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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其实原本预定会在千石家待到傍晚,孰料千石的母亲刚过中午就回来了,好像是在职场发生了什么状况。虽然发生了什么状况和我无关,但千石倒是慌了起来。



「历、历哥哥的事情是秘密,哇、哇、要被骂了,要被骂了,穿成这样,会被当成变态……」



她完全乱了方寸。



虽然我听不懂她为什么说会被当成变态,不过重点在于我被她当成秘密没告诉家人。「没有知会」和「保密」完全是两回事,既然这样的话,这一幕在伯母眼中是「住在附近的陌生男性趁家里没大人闯入」,我不认为这方面能够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所以我变成必须瞒着千石的母亲,像是避免偷情被抓到般悄悄离开千石家。



幸好千石预先把我放在玄关的鞋子藏在鞋柜……不过她准备得如此周全,就像是早已预料到这样的可能性,令我有些在意。



嗯……



总觉得,虽然被赶出来……应该说被迫逃出来并非我的本意,令我觉得必须在事后打电话安抚千石,但是相对来说也令我莫名觉得,因为千石母亲的职场发生状况,我身为男生的某些重要部分似乎得救了……



即使是我多心,也挺奇怪的。



无论如何,我又闲下来了。



原本打算待到傍晚,要是现在返家被月火追问也很麻烦(我可不想说出提早返家的原因令她捧腹嘲笑我),反正火怜应该是天黑才回家,千石刚才提到的那件事,可以等到那时候再一起问她们姐妹……



既然这样的话……



「其实原本是明天的行程……不过算了。」



我走到路边,站在白天完全没用的路灯附近,然后取出手机。



联络对象,是我所就读直江津高中的学妹。



二年级的神原骏河。



神原在这时候登场了!



「希望她有空——但我实在搞不懂她私人时间是怎么安排的。」



在铃声响了四次的时候……



「我是神原骏河。」



电话另一头传来声音。



自报姓名的风格,还是这么有男子气概。



「神原骏河,主武器是加速装置。」



「原来你是改造人吗?」



我完全可以接受!



以这种前提听她的声音,就觉得她讲话很像机器人!



「嗯,这个声音与吐槽方式,是阿良良木学长吧?」



「没错……」



她总是以声音和吐槽方式来认人。



你至今还不会用手机的通讯簿功能吗?



「如果是我以外的人打电话给你,你要怎么应对?」



「呵呵,不用担心,阿良良木学长,到头来知道这个号码的人屈指可数,所有人我都能用声音和吐槽来判断。」



「……原来所有人都会吐你槽?」



「嗯,因为我是总受。」



「我听不懂这两个字。」



哎。



虽然神原骏河是这种个性,却是直江津高中创校以来的明星,带领弱小的篮球社打进全国大赛,奇迹般的运动少女。她拥有恐怖的脚力(五十米只要四秒多就跑完……听说如此),她的脚力在球场里发挥得淋漓尽致,令观众为她着迷。即使因为某些逼不得已的原因而提早辞去社长职位,至今她的人气依然居高不下应该也不可能随便把手机号码告诉别人。



这是明星的难为之处。



我应该体谅她的。



虽然这么说,但也用不着讨论这种问题。从神原不会使用通讯簿功能就知道,她不太会使用机械类的产品,应该也很少主动打电话给别人吧。



「神原,你现在有空吗?」



「阿良良木学长,您这个问题完全没有意义。就我神原骏河的立场,大恩人阿良良木学长的要求,在任何事物之中处于最优先的地位。即使我正在为了拯救世界而战,只要阿良良木学长一声吩咐,我愿意抛弃世界赶到阿良良木学长的面前。」



「…………」



依然讲得如此帅气……但我希望她能够以世界为优先。毕竟要是世界毁灭,我也没得活了。



「不过与其说是找你出来,应该说是我想过去找你。」



「嗯?什么意思?」



「那个……神原,你现在在家吧?」



「嗯,没错……啊啊,阿良良木学长,可以稍等我一下吗?我立刻脱光。」



「为什么!」



你一定要全裸才能讲电话吗!



我从来没听过有人讲电话讲一半会忽然脱衣服!



「嗯?阿良良木学长,您说这什么话?即使是透过电话,我依然是在和阿良良木学长交谈耶?基于礼仪,我当然应该脱光。」



「不要讲得好像我不懂基本礼仪一样!而且你不要动不动就想找机会脱衣服!」



不过,这是崭新的模式。



上次我对「矗立」这两个字感到兴奋,我就开始觉得自己真的不太妙,不过神原这家伙似乎终于踏入新境界了。



「不过阿良良木学长,要是放过这个机会没脱衣服,我就没办法宣扬我是变态的事实吧?」



「原来你想宣扬!」



「总是有人认为我只是嘴巴说说,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夸张的变态,讲出这种冒失意见的家伙络绎不绝,心胸宽大如我到最近也终于火冒三丈了,这是我最不想听到的评语。」



「没有人讲过这种话吧!」



还有,不要因为这种事火冒三丈!



你应该为其他更值得生气的事情生气!



「没有异性经验却展现变态行径,我并不是无法理解他人质疑的心情,不过既然没有对象,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您说对吧?」



「为什么要问我!」



「既然已经得到阿良良木学长这位同志,我觉得这种小事,已经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不要把我讲得好像是你的变态同好!」



而且好像比你高段!



在变态这方面,我各方面完全和你没得比!



「总之你不用脱了。」



「天真,看来阿良良木学长瞧不起我的速度,我已经全裸了。」



「居然全裸了!」



这也太快了吧?



啊、对喔,这家伙夏天待在家里都只穿着内衣裤闲晃……那她速度这么快也情有可原,因为实际上只需要脱两件……话说在脱光之前,她就已经处于几乎脱光的状态吧!



「你的变态终于达到我应付不来的程度了,神原!」



「哎呀哎呀,怎么会这个样子呢,我所尊敬的阿良良木学长,居然讲出这种不像您会说的话。这里是我家,而且是我的房间耶?我要怎么穿都是我的自由。」



「唔……」



……她说得很对。



我没资格干涉别人家的家规。



何况阿良良木家也一样,刚洗完澡的时候可以只穿内衣裤走动,火怜与月火(还有我)在家里,即使不会全裸,有时候也会脱到半裸。



「确实,是我不对……你又不是在家里以外的地方脱个精光,抱歉我不应该责备你。」



「不,您明白就好。即使是喜欢解脱感的我,也不可能没事就在家里以外的地方脱个精光——只有偶尔会。」



「居然偶尔会!」



「当然啰,比方说澡堂。」



「唔……!」



我被她耍得团团转!



澡堂确实是家里以外的地方!



「再来就是篮球社……」



「我不会再被骗了。你肯定想说集训地点的澡堂吧?」



「差一点,到集训为止都是正确答案。一年级的夏天,由我主导企划了一次全裸集训。」



「给我废社!」



「哈哈,阿良良木学长,您怎么了?我当然是在开玩笑吧?居然会相信这种谎言,该不会阿良良木学长其实比我还下流吧?」



「你、你说什么!」



何等屈辱的指摘!



混账,老天爷,请让这个学妹遭天谴吧!



令我惊讶的是,在我如此许愿之后,神原真的立刻遭天谴了。



「呜啊……!」



就在这个时候。



电话另一头传来神原的惨叫声,还没来得及猜想是什么事,就传来她身体缓缓瘫倒在地的声音。



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了,神原?」



「我不小心忘记关拉门……奶奶刚才经过走廊……」



「…………」



啊啊。



原来是这么回事。



顺带一提,神原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



她从小就在爷爷奶奶的呵护之下长大。



是爷爷奶奶的宝贝孙女。



「奶奶刚才以非常难过的眼神看我,然后没有放慢速度,一声不响走过去……」



「那当然啰,因为一手拉拔长大的孙女,居然光着身体讲电话……」



看来家规并不允许神原在房里全裸,完全是她自己的私规。



「呜哇啊啊……呜哇啊啊啊啊啊……我完了……今后我要怎么面对奶奶……」



她受到沉重的打击。



难得有机会看见这么脆弱的神原——不,隔着电话看不到她。不过事至如此,我想要立刻过去找她。这种机会一辈子肯定只有一次。



「我说神原,抱歉你现在受到打击还这么说,但我可以回到刚才的话题吗?」



「啊……嗯。接下来我可能没办法讲得很风趣,不过阿良良木学长,您愿意接纳这样的我吗?」



好软弱。



不用担心,现在的你迷人又出色。



「今天因为一些预料之外的原因,所以我念书应考的行程空出来了,原本约好明天帮你整理房间,我可以提前到今天吗?」



神原不愧是前任篮球社社长,对外各方面表现得可圈可点,但她对于自己的事情却意外脱线(就像这次她忘记关拉门),兴趣明明是自我锻炼,某方面却自甘堕落,简单来说,就是她的房间塞满了垃圾。



她房间的散乱程度真的很夸张,崇拜她的人看见她房里的模样大概会昏倒。何况我第一次受邀前往她房间(约六坪大的和室)的时候就差点昏倒了。棉被没有收,衣服乱扔,书本随便堆栈或是散落满地,房间角落堆满神秘的纸箱,最令人抱头烦恼的是房里没垃圾桶,垃圾没有分类,就是只随便塞进塑料袋,并且扔得到处都是。



与其说散乱,不如说肮脏。



好歹把垃圾处理掉吧?我很想这么说。



原本应该挺宽敞的房间,落得只有铺棉被的区域可以自由行动,而且那床棉被底下也塞满笔和笔记本之类的文具,她居然能睡在那床棉被上。



总之因为这样,当时受邀前往她家的我,还没坐下就着手清理她的房间,并且对自己课以一项义务,每隔半个月就要去打扫神原房间。



每个月的十五日与三十日,要打扫神原的房间。



不知道该说贴心还是守本分,神原只要半个月就能将房间恢复为原本的惨状,能够把房间弄乱到那种程度,也称得上是一种才华了。要是半裸待在那种房间,说真的应该会受伤。



「啊啊……当然不介意。您协助打扫房间就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我哪敢有任何意见,我随时愿意配合阿良良木学长的行程。」



她的语气依然没有恢复气势。



总之,神原答应了。



我表示立刻抵达之后结束通话即使神原心情再怎么低落都会迅速振作,她就是如此乐观的家伙,所以我得尽快赶到她家,才看得见神原沮丧的模样。和千石家不同,神原家有点远,如果是以脚力自豪的神原,就可以用她的四秒多冲刺法(或者是使用加速装置)眨眼抵达,不过先不提吸血鬼时代,我现在的脚力只有平均水平,所以我得先行返家一趟,而且为了避免月火追问,我不能进入屋内,而是直接骑院子里的菜篮脚踏车去神原家。



我以前有两辆脚踏车,分别是上学用与私人外出用,不过私人外出用的那辆越野脚踏车因为某些意外而报废,如今只剩下通学用的菜篮脚踏车。



购买新车的计划尚在未定之天。



……不,倒不是因为没有想买的款式,不过我有一种即使买了新车,肯定也会很快坏掉(或是被弄坏)的预感……



总之,尽快前往神原家吧。



分秒必争。



我想看神原小姐软弱的一面。



此时。



当我努力踩脚踏车踏板赶路的时候,却有一幅不得不令我停下来的光景映入眼帘。



「…………」



民宅的围墙上,有一个身穿运动服,倒立向前走(?)的国中生。



马尾轻盈跃动着。



这人是我妹。



阿良良木火怜。



「…………」



不只是小学生时代上学的路上,她直到现在都会……像这样倒立前进?



是在锻炼手臂吗?



唔哇~……



八九寺说得没错。



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却在体育馆以外的地方倒立,看到这一幕真的会令人完全不敢领教……



一步又一步。



火怜没有发现我,只以臂力让身体弹到下一道围墙。



「喝!」



我不动声色骑着脚踏车接近,朝她对齐的手肘轻轻施展一记金臂勾。



「唔啊、哇哇!」



我的平衡感比她好。



明明不是被下段踢命中脸部,火怜却失去平衡从围墙上摔落。



原本以为她会倒栽葱落地,但她是运动细胞超群的格斗家,短短一公尺的高度,就足以令她轻盈翻转高挑的身体,漂亮着地成功。



因为是面向这里着地,所以我们四目相对。



「……啊啊,原来是哥哥,我还以为是敌人。」



「原来你有敌人?」



「身为男人,只要踏出门外一步就有七人为敌,不是这样吗?」



「但你是女人吧?」



「男人会有七人为敌,女人则是有男人的七倍。」



「这样啊……」



不过,如果这句话限定用在你身上,那就有可能了。



我有些无可奈何说道。



「你到底是在做什么?你还要继续锻炼我的羞耻心多久?你早就已经雄壮威武了吧?这把年纪还会做出那种杂耍举动的家伙,就我所知只有漫画里的早乙女乱马,你该不会被热水淋到就会变男人吧?」



「呀哈,这样敌人就会减少到七分之一,或许挺方便的。不对,应该说无聊。」



「真是的,居然在这种容易引人注目的地方做那种事……不知耻也要有个限度吧,你应该稍微具备青春期少女该有的意识,要是在街坊邻居之间传开怎么办?」



「咦?虽然搞不太懂,但我觉得哥哥好像把自己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



「我完全没有做这种事。」



我如此断言。



没错,我没有做任何令我内疚的事情。



「话说,如果只是倒立就算了,你居然用这种方式走远路,真的太离谱了吧……小学时代的体重还很轻也就算了,你现在几公斤?」



「不可以问淑女体重。」



火怜得意洋洋露出笑容。



「不过,我该瘦的地方都有瘦,而且肌肉没有练得太发达,所以体重没有增加很多。如果有人在游乐中心倒立玩跳舞机,那个人肯定是哥哥的妹妹。」



「不,那种家伙不是我妹妹。」



「不不不,我还比不上某个可以自己一个人玩桌上曲棍球的哥哥喔!」



「居然拿往事来说嘴……」



总之。



暂且不提。



这个话题先放在旁边。



「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在进行公益活动。所谓的volunteer。」



火怜站起来骄傲挺胸。



那张得意洋洋的表情真令我火大。



光是看到就想握拳挥下去。



「什么volunteer不准得意洋洋秀英文给我听,笨蛋。上次想讲difficult (困难)却讲成Descartes (笛卡尔)的国中生没资格装聪明。」



「有什么关系,反正笛卡尔讲的话大致都很难懂。」



「确实很难懂。」



「话说哥哥,不要在外头跟我搭话啦,我们长得这么像,很容易被别人发现是兄妹吧?我会很害羞。」



「我也不想找你搭话,如果不想被我搭话,就别做出令我不得不搭话的举动。」



不过严格来说,我并不是向她搭话,而是对她施展金臂勾。



「不过真要说的话,能在这里遇到你正好,我有事情要问你。」



「我没有想被哥哥问的事情。」



她轻描淡写如此说着。



火怜轻呼一声再度倒立——我抓住她的脚往另一边按下去,结果火怜就这么下腰摆出拱桥姿势。



在街上摆出拱桥姿势也很稀奇。



她的腰撑得真高……看起来甚至像是椭圆形。



这家伙脚也太长了。



「哥哥,你做什么啦,这样很危险吧?」



火怜以倒立视角向我抱怨。



这家伙要维持这个姿势半天应该没问题。



「危险的应该是你们的活动。你正在做什么?」



「不就说是公益活动了吗?」



火怜就这么倒着露出笑容。



这构图挺有趣的。



「和哥哥无关,所以别管我们。」



「……如果真的无关,我其实可以不管你们。」



咒语。



我不认为千石事到如今还会与这玩意有关,即使发生过实例,应该也只是凑巧造成的——



真要说的话,应该可以置之不理。



被这两个家伙的任性行径拖着跑,结果受害的人只有我。至今都是这种模式。



是定理。



不过火怜似乎还没理解这种定理。



「不会造成哥哥的困扰啦,我们又不是笨蛋。」



她如此说着。



而且让双手离开地面,只以头部支撑,以得到自由的双手比出胜利手势。



就任何人看来,这一幕都很蠢。



「哥哥以为我是谁了?」



「我哪知道。你是谁?」



「我是百鬼夜行杀无赦的——」



火怜压低声音继续说道:



「——地狱的疯狗,刑事司令!」(注:源自特摄作品「特搜战队」,随后提到的蓝刑事亦同。)



「唔哇、好帅……」



她应该是世上第一个以拱桥姿势说出这句话的女生。



「沉稳酷帅,完美无缺。」



大概是兴致来了,火怜接着说起蓝刑事的招牌台词。



慢着,至少你的姿势一点都不酷。



「毕竟我是熊熊燃烧的女人。」



「烧死算了。」



不过,她能够用这么逗趣的姿势说出异常帅气的台词,只有这种耍宝招式,我愿意给予肯定之意……



何况我完全学不来。



这是四肢发达的她,扬眉吐气的一瞬间。



「是吗是吗,那我今后就把这招当成我的招牌动作吧?」



「机会难得,就稍微练习一下吧。你试着随便讲几句帅气的台词听听。」



「想通过这里得先打倒我!」



「比我预料的还有趣!」



「相反模式。你先走吧,这里交给我!」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捧腹大笑。



不可能会出现这种状况。



不过,唔——这下不妙。



我不小心和妹妹玩起来了。



聊了这么久都没有得到任何我想知道的情报,实在是不可思议——不过即使不用问,我也大致推测得到火怜在这附近逗留的原因。



这附近是八九寺、神原和羽川之前就读的国中——公立清风国中的周边区域。如果要调查国中生之间盛行的「诅咒」,这附近应该是重点调查区域。



嗯。



「喝!」



火怜从拱桥姿势起身了。她刻意先倒立(三点倒立)之后才以双脚站立,表演得真是精彩。



这家伙打从骨子里是一名表演者。



不过换个方式来说,只是个想引人注目的家伙。



「总之,我现在有很多非得要做的事情要忙,所以哥哥如果有话要说,晚上回家再跟我和月火说吧,可以暂时放我一马吗?」



「…………」



嗯。



哎,毕竟我现在也和她一样有事情要忙。



我想赶快前往神原家。



不想和妹妹在这里耗时间。



反正我原本就想到晚上再问——而且在这种地方也没办法好好聊。



「真的可以不管你们吗?」



我姑且再问火怜一次。



「嗯,反正很快就解决了。」



「是喔……」



「而且没人挡得住我们前进喔?」



「被人从背后暗杀吧。」



「话说回来,月火怎么样了?她待在家里吧?有看到她吗?」



「没怎样,她在看电视。」



不过,我不知道她现在正在做什么。



虽然她说会负责看家,但无法保证她不会偷偷溜出去执行火炎姐妹的任务……



随即就在这个时候,火怜运动服口袋传出手机来电铃声。



是李小龙的电影「龙争虎斗」的主题曲。



这家伙用的铃声真老套。



不过她(坚持)没有为手机挂吊饰或是贴水钻,这一点很有男子气概,我以这样的妹妹感到骄傲(但她是女生)。



顺带一提,月火的手机华丽无比。



由于火怜与月火还是国中生,所以一直都没有手机,但父母也没能违抗时代的潮流(说穿了是判断「再不让两个女儿带手机反而危险」),从今年暑假总算解除手机禁令,而且她们似乎没多久就用得很顺手了。



这两个家伙在这方面也无懈可击。



哪像我还不太会用。



「喂,是……啊、嗯——」



即使还在和哥哥交谈,火怜依然接听电话,并且宛如要回避我的目光背对过去。



然后轻声交谈。



她把音量压得很低,令我听不到对话内容,可能是得到「公益活动」的新情报,也可能只是私人电话,我连这方面都无法确认——啊,而且我也不想偷听。



我和月火不一样。



火怜讲了一分多钟之后结束通话。



然后转身看向我。



她的表情有着严肃的神色。



英气逼人的脸蛋。



「……嗯,哥哥。」



「啊?」



「放心,看来真的很快就能解决。」



「嗯?这样啊……」



我只能含糊回应。



换句话说,刚才的电话果然提供了某些新情报?



「看来晚上和哥哥聊的话题,会是我今天的英勇功绩了。呀哈哈!」



「没人想听那种玩意。得知你直到国三都还会在市内倒立走路,是我今天最不幸的事情。」



「那我走啰!Hasta la vista!」(注: 西班牙文的「再见」。)



就这样。



或许是要回避我的追问,火怜硬是结束交谈,从我的视界消失。



顺带一提,她是以前滚翻离开现场。



以非常惊人的气势,迅速翻滚而去。



该怎么说,地上又没有软垫,她居然能做出那种危险动作……这和神原的运动细胞应该是不同的类型。



神原确实身手矫捷又是飞毛腿,但我不认为她做得出那种近乎杂耍的动作——



不,到头来如果是那个家伙,应该不会想做这种有危险的动作。



这方面,或许就是格斗技与运动竞技的差异。



啊啊,对了,要找神原。



得赶快去神原家才行。



总之火怜的事情先存在脑袋某处挂念,接着我再度踩着踏板前进。



007



二十分钟后。



我抵达了平常要三十分钟才能到,深渊居住的日式宅邸。如果不是因为遇到火怜耽搁时间,或许我可以再早三分钟抵达。



按下门牌旁边与日式宅邸不搭的门铃之后,应门的人是神原的奶奶,也就是刚才神原丑态(应该说变态)的目击者。因为已经来打扫房间好几次,所以我和神原的爷爷奶奶已经相识,但要是他们得知神原全裸讲电话的对象是我,或许他们就不会允许我踏进家门一步。



——那个……



——历小弟,骏河就麻烦你了。



神原奶奶一副满怀歉意的样子,对我说出这番话之后低头致意……哎,无论在学校是明星还是什么身分,神原在奶奶心中,应该只是一名可爱的孙女……毕竟全裸的事情暂且不提,奶奶早就知道孙女房间的惨状了。



奶奶应该很担心。



即使信任自己的孙女,依然很担心。



不过我都已经高三了,还被别人家的奶奶称呼为「历小弟」,令我有些难为情。



我和奶奶道别,前往神原的房间。



拉门关着。



神原肯定抱膝缩在房间角落。我想象着这种光景,抱持着想要吓她一下的兴奋期待,没敲门就把门拉开。



她依然一丝不挂,就这样光溜溜趴在棉被上。



「噗!」



神原骏河。



自己承认,他人也公认的情色女孩。



大概是因为无法以运动宣泄性欲吧,她每天超越容忍界限创下新高的各种性骚扰话语,已经足以让我和忍、千石共同上法院按铃控告了。



不过!



很意外的,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一丝不挂的模样!



哎,该怎么说,因为已经退出篮球社,所以神原从六月之后就开始留头发,看起来很明显增添不少女人味,所以像这样忽然看到她全裸就……!



不,她其实是趴着的!



可是背部线条超有魅力!



肩胛骨太美妙了!



不愧是运动健将,即使退休也勤于自我锻炼,肌肉紧实的肉体太美丽了—有人会把运动型美腿形容成羚羊,不过这个家伙全身都是羚羊!



简直是古希腊雕像!



这就是、这就是所谓的肉体之美吗!



我从之前就察觉到她腿部的肌肉线条健美迷人,然而不只是腿部,这家伙全身都是凶器吧!



难怪她平常就想脱,我深有同感!



这样的胴体,不给别人欣赏是一种损失!



「…………」



不。



虽说一丝不挂,然而即使如此,只有左手的绷带——依然包得紧紧的。



「神、神原……」



她大概是被奶奶看到裸体之后,挤出最后的力气关上房门就精疲力尽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我,就只是开口叫她。



「嗯……阿良良木学长吗?」



神原将埋在枕头里的脸抬起来。



然后——



「慢、慢着,神原!现在别翻身!要是你现在翻身,会发生很麻烦的事情!」



主要是对我来说!



我会发生各种很麻烦的事情!



「那个……」



神原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啊啊……抱歉这副丑陋的模样伤了您的眼睛,明明是在阿良良木学长面前,真不好意思。」



「唔哇……」



居然和平常人一样害羞了……



但神原并没有遮掩身体,依然就这么懒散伸直四肢放松。



只有把头抬起来。



「不过,就我所知人格最高尚的阿良良木学长,居然没敲门就忽然打开拉门,这实在不像您的作风……嗯。」



「没有啦,那个……因为我想看看你沮丧的样子。」



「啊啊……如果不介意被我这种丢脸的模样伤眼,学长想看多久都请自便。」



「…………」



「来,请尽情欣赏吧,这就是神原骏河的真正模样……毫不做作的神原骏河。」



「不……」



不过,她说得没错。



毫不做作,毫无遮掩。



「该怎么说……那个,对不起。」



我没想到她真的沮丧到这种程度。



这记天谴太有效了。



我的愿望居然招致这种结果。



「神原,是我的错……让我负责吧。」



「负责?」



神原以空洞混浊宛如死鱼的双眼看过来,如同机械重复我说的这两个字。原来这个家伙也会露出这种眼神。



「阿良良木学长,所谓的负责是什么意思?」



「你想想,该怎么说,毕竟你刚才讲电话的对象是我,我觉得招致这种状况的原因,有一半在我身上。」



但我不敢说我曾经希望她遭天谴。



对于我这番话,神原没什么明显的反应。



「但我觉得没这回事。」



她如此说着。



即使处于这种状况,她似乎依然敢作敢当。



了不起。



就我所知人格最高尚的人肯定是羽川翼,不过第二名或许是神原。挺意外的。



「不过,如果阿良良木学长无论如何都要负责,我会尊重您的决定……那么以具体来说,您想用哪种方式负责?」



「我们结婚吧。」



「噗!」



这次轮到神原惊讶了。



她再度把脸埋进枕头。



「为……为什么是结婚?」



「没有啦,虽然只看到背部,但我毕竟看过你的裸体了……」



「中间的程序省略太多了……如果依照这种理论,阿良良木学长到底要和多少女性结婚才行啊……」



「慢着,别把话讲得这么难听!」



这番话很难听。



不过,是事实。



「……啊哈哈。」



啊、笑了。



虽然有气无力,但她笑了。



「阿良良木学长。」



神原继续说道。



「虽然这项提议很吸引我,但您用不着负责,不然战场原学姐会对我生气。虽然讲补偿也不太对,不过阿良良木学长,其实我有一事相求,您愿意听吗?」



「尽管说,我都会听。我今天是你的奴隶。」



「我想穿衣服,可以请您在走廊等一下吗?」



「……哈哈。」



我不由得笑了。



没想到会从神原口中听到「想穿衣服」这种字眼。



这种小小的感动,很像人类开始以双脚直立步行的那一瞬间。



我听话回到走廊等神原穿好衣服(该说不愧是运动少女吗,神原穿衣服的速度非常快,没几分钟就好了,脱得快穿得也快),然后终于开始打扫房间。



任务开始。



首先大致把垃圾分类,装进大型垃圾袋拿到院子。这时候处理掉的是明显不再使用的东西,至于不确定是否是垃圾的神秘物体,在这个阶段依然保留。由于房间不是我的,所以终究要由神原判断是否要扔掉——不过虽然这么说,大致上还是会扔掉就是了。目前就只是保留不是留存,说穿了就类似审判时的某种程序。



神原骏河。



我不禁觉得这个家伙很有钱,而且很浪费。总是买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并且以高超的炼金术将物体化为垃圾。



所以到最后几乎都会丢掉。



总之,到这里算是打底的程序。



接下来才是正式的清理整顿。



虽说神原已经穿上衣服,但也只是热裤加上无肩带小可爱,裸露程度和全裸没什么差别(难怪即使撇除运动少女这一点,她穿衣服的速度还是很快),不过即使如此,至少已经不是见不得人的模样了。考虑到神原房间的散乱程度,可以的话应该让她穿长袖运动服(这就是火怜的便服)比较好……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神原应该不适合运动服打扮。



因为身高不够高?



但她穿制服进行激烈动作的样子非常帅气。



大概是因为整理时思考着衣服方面的事情才会注意到吧,我挖出一件埋没在垃圾山里,像是篮球社队服的玩意。



背号是4号。



这是队长的背号?



哎,我的篮球知识来源只有灌篮高手,所以不太清楚。



「神原,这是……」



「嗯?啊啊。」



顺带一提,神原人在走廊。



神原运动细胞很好,却笨拙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她非常不会做家事。不过只要看过她房间的惨状,其实也不需要括号补充说明这种事了)。



这个阶段让她帮忙只会越帮越忙。神原这种位居明星阶级的人,却像这样被我当成大麻烦,这个事实隐约激发我的兴奋情绪,但我认为这不是身而为人应有的情感,所以将其封印在心里闭口不提。



「那是篮球社的队服。一直想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原来在那种地方。」



「这样啊,是练习用的队服?」



「不,那是我一年级的时候,确定晋级全国大赛时的纪念品。学长可以翻过来看看,当时的队友有在衣服上留言吧?」



「……难道你不懂得珍惜回忆吗?」



「回忆永远珍藏在我的心里。」



「好经典的台词!」



但是也在这里啊!



回忆的实体就在这里!



这段悲伤的插曲,令我不禁想起八九寺失忆事件(不过是我乱编的)。



「不过当时你还不是队长吧?因为你才一年级。但你的背号就已经是『4』了?」



「没有法律规定只有队长的背号能用『4』,虽然这是不成文的惯例……不过以我的状况,因为我是王牌球员,所以当时的队长就把这个背号让给我了。」



「是喔,真是一段佳话,这位队长也很有度量。但我记得上次来打扫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这种东西吧?」



「因为至今这件衣服都挂在社办激励学弟妹,我是在暑假开始之前拿回来的。」



「这样啊……」



「我觉得以时期来说,篮球社差不多该拜托昔日的荣耀了——我已经退出篮球社,如果我的影响力永远持续下去,篮球社会走不出自己的未来。」



「是喔……」



即使已经退出,神原似乎也在各方面很照顾篮球社——不过她也要划清界线到此为止了。



对于神原来说,或许这是她赎罪的方式。



因为她真的很关心篮球社。



「不过这件挂在社办里的队服,我并没有知会任何人就擅自拿回来,所以闹到连警察都出动了。」



「结业典礼那天有警车开到学校,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因为是完全犯罪,所以至今还没查出我是犯人……」



「那这件证物怎么办!」



不过基本上,她只是把自己的衣服拿回家,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如果背后有这段故事,这件衣服就丢不得了——不,并不是怕被警察发现,是因为这是重要的回忆。



「这么说来,你实际上场打篮球的比赛,我其实只看过一场。对了,种原,你可以穿上这件给我看看吗?」



「没问题。」



对一个已经退出的球员提出这种要求,我觉得有点厚脸皮,但神原爽快答应了。



她在这方面很大方。



「不过头发已经留长了,应该会和当时的印象差很多。」



「……你头发长得有够快。」



初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短发甚至比我还短,但如今已经大幅超越我了。我是因为忍在脖子留下的咬痕过于明显,为了遮掩伤痕才想要稍微留长头发……但神原的头发已经绑得起来了。



「嗯,有吗?」



「有。我听说头发成长的速度大概是一个月一公分——但你的那个已经增长五公分了。」



「当然啰,因为我很色。」



「居然直接讲了!」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我都已经故意没有明讲了!



「对,我的色情程度具体来说,长年以来一直把peperoncino误以为是官能用语。」(注:香蒜辣椒意大利面,peron在日文有「舔」的意思。)



「吃过就应该察觉了吧!」



「会把『家族问通话』当成『家族奸通派』。」(注:两个词在日文音近,以下亦同。)



「…………」



我不敢领教到说不出话来。



「啊、不对……我是把『家族间无料』当成『家族感无量』。」



「换成温馨的讲法也没用!」



「还有,我一直把『露天温泉』记成『露点温泉』。」



「这不是误解,只是你的心愿吧!现代人不会有这种想法!」



「嗯,其实我是从五秒之后的世界搭时光机而来的。」



「人类梦寐以求的技术,居然被用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地方!」



「这么说来,我曾经把bracelet听成breath let,误以为是『做个深呼吸!』的意



思,这也是记忆犹新。」



「这跟色情无关,只是单纯的误解!」



「我在比赛的时候,希望大家能放松心情而讲出『bracelet!』,有够丢脸的。我永远忘不了当时队友们诧异的表情。」



「别再说了!这段往事好写实,听得心好痛!」



「就像把『返乡探亲中』听成『返乡寄生虫』那么痛?」



「有够痛!」



真是的!



看来我们下辈子也会是好朋友!



「……你也没有再模仿战场原了。」



「嗯?啊啊,是指浏海吗?」



神原穿上我递给她的队服,若无其事如此回答。



「那并不是刻意要模仿战场原学姐的发型——不,很难说。我做的事情很难说得准。」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呵呵。总之无论如何都是往事了——阿良良木学长也不用这么为我担心。嗯,好了,怎么样,阿良良木学长?穿起来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



很高兴她愿意穿给我看。



不过因为队服底下是热裤加上无肩带管状上衣,所以看起来变成全裸套上队服的诱人造型。



丝毫没有爽朗的感觉。



明明我想看的绝对不是这种造型……



虽然确实很适合她,不过却是以这种方式适合她,怎么会这样?



「呵呵……」



但神原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看起来是什么模样,就只是开心露出微笑。



「像这样穿上队服,就会回到当时的心情了。」



她如此说着。



「当时——是指带队比赛的时候?」



「不,是指全裸集训的时候。」



「完全察觉了嘛!」



你不是说这个企划是开玩笑的吗!



不准重提!



我不知道她实际上是否有回到当时的心情,但是看起来绝对不是负面回忆,神原并没有赶快脱掉队服的意思。



总之,我不在意。



反正又不会妨碍到打扫。



「不过神原,就算没办法打篮球,如果是别种运动项目,你的左手应该也不会碍事吧?比方说足球之类的。」



「我认为完全用不到手的运动并不存在。即使是足球,用不着以守门员为例,出界之后的传球也会用到手。」



「啊~」



「何况我也不懂越位的规则。」



在我们如此交谈的时候,我从刚才队服所在位置的正下方,发现一个意外的玩意。不,这玩意在现代应该不稀奇,不过神原房里有这个玩意令我颇为意外。



「神原,原来你有数字相机?」



而且是最新款式(的样子)。



外型超轻薄。



「啊啊,那是在这阵子买的。」



神原点了点头。



哇,真的是神原的相机——连手机都不太会用的机械白痴神原,居然买了如此高科技的产品。



「我也觉得自己不像是会买这种玩意的人。不过阿良良木学长,在这个世界上,有些照片不方便送去照相馆冲洗。」



「不方便送去照相馆冲洗的照片?」



「像是自拍的裸照。」



我整个人栽进垃圾山。



辛苦整理的成果又搞砸了,



「不准只为了做这种事买数字相机!这种科技对你来说太先进了!」



「不,并不是『只为了做这种事』,我还有活用在其他地方。」



「比方说?」



「帮一年级的小猫咪们拍裸照。」



「…………」



这句话的意思,肯定是帮一年级「饲养的」小猫咪们拍照吧?何况动物没穿衣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对吧!



「我当然有得到对方许可,所以不违法。」



「喂喂,神原,讲话要注意一下文法逻辑。你不可能得到猫的许可,应该是向猫的饲主申请许可吧?」



「嗯?我不太喜欢这种无视于人权意识的说法,不过阿良良木学长,如果真的要用饲主这两个字,这里所说的饲主应该是我——」



「哎呀,我也很喜欢猫喔!」



我硬是打断这个话题。



不,其实我非常不敢靠近猫。



我很怕猫。



「嗯,这样啊,原来阿良良木学长喜欢猫。考虑到隐私权的问题,这些照片并不能见光,但如果阿良良木学长坚持想看,您可以把那台数字相机里的记忆卡拿回去,我会负起全责。」



「我没说我想看吧!」



「呵呵,您不需要害羞的说。」



神原从我手中接过数字相机,还轻声说着「之前还想说怎么不见了」这句话。



不过一般来说,没有人会在家里弄丢数字相机吧……这家伙遗失东西的能力凌驾于人类之上。



失物语。



「对于腼腆程度不输给千石小妹的阿良良木学长,我已经准备一个小小的惊喜了,敬请期待新学期的到来。」



「啊?惊喜?」



「提示是『一年级』和『胸部』。」



「……」



新学期似乎会遭遇某种不太正经的惊喜。



我从现在就忐忑不安了。



接下来,我在垃圾山里发现了漫画。



这种打扫工作终于变得像是在挖宝了。既然有钱买数字相机,好歹也该买个书柜吧……唔,看封面以为是漫画,结果不是漫画,是小说。



「眼镜秘书与眼镜王子。」



从书名就能轻易判断,这是BL小说。



「……这个要丢掉。应该是可燃垃圾吧?」



「……学长,那个可萌,但不是垃圾。」(注:日文的「燃」与「萌」音同。)



神原抓住我伸进垃圾袋的手阻止我。



这家伙不知何时位于我身边。



原来队服是移动系装备?



「即使翻烂了,也是必需品。」



「是吗?既然是重要的书,那你就应该好好保存才对,像这样随便乱扔,对作者应该也很失礼。」



刚才想扔掉这本书的我,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不过书这种东西,收藏太多也会难以处理。



「不过这种类型的小说,就我看来每本都差不多——神原在看的时候都有好好区分吗?」



「那当然,有人说科幻小说看起来都差不多,学长这番话就和这种意见一样没器量。人们会把不清楚的事物都看成摸棱两可的事物,在做出正确的评价之前,必须先培养知识与教养。」



「这样啊,虽然你这么说……」



这一区的垃圾有好几本也是BL小说,我以手上的小说封面,和这些小说的封面交相比对。



「结果,小说里的主角都是帅哥耶。」



「啊?」



「没有啦,想说神原到最后也还是喜欢帅哥。其实你并没有那么变态吧?」



「啥……?」



神原真的受到打击了。



以动漫效果来说,光是脸上画满直线还不够,还要连同背景黑白对调。



她说过这是她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看来是真的。



「仔细想想,在现今社会里,会看BL小说的女生也不稀奇吧,这是健康的证据,这种程度完全只是普通而已。」



「普通?自任弗罗伊德继承人的我,居然只是普通?」



原来你自任这种身分啊……



不过她凡事都能扯到情色,或许确实有资格继承吧。



「不过……如果是女生,喜欢帅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吧?这种帅哥云集的小说,当然也会看得很开心,换句话说,这就类似偶像团体吧?」



「请、请不要举这种浅显易懂的例子!」



「你并不是只会对体重超过一百五十公斤的男生心动,或是闻到老人臭就会兴奋吧?」



「呃、不,这是,那个……!」



神原失常了。



很明显不知所措。



「慢……慢着,请等一下!拜托不要讲这种话!要是阿良良木学长讲出这种话,那我就完了!我脱!我现在马上脱!」



「不不不,仔细想想,在家里衣衫不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在外面顶多只会在澡堂脱衣服吧?自拍裸照?不,身为运动员,随时确认肌肉状况也是理所当然。抱歉我至今各方面都说得太过分了。」



「请不要道歉!阿良良木学长,先听我解释!」



「不过回想起今天的经验,你光是被家人看到就会沮丧,令我觉得你喜欢脱光的程度仅止于此。如果只有听你的叙述,还以为你平常在家里总是光着身子,但你终究只敢躲在自己房间,在这个小小的世界耍威风。这就是我的结论。」



欺负后辈。



很有运动社团的风格。



「就像你自己刚才在电话说的,我该不会比你还下流吧?」



「呜、呜哇啊啊啊!」



神原的眼睛转啊转的。



完全陷入混乱状态。



就像是中了混乱魔法。



「不、不对,只是这个区域刚好都是这种小说,更深层也有重口味的BL,我当然知道BL不是只有帅哥类型!学长,请赶快找吧!」



「喂喂,神原,你现在非得要找的东西,并不是你真正的自我——」



之前曾经盛行寻找自我的风潮,在我说出挑战这种风潮的意见时……



我被神原推倒了。



好巧不巧,就这么躺在棉被上。



「既、既然这样,就只能以实际行动——证明我的清白!」



即使除去左手的要素,我的力量也远不及神原。



锻炼方式差太多了。



手脚被斜向固定,完全无法动弹。



「阿良良木学长,请您就范吧!」



「什么就范!」



「有什么关系呢,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



「我是男的,当然不是黄花大闺女!」



「放心,只有一开始会痛!很快就会舒服的!」



「呀啊~!」



「呵呵,阿良良木学长的身体挺不错嘛——我很喜欢这种肌肉!摸起来真舒服!」



「呀啊~!呀啊~!呀啊~!」



「喂!别挣扎!这样内裤会不好脱!」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发誓。



今后发现八九寺的时候,无论情绪处于何种状态,我绝对不会一见面就扑上去做出性骚扰的行径。



008



技能发动:进入下一章节就重设场景的技能。



刚才没有发生任何事。



「大致有个样子了。」



我如此说着。



总之,神原骏河六坪大的房间,已经整理到看得出有六坪大的地步了。



接下来只要把神原没收好的东西放回原处就好,即使依然不能掉以轻心,但已经看得到终点了。



从未收过的棉被正挂在庭院晒。



此外,神原脱掉之后乱扔的衣服(包含内衣),如今也正在洗衣机里翻滚。



「稍微休息一下吧。」



「嗯,也对。」



神原坐在榻榻米上。



队服终究已经脱下来了。



「阿良良木学长,我去泡茶给您喝?」



「不,我并不是觉得累,喝茶之类的就免了。我只是趁着中场时间喘口气。」



「阿良良木学长的打扫技能令人瞠目结舌。或许我是想欣赏阿良良木学张的这项技能,才会像这样把房间弄乱。」



「这样会造成我的困扰,拜托下不为例。」



「阿良良木学长将来会成为好老婆。」



「并不想!」



何况我也不是擅长清理,类似神原这种散乱至此的房间,无论由谁来打扫,看起来都像是很会清理的样子,毕竟原本实在是惨不忍睹。



「我都想娶学长了。」



「不,我可不希望你成为我的老公……」



「您不是说要和我结婚吗?」



「是我娶你,不是你娶我。何况无论是哪种状况,你都会被战场原杀掉。」



不对。



被杀的应该是我。



「……不过,阿良良木学长,虽然我觉得阿良良木学长和战场原学姐很登对,但我觉得您最后会和羽川学姐结婚。」



「不准讲这种可怕的事情!」



「然后我是情妇,千石小妹是三号?」



「唔……」



好讨厌的未来蓝图。



明明不可能,我却不寒而栗。



到时候,我的挚爱肯定会是八九寺。



恐怖的阿良良木后宫。



「没、没那回事……我将来会和战场原结婚。」



「学长现在对我讲这种心目中的求婚台词,我也不知道怎么响应……不过阿良良木学长,老实说……」



神原继续说着。



而且露出和战场原再续前缘培养出来的,黑神原的表情。



「如果我认真要求,您应该没办法完全拒绝吧?」



「你是说……结婚?」



「不,是当情妇。」



「我会拒绝!」



应该吧!



不,但不是绝对!



「阿良良木学长的温柔,很容易令女生有机可乘,我这番话是希望您要小心这一点。总之目前我没别的意思,我很喜欢现在的关系,所以不打算刻意破坏,但如果阿良良木学长做出伤害战场原学姐的事情,我肯定也会顺势采取行动。」



「…………」



但你原本是最想破坏我俩关系的人。



你是漫画初期出现的敌人吗?



立刻会成为同伴的那种家伙。



「……而且仔细想想,要是我和羽川结婚,羽川应该也会被战场原杀掉吧?这可不行。我没说过吗?我把羽川视为我最重要的恩人。」



「嗯~?不、羽川学姐……」



神原说到这里含糊其词。



「依照羽川学姐和战场原学姐的关系——我觉得不需要担心这种事。」



「嗯?为什么?」



「没有啦,因为她们有她们独自的世界——虽然我个人不希望这样,不过既然她们双方都接受了,至少我就没有资格插嘴。」



「嗯?这样啊……」



听不太懂她这番话的含意。



但也无妨。



「啊、对了,神原,要不要在休息时间玩这个?」



我把清理垃圾时找到,已经整理好的一盒花札放在神原面前,发现这副牌的时候,我就打算等等和神原一起玩而回收保存起来,可以说是本次挖宝过程中,实质上唯一的一份战利品。顺带一提,出现在同一区的鹫巢麻将牌,我决定当作没看到。(注:漫画「门牌传说」的麻将种类,各花色的四张牌有三张是透明的。)



「嗯?」



不过神原接过我递出的花札盒歪过脑袋。



「这是什么?纸牌?」



「……不,要说纸牌也没错啦……不过这是你房间里的东西,你怎么会不知道?」



「啊啊,花札吗……这么说来,房里确实有这个玩意。」



神原打开盒子取出牌,翻开好几张牌。



「可是我不懂规则。」



她如此说着。



「我只是看到百货公司有卖,心血来潮就买下来了。把每张牌的图看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打开过。」



「什么嘛,原来是这样……那就没办法玩了,原本想说可以久违地玩一下……」



该怎么说呢……



花札完全变成冷门游戏了。



或许是世界最冷门的纸牌游戏。



居然会输给UNO……



花札比人生游戏还要古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不,阿良良木学长,并不会没办法玩,只要您教我当然就能玩了。虽然我看起来是这个样子,但我很擅长记比赛规则。」



「是喔,不过花札的规则很复杂……」



「没问题。有人会把『两次运球』误以为是同时运两颗球,请不要把我和这种人相提并论。」



「…………」



抱歉,我以前也搞错过。



总之,记得神原的功课似乎也不错。



那就试试看吧。



既然只有两人玩,那就是玩「来来」。



「松树、梅花、樱花、紫藤、菖蒲、牡丹、荻、芒草、菊花、枫叶、柳树、泡桐,十二种图样各有四张牌——总之看图片来记应该比较快。」



简单说明之后,总之先玩再说。



再怎么讲得口沫横飞,还是边玩边学比较记得住。应该说只要记得所有牌型,再来就只能以实战锻炼了。



「这种游戏,阿良良木学长是在哪里学会的?」



「嗯~~记得是乡下奶奶家吧。我莫名喜欢这种花札的手感,小小的很可爱。不过最近真的没人肯陪我玩了。」



「啊啊。」



神原大幅点了点头。



视线也落在榻榻米上。



「因为阿良良木学长没什么朋友……抱歉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不对!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找不到会玩的人!」



不。



我确实也没什么朋友。



「如果是同性朋友,应该连一个都没有吧?」



「你讲得真过分!」



「忍野先生也已经离开了……今后我要幻想阿良良木学长和谁配对?前途真是多灾多难。」



「如果会被你拿来幻想,我宁愿没有同性朋友。」



总之先战十个回合。



附带解说的模拟战。



知道规则的我当然是顺利拿下十连胜,此时神原似乎也大致熟悉规则了。



看过手上的八张牌之后,先思考自己想凑出什么牌型。比赛开始之后,不能只顾着凑自己的牌,还要积极妨碍对方凑牌,因为要是对方先凑出牌型,自己的牌再好也没用——总之只要掌握这方面的诀窍,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嗯,那么差不多就正式开打吧,我开始明白有趣之处了。」



就像是要再度确认,神原重新看一次花札盒里附赠的说明书,然后端正坐姿。



「先后顺序用抽牌来决定……说明书刻意注明『请避免以猜拳或掷骰子决定顺序』还真有特色。」



「很有特色吧?」



比起百人一首毫不逊色。



……不过百人一首这种游戏,如果真的照公式规则来玩,肯定会有人举白旗投降,也是一种相当冷门的游戏。



「我猜拳功力很弱,所以很感谢有这个规定。」



「猜拳也会有强弱之分?」



「嗯,并不是不会有。」



「是喔……」



嗯,毕竟也是一种比赛。



或许确实有强弱之分吧。



抽牌一看,神原是十二月的牌,我是九月,所以我先攻。



不过基本上,「来来」的玩法都是先攻有利,所以我决定让初学者神原先攻。



原本以为神原不喜欢这样的让步,不过这么做在某方面来说才算是公平的运动精神,所以神原没有刻意婉拒,说声「那就这样吧」接受了我的提议。



「妹妹。」



「嗯?」



「我是说,可以找妹妹——即使没有朋友,不过记得阿良良木学长有两位妹妹吧?



平常不会和妹妹玩花札吗?依照刚才的说法,您全家人应该都知道怎么玩……」



「我曾经和小妹玩过很多次……但大妹在乡下总是无拘无束跑遍山林各个角落。不过到了这个年纪,已经不会像这样和妹妹一起玩了。」



「是吗?」



「或许其他地方找得到这样的兄妹吧,不过至少我家兄妹的感情没有这么好。」



何况,那两个家伙很忙。



明明只是在玩正义使者的游戏——却很忙。



「我是独生女——所以不清楚妹妹是什么样的一种存在。」



「并不是什么好事,这我可以肯定。」



「或者是哥哥吧。如果我有哥哥,不知道我的人生会有什么样的差别——不过,我当然有将阿良良木学长视同哥哥仰慕。」



「这真是荣幸之至。」



「我可以试着把学长当成哥哥称呼吗?」



「只要你别耍心机,正常称呼就无妨。」



「历哥哥。」



「…………」



不妙。



超级不妙。



她大概是在模仿千石吧,但是破坏力超乎想象。



她真的没有要心机或是出其不意,而是率直如此称呼,印象也因而加分。



「历哥哥,天亮了,快起床了啦。」



「唔、唔喔喔喔……」



「历哥哥,要迟到了啦,快点快点。」



「天、天啊……」



「历哥哥,不要耍赖了啦。」



「我、我全身痒起来了……」



「历哥哥,来进行性行为——」



「好,到此为止!」



我发出禁令。



千钧一发,差点就无法自拔了。



……不过包括千石在内,不是亲妹妹的人讲出这种话,听起来还挺不错的,新鲜感也是重点之一。



到头来,如果只是学长还好,但我没自信值得神原把我视为哥哥仰慕——不,老实说,我身为学长也不够格。



「那么,就这样进行吧。」



比赛开始。



从现在开始要记录成绩。



为了增添比赛的刺激感,我们决定小赌一把——虽然这么说,但赌钱对高中生来说并不健全,所以我们事先说好,总积分败北的一方要接受惩罚游戏。



惩罚游戏。



不对,依照状况,惩罚游戏也可能变得不健全。



以最坏的状况来说,可能比赌钱还不健全。



神原,我相信你喔!



这句话可不是什么搞笑桥段!



「…………」



「…………」



然后,我们又战了十回合。



这次并不是模拟战——



但我再度十连胜。



「那个……」



神原骏河。



虽然她确实擅长记游戏规则——不过她弱得恐怖。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运气有够差。



我也能接受她猜拳功力很弱的说法了。



因为非常在意,所以虽然这么做不值得赞许,但我后来开始记录她抽过的牌,结果发现她手中的牌几乎都是散牌,而且大多是同一个月份,像是十二月的散牌,她手上就有三张。



实力悬殊。



这么说来,刚才抽牌决定顺序的时候,她也像是理所当然抽到十二月的牌……



虽然我有经验,不过毕竟很久没玩了,原本以为可以和初学者神原来场精彩的比赛……没想到战局却是一面倒,令我相当意外。



甚至没有出现过和局,令我难以置信。



虽然记不太清楚,不过以游戏构造来说,和局的机率应该不低。



唔~……



不,算了。



讲得极端一点,玩这种游戏是靠运气,偶尔也会碰到这种日子吧。说不定明天就轮到我站在神原的立场了。神原果然注定倒霉一辈子,或是天生不受幸运之神眷顾之类的念头,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心里。



然而……



「………………………………………………………………………………



…………………………………………………………………………………



………………………………………………………………………………」



神原陷入非常夸张的沉默。



有人会沉默到整整三行都是删节号吗?



她的眼神已经不是我所知道的神原眼神了——不对,她平常就是一副英气逼人的表情,但因为头发留长更有女人味,使得她的双眼甚至令人感到恐惧。



微微鼓起的脸颊挺可爱的。



她在赌气。



紧咬嘴唇的力道可不是闹着玩的。



有些人无论在任何场合输了都会沉默不语,这家伙就是典型……



她闹别扭的程度真夸张。



神原在这方面意外孩子气。



「差……差不多该继续收拾房间了吧?好像玩太久了。」



「呼呼,赢了就想跑?」



神原低声说着。



与其说是在跟我讲话,不如说是在跟榻榻米讲话。



「阿良良木学长。虽然是老话重提,但我很尊敬阿良良木学长。」



「啊、啊啊。」



「我已经把阿良良木学长视为天神般尊敬,当我说出阿良良木学长这个名字,我甚至会在心中合掌参拜。」



「这我就希望你可以改一改……」



「不过阿良良木学长,您这种态度太卑鄙了,请您不要太令我失望。赢了就跑的行径令我不胜唏嘘,看起来就像是害怕输给我。」



「……不,那个,我已经不想赢你了。」



但神原不准我起身。



而是要求我重新发牌。



我觉得输红眼的赌徒或许就是这种感觉,但我不认为神原的个性会如此执着于胜负。



但如果她没有这种不服输的个性,大概也打不进全国大赛吧。



如果输了也不会懊悔,就某方面来说也有问题。



不过,如果只有在赢不了的时候才出现不服输的个性,那就不值得嘉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