酉书袭来。

  闻瑕迩召出凝冰符,他二人身前立时生起一道冰盾,箭矢不断击打在冰层之上,厚重的冰盾很快便被击的疮痍满目。

  他道:“我要回城中去。”

  酉书回剑,并不恋战,“少君此刻回去便是辜负闻先生一番苦心!”

  闻瑕迩心中已有念头开始叫嚣,“我爹在何处?”

  大开的城门倏的涌出不计其数的人影,直奔闻瑕迩和酉书的方向,有人高声道:“闻秋逢已力竭身死!”

  “除恶务尽,尔等谁再取了闻旸项上人头,便是头功一件!”

  “扬名立万,便在今时今日!”

  酉书紧握手中长剑,神情变了又变,最终一咬牙,撰住闻瑕迩肩头,转头跑入城外林中。

  他二人不断朝林中深处跑,闻瑕迩待要掉头往回,酉书却死死的撰着他,让他除了往前跑之外再做不出其他举动。

  “我要回冥丘城中去!”闻瑕迩用力挣脱酉书,

  酉书见他要走,剑横隔在自己肩头,“少君若要回去,便踏着酉书的尸首回吧!”

  剑身锋利,酉书脖颈处已显出血痕。

  闻瑕迩指尖曲起,“酉书先生,为何逼我?”

  “闻先生惟一交待给酉书的嘱托,便是护送少君出城!”酉书面露苦色,“除非我死,必不让少君回到城中!”

  他说到此处,身形突然一晃往前倒了下来,闻瑕迩立刻伸出手将人接住,入手一片湿润。

  酉书背部不知何时已被染得鲜血淋漓,闻瑕迩愣住,“酉书先生……”

  酉书双眼紧闭,从牙缝中吐出声来:“酉书在见少君之前,已负伤……少君切莫,切莫自责。”

  “酉书先生你撑住。”闻瑕迩掌间灵力待覆酉书胸膛,酉书却握住他的手,打断他。

  “少君刚入无境,境界不稳。切不可,切不可肆用灵力,否则……易生心魔,被自身反噬。”酉书胸膛起伏,“闻先生坚信少君迟早能勘破大道,入得无境。这些,这些都是闻先生让我转述给少君的。”

  “不必酉书先生转述。”闻瑕迩勉自镇定,“我要我爹亲口告诉我。”

  “闻先生,自除尽天机门残党为双亲报仇之后便已,便已业障缠身,修为大跌。”酉书睁开眼,视线却已失了焦,“闻先生早已料到自己终会有这一日。他从不让少君参与筹谋,不让少君知晓我们所做的事……不过是为了让少君置身事外,不牵涉到这些恩怨中来。但闻先生还是料错了。”

  “稚子无辜,怀璧其罪……”

  “闻先生从始至终只想护下少君。”酉书气若游丝,“少君不要再怨闻先生,一定要活下去......”

  话音一毕,酉书握着闻瑕迩手的力道忽的一松。他偏过头,胸膛再无起伏。

  闻瑕迩怔坐在原地,身形如僵石,毫无动静。

  “将闻旸找出来!”

  “切不可放跑他!”

  林间不断有脚步声来回走动,急切嘈杂,如魔音贯耳,乱人心神。

  闻瑕迩喉结轻滑,身形摇晃的从地上站起,“爹。”

  一支箭矢从他脸颊飞过,“找到闻旸了!”

  闻瑕迩回身,面前站满了手持兵刃的仙修,数以百计的箭矢迎面射向他,鎏火自他发髻飞出,金芒大盛,箭雨隐没其中,站在他身前修士具被震开数丈,兵刃脱手,倒地四散。他踏风离去,直往冥丘城中。

  “……闻旸已入无境!”仙修口吐鲜血,从地上支起身,“不可再留!不可再留!”

  冥丘城中,街道桥边,檐下石阶,所见之地,皆是尸首遍地,血流成河。

  闻瑕迩立于火光之中,不住的回首打量四下之景。

  良久,他停下,望着眼前的一切轻声问:“这是哪儿啊。”

  过往熟悉的人和景,皆变作他不认识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