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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野兽(2 / 2)


「咦咦?为什么?」



这是我们小时候不经大脑所取的小名,全名是「安」城「鸣」子,所以叫她安鸣。当时觉得所有事物都用简称很酷,比如玛莉(超级玛莉兄弟)和FF(Final Fantasy)。



小孩子真是可怕又凶残的生物。要是知道意思,我们应该会更加慎选要简称的字,像是安子或城鸣……但是……



「啊!是蒲公英!」



「……」



根本没在听我说话。



「阴影压力指责下出现的芽芽」悠然自得地上前摘蒲公英。那幕光景太过自然……这个时期开花的是西洋蒲公英……竟然,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老妈曾这么告诉我。



「好了,卡介苗!」



蒲公英的茎从被扯下的断面渗出了黏稠的汁液,芽芽将其放在我的手臂上。白色的汁液循著圆圈状的花茎流至手臂。



「你……」



「仁太看起来好像很不舒服,这是打针──!」



我会不舒服都是你害的。虽然想这么说,但她的笑容一样那么自然,「普通」得无懈可击,所以我咽回了话语。



「啊!这里跟那里都长著蒲公英耶!蒲公英、蒲蒲、蒲公英──♪」



芽芽歌唱般地一一摘下蒲公英,朝著花朵的部分伸出大拇指转一下,一边喊著:「断──头──铡──!」一边天真无邪地扼杀蒲公英的生命。



惨遭屠杀的蒲公英的头俨然像是糖果屋兄妹扔下的路标,为我指出前进的道路……点点散落著。



果然。



是为了责怪我,由我自己所创造出来的,芽芽。



不埋怨我,也不动手揍我,采取一点一点地对我造成伤害的方式,向我主张自己「已经不在这里」。



「仁太,你看你看!」



啊啊,我为什么这么冷静地接受了这种异常状况呢……是因为天气太热,脑袋没在运转了吗?



大概是厌倦了屠杀蒲公英,芽芽爬上铁路旁的木桩,往下一个木桩不断跳去。



我用还浑浑噩噩的脑袋,注视芽芽雪白的脚踝。不是年幼少女,而是女人的脚踝。



对了,这家伙没有穿鞋子。为什么?明明有脚。是我精神阴影的经验值太过稀少,连花样少女的鞋子也想像不出来吗……



「呀……?!」



听见芽芽的惊呼,脑中猛然出现一段空白。



芽芽身子一晃失去平衡,脚在木桩顶部那四边各十公分的安全地带打滑──



「……?!」



那天的那件事瞬间掠过脑海。



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并不在现场。



然而,却一而再地重复播放著,纵然想远离也会掠过脑海。彷佛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甚至能回想起带著湿泞苔藓臭味的土的触感。



那天我一个人回家了。按理说,平常那个时间我还在和大家玩耍,却生著闷气、闹著别扭……对了,那天我不是吃盐味拉面,而是吃著味噌拉面。自那之后再也无法吞进肚子里,明明比起盐味,其实我更喜欢味噌。



老爸的车子停在家门外。他粗鲁地打开车门,我倏地油然心生怪异的感觉。大门被用力推开,接著是急促的脚步声。怪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然后──



「仁太!芽芽她……!」



我完全听不懂。



不,是不想听懂。但是……理应封闭了思考的我眼前,未曾见过的影像却带著太过真实的感受迎面扑来。



「芽芽她──」



在比平常一起玩耍的那个地方下面一点的溪谷──



「跌倒摔下去了──」



在连接著溪谷的斜坡上头,松果都腐烂了的那处地方,水流深又蓝的那个地方──



「摔下去了──」



「呜……呜啊啊啊啊啊!」



我往前飞扑。



想要抱住现在在我眼前,快要从木桩摔下来的芽芽;想要将时间倒转回那一天。于是──我的手挥空,难看地划开空气。



「……仁太?」



芽芽怔怔地看著我。多半是顺著失去平衡的力道,轻轻扭过身,降落在了木桩外侧吧。



况且她是我创造出来的幻想,不可能再死去一次。但是,我在惊慌失措什么啊……如释重负的同时,苦涩与丢脸全混在一起。



「你在干嘛啊……!」



总之我只能先鬼吼鬼叫一番,就在这时──



「……你在干嘛啊?」



背后传来声色与我截然不同的,男生的声音。



是陌生的低沉嗓音。但是,我对于话声中有些冷漠的感觉很熟悉。心脏彷佛要扭转过来,用力地跳动了一下。



站在那里的人──穿著曾是我第一志愿的高中制服。



超和平Busters的老二,总是所有事情都略逊我一筹的松雪。以及个性文静又我行我素的鹤见……



你们什么时候追过我了?



你们有那么了不起吗?



还是说──我跌倒了?



「你在干嘛啊,没事吗?」



「啊,嗯……没事。」



我也不晓得是指什么没事。明知道自己的用语显然有错,我还是别开目光,重新戴好帽子。真想快点离开这里──



「哇啊啊!是雪集跟鹤子!」



芽芽兴高采烈地哇哇大叫,在两人间跑来跑去,一点也没有顾虑到我的心情……是为了指责我吗?



「喂,芽芽,走了!」



我不禁火大地脱口而出。



松雪的表情瞬间凝固。



「啊?为什么提到芽芽……?」



松雪的嘴唇微微颤抖著,站在一旁的鹤见显得不安地交互看向松雪和我。



朝我释出的情绪……明显是愤怒。



「你到现在还在说这种话吗?」



「喂,松雪。」



鹤见斜眼睨向松雪,但他不以为意。



「宿海,听说你没有去上学吧?」



「!」



毛帽内部顿时热得几乎要沸腾。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件事?话又说回来,老大竟然……被老二瞧不起……



大概是察觉到了流窜在我们之间的奇妙气氛,刚才欢天喜地的芽芽也担心地注视著我。



「考上了这边最低等的高中……结果还窝在家里,喊著本间芽衣子的名字。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啊?」



「松雪,你别太过……啊。」



不用他开口说教,我早已迈开脚步移动。



「仁太?!」



背后传来芽芽的声音。「芽芽讨厌说仁太坏话的雪集!」



我没有奔跑,充其量算是快走。



我不想让他们觉得我是落荒而逃,不想让他们看见我没出息的背影。弯过转角,一想到逃离了松雪他们的视线,瞬间便流下大量汗水。



不,没出息的背影已经让他们看见了。毛帽内部很闷,很痒。不单是头,全身都在发痒。并不是因为没有洗澡,是血管一鼓作气……



「仁太,等等我!」



听到身后传来芽芽的呼喊,我停下脚步……但是,我不会回头。一切都称了这家伙的心意。



芽芽的赤脚,脚底一定没有半点伤痕吧。我知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幼时的我,在指责现在的我。想将我确实受到了伤害,受到了打击后,对过去忏悔到想以死谢罪的那副姿态,深深地烙印在眼中吧?



可是啊,芽芽,那样子……



「这下子你也清楚明白了吧?大家都变了……不。」



我有些支吾,低声咕哝:



「变得最多的人──肯定是我吧。」



「咦……?」



「你可以放过我了吧?」



「!」



我一骨碌转身,面向芽芽。夕阳的逆光之下,看不清楚芽芽的表情。但是,双脚果然没有半点伤痕,修长又匀称。



我试图挤出笑容,脸部的肌肉却做出奇怪的动作。但是,若不至少挤出笑容,过去的我绝对不会心服口服吧。看了我窝囊的笑容,过去的我会捧腹哈哈大笑吧。无所谓,就笑吧。可是,就这样──



「放过我吧……你可能不知道,但在那之后,我也过得很痛苦啊。」



「仁太……?」



「真的、很痛苦……所以,你不要再──」



不要再──我想不到接下来要说什么,就这么起脚奔跑。让她看见我没出息的背影,我也不在乎。



不单单因为她是我所创造出的幻想,同时也是觉得就算被芽芽看见了,我也无所谓。



明呢那个时候,我兴冲冲地想向她展现自己最帅气的模样。



芽芽没有追上来。



我在昏暗的室内「啪」地一声打开电灯开关,原先静静屏息潜伏在黑暗中的所有事物顿时无所遁形。



毛巾毯仍在原位不动,只有电风扇还一味地持续表达否定的意图。我用脚趾踩向开关,关掉电风扇。



冰箱里有面条完全泡烂的拉面,已经不是能吃的食物了,但我暂且置之不理。



「……」



我吁一口气,当场横躺在地。



装饰在房内四面墙壁上的奖状跃入眼帘。硬笔展、马拉松、作文比赛……是我过去荣光的坟场。



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这副鬼德行?



考试落榜,进了让人嗤之以鼻的高中──不对,这些事情根本无关紧要。这些并不是原因。



佛龛上摆著母亲的相片。一直住院的老妈在我小学六年级时过世了,正好是芽芽去世一年后的夏天。附近的老太婆们议论纷纷说:「都是因为在多愁善感的时期,母亲就过世了。」她们根本不懂,那并不是原因。



原因并不存在……我根本不能把错怪在任何事情上。



总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



当年的夏天并不是这个样子。



我们是超和平Busters。



无论在这世上的哪个角落,我们都会守护全世界的和平。当然我是队长,因为我什么都是最强的。



不管松雪……雪集,还是鹤子、安鸣、波波,当然连芽芽也认同这一点。大家都跟在我的身后,气喘吁吁地小跑步跟在我身后。



没错──连那天也一样。



「其实仁太……喜欢芽芽吧?」



起因是安鸣的一句问话。



「啊──?」



对这出其不意的攻击,我手足无措。



那似乎是非常吸引人的诱饵,大家自顾自地跟著瞎起哄:「我想知道!」「芽芽也喜欢仁太吧?」坏心眼的浮动雀跃心情不断膨胀。我生气地骂道:「白~痴!」还以为这样子就能蒙混过关……



「老实说吧,超和平Busters之间不能有秘密喔。」



雪集却一脸认真地逼问我。



「快说、快说~……快说、快说──」



笨蛋波波的怂恿声与规律地诉说著热意的蝉鸣声结合在一起。芽芽胀红了脸,害羞地说:「咦咦咦!大家别这样……」



大家居然对身为队长的我这样说话。我火冒三丈,这样一来身为队长的面子会挂不住。为了终止眼下乱七八糟的场面,我忍不住大喊:



「谁会喜欢这种丑八怪啊!」



快说的大合唱忽然停了下来。



明明蝉鸣声还持续著……虽然我大声这么喊了,但内心深处也一阵发凉,心想「糟了」。



我还以为她会哭,因为芽芽是爱哭鬼。可是──



「……嘿嘿。」



芽芽却笑了。露出傻乎乎的,伤脑筋的笑容──



你为什么要笑?



隐藏在愤怒角落里的难为情突然间猛烈地翻涌而上──我往外飞奔。



「啊……等一下,仁太!」



芽芽追了上来。烦死了,别过来!大家更会乱起哄吧,别过来!



芽芽跌倒了,但我没有停下来。分明不是芽芽提起这个话题……我却心想,芽芽竟然害我丢脸,真教人火大。



因为芽芽笑了。



明明我用生气蒙混带过,而且还是以彻底伤害了芽芽的方式带过。



没错,我觉得自己很丢脸。



但是,我却无法顺利地转换成言语,只是一味地感到想哭──



老爸大概是先回家一趟,又去了老妈入住的医院吧。屋内充斥著夕阳的微亮余晖,矮桌上放著袋装味噌拉面。拉面碗里装著半熟蛋和切好的葱,盖著保鲜膜放在桌上。虽然要我自己煮晚餐,却很细心地准备了小细节,真像老爸的作风。



我开著电视,开始煮味噌拉面,身后传来搞笑艺人「Desuyo。」的著名台词……是,对~噗~挤~



心不在焉地将蛋丢进锅子里,我下定了决心。



明天就突然从背后扑向芽芽,抓住她的头吧。她多半会有些东倒西歪,但我再踩稳双脚,对芽芽做些不会让她跌倒的恶作剧后,再开玩笑地这样大喊:



「Goumenma!」(注2:对不起的日语发音为Gomen,在芽芽(Menma)前面加上「Go」,形成既有对不起又有呼喊名字意思的双关语。)



我甚至模拟了说话语气和举起手的方式,自己也觉得这真是酷毙了的好主意,也远比电视机里传来的「Desuyo。」的段子还好笑。



但是再三练习以后,我却始终没有机会展示,一直都没能道歉。



因为芽芽死掉了。



超和平Busters。



一如其名,完美地消灭了和平的我们,不知不觉间变得疏远。



因为发生了芽芽那件事?



不对,也许即使没有芽芽那件事,我们原本就相差太过悬殊了。无论兴趣、喜欢的颜色还是大笑的时机,其实都不一样。只因为当时还小,没有察觉到那决定性的差异……就只是待在彼此身边。所以,就又分开了。仅此而已。



「……」



说什么「你可以放过我了」啊。



我的确是很痛苦,芽芽离开以后……即使已经过了五年。有时在某个瞬间想起芽芽,就有种胃部被人往上拉扯的感觉。



但是,我从不觉得自己已经赎完罪了。都是我的错,芽芽才会……不需要有阴影追赶我,不需要有当年的我指责我,我一直都有股冲动想让自己彻底崩溃。然而,为什么我却看到了芽芽?



仁太。



那家伙用甜美的嗓音这样呼唤我的时候,明明是爱哭鬼,那个当下却笑了。



那一天,其实我很想向芽芽道歉……对了。



我一直想向芽芽道歉。



「!」



发麻般的冲击窜过背部,我再也无法静静待著不动,一个箭步冲向玄关。将脚尖套进鞋里时,凑巧大门打开。老爸正结束工作回到家。



「啊,咦?仁太,你要去哪里?」



「去附近一下!」



我一把推开老爸,拔腿往外疾冲──



真的是去附近一下。



景色往后飞逝,不停变化。



现实中的双脚并没有追赶上我在脑海中想像的狂奔,以及焦急的心情,反倒跌跌撞撞,几乎要摔倒在地。这种时候,我忽然间脱口大喊:



「与其跌倒……那我宁愿飞起来!」



我,一直希冀著──



一直期盼著那一天的明天──能向芽芽道歉的明天到来。



没错,既然当年的我让现在的我看见了幻觉,那并不是为了谴责我,而是为了让我好好向芽芽道歉。



我一直困在过去里……没有来由地对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劲。为了让总在脑海里编织著藉口的我,能够确实地以嘹亮有力的声音喊出「Gomenma!」──



既然如此──如果我再这么颓废下去──



「呼……唔,呼!」



越过被空洞地照亮著的大桥,奔上被夜晚水珠沾湿的草丛,无人整理恣意生长的树枝勾住了手臂,但我不予理会,然后一抬起头──



「?!」



眼前就是秘密基地。曾擅自修整无人使用的小屋,但是,已经不再有任何人来到这里。我还心想这里已经彻底荒废,都要倾倒塌毁了,然而──



窗户却流泻出了橘黄色的灯光。



难道是芽芽?她带著和当时一样的笑容,待在外观和当时一样全然没变的秘密基地里,等著我吗?



等著我来向她道歉吗?



「芽芽!」



我情不自禁大声呼喊,打开大门──屋内却出乎预料呈现一片陌生的景色。



不只地板,连墙壁上也贴著图案奇妙的毛毯。天花板上黏贴著陈旧的世界地图,四周散落著书籍和吃到一半的杯装泡面。



……有人住在我们的秘密基地吗?



我们本来就没有此处的所有权,但我还是没来由地大为光火,一脚踢飞丢在脚边的限制级书籍。书本因此翻开,页面上是熟龄女子穿著有鲜红色领巾的水手服。是《熟女制服图鉴》的开头。



「这是什么……口味也太重了吧?」



「笨~蛋!那种落差才是男人的浪漫啊!」



身后冒出来的大嗓门让我吓了一跳地回过头。一名格外魁梧,穿著花衬衫的男人站在那里。



「哇噢,这不是仁太吗?」



早在我绷紧全身之前,对方非常迅速地喊出我的名字……那种语尾佣懒到教人浑身酥软无力的声音是──



「波波……?!」



「好强!竟然能看到芽芽的幻影,实在是酷毙了!仁太果然很厉害!」



……我不认为自己说明得不够完整。精神阴影与夏天的酷热所导致的,应该只是幻觉的芽芽。然而,波波却兴冲冲地说:「精神阴影真是太炫了。啊,我最近也学到了一个新单字喔,你知道什么是共依附(Co-dependency)吗?」



波波……全名是久川铁道,虽然外表变得相当高大,但内心多半还和那时候一模一样。



「你都没有变呢……」我不由得喃喃自语。



「咦咦!我可是变了不少喔,算是丛林等级?」



他将手伸进裤子里。我才不想看。



欠川也口沫横飞地讲述著关于自己的「诸多变化」。



眼前的秘密基地彻底改变成了久川的风格……听说他没有去读高中,离开了家,靠著打工来维持生计。巨大的世界地图装饰在天花板上。他说比起去学校念书,更想自己亲眼看看这个世界。一边莫名得意地说著事迹,一边挺起胸膛指向天花板。



「那些涂了红色的是我去过的地方!涂了黄色的是我接下来打算去的地方!」红色只有零星几许,而且都划在越南一带。



黄色的范围则是分布极广……慢著,连北海道和四国都有。我边端详边暗忖:先从国内开始著手比较保险吧?



「那么,芽芽她有心愿吧?」



看来我在吃惊之下,不小心说得太多了……不,也是因为久川是很好聊天的对象。毕竟他是个笨蛋,压根不用在意他对自己有什么看法,所以就反射性地回答了吧。



「欸,芽芽是想请你实现她的心愿才出现的吧?」



「呃,可能吧。但说穿了,那只是我的幻觉……不如说是妄想。」



久川完全没把我的话听进去,咧嘴笑道:



「既然如此!那就大家一起替她实现吧!」



「大家……?」



「当然就是指超和平Busters啊!最近都没有看到大家呢。」



说到大家,就是超和平Busters。



望著撑大鼻孔,说出了和芽芽一样的话语的久川,我也和面对芽芽时一样涌起了烦躁感,因此回道:



「什么芽芽啊……这种事情谁会相信。」



我说了和面对芽芽时一样的回答,站起身子。「咦?你要回去了吗?现在才刚刚傍晚而已。」我随便地敷衍了还想继续闲聊的久川,准备离开秘密基地……但忽然间,目光投向了刻在柱子上的文字。



「……」



上头用小鬼头歪七扭八的字迹刻著「超和平Busters」。



消灭了和平的我们的,墓碑一般的文字。



感觉有东西要猛然从胃部朝上窜升,我不由得将视线撇向他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