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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话 早蕨刃渡(3)(1 / 2)



生来者非生来物────



早蕨刃渡这样说过。



无可救药的人────



早蕨剃真这样说过。



无桐伊织思考着他们这些话的意思。



也就是说,那是类似『才能』的东西。



所谓的『才能』如果不能开花结果,无论有多少在『那里』也无法发挥真正的效果。也就是和不存在一样,有和没有都一样的东西,当然还是没有来的自然,『才能』就是如此飘忽不定的东西────但是,偏偏又是不论是谁,都会以某种形式保有着的东西。



用他们的话来说,在他们的眼里看来,『零崎』就是指『杀人的才能』吧?至少从他们看来就是这样没错,他们就是是这么看的吧?他们就是这样定义的吧?



然而双识,零崎双识却否定了这种说法。



第一次见面时就否定了。



不是『才能』,而是『性质』。



才能和性质的不同。



乍看之下并无明显的区别。至少比爱情和恋爱这两者还更相近。



现在手上没有字典(就是有也不会有太大用处),自己任意下个定义的话────就是『性质』是处于『才能』下一层位置,这种概念吧?就算只有一点点,那也是比『才能』略微形而下的概念思想。如果说才能是相对的,性质就是绝对的,才能是抽象的,性质就是具体的,她想大概这就是这两者之间的概念差异和思想异同吧!



所以。



所以,果然。



不是────天生的杀人鬼。



怎么可能会有天生的杀人鬼。



要说的话,那一定是技术层面的问题。



只是比别人更拿手而已。



就和跑得快一样。就和算术算得快一样。



只是单方面的机能优于别人而已。



并不是跑得快就一定要去当田径运动员,也并不是算术算得快就一定要去当数学家。就如同跑得快不是田径运动员的一切,算得快不是数学家的一切一样。不合适的一流和合适的三流,像这样的抽象事实也是确实存在于世上的,甚至后者存在的数量确实还要更多。



所以说『性质』和那之后的将来并无关系。



像是相变的相异点之类的东西。



方向的量子化。



转移点。



可能性。



双识称之为希望。



不会变成孤独的杀人鬼的希望。



但是那里也有扭曲的认识。



双识的理论也有破绽。



虽然这样解释不免有些强硬、恣意────即使双识和伊织同样拥有这种『性质』,只要抑制住这种『性质』就根本不会变成『杀人鬼』了吧。双识虽然对伊织说了一些像是『我搞不懂你为什么至今为止都没有杀过人』之类的话,不过与这些完全无涉,也无关,伊织自从没有抑制住『性质』那一刻起,就已经失去了『可能性』与『希望』。在现在这个阶段,真正能称得上『可能性』和『希望』的是────



到还什么都没注意到的人。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性质』的人。



连自己正睡着都不知道的睡眠者。



生来者────非生来物的人。



所谓的『希望』和『可能性』之类的,都是些无形的存在。既看不见,也无法注意到,不知道,不能看,不能注意到,更不能明白。



那才是────希望。



所以那只是双识的误解。



可笑的理想主义。



我又不是这种东西────



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 ◆



现在是太阳普照大地的时刻,在过于昏暗的这片森林中,两个男人────面对面地坐着。



一个是似乎非常爱好武艺,身着和服的男人,头上戴着顶极其不协调的骷髅模样的棒球帽,腋下夹着一把太刀。用像看透了一切似的超然的、宁静且冰冷的眼神盯着对面的男人。



他是『染血混浊』,早蕨刃渡。



另一个是手脚长得夸张,拥有像铁丝工艺品一般的骨骼的男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异样地疲惫,脸上全是汗水。这也难怪,他的腹部有条很深的刀伤。虽然按着伤口,但出血看来完全没有停止,看来刀伤深及内脏。不合身的西装被染红了,变得濡湿而鲜红。右脚边上有一把大剪刀。



那把大剪刀叫做『自杀志愿』,他本人,零崎双识也被称作『自杀志愿』。



「自杀志愿────不过我可从没想过要自杀呢。」



双识无力地嘟哝着。刃渡对于他的话没有作任何反应。不过,他看来还是有在听,只是完全没有反应。双识也并非在说给刃渡听,只是宛如独白一样,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



「……你不觉得活腻了就去死,是非常粗暴的行为吗?想死的人去寻死是他的自由。不过,不想再活下去的人────就非得去死不可吗……?绝望是愚人的结论────那么失望就是贤者的结论吗?那希望────希望又是谁的结论呢。」



「我看你差不多快意识不清了,Mind Render。」刃渡毫无感情地说道:「随便问一下。对你来说────对『零崎』来说,『杀人』到底有何意义?」



「意义────杀人的,意义……?」



「弓矢她────经常这样问我。杀人到底是什么。真是无聊的问题。这种问题不可能有一种明确的一种解答。可是────我只是想,身为零崎一贼的你,说不定有明确的答案。」



「意义────意义什么的,怎么可能会有。这玩意儿是病喔。而且还是种稍微蔓延一下,就会无法挽回的不治之症……真受不了。」



「…………」



「既然你说到妹妹,我也稍微说下────我弟弟的事吧。弓箭手……早蕨弓矢的仇人呢。嗯,在这点上我也觉得有些对不起你们────对于剃真君的『正义』,我也要……我,我也想低头了。」



「阿谀奉承就免了。还是说说你弟弟的事吧。零崎一贼的情报不管是什么我都想要。要说的话就快说,你最多还能活三十分钟。」



「三十分钟────好长啊。真烦人。就像人生一样嘛。」双识苦笑着说道。「────啊……对了。弟弟叫零崎人识。他不像我有『Mind Render』、『第二十人地狱』之类的称号。是零崎一贼的秘密武器。脸上有刺青……」



「外表什么的怎么都行,说说内在吧!」



「……那家伙────和我不同,有种『零崎』的天赐之子的感觉。该怎么说好呢────我也并不喜欢玩文字游戏,不过如果我是『零崎』的异端的话,弟弟就是『零崎』的极端。既不喜欢杀人也不讨厌杀人。只是理所当然地────『本来就是如此』地杀人。」



「……『本来就是如此』。」



刃渡重复着双识的话。



「不明白什么意思────不过我们『早蕨』也一样。剃真经常说────我们是被作成『这个样子』的。我们也是这样子杀人。『杀手』不该抱持多余的感情。倒不如说,被称为『杀人鬼』的零崎一贼,才是『杀之名』中最积极的杀人淫乐吧?」



「那可是基于很大的偏见之上产生的误解喔。每当我听到这种意见就感到很悲哀耶!刃渡君。『悲伤』是怎样一种心情,你知道吗?」



「……」



「那就是────『悲伤』的意思,并不是语言能表达的。不管用什么语言都无法表达出我们零崎一贼的感情……」双识突然无力地垂下头来,意识像是中断了一样,不过马上又抬起头,以无畏的表情定睛看着刃渡。「……杀人什么的……对『零崎』来说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所以什么都是了。这句话的意思随你怎么解释都可以。啊啊,先说明白……这不是我个人的意见,而是零崎一贼全体人员的意见。因此,我的弟弟把你的妹妹杀了────估计也是这个原因吧。」



「也就是说弓矢的死亡────没有意义。」



「是的。」



「所以剃真的怨恨────也没有意义。」



「是的。」



「于是早蕨的行动────也没有意义。」



「是的。」



零崎双识点了点头。



「不是有没有意义的问题……说白了,我在某种程度上对你们『三人』产生了感情之后才会说这番话的……看来是起了反效果。百分之百的反效果。恕我多嘴,刃渡君,你其实也知道吧?杀了我的话……你不可能活下来。即使你成功逃离了这里────我死了之后,其他『零崎』会一起把『早蕨』消灭。与零崎一贼剩余的所有人为敌……每时每刻都处在危险中,你有自信能活下来吗?而且还只凭两个人。」



「……协助我们的人,不止时宫老妇人一个。」



「是吗?那么最坏情况────就变成匂宫杂技团和零崎一贼之间的,『杀之名』之间的抗争了……可是你们不介意吗。仅仅为了一个妹妹。」



「如果最坏情况只是那样而已的话,我求之不得。好像你误会了,Mind Render,不要把我看成是那么感情用事的人。」刃渡淡淡地,以冰冷的嗓音说道。「为弓矢报仇这件事────其实只是雉真的意见。我可没有弟弟妹妹那样多愁善感。我的目的是完成我的野心。『早蕨』不能一直是『匂宫』的分家。」



「……是这样的啊。」双识低垂着头,疲倦地点了点头。「……该怎么评呢,你的分数。那种动机────这种手法。毫无疑问,平时的我肯定会打『不合格』了吧……不过任我现在这么狼狈,还说这种话,肯定会被当成是不服输吧?」



「的确。」刃渡回答道。「况且由你这种令人厌恶的『杀人鬼』当作对象来进行『试验』,这种事本身就可笑得不得了,我笑得肚子都痛了。你把全世界当傻瓜吗?就拿刚才那忠告来说────你以为早蕨刃渡会没有任何对策,就这么出手吗?」



「对策什么的,估计就是把我的尸体藏起来,假扮零崎双识,然后与零崎一贼取得联系吧?关于伪装,只要借助『时宫』的力量就行了。光是『时宫』,协助者就不止那个老婆婆一个吧……『早蕨』和『时宫』有什么共通的利害关系,我就不太清楚了。」



「可笑!反过来说,要寻找在这世上对『零崎』没有怨恨的人,才难找呢!」



「那也不一定。我们一贼创造了把敌对的人全部铲除的记录────我们只会留下恐惧而不会留下任何怨恨。你们这例子才是例外。只能说是弟弟的疏忽。」



「疏忽吗?的确。不像『零崎』的作风。」



「嗯……我同意。我以为已经好好管教过他了,不过那小子离独当一面的日子还早着呢……只是,以后我也管不了他了,只有靠他自己了……他不振作起来不行了,啊啊,对了……刃渡君。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



「如果今后……他应该就在这附近,可能性应该很高────你如果遇见我弟弟的话,在报弓矢小姐的一箭之仇之后,希望你能帮我传达一下。我────零崎双识,因为有你这样的弟弟,也有了不少开心的回忆。另外……对不起了,剪刀没法给你了。违背了约定,真是对不起……」



「…………」



刃渡没有隐藏自己对于这些话露出的不愉快的表情。



在双识侧腹被刀刺穿之后────已经过了十多分钟。本以为他越是接近死期会越混乱发狂,厚着脸皮向刃渡求饶。到了那时,刃渡才能真正舒坦地、骄傲地砍下他的头。



但是────为什么会如此。



他为什么会越来越安详平静。而且还挂念起自己来。



宛如────圣人临终时。



这个男人到底哪里像杀人鬼了。



刃渡甚至以为自己的认知出错了。



「……不。」



摇了摇头。



刃渡见过这个男人把夏河靖道的头砍下来,然后又对那六具『人偶』做了同样的事。弟弟‧雉真胸口的伤他也见到了,方才还偷看到了时宫老妇人被惨杀的经过。



那是────如假包换的杀人魔鬼。零崎双识就那样若无其事地,毫无罪恶感地,用双识自己的话说就是『本来就是这样』地把人类还原成一个物体。用弟弟剃真的话说就是『那样子』把人类解体成一个个的零件。



然而────这算什么,这种死前的样子。



这种临死前的言语。



────死到底是。



用妹妹────弓矢的话说就是。



────死到底是怎样一件事呢?



刃渡又想起这句话。



弓矢的疑问。



这种问题没有明确的答案。也没有回答的必要。



所以,就没必要去问了。



不问的话就不用去思考了。



不论是弓矢────还是雉真。



都不可能不知道。



这个世上────有些无可救药的人存在。



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问。



啊啊,还是说────



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不得不问?



「……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是零崎啊!你难道不晓得吗?」



他咧嘴笑了。



又笑了。



死期将至,却又笑了。



还在笑。



就要坠入死亡的深渊了,还在笑。



「……好吧。」



刃渡拿起刀,站起身来。



真是让人不快。



自己费尽心机才把那个零崎一贼的Mind Render杀死……为什么还非得自己尝到失败的挫折呢?



令人不愉快的胡言乱语。令人不愉快的绝对感。令人不愉快的大矛盾。



啊啊────真是令人作呕。



他们不是从黑暗杀人。



他们是以白光杀人。



「你们────」



他听说只是拥有『杀意』的一群人。刃渡自己也是这么坚信的。但是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渐渐开始觉得零崎一贼身上连『杀意』都不存在。



那就是────彻底无可救药。



这样的人。这样的极恶。



单单看着就很肮脏────



「已经忍不住了────」刃渡握住太刀。「────在这里,将一切结束吧。」



说完。



────就在此时。



从早蕨刃渡的背后传来一声声响,完全不加掩饰,一个人影从密林中窜出来。



手上握着匕首。另一侧的手臂没有手腕以上的部分。



水手服沾满了鲜红的血,戴着一顶红色的针织帽,吼叫着把匕首对准刃渡的背。



那副模样────已经不是人了。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