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一下，虽然里面也有亲子档以及一起过来的朋友，不过情侣访客却更加引人注目。大概是这里的感觉和气氛还是比较适合恋人吧。会有这种结果还算可以理解。



除此之外……



“好像有种香香的味道耶……？”



从刚才开始，我就闻到一缕轻轻刺激鼻子的淡淡香味。



好像是香草，又像是红茶茶叶的香味，似乎从某个地方传了过来。



一旁的椎菜解释道：



“啊，这也是整个节目的一环喔。我们待会要观看的是特定时间内才有的疗愈节目。据说配合着银幕影像，房间里会释放有疗愈效果的薰香。”



“喔……”



是这样子吗？



提到天文台，我之前最后一次去的是小学校外教学时，附设在文化会馆里面的老旧天文台。原来最近的天文台有这么多花样啊。



正当我对尖端科技的进步感到一丝佩服时：



哔——



“喔？”



一道铃声响起后，四周的光线变得更加幽暗。



接着，原先纯白的银幕开始有了动静。



“——啊，好像要开始了。”



椎菜小声地说道。



几乎是同一时间，室内瞬间变得一片漆黑。



随后银幕上浮现影像，其光芒让我的视野稍微清晰了一点。



“……”



这似乎是一个以森林浴为主题的节目。



银幕上投射着许多森林的影片。



看着以有益眼睛的绿色为主体的影片同时，四周响起舒服的音乐。



——唔，原来天文台播放的也不全是星星嘛。



这种认知差距，也算是个小小的代沟吧？



而且在画面和音乐播放的期间，还掺杂着一缕幽香。



从不久前开始，便有各式各样的香味配合着银幕的影像，从某个地方飘过来。



这便是椎菜刚才提到的芳香演出吧。



“…………”



唔，这香气让人好放松……



每个味道似乎都有着出色的舒缓效果……



治愈人心的影片和舒服的音乐、香味搭配在一起，让我有种心灵受到抚慰的感受。我便这样悠然自得地仰望着银幕。



就在我下意识想将手放在座位附设的靠臂上时。



贴上……



“！”



手上传递回来的，是这样的触感。



它明显碰到某种不是靠臂的柔软事物。



仔细一看……我想放在靠臂上的手掌下方，有着椎菜白皙柔嫩的小手。



（啊，抱……抱歉！）



（咦，呃，不……不会！）



影片仍在放映中，所以我们互相小声地道歉。



看来椎菜心中也有相同的想法，然后两人碰巧在相同的时机点将手放上靠臂。唔……唔唔，我自己也觉得这实在太巧了……



不过，这时应该将靠臂让给椎菜吧。



这样才符合互相礼让，或是女仕优先的精神。



正当我要将手从靠臂上收回时……



紧——



（咦……）



我想收回的手被拉住。



正打算提起的左手，被椎菜的右手紧紧握住。



（椎……椎菜？）



我不禁唤了她一声。



（……）



短暂的沉默。



不过，握住手的力道随即又加大了一些——几乎同一时间“……！”她仿佛下定决心般，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



现……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当我正因为她出乎意料的动作，在黑暗中呈现公鸡（鸟眼）状态时……（注：眼睛变成细点，表示受到惊吓）



（你……你想，这也是肢体接触的一种啊。这……这边的座位，好像是情侣座，所以这样子也没关系吧……）



（呃，这个，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她说得没错。往四周望去，便可发现好几对情侣也像我们这样，彼此相依相偎着。



只不过，他们已经是百分百的情侣，那样的动作才能完全成立。



要我和椎菜做到那样，我还是会有一丝抗拒心理。而且周遭又是一片漆黑……怎么说，气氛还满“那个”的……



正当我看着被握住的左手，内心犹疑不决时……



（我……就真的……不行吗……）



（咦？）



（听……听我说，裕人……我……我也是……女生啊……？）



椎菜像是对我倾诉什么般，小声地开口。



（我知道你非常重视我这个同班同学、我这个朋友……这一点我很感激，也非常地高兴……可是，只有那样，还是不够的……我希望你把我当成一个女生，而不是朋友……我……在喜欢的人面前……也……也想像个女生一样撒娇啊……）



她眼睛略为湿润地抬头望向我。



（抱……抱歉……我……我在说什么啊……可……可是……）



（椎菜……）



（毕……毕竟这……是我真正的……心情……）



（呃，嗯，可是……）



（……）



（……）



我们两人就这样，变得默默不语。



彼此陷入不知如何是好，让人有些茫然的沉默。



我们谁也说不出半句话来，寂静之中只剩天文台的节目继续放映着。



“……”



透过肩膀和被握住的手，我能感受到椎菜的体温。



一缕淡淡轻柔的幽香飘来，那是洗发精的香味。



这些感觉交织在一起，再次让我的胸口荡漾不已……



“…………”



……说得也对，嗯。



……椎菜也是女生啊。



呃，这一点当然无庸置疑，也并不是我过去从来没那么想过。



只是直到最近，我才确实体会到这一点。



我在潜意识中有些不愿去考虑这件事，必定也是个事实。



“……”



——可是如今，我已经无法不正视那个事实了。



带着略为湿润的眼神，全神贯注凝视着我的椎菜，已经不可能只是一个单纯和我交情很好的女生朋友了。这时的我，清楚地意识到这件事，就像新换的日光灯带来的清晰一般——



“……”



“……”



——或许我真的得做出抉择。



椎菜的心意，以及我得给出的回应。



今天一天和椎菜两人共度的时光。



这段时间的最终结局……似乎近在咫尺了。



“……”



“……”



最后，时间就那么溜走。



我的左臂便感受着椎菜的柔软和体温，直到天文台的节目结束。



4



“…………”



感觉好像怪怪的。



我的胸口“怦通怦通”地出现令人不解的动静，脸庞的血液像是日本狝猴泡在温泉里的脸部般炽热地蠢动着。



简直就和以前塯子逼我一口气灌下养命酒后的感觉一样……



离开天文台后……我们前往位于同一楼层的水族馆。



那是一家颇为正统的水族馆，入口就在天文台旁边。



那里平常只开放到下午六点半，不过据说这阵子因为有期间限定的夜间开放时段，所以现在还是能够进入。



“那……那个，今天这里好像开放到八点半喔。据说里面所有的照明都会熄灭，因此访客必须在黑漆漆的通道中使用手电筒前进。”



“这……这样子啊？”



“呃，嗯，这样很像行走在深夜的海中，感觉很棒喔。”



“嗯，是啊……”



“唔﹒嗯……”



“……”



“……”



我们说话时还是有些生硬。



理由不用说——当然是我们刚才在天文台里的那段交谈。



椎菜意外的真情告白。



两人在黑暗中的互动。



因此在那以后……我的意识似乎无论如何，都会不由自主地落在……此时和我走在一旁的椎菜身上……



“……”



而友善女孩在这一点上，似乎也和我一样。



她先前会频频和我说话，然而现在她的友善却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她的脸红得就像一颗正值品尝期的李子一样，不过戴着“史戴拉之戒”的右手还是轻轻地握着我的手……唔……唔啊，椎菜真的很可爱呢……



“……”



“……”



我们两人便并肩行走于这种微妙的气氛中。



水族馆内如椎菜先前所说，稍微有些昏暗。



四周的照明几乎全部熄灭，接近一片漆黑。我们待在里面，只能凭籍水槽里透出来的光芒，和入口处发给的手电筒，行走于染上蓝光的通道上……



“啊，你……你看，有好多沙丁鱼喔！”



“喔？”



“那个呈圆筒状的水槽，好漂亮。就像银色龙卷风一样……啊，里面有只鱼和其他的不一样，是什么鱼呢？”



“喔，哪一只？”



“喏，那边那只大的，它现在正游到进水阀附近——啊！”



“喔……”



我们两人想看那只与沙丁鱼水槽格格不入的丑鱼（我事后查了一下，它叫做突额鹦嘴鱼）时，不小心靠在了一起，彼此又羞红了脸。



“喔，那……那里的鱼很可爱喔。”



“咦，哪……哪里？”



“喏，那边的大水槽。还有几只从地面上冒出来。”



“哇——真的耶，感觉好像白色笔头菜。”



“那里也有一只喔。喏，在那里。”



“咦，哪里哪里——啊！”



“啊，呃——……”



我们在花园鳗（一种类似鳗鱼和穴子鱼的鱼类，头会自海底探出来，仿佛长在海底的植物一般）的水槽前，正要指着从地面探出来的鱼头时，手指和手指不小心地触碰在一起，两人顿时哑然无语。



“……”



好像不管怎么样，就是摆脱不了这种僵硬的气氛。



“啊，感……感觉好奇怪喔……”



“是……是啊……”



我们两人一起露出尴尬的笑容，互相说道。



该怎么说……我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



我们处于一个不管做什么，都会一一在意对方反应的气氛。



一旁轻轻靠向我这边的……嗯，是表明了她喜欢我的女孩。而这名女孩在三十分钟前，才向我全盘托出她最真实的心意……



“……”



呃，在这种状况下，还要我们表现得像平常一样，本来就是强人所难。



这显然根本就是一个missionuncomplete（任务未完成）的状况嘛……



而椎菜当然也和我处于相同的状态……



“呃，那个……”



“嗯，这……这个嘛……”



“……”



“……”



两人的互动无比地生疏。



结果——便形成目前这种，有如被公司裁员的父亲，和翘课逃离学校的女儿在公园偶然相遇一般的尴尬状况。



话虽如此，还是不能再继续这种糟糕父女状态了。



至少得恢复到彼此能够正常对话的地步，不然就太让人无所适从了。



因此，我试着打破现在的僵局……



“嗯——听我说，椎菜！”



“听……听我说，裕人！”



“！”“？”



我们开口说的话，精准地重叠在一起。



时机糟糕的程度，可以媲美老是在人家要洗澡的时候才会来拜访的宅配大叔。



“！啊，抱……抱歉，你先说……”



“咦？不……不用，你可以先说没关系……”



“呃，嗯，不，我怎么说……”



才刚开口就被打断，这样很难接下去耶．



“对……对了，怎么了吗？我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不介意的话你先……”



“咦，我……我吗？呃，嗯，我也一样，那个……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是……是这样吗？”



“唔，嗯……”



她忸忸怩怩地低头看向地面。



唔……唔啊，这样简直是原地打转。不，是尴尬的恶性循环……



就在我们两人都低着头的时候……



“哇啊，山本同学！快……快看，那里的贝加尔海豹把脸探出水面了！”



“喔，真的吗？那我们快过去，用手机拍下来！”



“嗯！它们两只看起来感情好好，就像我们一样呢）”



旁边的情侣如此聊着，有如两头北海狮般朝我们这边冲过来。



碰！



“呀啊！”



“！”



并且在途中撞到椎菜。



那力道让她失去平衡，作势欲跌。



“椎菜！”



我连忙靠过去，支撑住她倒向我这边的身体。



撞到人的情侣只说了一声：“啊，对不起！”就依然笔直地跑向海豹的水槽。唔，这里那么暗，根本不应该奔跑吧……



“椎菜，你没事吧？”



我将视线移回椎菜身上，向她确认道。



“咦，啊，唔，嗯，谢谢。幸亏有你，我才没什么事。”



“是吗，没有受伤就好——唔！”



此时我突然发现——



我们现在的情况是……



椎菜刚才朝我倒过来时，被我从正面一把抱住，形成她被我紧紧抱在怀里的状况。在旁人眼中，我们应该就像一对感情良好，正互相拥抱的情侣……



“啊……”



“咦……”



我们不禁像是在相邻的两个水槽中，做出飞鹰扑击动作（注：将手肘高举过肩，然后抬起一只脚的姿势）的两只甘氏巨螯蟹（注：世上最大的螃蟹）般红了脸。



仔细思考一下，我们至今还不曾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唔……唔啊，我那么努力想化解两人间的尴尬，可是我现在却在做什么啊……



结果根本就继续从事着反方向的行为嘛。



“呃，嗯——总而言之，你没事就好。”



我一边干咳，同时放开椎菜的身体，打算重新取好适当距离。



“……”



“椎菜……？”



“…………”



下一个瞬间。



闭——



近在眼前的椎菜仰起头，静静闭上双眼。



“？”



她这样的反应，我压根儿没料到。



而她的表情仿佛已经做好某种觉悟……



“……”



有那么一瞬间，我失去所有语言，意识变得恍惚。



难……难不成，我的瑜珈魂突然觉醒，让我进入冥想状态……当然不是这样。



我再夸张也没有迟钝到像是昆虫（比方说首螽斯）那样，搞不清楚在今天的前提条件，目前的这个状况下，这个动作所象征的意思。



因此，我也并非不了解椎菜这个动作的暗示，不过……



“…………”



……呃，这……谁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啊。



能够理解状况，不代表一定知道该如何处置。



应该说，在对情况有了诸多了解后，可以采取的选项有时反而会被删减。



眼前是对准我这边的红唇。



我在两周前一度以为自己碰触过它，不过实际上并非那样。然后现在，我其实只要再让脸部向前移动一些，就能接触到……



“……”



胸口“怦通怦通！”地直接鸣响于耳中，吵得不得了。



脸部额头和脸颊一带，有如正在自家发电一般滚烫。



眼前毅然决然的表情，让我切切实实感受到椎菜内心的想法。



“…………”



我感觉脑中的某一点变得朦胧恍惚。



自己也搞不清楚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感觉怪怪的，好像全身发烧，身体不由自主。



搭配上黑暗与蓝色萤光环绕的超现实氛围，简直就如同置身于梦境一般……



“…………”



椎菜的嘴唇仿佛带有吸引力，让我的脸慢慢凑上去——



——裕人～



“……！”



然而在最后关头，脑中突然闪过一些东西。



脑中那道凛然的声音。



那——是春香朝着我，露出花儿般微笑的呼唤和笑容。



那一幕鲜明地扎进我的心里……



“…………唔！”



我连忙打住斜倾到一半的脸部。



——这……这样不行吧！我在做什么呀！



要是我毫不思考自己正要做什么，在气氛的影响之下采取了会造成某种结果的行动，对椎菜也很失礼吧！



“呃，嗯——椎菜……”



就在我使劲摇摇头，准备呼唤仍在我面前闭着双眼的椎菜时……



哗啦！



“！”



“？”



远方突然传来一道轰然巨响。



椎菜也反应过来，吓得连忙睁开眼睛。



仔细一看，我见到先前那对情侣跑去观看的水槽中，海豹一举跃入水面的画面。看来声音便是出自于那里……



“裕……裕人，刚才的声音是……”



“嗯，似……似乎是海豹造成的……”



“是……是吗……”



“嗯，是啊……”



我们彼此点点头，有意无意地放开彼此的身体。



话说回来，真是好险……



我差点就没瞻前顾后，做出决定性的举动了。



椎菜刚才释放的吸引力就是那么地神奇。



看上去充满着无与伦比、无穷无尽的魅力……



“…………”



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已经不是坐在我隔壁，和我交情甚好的同学，也不是友善女孩。而是一名魅力四射的女孩子——她让我彻底体会到这件事。



——接着，大幅改变我们今后关系的命运一刻，终于来临了……



5



椎菜最后停下脚步的地方，是在原本就昏暗的馆内更显得灯光不足的区域。那边位于比较内部的位置。



这里排列着花枝、水母和流冰天使等水中生物的水槽，在幽暗中释放着梦幻光芒。



“——这里啊，是我刚来到这边时，第一个来的地方。”



“咦？”



椎菜稍微抬起头说道。



“我跟随爸爸单身赴任，从北海道转学到这里……可是我还是很不安。我当时第一次离开北海道，也是第一次正式来到东京……很担心往后的生活会不顺利，交不到朋友……所以听说这里有花枝可以看，我就过来了。”



“……”



原来她当时心里是这样想的啊。



印象中她好像稍微提过这件事情，不过只是稍微带过，所以我也只当她在开玩笑。更何况她从一开始就友善无比，瞬间便和班上的同学打成一片……



我试着向她提起这件事……



“咦——别看我那样，我可是竭尽全力去适应了好吗？我那时很紧张，也真的很努力。但能够那样……也是因为我先来过这里的缘故吧。我来这里向花枝许愿，结果……真的就重逢了。”



“重逢？”



“嗯，就是和我在伦敦的钢琴比赛上遇见的，那个很温柔却有点笨拙的男孩重逢。我在这里看过花枝，心情稍微平静一些后，到秋叶原买电器的时候便遇到他了。”



“你是在……”



说我……吗？



就是我和美夏一起到那里，去挑选春香生日礼物的时候？



我们在秋叶原逛了许多店家，结果碰巧在路上与前来购物的椎菜重逢（相撞？）这件事只发生在短短的半年前，却让人觉得好怀念喔……



“多亏能够与你相识，我才能稍微松一口气，以较轻松的心情去面对新环境。所以这里对我而言是个特别的地方，是让我和你重逢，既特别又重要的地方……如果说小樽运河是我在家乡的秘密基地，这里就是我在东京的秘密基地了。是我未曾和别人提过，也没有人知道的……重要景色。所以……我才想和你一起过来这里。”



“椎菜……”



椎菜看着花枝在水槽中悠游，一边说道。



她的表情似乎不再迷惘。



仿佛放下了什么，又接受了什么一般……



“——裕人，谢谢你今天陪我一整天。”



“咦？”



椎菜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能够和你共度这一天……我真的很开心。能和你一起去猫咪咖啡厅，在了望台请人画肖像画，到处逛街买东西，肩并肩在天文台看星星……这让我一直好兴奋，胸口不停怦通怦通地跳着……而且，你还包容我的任性，和我当一天的情侣……”



“这个……”



“我真的……很高兴。即使知道你因为很温柔，绝对不会回绝我，我还是真的……好幸福。不过……不过，正因为如此，我才不希望这样的关系只有今天，不希望它只是变成一个快乐的回忆。所以——”



说到这里，椎菜向前走出一步。



她以黑暗中散发淡淡光芒的水槽为背景，跳舞般旋转了一圈……



“所以……我要说出来，说出我的心意——我叫做天宫椎菜，天气的天，宫城县的宫，椎是木字旁的椎，蔬菜的菜。特技是钢琴和薙刀，然后——喜欢的是……绫濑裕人。”



“椎菜……”



“我想……我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



她流露出像是在遥想往目的口气。



“第一次在伦敦遇到你时，我就觉得你和其他的男生好像有些不同。然后与你在东京重逢，变成同班同学，坐到你隔壁……对你的了解愈多，你在我心中的份量就愈大……”



“……”



“校庆、圣诞节、除夕夜、温泉旅行、情人节、教育旅行……每一段回忆，都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一页。因此，我清楚地察觉到，我喜欢你，喜欢身为男孩的你——喂，这句话……是我喜欢你的意思喔，你知道吗……？还有……现在，算是……告白时间喔？这点……你也知道吧？”



她这番话，仿佛在说给自己听一般。



“所以，你愿意听吗……？我下定决心，要向你好好表达心意——”



说完后，椎菜紧紧握起在胸前的手。



抬起头，面对面笔直凝视着我的眼睛……



“——裕人……我……喜欢你。一直……都好喜欢。如果你愿意的话……请和我交往。”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如此对我说道。



这些话其实很单纯。



然而正因为简洁，没有矫饰……才那么直接打动我的心。



周遭水母和流冰天使水槽释放的淡红色光芒，以及花枝水槽释放的白光和黑暗交织在一起，映射出一幅带有神秘气息的画面。



虽然位于东京的正中央，这幕不可思议的景色却有如某个不知名的世界。



“…………”



待在这样的环境里……我想了很多、很多。



我与椎菜从过往到今天的回忆，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



从我们在伦敦的邂逅开始。



在秋叶原重逢，不久后再次于学园相遇，变成同班同学，她被安排坐我隔壁。



两人一起当校庆执行委员，结果发现她意外的一面；圣诞节时请她陪我买东西。



除夕时和班上的同学去新年参拜，两人一起远远观看姬宫深蓝的演唱会，还遇到发簪掉入海底的意外。



新年时和泽村同学她们一起去信州温泉旅行，在那里的露天温泉不期而遇，两人一起陷入混乱，后来我泡汤中暑时她还守在一旁照顾我。



此外，椎菜受伤去探视她时，还反“啊—嗯”了一下，以及初次遇见她爸爸。



情人节时由于笨姐姐她们的关系，她莫名其妙地在我家住了一晚，结果我们被迫玩夫妻游戏，她还以蜡烛进行了一场罗曼蒂克的表演。



然后在不久前的教育旅行中……



“……”



——总而言之，我们之间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



各式各样难以忘怀的回忆多到数不清。



每次椎菜都友善地对待我，在我身旁发出开朗的笑声。



只要看见这一幕——我都有种放松的感觉。



心头便会暖暖的。



不过，不仅如此。



她比表面上看起来更关心别人的感受，有着很女性的一面，一些出人意表的动作都会让我小鹿乱撞，也会对我展现她其他时候看不见的特别面貌。



这样子的椎菜……我一定也一直觉得很喜欢。



她是一位乐观、亲切、积极，而且在小地方都会考虑到我个人感受的友善女孩。



和她相处的时候，我都能回归最真实的自我，觉得能够放松。更重要的是，两人相处的时光总是快乐无比，感觉非常舒服。



所以椎菜的心意……其实让我很开心。



她肯说出——喜欢我的那份情意。



如果可以的话，我心中也不无回应那份心情的想法。



若是和椎菜在一起，今后我们一定能共同分享幸福的时光吧。



“…………”



——可是。



——很不巧地。



我……早就察觉自己在认识她之前，已经遇到一位对我而言无可取代的人了。



先前在海豹水槽那边时，有道声音在我脑中响起。



在我的心中，占据最重要位置的存在。



和椎菜相遇的三个月前，我遇见了一位迷糊的女孩。



……我也在心中考虑了很多。



我真正的心意，藏在心底深处再深处的情感。



那些感情有时若隐若现……



不过，我在里面找到的答案。



便是……



我还是——喜欢春香，今后想和春香一直走下去。



我发现……这份心情比其他一切更加强烈。



而那个想法……和接受椎菜的情意，是绝对无法相容的——



“……”



——所以……



我至少得以最大的诚意，表达出这件事情。



“…………抱歉，椎菜。”



“……”



“你对我很重要……很珍贵，同时也是无可取代的人……可是……我无法回应你的感情……因为有个人，我无论如何都想和她走一辈子，想将她放在心里最深层的位置……”



这是将我心中的想法全盘托出的告白。



正常来说，或许我没必要讲那么多……但我认为毫不隐瞒，诚实地道出一切，才能够回应向我倾诉真正心意的椎菜，才是最佳的选择。



“…………”



椎菜什么都没说。



她一直盯着地面，仿佛忍受着什么般，双手在胸前紧紧握拳。



“……”



“……”



“……”



没有声音的时间。



后来——究竟过了多久？



椎菜最后像是接受了什么一般，深深呼出一口气……



“——是……吗？”



“……”



“……嗯，也对。你已经有了乃木坂同学，这一点的影响很大……没……没关系、没关系的，我本来就觉得一定是这样了，你不用介意。”



“椎菜……我……”



“没……没事啦，我……并不后悔。结果虽然变成这样，不过我还是庆幸，自己能向你表达我的心意，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听……听我说，这么讲或许有些任性……但我还是希望我们以后，能够像过去那样相处。我不希望，这件事……把我们的气氛搞得很僵……”



“嗯，好。”



“还……还有，希望你能让我继续……擅自喜欢你一小段时间……嗯，包括把你当成男生的那种……我还是……无法马上转换自己的心情……对……对不起，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呃，不……”



没有必要为了这种事向我道歉吧。



应该说，你讲得再多也没有关系。



我已经有所觉悟。只要能力所及，你有几个要求我都答应……



我向她表明这一点后……



“……那么，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咦？”



“虽然早知道会有这种结果……可是我终究还是有点不甘心。所以……可以请你……稍微闭一下眼睛吗……？”



“闭眼睛……？”



“嗯……不行……吗？”



“啊，呃，不会……”



我照她所说的闭上眼睛。



原本就很幽暗的视野，在我闭眼后更是一片漆黑。



这……这果然……是被揍的前兆吧。



就像电视和电影里常演的那样。



因此我已经有所觉悟，准备挨上一两记正拳突击或是回旋踢——



——啪……



“咦……？”



“……”



碰处到我额头的，好像是块布。



那触感一丁点也不痛，非常地温柔。



睁开眼睛一看……我看见椎菜拿着今天在精品店买的花枝布偶，用它的脚轻轻拍打我的脸。“这是来自库拉肯的惩罚。你……你竟然甩了这么可爱的女生，当……当然会有报应……”



“椎菜……”



“嘻……嘻嘻……”



她带着又哭又笑的表情，“啪啪”地拍着我。



她的反应让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顺着她的意让她拍打。



“……老实说，我刚刚本来想——默默行动的。”



“咦？”



“不过那样实在太没有意义了——‘因为我希望你不要闭眼，清楚地知道……是我’。”



“咦……？”



这句话什么意思……我还来不及思考……



“……”



“？”



啾——



一个轻柔绵软的东西，触到我的脸颊。



那触感有如绢一般柔软，如水一般滑嫩。



“……”



“……”



满脸通红的椎菜，以手指抵住嘴唇后退。



咦﹒刚……刚才的是……？



眼见我几乎陷入脑中线路一条不剩、全部烧断的状态，椎菜开口：



“那……那么我还想待在这里看一下花枝……嗯，你就先走吧。别一直待在这里，到你该到的地方去吧。”



“咦？呃，可是……”



刚……刚刚那个的说明或者解说呢……



“至……至于刚刚的是什么，这种煞风景的问题我们就别讨论了。那……那算是一种礼貌……啊，不过——”



“？”



此时，椎菜突然表情认真地说：



“——嗯，裕人，我最后……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咦？”



“要是我和裕人之间的相遇，比乃木坂同学还早的话……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她全神贯注地询问。



问一个现实中不可能发生的，假设性的问题。



听见这句话……我简短地回答：



“……嗯嗯，我无法说事情会有什么变化，不过应该……会不一样吧。”



“是……吗……”



听见这个回答，椎菜轻轻点头。



接着，抬起她原先有些压低的脸庞……



“嗯，能听到这句话，我已经很满足了。谢谢，这样子我就没有遗憾了——掰啰，裕人。”



“……嗯，好。再见，椎菜。”



“嗯——再见，裕人。”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落寞。



就这样，我留下站在花枝水槽前轻轻挥手的椎菜——独自离开水族馆。



*



“哎——哎……真的被甩了呢。”



站在散发淡淡光芒的水槽前，我一个人轻声喃喃自语。



“虽然早就有这样的预感……不过被实际告知时……还是有点……痛呢……”



抬头看向前方。自从来到这边后，每当我难过的时候总会给予我鼓励的花枝们，此时正悠哉地游来游去。



我早就知道裕人的心向着乃木坂同学。



早知道……我的希望几近于零。



可是，只要想到说不定还有机会，想到可能性还不是零，我就无法放弃。



无论如何，我都希望裕人将视线转向我……



“中……中间的过程明明就很幸运啊……在猫咪咖啡厅也喂到猫咪点心，也请人画了肖像画，还顺利地看到天文台……只有最后……是失败的……果……果然，之前太顺利是不行的……”



和之前不一样，这次的约会本身进行得很顺遂，最紧要的关头却好像失败了……



“……呜……呜……”



明明已经决定不哭了……



我却无法抑止眼皮深处涌现的滚烫感觉。



就算想要压抑，它还是无止尽地溢出……



“…………”



不……不过……没关系的。



在裕人面前……我没有哭。我刚才几乎就要哭着扑向裕人，但我忍住了，一直撑到最后。



所以现在，至少让我哭一下下……



“……呜……呜呜……”



……哭一下下，就好……



“……裕……裕人……裕人……呜……呜呜……”



我以手捂住嘴巴，呜咽悲泣。



此时，我面前……水槽里的软丝吐了一小口墨汁。



那动作仿佛就像在安慰我一般……



“是吗……你也在陪我哭吗……”



我的手轻轻按上隔开水槽和我之间的玻璃。



那触感带有一丝冰冷，却有些温柔。



位于玻璃另一头的花枝们，正向我挥舞着它们的脚……我如此觉得。



6



“……”



这样真的好吗……



独自离开Sunshine，走在返家的路上，我脑中想的全是这件事。



椎菜的告白。



以及……我做出的回应。



那样子究竟对不对……



“…………”



我不知道……



过去的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验……



但我相信……这是最好的答案。



至少我得那么相信，不然对认真向我坦露心意的椎菜就太失礼了……



就在这时候……



“大哥哥，可爱小美夏拨电话给你喔～大哥哥，可爱小美夏拨电话给你喔～”



“唔哇？”



口袋里突然大声响起这道美妙到不行的声音。



行人们搞不清楚发生什么状况，纷纷看向我这里。这……这是手机？



我连忙加以确认……结果看见出现在手机荧幕的某位双马尾女孩（她穿着白城学园的制服，还将头发解开模仿春香，并且写着“完美小美夏”）。



“……”



这……这个纸上经验丰富女孩又擅自做这种事了……



对于这件事我完全没印象，她大概是趁我之前去乃木坂府的时候做的吧。真是的……



而且时机未免也太恰巧了吧？虽然不太可能，不过我还是怀疑起她刚刚该不会跟踪了我……



“——嗯——喂。”



我带着这个疑问接起电话……



“啊，goodevening～大哥哥，你好吗～？”



传来的是一个开朗无比的问候。



她并没有故作高深地设法套我的话，看来只是碰巧在这个时点打电话来，害我白误会了……



“美夏啊……有什么事吗……？”



我有些疲惫地回了一句。



“嗯，你今天好像也没什么精神耶？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呃，没啦……”



她的观察力还是一样敏锐，而且我真的遇到了一些事……只是当然不能告诉她。



接着，美夏在电话的另一头表示：



“嗯～我不晓得你怎么了，不过事情想得太复杂不会有好事喔，大哥哥？你基本上人很好，所以挺会去在意一些细微末节，不过你的所做所为通常都不会有错喔。”



“咦？”



“所以大哥哥，没事的。就算乍看之下并非那样，你的行为还是都有为别人着想啊。嗯，对方一定也会了解到这些的，这一点小美夏可以向你保证～”



“美夏……”



“嗯，这件事先说到这里～——所以明天请你来我家一趟啰，OK？”



“啥？”



“什么啥啦～姐姐明天比赛结束要回国喔！然后她再次获得优胜了～还有，这算是副奖品吧？就是姐姐说不定可以出CD喔～很棒吧～所以我们决定明天傍晚时分要为她举办派对，替她庆祝。等你喔～掰掰～”



“啊……”



她单方面讲完后，二话不说地挂掉电话。



这位双马尾女孩，还真是不改我行我素的作风呢……



“……”



不过她刚刚的开朗，让我有种获得救赎的感觉。



美夏刚才电话中的那一番话。



她应该不晓得事情的来龙去脉……那番话却让我的心情轻松了一些。



“…………”



我不知道椎菜实际上是怎么想的。



也不清楚她是基于什么理由，要独自留在水族馆里。



不过……我有句话想说。



给我许多回忆和真心的女孩。这句话，我一定要对你说。



我停下脚步，闭上双眼……



——谢谢你，椎菜……



以最大的诚意，在心里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