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二幕 死尸歌舞(2 / 2)




那样子就彷佛是在表示多说无益似的。非但如此,他脸上的表情就跟刚才──倒戈的事实明朗化前一模一样,没有改变。



「有人跟他开出条件,答应会帮他治好夭的病……我看就是这么-回事吧。」



所以景介语带不屑的替他回答。



『通连』这把宝刀,会把刀身所吸收的生命储藏在刀鞘里,再把生命转变成能量。停止成长的木春,就是试图使用那个『能量』让自己长大成人。



同理,同样身染铃鹿特有疾病的夭──说不定也可以利用『通连』来治愈肺病。至少,篠田当初应该就是这么听说,才以治好妻子的病为条件投靠到另一边的。



「你的眼光不错嘛。」



篠田揶揄似地挑眉,手拿手术刀,替衔在嘴边的香烟点火。



那个举动,就好似在说「就算被你说中了那又如何」一般。



「为什么?那种约定……那种条件……」



景介怒瞪。



「不用想也知道是骗人的吧!你以为她们真的会依约帮忙治好夭姊吗?就连夭姊的病能不能治好都不确定。然而……你却……!」



「唉‧你还是个小鬼哪,雾泽。」



「你说什么!」



「你说的那些,我怎么可能会不懂呢?」



篠田把才吸没几囗的烟捻熄在烟灰缸上。



「供子她们才没有帮夭治好病的意思。就算她们真的有那个意愿,『通连』的力量也不见得一定管用。这些我都心里有数。」



「那又为什么……」



「但我是人类,对方是铃鹿一族。你应该可以听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吧?」



篠田露出诡笑。



「而且,我只要跟她们连手,短时间内就不怕她们会把矛头转向我。对于杀死敌人绝不会手下留情的恐怖份子,和连敌人也杀不下手的天真小鬼在斗争……若以自身安全为优先考虑,要跟随哪一边才稳当,我想答案再明显也不过了。」



「……呜!」



景介哑然。



──我是人类,对方是铃鹿一族。



简言之篠田他……是以非常冷酷而且符合人性的思考逻辑在算计情势。



哪怕供子她们无心治好夭的疾病,哪怕那是破绽百出的陷阱──就是因为破绽百出,所以反而将计就计。佯装自己受骗仍不自知,并打算伺机夺走『通连』。况且,即便双方目的不同,但篠田实践目标的过程跟供子她们是一致的。要让刀鞘『小通连』充满力蛊,需要一族的性命。既然只有杀人这条路可走,他便下定决心帮忙杀害和自己立场不合的景介等人──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问题是你这么做,夭姊会高兴吗!就算真的可以治得好病,那个人也不会……」



「雾泽。」



这时──



景介的激动大叫忽然被篠田打断。



以平静但令人难以忽视,达观中隐藏着某种强韧信念的声音。



篠田说道:



「不要用你的价值观来衡量我们的夫妻关系,这句话要我说几次?你够了吧。」



他又抽出一根烟点火。



「夭怎么可能会高兴?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我的一意孤行……比起幸福,我更优先选择治好她的病。可是,夭接纳了我的想法。」



那样子彷佛不许有异议似的。



「爱-个人是要可以做出觉悟­­──要能接纳对方的-切。所以我做了觉悟,然后夭接纳了我的决定。我们的行动原理就是如此单纯。不过就是如此单纯罢了。」



振振有词的语气当中不见有半点动摇──



景介忽然想到。



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曾谈论到有关自己的感情。



篠田说他做好了觉悟。所以不只是背弃中立立场,甚至连下手行剌枯叶时他都没有展露出出一丝犹豫,甚至也没有迷惘。就算他曾经迷惘过,从做好觉牾的那-刻起,他应该也早就彻底扼杀犹豫的心了。



那个时候也是一样。见夭牺牲生命投入战斗,从他的言行举止瞧不出有任何担心,也跟景介说了一样的话。



可是。



即便重复的话又听了一遍,景介的想法仍没有改变。



不对。这样是不对的。



这才不是什么觉悟。不过只是一种偏执罢了──



「玲二郎先生。」



在咬牙切齿的景介身旁,枯叶喃喃地开囗了。



同时,景介的手指被一股柔软的感觉缠附住,意会到那是枯叶的手指后,他紧紧握住。然后,一如放下了不安般吁出一口气后──



「你大错特错了。」



枯叶她──明白地表示:



「爱一个人不是要做出觉悟,而是支持另一半的觉悟。



而且……爱一个人也不是盲目接纳另一半的一切。而是要时时不忘努力,让对方愿意接纳自己的-切才是。」



光明磊落的矜持配上不怒自威的气势,枯叶的态度流露出了她一贯的风格。



「奴家……希望自己是配得上景介的女人,也努力朝那个目标迈进。想必景介的心情也跟奴家一样,正因为彼此都怀有这样的心情,才能深爱对方。所以,一旦另一半做错了什么,就该主动提出纠正,不是吗?否则就失去相互扶持的意义了。」



……只是,跟以前的枯叶有显着的不同。



那光明磊落的矜持和不怒自威的气势不再是立基于本家次女这个立场,而是受到珍爱之人──景介和灰原两人──的支持所带来的自信,以及必须不负他们俩支持的意志使她如此的。



「所以请你别干傻事,玲二郎先生。为了治愈夭的宿疾而杀害奴家?即便因此得以长生,夭会活得心安快乐吗?莫非你以为,为了挽回妻子不惜夺走人命的那种男人……有资格得到夭的爱吗!」



这话恐怕并不单只是针对篠田,伺时也针对了自己的姊姊。



篠田和木春的所作所为极为类似。



为了心爱的人犯杀戒。为了心爱的人犯罪。



然而,如果他们的所作所为非出自爱人所愿,那么终究只是单方面的一厢棈愿。



纵使另-半完全不希望对方为自己做出这种事──



「把武器放到桌上吧,玲二郎先生。」



枯叶定睛瞪着重打成手术刀的『通连』碎片。



「现在悬崖勒马为时未晚。你一定能设法想出借口搪塞对方吧?对于供子她们,你只要继续欺骗下去即可。如果你肯住手,今天的事可以当作从没发生过。」



若是以前的枯叶,也许也不会说出这种充满人情味的话语。景介也踉着想附和枮叶的说词。



然而──



「……哼。」



枯叶的劝说──似乎未能打动篠田本人。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还真教我羡慕啊。枯叶,如果我年纪跟你们一样大的话,说不定早就泪流满面懊悔不已,把刀子丢到地上了也说不定呢。遗憾。真的是太遗憾了。」



「玲二郎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篠田自嘲似地撂下了这句话。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手机拨号。一会儿,疑似有人打开景介和枯叶身后的诊疗室房门进入,接着听到手机铃声逐渐接近。



「不会……吧。」



景介懊恼地咂嘴。



──早在确定篠田倒戈时,就该考虑到这个可能性的。



收到预告袭击的消息后,『圣』势必会加派人力防守医院,敌方-定也明白这个道理。在监视严密的状态下,将难以堂而皇之地入侵。即便篠田与夭成了繁荣派手中的棋子,也不代表繁荣派就会把他们俩当成同伴来信赖。



既然如此,她们会怎么做?



答案再明显也不过。-



只需要早早潜入医院埋伏,外头监视再怎么严密都不是问题──



「作战失败了呢,医生。」



「对呀,你作战失败了呢,医生。」



异口同声地说话,长得-模-样的两张脸。



短版和服上头的图案是血花和飞蛾。



「不过还好失败了,因为我们摩拳擦掌很久,老早想大开杀戒了。你说对不对,血沙?」



「是呀。偷偷摸摸地躲起来一点都不适合我们嘛,血香。」



留着左右对称发型的『此花』双胞胎姊妹,带着天真烂漫的邪恶气息露出微笑



「那么。」



左边的少女把停止铃响的手机丢到了地上。



「那么。」



与此同时,两人一同拿出了武器。



一人用右手握持,另一人用左手握持。那是两端各有握柄,弧线柔和,外形貌似处刑锯的武器──藏物『阴咬』。虽然之前交手时一度被景介等人夺走,后来随着棺奈和『黑暗墓穴』都投奔到对面阵营之故,再次重回两人的手中。



「枯叶姊姊,好久不见。血香来当你的对手。」



「好久不见,枯叶姊姊。血沙也当你的对手。」



双胞胎使枯叶和景介被迫采取迎战态势。



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篠田在后面发出厌世的叹息。







槛江并未针对夭动手攻击自己的理由多做思考。有可能是因为事出突然使她措手不及,也有可能是状况发生的瞬间内心使接受了事实也说不定。只不过,槛江固然没感到震惊困惑与失望,但也不代表她早预料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呜!」



槛江能躲过第-击完全是侥幸。



夭挥出了使劲蛮力的一拳。她的行动模式,就只是放任蛮力向外散发而已。槛江身后的墙壁被她打穿了洞,墙上布满了形同蜘蛛网般的裂痕。即便是铃鹿,以赤手空拳打破墙壁拳头的皮肤和骨头也不可能会安然无恙,夭却完全不顾自己身体的安全。



不对──应该说那样的理性已经被缠在她手腕上的『轮回人狼』给夺走了。



槛江拿起挂在墙上的『攫食玉藻』,试图和夭拉开距离。那是夭击出第一拳后的第二波攻防。关键在能否抢在对手袭来前将刀拔出。



以结论而言,槛江褕了。



槛江的武器还来不及出鞘,夭便回身使出正踢。尽管槛江勉强以『攫食玉藻』充当护具挡下那一腿,娇小的身子依然被一脚往后踢飞,破门跌到走廊。槛江并非不想抵抗那股冲击,纯粹是夭的力量太过惊人。



夭旋即展开追击,丝毫不给槛江重整态势的机会。



她彷佛成了一头野兽。全身有如弹簧般纵身扑向槛江的夭骑乘在她的身上,并且顺势以掌心轰击槛江的颜面。



槛江急忙撇头,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过轰击。但「哔叽」的诡异声响仍随着炙热的冲击震撼了她的脑部。原来那是左耳被夭的小指割开,以及那根小指折断的声响。



槛江伸出手,试图挥开夭那打进了合成木地板里面的右手。



不料,这时槛江却被夭空出来的左手抓住手腕,握力之大,让她的骨头和肌肉都鴽难以承受。



「……啊……」



即便槛江的喉咙挤出了痛苦的悲鸣,也不可能解除令夭失去理智的咒缚。不一会儿,夭捏碎了槛江的手腕。或许是连神经也被破坏的关系,槛江的五指失去了知觉。



再这样下去势必难逃一死,槛江心想。



向她提出警告的是理性,而非恐惧。



过去始终过着扼杀自身感情的槛江并不擅表露情感。唯有跟雾泽景介相关的人事物能使她感知一般人的喜怒哀乐,面对其它方面的事物时──纵使攸关自身的生死──槛江的感情仍未臻发达。



讽刺的是,这样的缺陷在这样的场合却幸运地发挥了功效。



槛江冷静沉着地屏住呼吸,把膝盖伸进夭的下腹部,使出吃奶的力气往上一顶。以巴投的要领让夭的身体浮空后,槛江就地侧滚翻身。顺势勉强拔出『攫食玉藻』。



但她的手腕仍被夭拉住不放,而且槛江的身体也使不出足以击飞夭的力量。



所以她朝虚空挥下出鞘的白刃。



那是只藉由翻转手腕所使出的小幅度斩击,但这已足够。刀锋不仅跨越了空间,甚至连轨迹也转弯,出现在夭的手腕正上方,直接切断。



「……嘎!」



夭所发出的那一声如野兽般的惨叫,就跟先前的槛江-样,纯粹只是反射动作吗?



槛江推开夭向后弓起身子,摆脱束缚。



她从地上爬起,向后退开一大步拉开距离。拔开夭那只仍紧抓着自己手腕不放的手掌‧丢在地上,一边治疗粉碎的骨头和四分五裂的神经,一边盘算。



──我该怎么做呢?



不过,她的心思所围绕的并非自己目前身处的困境,而是景介的问题。



照这情况看来,夭似乎是倒戈加入了木春那帮人,对此槛江没有任何感想。问题在于景介和枯叶很有可能也遭受到了攻击。虽然不晓得幕后主使者是谁,不过供子或那对双胞胎,甚至是步摘都很有可能已经闯入医院了。



要回诊疗室保护景介他们吗?不行。会把夭也给引了过去。



既然如此,自己还是留在这里牵制她吧。



槛江吸气,吐出。



一边掌握双方的距离,一边注视站起来的夭。



槛江隐约有些后梅,刚才应该选择斩断缠了『轮回人狼』的那只手腕才对。照理说如此一来应该能使夭恢复理智。不过,毕竟槛江最近才正式开始接触实战,因此在瞬间判断上还没办法做出精准的决定。



已经过去的事再怎么懊悔也于事无补。况且,既然还有这个方法,现在实行也未尝不可。



总之,从夭的身上斩除『轮回人狼』是打赢这场仗的唯一方法。



褴江摆出架式。



我应该办得到才对。夭纵然拥有一身惊人怪力,可是只能赤手空拳进行肉搏,相形之下,能从远距离攻击的『攫食玉藻』占尽优势。



然而──槛江的如意算盘却在下个瞬间被彻底粉碎。



就在她举刀准备朝夭挥下的瞬间,原先如幽灵般伫立在那儿的夭忽然从她的视野消失。



「咦……」



就连槛江也不禁愕然地叫出声。



同时,夭出现在槛江的面前。



由静转动的切换发生在剎那间。她的行动凌驾了槛江反射神经的速度。



下一刻──槛江的腹部受到重击。



冲击之强宛如遭到炮弹直击般。



「嗄、啊……啊!」



内脏溃散了,肋骨碎了,甚至连脊椎也折断了。



槛江的身子被往后方击飞整整五公尺,猛烈冲撞了医院走廊的墙壁,最后惨兮兮地倒地不起。



虽然知道自己跟刚才-样遭受蛮力痛殴,不过比那更教人担心的是,身体完全不听使唤。身子爬不起来,夹杂着呕吐物的血水从口中漫流而出,阻塞了呼吸;不仅如此,下半身还彻底失去了知觉。手还握得住『攫食玉藻』已近乎奇迹,但这样的奇迹在目前这个状态却是发挥不了用处。



夭逐步走近。她身形驼背,两只手无力地下垂。



左手手腕以下被斩断,右手则是骨头剌出手掌,血流如注。虽然她的手臂被和服的袖子遮住无法看见,不过八成也是受到复杂性骨折的重伤。



但她看起来似乎完全不觉得疼痛。双眼空洞无祌,脸色惨白,唯独嘴唇微微扭曲着。彷佛是在微笑一样。



──我得快点治疗伤势。



槛江拼命让意识分散到全身。可是即便是铃鹿,也不可能在瞬间治疗好破裂的内脏、粉碎的肋骨还有折断的脊椎。



夭在倒地不起的槛江面前停下了脚步。



噗。



一如在踢皮球般,夭的脚趾深深陷入了槛江的侧腹。



槛江的身体往正上方整整浮起五十公分。



「嗄……啊。」



夭蛮横地揪起了槛江的领子。断得千疮百孔的手指依然充满了压倒性的力量。只见她抓着槛江狠狠往墙壁一砸,锁骨应声而断。这一击也使槛江再也无力握住『攫食玉藻』。锵啷一声,她最后的反击希望──『攫食玉藻』掉到了合成木质地板上。



被拉离墙壁的槛江吃了一记侧踢。



倒地的瞬间,夭提脚往她踩去。这回受创的部位是大腿,只见腿部折成奇怪的形状。槛江早已感觉不到什么痛楚。但肉体受到破坏的恶心不舒服感觉仍教她害怕得全身起鸡皮疙瘩。



此时的她已如汪洋中的一艘破船。



无力反抗,只能一再受到翻弄──



夭的疯狂暴力开始残忍地蹂躏槛江的身体。







如景介预料,双胞胎把火力全集中在枯叶一人身上。



她们俩瞧也不瞧景介一眼。应该是有接到绝不可伤害景介的命令吧。但这也给了景介大好机会,或许这就是突破僵局的关键。所以景介把『贺美良之枝』插在地板上,集中意识准备从后偷袭双胞胎。



然而──下一秒发生在景介身上的现象,令本人也大吃一惊。



侵蚀地板的意识无预警地停住了。



无法成功支配。换句话说,地板没有如景介所愿隆起。



接着,一股热意从腹部深处往上涌出。脑袋一阵头晕目昡,胃部像是要干呕一样开始蠕动,景介不禁用手捂住了嘴巴。



「……咕……!」



这是怎么回事──?



景介原以为这不舒服的感觉是『贺美良之枝』故障所造成。不过,藏物当然不可能没来由地失去作用。原因是出在别的地方──说穿了就是景介身上。



「难道说……」



直到这时,景介才发现全身笼罩着一股抗拒感。



不可以,我不要──无关乎理性,内心在如此吶喊着。而且身体无意识地顺应了内心的懦弱,导致他发挥不出『贺美良之枝』的力量。



不可以。不可以再犯下杀人的过错。



我不要,我不要再经历这种痛苦的经验。



景介当然完全没有想要杀害双胞胎姊妹的念头。他只是想让地板伸出几根枝条牵制她们而已,只是想利用背后攻击妨碍行动而已。他没有想杀人,可是却──



那一睌的记忆又缓缓浮现。



冲动地用树根刺穿秋津依纱子时的记忆。



她因此变成一动也不动的尸体时的记忆。



喉咙不受控制发出尖叫时的记忆。



脑袋因罪恶感和懊悔而天旋地转,彷佛身上沾染了从她那被刺得肚破肠流的肚子里所淌出的鲜血的味道般──那是一股令人嫌恶的感情。



本以为自己已走出了阴影。本以为自己做好了再战一次的决心。



然而,一旦真的上了战场,如影像倒带般的抗拒感便开始攻击自己。与本身的意志无关,恐惧剥夺了行动的能力,一如诅咒一样。



秋津依纱子在临终之际说过这样的话:



──这么一来,你就是属于我的了。



「妈……的……!」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就算想法再怎么豁达,身体的记忆还是无法抹灭。不仅无法忘记,潜意识甚至还抗拒克服那个心理障碍。只听见潜意识在喊道:我不想再承担,我不想再承担那样的感受了。



眼前,枯叶靠『白银魉牙』勉强跟双胞胎姊妹战得难分难舍。双胞胎不但占了二打一的人数优势,而且两人配合的默契还十分完美,即便是外行人也看得出来。景介不能再做壁上观。可是身体就是不听使唤。



「欸,大哥哥。」



这时──瞧景介咬牙切齿地在旁观战,双胞胎的其中-人突然脱离战斗,朝他走去。



「景介!」



枯叶大喊一声准备赶来,却受到另一名少女的拦阻。



头发绑在右半边,不知是血沙或血香的少女说道:



「被供子姊姊说中了……就算大哥哥有来,大概也发挥不了战力、可以放着不用管他。」



「……什么?」



──供子她这么说?



「原因是你杀了依纱子姊姊的关系对吧?不过我不懂耶。杀了一个人后就失去了战斗的能力,太奇怪了。」



「给我闭嘴……死小鬼。」



「就算你骂我死小鬼,血沙香也不可以生气。因为人家吩咐我绝不许对大哥哥你动手。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的。」



少女露出阴笑,轻抚景介的脸庞,然后转头面向枯叶。



「而且血沙香现在正忙着跟枯叶姊姊玩游戏呢!」



「别把决斗当儿戏!」



枯叶厉声大喝,但双胞胎姊妹仍兀自呀呀尖叫,到处奔窜。



形状不定的处刑刀劈开龙卷风。曲折的刀锋和真空旋风正面互击。枯叶以风为武器,承受时而从两侧时而从上下两方、又或同时从正面杀来的攻击。虽然一开始还战得虎虎生风,但随后慢慢地陷入被动‧攻击次数减少,逐渐偏向守势。



「搞什么……东西啊!」



景介握拳殴打颤抖发软的脚。要说恐怖的话,失去枯叶才是最可怕的结果,为什么自己就是无法战斗?既然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那更应该要挺身而战才是──但秋津依纱子的诅咒却偏偏像看不见的透明冰块般,冻结了景介的身体。



「瞧你那窝囊的样子,雾泽。」



在房间一角冷眼旁观战局的篠田向景介投以侮蔑的视线。



「半调子的觉悟造就你现在的模样。只要扼杀掉自己的心,哪里还有什么痛苦和恐惧?连这么简单的事也办不到的家伙,真以为自己可以阻止我们夫妻……阻止她们那帮人吗?」



「你给我……闭嘴。」



杀掉自己的心?开什么玩笑。要是真这么做的话──那就等于低头认同了槛江、通夜子以及眼前篠田一直以来的生存方式,景介过去始终对他们的生存之道抱持否定的态度。



就算以这种心态帮助枯叶,她也不可能高兴。



如果不能以够格和枯叶并肩作战的觉悟站上前线,一切都会娈成谎言。



景介很清楚。所以自己一定要设法克服眼前这道难关。理智上十分明白这个道理。



景介忍住了作呕欲吐的胃抽搐。



为拒绝战斗的身体打气。



再试试吧,岂能失败一次就轻言放弃。



──住手。



但脑子里还是响起了抗拒的声音。



──我劝你还是别出手比较好。



回过神来,那个声音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是秋津依纱子那令人恨得牙痒痒的清亮嗓音。



──因为雾泽同学你一定又会杀人的──



「给我闭嘴,秋津!」



不如拿『贺美良之枝』刺伤自己,或许就能操控自己行动了。



就在景介灵机一动,自暴自弃地准备实践这个想法时──



「……真是的。」



背后出入口一带传来了一声叹息。



「你在做什么呀?景介哥哥。」



「咦……」



景介转头回望身后。双胞胎也火速拉开和枯叶的距离,注视这个方向。



然后,在众人的注目之下──



随着一个失望中又带有担忧──



「如果身体动不了,好歹出张嘴骂回去吧……不然你脖子上面那颗脑袋究竟是为何存在的啊?」



可是却又显得呛辣无比的稚嫩嗓音──



「你当我这颗头存在的价值就只是为了出张嘴骂人吗……」



「啊,我都忘了,其实还会耍耍嘴皮子嘛。没说清楚真是抱歉。」



型羽──缓缓走进了诊疗室。



型羽瞅了转头的景介一眼,接着把视线依序转向枯叶和双胞胎姊妹,最后停留在篠田身上。



她的眼神随着映入眼帘的人物的改娈,渐渐变得锐利。



「……你怎么会出现?」



景介询问。明明还没跟砂姬连络,她如何知道院内发生状况?



「先跟你说声抱歉,景介哥哥。」



型羽看也不着景介,一副丝毫不感到愧疚的模样回答道:



「我们事先在景介哥哥的衣服里夹藏了窃听器……毕竟情况变化莫测,为求慎重起见只好出此下策。」



「啥?……咦?」



景介慌忙东张西望地检查身体。与其说找不到窃听器,不如说完全不知道自己何时被装了那种东西。



「顺道一提,是找提议这么做的。」



「你喔……」



简言之,型羽考虑到先发部队有可能因突发因素而失去联络,所以才在景介身上安装窃听器,好实时掌握院内所发生的情况。



这么说来,景介都忘了。



这家伙怀有铃鹿一族……应该说,她怀有一般小孩都有的疑心病和坏心眼。



看来她似乎是觉得欺敌前得必先欺骗自己人。



「不过,就结果而言确实是因此得救……吗。」



「好了。」



型羽撇下景介,「锵」一声亮出双手的铁爪。



她瞪着双胞胎,如猛兽般露出尖牙。



「被甜言蜜语骗得团团转的笨蛋大人留待稍后再处理。你们这两个善恶不分的白痴双胞胎,尽管放马过来吧。竟敢做出企图伤害枯叶姊姊的不敬行为……本家守护役『札』让你们尝尝教训!」



型羽矮小的个子充满腾腾杀气。



-如在呼应她的喊话般,枯叶也稍稍沉低身子。



「嘻嘻,状况变得有趣了耶,血沙。」



「对呀,血香……开始有趣起来了喔。」



双胞胎随着冷笑重新端起『阴咬』,和型羽、枯叶两人对峙。



5



槛江还能勉强保有朦胧的视线,或许是因为痛觉钝化了的关系。



话虽如此,她现在的气力也不足以治疗持续恶化的伤势。她现在能做的,只有拚命思考该如何挣扎反抗。



所以,对于从旁边传来的大叫,槛江完全来不及反应。



「右脚!撕裂咬碎吧,吽形!」



同时也没能对于紧接着响起的、如同狗在嚎叫般的刺耳声响做出反应。



那声音传进了耳里。瞬间──槛江被夭倒吊起来的身体突然摔到了地上。



正确而言,是把槛江身体提在半空中的夭因右小腿下半部被切断,导致体髓失去平衡,连同槛江一起跌倒。槛江也没有幸免于难,同样的部位也断掉了。不通,因为脊椎骨断掉脊髓受损的缘故,所以她并不觉得痛。



「……该死!」



声音的主人──木阴野枣火速往两人直奔而去。背着无箭之弓『阿形之琴』、头戴耳机的模样虽然显得有些不协调,不过她的表情十分严肃认真。



枣竭尽全力把夭踹开,同时抱起槛江,把掉在地上的右脚和『攫食玉藻』一并捡起,往后方跳跃。「没想到她连掉在地上的东西也会帮忙捡,还真是体贴。」槛江以模糊不清的意识思考着这种无聊小事的同时,脸颊遭到来回掴打。



「槛江学姊,你还好吗!?」



枣拿下耳机往地上一丢,对着槛江大喊:



「对不起,我把你的脚也……我也是不得已的。」



「我、还好。」



嘴角汩汩流血的槛江挤出声音回答。



「小心、她……」



槛江指着三公尺外的夭。



枞使失去了右脚和左手,她仍未摆脱『轮回人狼』的疯狂恢复理智。



只见她敞开了和服的衣襟和下摆,摆出四肢着地的姿势,作势扑向木阴野和槛江。



枣虽然前来助阵,但危机尚未解除。槛江也很想尽快治好伤势,让自己恢复战斗的能力。无奈她身受的是随时有可能失去意识的重伤。目前顶多只能把维持生命所需的内脏修复到堪用的程度,之后必须仰赖补充营养或充足睡眠的方式来帮助体力恢复。



关于战斗方面,枣也跟槛江一样,几乎可说是外行人。面对攻击力凌驾了骁勇善战的铃鹿一族的夭,究竟能撑多久还是个问题。



不过,枣的情绪显得异常冷静。



「夭姊,为什么……」



枣定晴注视着夭那惨不忍睹的模样,紧抿嘴唇。



那样子丝毫不像有察觉到危险在逼近似的。



「别开玩笑了。这样的你……」



最后,她别过了噙着泪水的眼睛。



「枣……」



──现在不是说那种话的时候了。



枣默默地向想要开囗如此说道的槛江摇头。



「不用担心。」



与此同时,夭纵身一跃。



整个身体朝枣和槛江撗冲猛撞过来,那个举动已经形同野兽。



但枣还是面不改色,就像在后悔-样喃喃自语这。



「早知如此……当初应该让槛江学姊把这东西带在身上的。」



她把从怀里拿出的东西举到夭的面前。



一颗圆圆的──大小约莫跟网球一样的黑色珠子。



槛江两眼圆睁。



那是以前秋津依纱子所使用、能展开刀枪不入结界的藏物。



「……『七涂曲』。」



嗡。



夭的身体被无形的障壁挡在外头,反弹回去。



不知是因为冲撞的劲道太猛,或者她没能设法化解冲击。夭在走廊上滚了将近五公尺,直到力道消失才停止不动。



「我本来也不想使用这种朿西,因为带给我的印象太糟了。」



枣露出有些空虚的笑容,不过还是维持锐力的眼祌紧盯着夭。



「可是现在的我们已经顾不了面子问题了呢。」



「枣……」



终于找到胜算了。



槛江松了-囗气,拉拉枣的袖子说:



「夭的右手。把『轮回人狼』切……掉。」



「……我知道了。」



枣有如下定决心般站了起来。



她捡起耳机,手拿『阿形之琴』,摆出攻击架势。



「槛江学姊,你能把耳朵塞起来吗?不好意思,我的功力还不如我妈那么炉火纯青……」



「没问题。」



槛江还留有足以捂好耳朵的力量。



照木阴野说的捂住耳朵后,枣将不存在的箭架在弓上,深吸一囗气,喃喃嘟囔着。虽然捂住耳朵的槛江听不见她的声音,不过她肯定是这么说的吧。



──右手,撕裂咬碎吧,吽形。



钻过指缝隐约传入耳中的藏物鸣声,令槛江的右手隐隐作痛。



与此同时,只见准备再次发动攻击的夭右手腕被猛然扯断



『轮回人狼』──拥有非人怪物狼人之力的咒缚终于和她分离。



夭像断线的人偶般当场倒地不起。







「纵向挥下的『阴咬』刀刃弯曲,作势要箍住型羽的头部。



枯叶眼明手快,利用『白银魉牙』的疾风滑开『阴咬』的轨迹。



双胞胎姊妹的另一人趁机偷袭,朝枯叶的脚挥刀横劈。型羽机警地对准她的手腕一踢,使她挥了空。枯叶和型羽一边闪躲双胞胎合作无间的凌厉攻势,同时展现出了不让她们专美于前的搭配默契。



令人目不暇给的攻防,令景介焦虑不安地张大眼睛紧盯着不放。



既然战况演变成二打二,我便没有出手的理由了──景介很气愤自己的脑海里竟浮现了这样的念头。当然,就某方面而言这是事实没错,即使景介在这状况下介入战局,枯叶和型羽恐怕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就算她们不会当下发作,依铃鹿那偏好堂堂正正对决的个性,心底应该会产生厌恶感吧。



不过,这样的念头不过只是方便的借口。



无论理由为何,自己无力再战都是无庸置疑的事实。更别提自己已经被秋津依纱子椌制得死死的了。



双脚直到现在依然微微颤抖个不停,景介感到害怕。不是怕投身战斗,而是怕自己有可能又夺走谁的性命,还有害怕自己要背负人命和杀人的罪恶。



枯叶和型羽渐浙在战斗取得上风。双方都有『不可致敌于死』的限制,双胞胎姊妹可能对此还不习惯,觉得绑手绑脚吧。



──照这样下去应该是不会输了。



安心感在胸口蔓延的同时,一种对那宽心的感觉感到厌恶的念头随之浮现,心情复杂的景介抿起嘴唇,忽闻手机铃声响起。



「……咦?」



似乎不是景介的幻听,场上交战的双方不约而同停止打斗。进一步地说,是双胞胎停止对枯叶俩发动攻击,退到了窗边。



铃声跟之前一样──换句话说……



「是~我是血香。」



双胞胎其中一人从怀里掏出手机接听。



「呜……别开玩笑了!」



敌人彷佛目中无人般,不把战况放在眼里的行径,让型羽愤而大骂。只不过依这小鬼的性格,会这么气愤很有可能是因为打得正火热的战斗突然遭到中断的缘故。



「……慢着,型羽。」



枯叶不改严肃的表情,制止了激动的型羽、



「情况不对劲。」景介也有同样的感觉,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当双胞胎的手机铃响时──不对,打从双胞胎现身在此的那一刻起,气氛就弥漫着一种不自然。



那个不自然的地方到底是什么?在景介思考的期间,电话的交谈也持续在进行



「嗯,我们这边失败了。眱?好……了解了。」



对话的过程十分简短,双胞胎的其中一人──血香从头到尾没有提到任何可供人推断内容的字眼,迅速地结束通话。只见她说了句「回头见」后便挂断电话,把手机收回怀里。



「……很遗憾。」



她重新朝向枯叶等人,脸上堆满笑容。



「对呀,好遣憾喔,血香。」



没讲到电话的血沙也随声附和,宛如她早就知道通话内容似的。



「有什么……好遗憾的?」



「撒退了。」



「撤退喔。」



双胞胎向一脸错愕的型羽如此回答后,以『阴咬』用力砸破诊疗室的窗户。连同百叶窗也被破坏得支离破碎。那震耳的声响令所有人绷起紧张的表情。



「虽然还满有趣的,不过血沙香觉得不是很过瘾呢。对不对,血沙?」



「对呀,血香。真希望下次可以使出真本事杀个你死我活。」



两人踩在窗框上说道,那语气彷佛在说刚才的交手只是随便玩玩一样。



不自然的感觉在此刻一囗气爆发出来。



「……喂,等一下。」



太诡异了。



追根究柢──这些家伙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发下豪浯要袭击医院,藉此诱出了景介等人。但其实是设下圈套,企图藉篠田暗杀枯叶。到这为止都还好。没有不自然之处。



可是,为什么篠田暗杀失败之后,双胞胎会在此出现?如果篠田对供子她们来说只是失去利用价值就可丢掉的弃子,那何必早早侵入医院躲起来?大可丢着他不管,成功算赚到,失败也没有损失。就算是避免篠田变节所以才派人监视,也没有特地现身开战的意义。



当然,倘若她们的计划是借双胞胎之手打败枯叶,再以篠田的『通连』补以致命一击的话,情况就又另当别论。但观察她们刚才的打斗状况,看起来反而是娱乐的成分占了一半。之前受到「这对双胞胎个性就是这样」的先入为主观念影响,所以没有引以为意,可是现在她们毫不恋栈地打算撤退,表示事情并不如原先所想的单纯。莫非她们另有其它目的──



「……!」



──难道说。



景介脸色大变。他想到了。



看到景介的反应后,血香语气调皮地开囗说道:



「掰掰啰,大哥哥。」



「等……!」



景介还来不及制止。



双胞胎从窗口一跃而下,转眼间就溜得不见踪影。



「到……到底是怎么了?她们两个上哪去?」



型羽错愕不已,但景介已经无心再理会双胞胎的问题。



如果自己的预测是正确的话,现在这个时候……



「喂!篠田!」



景介急忙转头寻找他的身影不知他是否发现了这个事实,想利用铃鹿-族不成,结果却……不,结果也正如他所料──自己反而成了受人利用的棋子。



「现在马上……」



景介语声未了,赫然愣住。



枯叶和型羽也愕然地环视四周。



他是何时消失的?



诊疗室四处不见篠田玲二郎的身影。







另一方面,稍早前。



当枯叶、型羽和双胞胎姊妹打得如火如荼时──



『轮回人狼』被切离的夭瘫倒在地,和枣之间的战斗胜负已分。



枣把耳机挂在脖子上,把『阿形之琴』放在脚边后,牢牢地抿起了嘴唇。



篠田玲二郎和夭倒戈加入木春阵营的事实使她深受打击。一想到玲二郎明知那是用花言巧语包装好的陷阱,仍横心接受的心情,她就难过得无法自持。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处置这两个身受重伤的伤者。



槛江虽然遍体鳞伤,不过她仍保有意识,伤势应该也不至于危及性命。跟其它铃鹿一样,只要回去之后透过食补或打点滴的方式好好补充营养,然后再充分睡眠休息就能恢复健康。



问题反倒在夭的身上。她失去了双手和右脚,肢体散落在走廊各处,而且失去意识。她本来就身染肺病,再加上使用了『轮回人狼』所造成的伤害,肯定侵蚀了她的身体与寿命。



──为什么……要这么做?



透过装在景介身上的窃听器,玲二郎的话也传进了枣的耳里,可是枣完全无法接受他的说法。玲二郎说,他是为了治好夭的病才加入木春的阵营。可是,响应丈夫心情的夭,却又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背叛族人,让性命受到危险威胁,把心和身体糟蹋得体无完肤。这样的话──根本不是正确实现目的的手段。



以压抑感情的方式强迫自己,冥顽不灵地相信这么做是在为对方付出,这样岂不是跟之前的通夜子一样吗?



「槛江学姊。」



心烦的枣转头向背后询问。



「你的身体还可以吗?」



「嗯,不打紧。」



「抱歉,我先去看夭姊的情况。」



总之,先把她带到玲二郎的身旁再说。这副凄惨的模样应该能对那个愚蠢的大人造成当头棒喝的效果才是。如杲这样还执迷不悟,表示那家伙没有资格当夭的丈夫。



枣解除『七涂曲』,朝夭迈出步伐。



「……呜。」



夭发出了轻微的呻吟。意识似乎正在慢慢恢复。



看来身体的消耗似乎比想象中小。太好了。



如此心想的枣放心地松了口气,然而──



一如早在等候这一刻的到来般,只见走廊上其中一间病房的房门缓缓打了开来。



「咯咯……可惜啊。」



随着一个阴险、而且宛如讥笑般的独特冷笑声──



「怎么……会……」



从房门里出现的,是一个身穿制服、把一头长发绑成两条马尾的少女,以及……



「辛苦了。我对你们表示赞许,枣、槛江。」



浑身散发出一股和稚气面孔不合的威严,长相和枯叶十分祌似的和服少女。



「怎么可能……」



枣停下脚步。



供子和木春。



为什么她们会在这出现──想到这,枣这才惊觉……



既然那对双胞胎一开始就混进医院躲着,这也就表示她们两人同样也很有可能预先在医院里埋伏。事先就该注意到这个可能性,并且提起戒心的。



「呜……!」



枣立刻摆出架势。从怀里拿出『七涂曲』。



然而,两人出现的地点非常不妙,正好就在倒地的夭前方。相对地,枣和夭则相离约有四、五公尺之远。



供子双手拿着『捕子车』,早早进入备战态势。木春也是在走出病房的同时,便毫不迟疑地拿出离鞘的『通连』抵着夭的脖子。



她们的行动一气呵成,枣完全措手不及。



这情况怎么看都没有胜算。



双方距离够近,不是没办法在瞬间拉近。只不过,自己的身后有遍体鳞伤的槛江。



「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啊,枣。」



或许是察知了枣心中的盘算,供子撇起嘴角揶揄道:



「不过,对我们来说,你想轻举妄动也无所谓就是了。因为死的是谁,端看你怎么行动而已。咯咯……你想怎么做?要牺牲槛江来救夭吗?还是待在那里保护槛江,然后对夭见死不救?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们都不介意喔。」



供子说得一点也没错,也因此,听在枣的耳里形同残酷的宣告。



『七涂曲』的结界最远只能覆盖到半径两公尺的范围。换句话说,不管怎么努力,她都不可能同时保护槛江和夭两人。



她开始后悔自己刚才那无意识的举动。



如果没有把『阿形之琴』放在地上,而且持续戴着耳机的话,就能对供子她们发动攻击,虽然也会伤及槛江和夭,至少有突破困境的机会。



不过已经太迟了。木春现在只需眨眼工夫便可刺穿夭的咽喉。



只因战斗结束便随手抛下武器,这是多么愚不可及的行为。



如果换作是母亲的话,绝对不会犯下这么天真的错误──



「……呜。」



这时──



倒在地上的夭又再次发出呻吟。她恢复了意识。



只见她缓缓抬起头,隐隐睁开眼帘。



「夭姊!」



枣情不自禁地大喊﹒就像在哀求什么似的。



「求求你,快点逃吧!」



「枣……?」



夭眨了眨迷蒙的双眼。



发现有刀抵住自己的脖子后,她微微向上扬起视线。



「木春大人……供子。」



木春仅向她使了个眼色﹒然后如国王般露出趾高气扬的笑容。



「很遗憾,我现在要杀了你。」



俨然──像是在跟部下宣判死刑般。



「是吗……」



夭已经连抵抗的气力都失去了。



「不行!求求你住手!」



枣苦苦哀求。



她痛恨自己的无力,另一方面又不晓得该如何是好,只能激动大喊。



不过,一如在劝枣打消念头般,夭以一副感觉随时可能再度失去意识的铁青脸色──向她露出了微笑。



「没关系的……枣。」



「夭姊……?」



「我已经……死而无憾了。因为我为了那个人投身战斗,像我这种人……原本只是个负担的我……最后终于得以与他一起奋战。」



那个笑容──



不是代表她接受了命运,不是后悔,也不是觉悟。



而是安详中带有恬淡的笑。



她的笑容十分满足。



「……为什么?」



枣想不透,无法理解。



为什么她能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配合丈夫,伤害自己的身体,变得满身疮痍,最后还将死在他人刀下。可是为什么她──看起来那么满足呢?



夭一副呼吸困难的模样,把视线转向木春。



「能请您……答应我吗?在杀了我之后……」



然后又依序把视线投向枣和槛江。



──这个人该不会……



来到了生死关头,还在替别人担心生命安危?



「好。」



一如在向她致敬般,木春展现出磊磊落落的态度。



「我答应你放过她们一马。」



「真……的?」



「我以铃鹿首领的尊严发誓……当然,只限此时此刻。」



「是吗……这样就足够了,谢谢您。」



夭阖上眼睛。



枣放声尖叫。不知不觉间,她拉开了喉咙嘶喊。就连她也不知道自己喊了些什么,纯粹只是希望眼前这一幕可以停止。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发生。泪水模糊了她的视野。心中有一股巴不得冲上前去的冲动。但最后的一丝理性──轻举妄动会害死槛江的事实使她踩住了剎车。



「你有遗言吗?」



木春问。



「没有。」



夭回答。



枣的哀号没有传进那两人的心坎。



『通连』一举刺穿篠田夭的头部,无情地吸取了她那奄奄一息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