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话 早蕨刃渡(3)(2 / 2)
那就像,鬼一样。
杀人的魔鬼一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无桐伊织。
「……!」
完全没有注意到。刃渡首先对这一点感到惊讶。
没有感到她潜伏在附近的气息。大概根本没考虑什么突袭,只是毫不迟疑、毫不犹豫地朝刃渡冲过来的吧?那么,自己也没多投入地和双识对话,况且对方还是个不属于这世界的女高中生,别说声音了,就连气息也没注意到也未免太奇怪了。
这种事绝不可能。
然后,更惊讶的是,那个身影竟然是无桐伊织,而不是弟弟‧早蕨剃真。这个小丫头能来到这里,也就是说────剃真的命运已经决定了。到底什么原因能使自己的弟弟输给一个手脚被绑住,吊在天花板上的女孩呢?他完全不明白个中的理由────而且对于血脉相连的,连遗传基因构造都一样的弟弟的死,面对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态────早蕨刃渡的身体一瞬间僵硬了。
一瞬间。
只有一瞬间。
这一瞬间并不是能够弥补早蕨刃渡和无桐伊织实力差距的量。
「看来也不是最坏的状况。」
这样自言自语着。把身体慢慢地转过来。
像是要弥补缝隙一样地挥刀。
看起来像是挥空了一样流畅的动作。
但是,当然,早蕨刃渡是不可能挥空的。
伊织握着匕首的左手掌从手腕处分离开,飞到空中。
「────!」
即使失去了两只手腕,伊织仍没有停止,从空中,维持原来的姿势向刃渡踢过去。然而刃渡只是简简单单地把她的脚支开,并反过来把刀柄朝伊织毫无遮掩的腹部以交差法的方式打去。
伊织在本来冲过来的速度上再次加速,就这样摔向地面。在地上滚了两圈后,在空中飞舞的伊织的左手正好砰地一声,落在双腿的正中间。
被砍落的手掌还握着匕首。
「────哼……失败。」伊织一边毫无感情地────看着已经不再属于自己的左手,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那表情就像是在笑一样扭曲着。单手掌被砍断────不,是两只手掌被砍断,照理说不可能不痛,但是她的表情中没有痛苦。
这已经超出常规了。
只能认为她是被切断双手发疯了。
从她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到从公寓被绑架来时,那种喜欢开玩笑、随随便便的女高中生影子了。
可以理解。
这样的话────的确能够击退剃真。
「────伊织妹妹!」
零崎双识在旁边看着,无法维持冷静。把按住腹伤的手松开,往单凭右手和右脚在地上爬行的伊织身边靠去,从背后抱住那纤弱的身体,紧握住刚被刃渡砍断的手腕,进行紧急止血。
「呜呼────」
伊织面对这样的双识不禁笑了。
「哥哥,你好呀!」
「伊织妹妹────傻瓜!为什么,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没有逃走!」
零崎双识说着和一般人没什么两样的台词。
一点都不像双识,不,一点都不像『零崎』,相当常见的,符合常识、理所当然的反应。表情中已经完全没有刚才为止的安详,已经完全没有刚才那种圣人般安稳的接受自己的死的高洁,完全────找不到了。
有的……只是。
只是,随处可见的。既平凡又无聊的,担心妹妹的哥哥的身影。
「────呜呼,呼。呜呼。」
倒是伊织,在这种情况下却表现得异常高兴……露出恍惚的表情。
「讨厌啊────为什么我一定要逃走呢。我可没有要逃走的理由。」
「说,说什么……」
虽然双识帮她按住左手的出血,可是加上右手这边的出血量,已经快到意识朦胧的阶段了。不,现在还有意识就已经称得上是奇迹了。
「况且。」伊织继续说道。「我想,哥哥一个人,会不会寂寞啊。」
「………………」
这句话………双识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只是噗哧地笑了出来。
「……多管闲事。」
「哼!是这样吗?」伊织装模作样地回答道。
双识又恢复了先前的平稳。
变得更安心了。平稳而安详。
零崎双识和无桐伊织。
两人就像家人一样。
「……真是太恶劣了,你们这些人!」刃渡用尽力气蹬了地面一脚,同时怒吼着。「流了这么多血还不快点死!你们体内到底有多少血量,伤成这样还不够吗,怎么杀都不够吗,你们这些恶鬼!」
「烦死了……给我安静点。」
双识似乎打从心里感到疲倦似地说道。
就好像是睡得正香时被人吵醒一样。
「别管我们────还是去看看剃真君吧?刃渡君。伊织妹妹来到这里的意义────你不会不知道吧?」
「关我屁事!弱者失败是天经地义的事。弱者活着本来就是一个误解。从策略上来说,之后的确会变得麻烦一点,但是能够不用看到和自己一样的那张脸,真是神清气爽。而且────」
「那你就是『不合格』了。」
伊织像是故意打断他的发言一样突然说道。
眼睛紧紧盯着这个砍断自己左手腕的人,同时也是切断自己右手腕人的哥哥,稳稳地,没有别开视线,以毫不怯弱,毫无逃避的视线与他对峙。
刃渡面对这样的视线畏缩了。
多么────多么炙热的双眼。
彷佛要烧燃般的────火红。
「不重视家人的人────『不合格』。」
「……可笑。那么请问你的行为算什么?」
刃渡说道,那并非完全是虚张声势,不过的确也有这样的嫌疑。
「拜你所赐────Mind Render要死了,为了帮你止血,Mind Render把手从自己的伤口上拿开,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
「…………」
「首先是Mind Render失血而死,接着是你失血而死。你的行为的结果就是这个。完全没意义嘛。就像Mind Render说的,乖乖逃走的话还有希望。」
「希望?」
伊织对刃渡朗声笑道。
「那种东西,我才不要呢。」
「…………」
「我也不会让双识先生把手放开。我会在双识先生死后慢慢死去。不要紧的,不要紧的。保护妹妹而死去不正如哥哥所愿?是吧,哥哥?」
从后半段起,是对背后的双识说的话。
双识听到她的话,只是苦笑着说道:「真是自说自话的家伙。」
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没有任何动摇。
双识也应该很清楚……这种现状,只要放开手,自己就不会死。腹部的伤虽然说是致命伤,但是只要逃出这里────用伊织当盾牌逃出这里,然后好好地进行适当的处理────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是希望还是有的,他也应该明白这一点。
为什么要否定这个事实呢?
难道不想活下去吗?
只要不孤独,死也不要紧吗?
只要不悲伤,死也不要紧吗?
要说这是信赖的话也不过邪恶。要说这是爱的话也太过丑恶。
真的是────太差劲了。
这两人────到底是怎么了。
无法理解,无法理解,无法理解。
无法理解,无法理解,无法理解。
拒绝干涉。
啊啊────
既然如此,只能同意了吧。
『这』是『不同』的。
他们是────无可救药的。
这是无可救药的人。世界上存在着这样的人。
『杀之名』的人外魔境,魑魅魍魉也无法相提并论,无法并列比较,只能加以区隔────他们就是如此无可救药的人。
已经超脱了。
难以捉摸。
要比喻的话,就像『她』一样。
要比喻的话────就像『他』一样。
价值观本身就不同。
活在不同的世界中。
相信的东西不同。感觉到的东西不同。
想要的东西,想保护的东西,全都不同。
没有公约数。没有公倍数。
不可能有的数字。
不存在的数字。
再怎么砍也砍不断。
绝对无法除尽的数字。
零分裂。
零崎。
「够了!」
重复刚才的台词。
这次注入了自己所有的愤怒。就像一个败北者一样怒吼着。
就像斗输了的狗一样狂吠。
接着呼地一声抡起太刀。
「一秒也不会让你们再活下去!我是败者也无所谓,只要你们死掉,只要能杀了你们就好!就照字面上,两刀把你们切成四块吧!」
「啊啊。随你的便。」
双识仍然毫不动摇。甚至像是在说快动手吧。
「啊啊……对了,刃渡君,在这里杀了我们两个────下一个做你对手的『零崎』就是────刚才也说过的,多半是我弟弟。别忘了帮我传话喔。」
「弟弟……到了这种时候还想依靠这种不实际的人。用这种不实际的人能杀死我吗?」
「啊啊。那家伙一定会────杀了你的吧?……呜呼呼,搞不好已经在这附近了。就拜托正义的特摄英雄了。」
「愚蠢至极!说什么蠢话。」刃渡握好刀,踏步向前。「你们的住处一定是地狱。别在这里污染空气了,快下地狱吧。那个弟弟什么的也是────马上让他去追你们。在那边尽情地亲热吧。」
说完,早蕨刃渡把太刀挥向无法动弹的那两人。
为了使一切终结。
◆ ◆
「…………」
就在不远处。
离这里五公尺远的地方。
有个少年的身影躲在树后面。
身高并不高。染过的头发绑在脑后,可以看到耳朵上戴着三连的耳环,还挂着手机吊饰。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藏在时尚的太阳眼镜下的脸上刺着刺青────不祥的刺青。
少年若无其事地顺利躲过了早蕨刃渡、零崎双识和无桐伊织的注意……
表情却非常的为难。
应该说,他是一副困扰的样子。
或者说更像是困扰的样子。
表情就像是在闹别扭的样子。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这样啊,是这样啊。刚才的老婆婆的尸体也好,这下事情是全都明白了────」
悔恨地唠叨着。
「还是老样子,怎么这么糊涂啊?那个大哥。到底在想些什么?被说成不实际,妄想什么的,要人家怎么登场啦!」
(早蕨刃渡────试验开始)
(第九话────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