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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帛琉的水面反射光芒(2 / 2)




她并未发觉护的视线。



「——艾梅蓝齐亚……」



对了,护重新想着。



自从昨天开始,不,正确地说是从前天大家一起烤肉之后,艾梅蓝齐亚就显得不对劲。从她无精打采、好像在烦恼什么,又不时露出悲伤的眼神来看,一定发生过什么事。不只如此,她还在昨天的战斗中——受了重伤。



因为有绚子用比亚特利斯治疗,不至于酿成大事,但艾梅蓝齐亚的伤势仍严重到护为之愕然的程度。那场败北,也令她消沉得让人心痛。好,他做出决定,走向艾梅蓝齐亚身边:



「艾梅蓝齐亚。」



「……!」



她吃了一惊,慌张地回过头,宛如洋娃娃的脸上掠过一阵动摇。看到护的脸,艾梅蓝齐亚双颊泛红,不知为何惊慌失措:



「护……护护护护?」



「嗯。」



「怎……怎……怎么了?」



「咦?我才想问你的反应是怎么回事……」



护有些惊讶地搔搔脸颊,回望着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艾梅蓝齐亚,你不去潜水吗?」



「啊——」



艾梅蓝齐亚注视着护的笑容,一瞬间茫然失神。她立刻神情一动,像逃跑似的缓缓别开头,仿佛无法忍受。「艾梅蓝齐亚?」看到她难受地咬住嘴唇,护担心地再度呼唤。于是,她微笑地回答:



「——不,我也很想到海里游泳,但昨天的伤还没完全康复……贝雅特丽齐有帮我治疗,我自己也处理过了,左臂等地方却还有些不听使唤。」



「这样啊……」



听她这样说,护也无法硬是邀她下水。事实上也是如此,拖着还没痊愈的身体潜水应该相当辛苦。怎么办?他心想。沉默在他和艾梅蓝齐亚之间流动,最后,面带寂寞微笑的她轻轻开口说道:



「请别在意我,我没事。」



在护眼中看来,她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你们不必顾虑我,好好玩个尽兴吧!这么做,我的心情也——」



「——对了!」



护灵光一闪,拍了拍手掌。「护?」艾梅蓝齐亚对笑容满面的他惊讶地问。他颔首说道:



「艾梅蓝齐亚,你不必潜水也没有关系,和我们一起戴着呼吸管潜游吧!这个提议如何,绚子学姐?」



护朝背后问道,「是呀!」一直默默静观发展的绚子轻笑出声,表示同意:



「如果拿着泳圈在水面用呼吸管潜游,应该不至于对伤势造成影响。艾梅蓝齐亚,我们刚才有看到魔鬼红喔!你也不曾在这么美丽的海里潜水过吧?」



「可……可是,我没带泳装出来……」



「只要脱掉上衣,直接下水就好。来,我们走!」



护脱下潜水服,牵起犹豫的艾梅蓝齐亚的手。「护——」她慌乱地喊,他却毫不在意地背起泳圈,拉着她往前走。「哎呀!」汐音正从海中爬上船,看了两人一眼后开口。她愉快地望向绚子说道:



「绚子,这样好吗?他们手牵着手耶?」



绚子微微一笑,耸耸肩回答:



「偶尔一次,没关系啦!」



「护——等……等一下。我……那个……」



艾梅蓝齐亚还在犹豫不决。护依然握着她的手,走到甲板边缘,回望无意仍戴上呼吸管面罩的她。「护……护……」他不由分说地替艾梅蓝齐亚戴上了面罩,一边听她抗议,一边笑着告诉她:



「艾梅蓝齐亚。」



艾梅蓝齐亚从面具底下望向他:



「我不知道你从前天开始就在烦恼什么,还有昨天——输给『对抗终点』的事,对你来说或许是个打击。可是……没问题的,既然是你,一定没问题。」



「如果你有什么烦恼,我、绚子学姐和大家都会尽可能帮忙。和你一起到帛琉来旅行,一定会成为我终生难忘的美好回忆。希望对你来说也是如此。所以——尽情地玩吧!」



护用力拉着艾梅蓝齐亚的手,跳进海中。「呀啊——」她小声惊叫,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两人就在这一瞬间哗啦掉进水面。



他们一起抓住泳圈。「你看,泡在海水里很舒服吧?」当护笑着开口,艾梅蓝齐亚默默看了他一会儿。「——护……谢谢……你……」她垂下头,最后回答:



「看到你的笑容,我就觉得胸中温暖起来……仿佛得到救赎。让我觉得……沉溺在烦恼中的自己很可笑。因为你是这样的人,我才会无论如何都对你——…………」



她细碎的话声太微弱,让护听不清楚。「——咦?艾梅蓝齐亚,你说什么?」当他皱起眉头发问,「——不。」她摇摇头:



「没什么……对啊,我们来游泳吧。」



艾梅蓝齐亚抬起头,说完后扬起微笑:



「谢谢你邀我过来,这片大海的确——非常迷人。」



「嗯!」因为她的笑容非常自然,并非勉强挤出的假笑,护也高兴地再度微笑。他接着仰望绚子等人所在的游艇甲板,绚子轻轻挥手,护也挥手回应。



在绚子的背后,可以看见正树坐在海滩椅上。他没有参加潜水,一直待在遮阳伞下阅读。或许是察觉到护的视线,正树瞥来一眼。一对上他的目光,护的心脏猛然一跳。正树露出沉稳的微笑。



就像绚子学姐昨天所说的一样。



只要坦率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就够了。



即使说出来,也不代表会有什么变化。



就算说出来,正树或许只会微笑地说声:「这样吗?」



尽管如此,护还是想要好好地说出口。护想要告诉正树自己九年来不断持续的憧憬之情,说出自己对他的微笑是多么向往、多么看重与他的相遇、多么感谢正树教导自己的奇迹。这对护来说是心的问题。借由向正树、向他所憧憬的「那个人」表白,护的心一定会踏出新的一步。他这么认为。而他应该也终于能够用对等的视角,看待自七岁起就一直仰望至今的比亚特利斯奇迹。



*



浮上水面的由良理脱下碍事的面罩,望向正和艾梅蓝齐亚一起玩呼吸管潜游的护。她看了一会儿,又抬头仰望正在游艇甲板上和汐音聊得开心的绚子。绚子让护和艾梅蓝齐亚自然地独处,反倒证明她对护抱持着非常自然的信赖。



她吓了一跳。



骗人——由良理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并不是因为她看到了绚子对护的信赖。



「我……为什么……?」



而是由良理发觉,即使看到绚子多么信赖、思慕着护,发觉护多么受到绚子深爱——自己心中也没产生一丝一毫的嫉妒。



「…………」



由良理愕然不已,再度看向护。



没错,刚才在潜水时也是一样。



绚子看起来非常开心、非常幸福地和护手牵手一起潜水。他们互相依偎,眺望着整片珊瑚之海在眼前展开、宛如乐园般的美景。由良理安安静静地——从后方望着两人。



现在,她才发觉这一点。我潜水时在干什么啊——



她甚至没浮现「我必须妨碍他们!」的念头。



或是愤怒地想:「可恶的吉村护,居然独占绚子姐姐!」



由良理和鰺鱼群玩耍、被鲨鱼吓了一跳,又追着魔鬼红跑,平凡地享受着帛琉之海的乐趣。即使她现在望向护,针对护的愤怒、对抗心或嫉妒也完全没有涌上心头……老实说,由良理心中抱持着某种截然不同、更加平静的想法。



虽然绚子姐姐和护的感情很好,那也无妨——她这样想着。那并非燃烧的热情,也不是已经放弃的心冷。而是种很平静,温柔得令人吃惊的感情。



「为什么……?」



由良理试着呢喃,却想不出答案,一种宛如即将下雨的天空般朦胧不清的感觉,在她胸中蔓延。为什么?怎么会这样?由良理几乎陷入混乱。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不明白自己的内心。



她就这么眺望他们,随着徐缓的海浪摇晃。由良理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僵住不动,持续看着他们。哗啦……就在这时,她听见安静的水声,摩耶和明日香在她身旁浮出水面。



「——哎呀,由良理。」



摩耶脱掉调节器,向她打招呼。



由良理撅起嘴巴,以不高兴的口气回答:



「干嘛?」



「不,没什么……嗯?护怎么了吗?」



摩耶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脸不可思议地歪着头,「——啊……啊!?」由良理慌张地瞪着他。摩耶在面罩底下露出觉得很有趣的微笑,惹得她火大。



「没……没怎样啦,谁在乎那种不中用的家伙!」



「不中用的家伙……」



他身后的明日香喃喃地说。



「没怎样?」摩耶带着微笑往下说:



「不过,你看着护的眼神很热切耶!」



「我只是在瞪他!那样的家伙居然是绚子姐姐的恋人,像……像这种事……可……可是…………哼!」



由良理面红耳赤地胡乱拍打水面后,爬上游艇的梯子。背后仿佛传来摩耶的笑声,令她再度生起闷气。真是的,真不痛快!



这种活像乌云密布的心情,是怎么一回事?



不痛快、不痛快、不痛快……!



那暧昧不清的心情,让基本上性格单纯的由良理觉得很不舒服。虽然搞不懂,但也没什么~由良理缺乏这种能够将问题跳过的灵活思考回路。她一边愤慨地登上梯子,一边想着到底该怎么办。



——我到底要怎么做……



——才能把这种模糊不清的讨厌感觉扫到九霄云外……?



由良理爬上甲板时,一只小魔鬼红游过她刚刚所在的海中。



*



在洛克群岛各地享受水肺潜水与浮潜的乐趣一直玩到傍晚后,大家由葛蒂请客,一起到镇上的酒馆吃晚餐。他们尽情享用生鱼片拼盘与帛琉料理总汇,还各自喝了点酒,场面实在是热闹无比。



真是个非常、非常快乐的日子。自从来到帛琉之后,今天多半是最精采的。护试着回顾今天的内容,每个瞬间仿佛都闪闪发光。花上一整天尽情享受的水肺潜水体验令人感动,大家吵吵闹闹地共进晚餐也很有意思。艾梅蓝齐亚在途中慢慢恢复精神、由良理没怎么来找他麻烦、葛蒂与海狼他们也各自品尝着旅行的乐趣、龟照也被杏奈与瑶子拉着到处跑——



今天足以将那些比亚特利斯操纵者们造成的阴暗心情,全都吹到地平线彼端。



这份快乐,就像大晴天的太阳一样清爽。



轻易挥开护心中的犹豫与些许不安。



「——要不要做个深呼吸,护?」



绚子在一旁轻笑着问,「我已经不要紧了。」护露出笑容回答。不要紧,他已经好好地下定决心了。



护再度转回正面,轻敲眼前的门。



此处是与他们住宿的饭店有段距离,位于闹区的小旅馆房间门口。也就是正树以不同名义所订下的房间。护吞吞口水等待着,房门在不久后打开,戴眼镜的正树探出头来。「啊!」看到两人,他的表情一缓:



「那场宴会结束了……嗯,绚子?你看起来很累。」



「——老实说,还挺累人的啊!」



绚子随着叹息露出苦笑:



「你离开之后,摩耶、瑶子与『银之玛莉亚』开始点酒……『银之玛莉亚』闹得很起劲,现场真是一团乱。在场完全没喝酒的人,大概只有护和我而已。」



「你没喝吗?」



正树一边接话,一边—不意他们入内:



「那还真可惜。真想看看前阵子听老爸提过的,你醉醺醺发起酒疯的样子。」



「爷——爷爷提过?他说了什么?」



啧!绚子脸上浮现露骨的厌恶之色,正树微笑着回答:



「他可是巨细靡遗地说明过,你喝醉失去自制力之后的一切作为喔!」



「…………呜啊……」



绚子发出呻吟,整张脸都红透了。「……呜!」一旁的护,也想起绚子当时被祖父灌酒后变成什么样子,双颊泛红。



「据说你说过,『护为什么会这么帅气、可爱、可靠又温柔呢!我最喜欢你了!全世界最爱你了!』?」



正树点点头,补上最后一击。她的头上冒出热气,整个人僵住不动。



正树的房间并不大,里面摆设简洁,没有任何多余之物,很有他的风格。室内没有开灯,「……你……你刚刚在做什么?」听到绚子的问题,正树指向阳台回答「我在看星星」。徐徐的风,透过敞开的窗户吹入室内。



「这里的星空果然很美,看了就心情宁静。」



「果然?」



绚子眨眨眼:



「正树,你以前来过帛琉?」



「嗯,要和约翰的研究团队开始忙碌前,我曾来这里度过最后假期。我有好几年没那样悠闲地玩乐了。那是在……去年的什么时候来着?所以,我才选择此地约你谈事情——基本上,只要在日本国外,无论是哪里都行。不过,事情已经取消了。」



「我说啊,到底是什么事——?」绚子还来不及插嘴,正树已走向阳台。护与绚子面面相觑,跟着走到阳台上。宛如钻石散落而成的璀璨夜空在眼前展开。



「好了……」



正树仰望着星空开口:



「怎么了?你们是特地来找我聊天的吗?如果是,我起码也得端杯咖啡出来待客。」



「——不好意思,是我有话想告诉正树先生,请绚子学姐陪我过来……你有空吗?」



护往前站出一步,露出迫切的表情仰望正树。「嗯,什么事?」他颇感兴趣地回过头,脸上一如往常地带着知性的微笑。护鼓起勇气说道:



「……我一直都想向你道谢。」



「道谢——啊,你是指碰到隧道崩塌意外的时候吗?」



呵呵——正树意会地点点头,笑了出来:



「为了发生在小学低年级的往事特地跑来,你还真老实。没关系,你不必在意。当时紧急救了你一命的人不是我,而是幸运。我并没有做什么大不了的事。」



「即使如此……将我带出那片黑暗的人是你——我当然也想为此道谢,但最想感谢的却不是这件事。不只是你救出我而已。」



护最想告诉他的,并非为了正树当年的救助而道谢。



这也是原因之一,但绝不仅止于此。最重要的,是正树比任何事物都更深刻地留在护心中的……也就是——



「你教导了我。」



护的心跳越来越快,过度强烈的紧张几乎胀破胸口。正树……护梦中的「那个人」正兴味津津地注视着他。绚子不经意地轻拍护的腰际,就像在替他打气。护忍住别开目光的冲动,持续看着正树。



「我——教导了你?」



「是的。」



护回想起那段一心只抱着憧憬的岁月,回想起进入东比大附属高中后度过的几个月。



他进入东比大附属高中、遇见绚子之后,真的发生了许多事。开始学习比亚特利斯技术后,绝非净是快乐、幸福的一面。护在学习理论或实技上都吃过不少苦头,现在还是一样,有时也会被绚子与艾梅蓝齐亚斥责。



因为身旁有绚子与艾梅蓝齐亚这样了不起的高手,自己缺乏才能与领悟力不佳的事实越发令护烦躁不堪,也不只一、两次陷入沮丧。他曾挨过来福枪子弹、被海狼这样具有战斗技术的专家殴打腹部、搭乘的汽车碰到生死一线间的车祸,如果护没想过要学习比亚特利斯技术,绝不会碰到这些悲惨的遭遇。



他曾在约翰手中体验过发自内心的绝望,在护的人生中,多半没有什么会比那一瞬间更难受的了。昨天和『对抗终点』等人交手时,万一运气不好,就算他受到重伤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光是这短短几个月,护大概已碰到度过普通生活时足足一辈子才会碰上的麻烦。



但是……



就算如此——



「九年前,在那条隧道的黑暗中,是正树先生教导了我。比起其他任何事,我最感谢的是这一点。无论如何,我都想告诉你……当时,是你……」



就算如此,护还是打从心底觉得,能够就读东比大附属高中、对比亚特利斯之光怀抱憧憬真是太好了。即使以后会碰到更多困难,他可以确定,只有这个想法绝不会改变。



「正树先生教我认识了名为比亚特利斯的奇迹力量。我对你当时创造的光芒、对你产生憧憬,一直都想变得像你一样——所以,现在的我才会站在这里。」



尽管进入东比大附属高中后碰到许多麻烦,正因为护以比亚特利斯之光作为憧憬的目标,才能遇见绚子、艾梅蓝齐亚、摩耶、汐音与其他人,才能站在这里。当时正树所展现的光芒,是护的路标。他看着那道光拼命前进,来到此地。



护站在绚子身边,与正树面对面。



就算碰到足足一辈子才会碰上的麻烦,他也认识了比麻烦多一倍的幸福。护在快乐与喜悦的包围下,得到前进的力量。



护在心中伸出手。那一刻,他确实触及了过去始终只能仰望的黑暗之光。光芒接近身旁,缓缓洋溢胸中。护真挚地注视着正树,带着九年来的思念说道。



他的脸上自然地充满笑容:



「谢谢你——」



话一出口,护感到胸中渐渐变得澄澈无比。啊——他发出叹息,我走到了目的地。花费九年的时间,终于抵达。就如同正树对孩提时的他所说过的一样,如果你真的这么盼望,这股力量应该就会引导你。



正树沉默了一会儿。他收起微笑,将严肃的眼神投注在护身上,不知看了几秒钟。「——绚子。」一阵风吹过,在与昨天同样美丽的星空下,他终于开口:



「你的恋人……」



即使朝绚子说话,正树的目光依然直盯着护。他乍看之下像是在对绚子开口,背后却藏着给护的讯息。正树的脸上浮现沉稳温柔的微笑:



「比起娘娘腔的约翰,是个好上许多的男子汉嘛!」



「这是当然的,你在说什么啊?」



呵呵~绚子双手抱胸,自信满满地笑着回答:



「根本无法相提并论。正树,就连你也不是护的对手。」



「噗——护。」



听到他首度呼唤自己的名字,「是……是的!」护紧张起来。因为正树倏然伸出手,「啊……」护不禁轻喊一声。正树点头之后,护战战兢兢地触摸那只手。两人轻轻握手——



「我才应该说,能遇见你真好。」



正树抽回手,告诉两人「在这里等一下」之后就回屋内。「正树……?」即使绚子开口询问,他也只回答「我马上回来」。护目不转睛盯着与他握过手的右手。正树的手粗糙有力,却又非常温柔。



「他看起来有点高兴呢!」



听到绚子小声呢喃,护回过头:



「咦?」



「对正树来说,比亚特利斯是和许多人之间的羁绊。能听到你这么说,他看起来很高兴。护看不出来吗?正树刚才的表情非常开心喔!」



绚子轻轻一笑,看起来也有点开心。



「是……这样吗?」护确认地问,「嗯,当然是罗!我说的不会错。」绚子点点头。虽然护看不出来,如果正树真这么想,那实在非常光荣,也不枉他表露出自己的心情。



「——不过,护。」



绚子走近一步,愉快地探头注视他的脸庞:



「你刚才所说的话,有一点错误喔!」



「咦……?是……是吗?」



「嗯。」



绚子深深地点头,眨了眨眼睛:



「正如你所想的,你的路标或许就是正树。就是九年前的那一天。不过,至今拼命走到这一步的人是你喔!你之所以能站在这里,并非拜正树所赐,而是靠你的意志吧?」



她的话语沁入护的胸中。绚子的心意,再度在他的心中点起新的火苗。这番话听来,就像比其他任何赞美词更大的赞美。护浑身一阵,突然觉得想哭:



「谢谢。」



当护露出笑容时,正树也像他说过的一样立刻回来了。



「其实,我本来没打算这么做的喔!」



他手里拿着一个小木箱。



「正树先生?」「正树?那个是什么?」护与绚子疑惑地眨眨眼。他怜爱地抚摸着木箱开口说道:



「既然已和『银之玛莉亚』约好,我这次本来没打算给任何人看这孩子。但是,听到护的话——让我想炫耀一下。这是我的坏习惯啊,我想秀给你们看看。」



「这孩子……里面有什么生物吗?」



绚子讶异地皱眉。正树没有回答,脸上浮现一丝像个恶作剧孩子似的表情。他在两人面前缓缓打开木箱,说出那个名字:



「——我想将它命名为『Ad astra』,在拉丁文里代表『朝向天际』。我想让这个孩子看看,我之前与约翰他们一起欣赏过的帛琉自然美景,这次才拜托摩耶选择帛琉当作旅游地点。」



它就在箱中沉眠。



那是护至今不曾见过的生物,也不像地球上会有的生物。硬要说的话,它的外型或许类似蝴蝶,那两对翅膀却不像蝴蝶而更接近鸟类。它仅仅数公分长的躯体部分令人联想到四肢俱全的人体,脸上只有一对阖起的双眼。



正树得意洋洋地对哑口无言的两人继续说明:



「外型没有什么意义。这一个月半,它经过一再的演变才变成这个形状,今后也会一再变化成别的模样吧。我想,它迟早可以依照自己的意志,随喜好变化。」



即使它显然是种异质的生物,护虽然吃惊,却不知为何并未感到恐惧或厌恶。它好像什么东西——护心想着。尽管他没有立刻想到是什么,但看着它就觉得平静。



绚子似乎察觉了什么,惊愕得杏眼圆睁。



她猛然抬起头:



「正树!这该不会是——」



「你的直觉真敏锐。就如同你所想的一样。」



正树很满意两人惊讶的反应,扬起嘴角:



「这孩子是『回归起源』计划中诞生的比亚特利斯生物幼体。虽然它距离安定还很遥远,不确定能成长到什么程度,真的只是个婴孩,却是第一个成功诞生的实验体。」



原来如此。听到正树自豪的口吻,护领悟到。他看到这个生物会觉得平静,是因为感觉和操控比亚特利斯时很像。说的也是——如果相信正树的台词,这个生物等于是以纯度百分百的比亚特利斯塑造而成。



「真不敢相信……」



绚子喃喃说着,突然又想到什么,神色一动。她向正树投去因惊讶而摇曳的目光:



「……那么,你说有不能在日本国内谈的事要找我,是指——」



「别说出来,绚子。」



正树面带微笑地摇摇头:



「这次是掌握住情报的『银之玛莉亚』获胜,就当作没这回事吧!」



「…………」



「要是吵醒这孩子就不好了。希望它能作场好梦——好了,炫耀到此结束。」



正树笑了笑,关上木箱。绚子在那一刻看着正树,护却像着迷似的看着「Ad astra」。因此他注意到了,就在木箱即将关上的瞬间,「Ad astra」曾刹那间睁开双眼。那是一双清澈的金色眼瞳。



护心中一惊!



「Ad astra」所看的不是护。



刚才,「Ad astra」的确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绚子。



「明天几点出发?」



离开正树住的旅馆后,当护抱着胸中大石一扫而空的清爽心情回到自己房间门口前时,夜已深沉。「嗯~……」听到他的问题,绚子回想了一下:



「我记得摩耶说过,潜水班是上午八点出发。」



「啊,那得在七点四十五分起床呢!」



「——意思是说,你只要十五分钟就能做完出门的准备?」



绚子爆笑出声,突然看看手表。「……艾梅蓝齐亚应该已经睡了吧……」然后,她小声地自言自语。「艾梅蓝齐亚?」护疑惑地问,「不。」绚子摇摇头:



「没什么……我走罗,护。」



「好的。我们明天再玩个痛快吧!」



「明天是最后一天,可以好好游玩的日子了。」



他们互望着对方,空气中流过些微的沉默。护与绚子同时环顾走廊,确认没有人影。寂静无声的走廊上,就连一点声响也没有。两人不约而同地走上前一步,护微微踮起脚尖。



他们交换了一个很轻很轻,仅仅相触一瞬的吻。



「——晚安,护。」



脸泛红晕的绚子静静地呢喃。



「晚安,绚子学姐。」



护也在回答后露出微笑。



他和绚子挥手道别,走进房间。龟照已经睡了吗——护这么想着,小心地打开房门,以免弄出太大的声响。



「——你很慢耶,护!喂!!」



一声大喊迎面而来,护吓了一跳。



…………咦?



「你到底打算让本小姐等多久啊!不会早点回来吗?」



由良理岔开双脚站在他的床上。



「由……由良理…………?」



「真是不上道!」



一脸疲惫的龟照瘫坐在邻床上,看起来甚至已燃烧殆尽。「……你回来啦,吉村学长。」龟照瞥了护一眼,半是安心、半是同情地举起手:



「我已经没力气应付这家伙了。」



「龟照,这话也太难听了!你给我闭嘴!」



「…………喔!」



「我只不过是叫你陪我聊天而已耶!」



由良理愤慨地哼着气嘟起嘴巴,再度向护抛出与其说像利箭,更像光束炮的攻击性视线。在她背后仿佛可以看见熊熊燃烧的火焰。



「……请问?由良理——」



「——护!」



她毫不留情打断护的话头,竖起食指狠狠地指向他。「什……什么?」护退后一步。由良理点点头:



「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



「就是决定了。」



「……由良理,我是问……」



「我决定了啦!」



「…………是的。」



她似乎完全无意听人说话。



由良理握紧拳头,念念有词:



「从潜水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在考虑。不过,我没有其他方法……可以将这种心情一扫而空。除了这个以外,我什么也想不到。我讨厌这种模糊不清的感觉。所以、所以——」



护的脸颊流下一滴冷汗。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非常不好。



「护,你前阵子曾经说过,要和我一决胜负吧?你还记得,你说过要跟我堂堂正正地一决胜负吗?」



「我……我记得……」



「你知道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吗?」



「……知……知道。」



「好。」由良理再次点点头:



「既然如此,护!」



她跳下床铺,大跨步地走过来。护忍不住再退后一步,背部撞上门板。他望向龟照,龟照脸上浮现歉意,像逃跑似的躲进被窝。真无情——虽然护这么想,但若处在相反的立场,他也会有一样的反应。



「明天和我……」



由良理的食指直戳到护眼前一公分处:



「堂堂正正地一决胜负!赌上美丽的绚子姐姐!!」



「——」



那个瞬间,护当然反射性地想摇头大喊「我拒绝!」,或是惨叫「由良理,为什么!?」——护之所以没这么做,还严肃地回望着她,是因为他已赫然察觉。



他看见了由良理眼眸深处,仿佛随时会崩溃的动摇。



热血沸腾的由良理非常认真,全身充满干劲——表面上是的。然而,她认真至极的眼眸深处,却仿佛迫切地想抓住救命的稻草。那深刻的情感,就像烦恼到最后被逼进死角,又像已泫然欲泣,看起来绝非针对护的对抗心。



也不像是嫉妒。



一察觉这件事,护慌张的心情倏然变得清澈无比。他观察着由良理的表情,冷静得连自已都吃惊。由良理或许已经不再对他抱持敌意。对她来说,这场决斗包含了某种特殊的意义。只有这一点,他看得非常清楚。



「……嗯。」



因此,护在回过神时已露出微笑。



他温柔地触摸由良理指向自己的手,缓缓往下放:



「我明白了。好,我们一决胜负吧!」



由良理脸上掠过惊讶之色,语塞地垂下眼眸。她一时之间低着头,不让护看见她的表情。不久后,由良理再度抬头时已露出挑战性的大胆笑容:



「说得好。」



她甩开护的手,傲慢地挺起胸膛:



「你已经无法回头啦!明天——你做好觉悟吧,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如果不想受伤…………就给我认真打。别在意我是学妹或女孩子什么的,好好地——全力以赴。」



由良理的口气最后变得有些寂寞,令护理解了某些事。



他已完全理解。原来如此,由良理她——他心想。



「——明天,我会把你狠狠痛扁一顿!」由良理补上这句话,不给护和龟照任何吐槽的机会,就直接冲向房门。她猛然打开房门,暂时停下脚步。由良理没有回头地小声说了句话,就走了出去。



——刚刚由良理……



——好像说了「谢谢」……



「……你果然很辛苦啊,吉村学长。」龟照躺在被窝里带着苦笑开口,护转身朝他摇摇头开口说道:



「不,要说辛苦是很辛苦……但我并不觉得讨厌。一点也不会。」



龟照从被子里探出头讶异地皱眉,护对他回以微笑。明天我得加油,护这么说服自己。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试图认同自己的由良理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