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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的人们(2 / 2)


「交换日记……!」



对喔,彻底忘得乾乾净净。



我们在夏天开始前不久,好像是从百无聊赖的梅雨时期起,互相轮流写起了交换日记……



「我们来写交换日记吧──!」



最先提议的人是安城。她甚至准备好了画著从没见过的人物的笔记本,得意地张大鼻孔。



「《Nicola》杂志上写了,感情好的朋友们都会写交换日记喔!听说东京的学生也都在写喔!」



「咦,真麻烦──」



所有男生都百般不愿,但松雪一听到芽芽嚷著:「我想写我想写──!」就立刻改口说:「嗯……大概满好玩的吧……」现在回想起来,他的那种反应实在太好懂了。



于是我们开始写交换日记。



安城用一丝不苟的小字,像暑假作业的读书心得一样密密麻麻又中规中矩地写了日记。一看就想睡,所以我忍不住跳过。波波的日记字太丑,根本看不懂,所以也跳过。松雪当作备忘录一样,在日记写下明天该带去学校的东西,所以有时派上了用场。



真正算在写日记的人顶多只有鹤见。她将班导或校长的五官画成Q版涂鸦,大家看了一起捧腹大笑。



芽芽的日记……我想就是很平淡。说实在话,我记不太得了。只有那家伙特有的圆圆字迹逐一浮现在脑海中。



是啊,到头来没有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记忆,因为没过多久就结束了。对,交换日记一事让我深刻记得的就是──



是我终止了它。



起初几次我还勉为其难地配合,但最终还是觉得很麻烦,而且我也开始受不了安城和鹤见因此催促我。



「仁太,交换日记在你那里吧!」



「跟我没关系,是在波波那里吧?」



「不、不是我啦!我对天发誓,绝对不是我!」



芽芽睁著滴溜溜的大眼睛,盯著我窝囊地抵赖跟诬陷的这一幕。



啊,被她看穿了吧。我心想著,但一心只想终止交换日记的我,决定装傻到底。



碰巧就是那天回家,我与芽芽两人独处。



大家各自都有事情或者感冒了,但只有两个人一起玩也很无聊……说穿了,是和芽芽独处让我莫名难为情,觉得浑身不自在,只想直接回家。



我们二则一后走在休耕农田旁的狭窄小路上,芽芽从背后对我搭话。



「欸,仁太。」



「干嘛?」



「日记在仁太那里吧?」



「跟我没关系,都说了是在波波那里吧……!」



「芽芽不会生气,也会向大家保密……所以,给芽芽吧?」



我一开始不懂芽芽这句话的意思,茫然怔住后,芽芽再次缓慢地重复说道:



「给芽芽吧?」



「呃啊啊啊!果然交换日记是卡在仁太那里嘛!仁太你太过分了,简直罪大恶极!」



跟那时不一样,变得魁梧高大的波波气势汹汹。



「过去的过错就付诸流水吧。」



「送我快乐儿童餐的玩具就付诸流水吧,现在是航海王的玩具!」



「啊……知道了啦。」



「耶──!汉考克等著我吧!」



话又说回来,为什么芽芽那时候想将交换日记留在自己身边呢?是因为预见了自己的死亡?想收集与朋友们的回忆,尽可能放在自己身边?



……怎么可能。



「哎,总之交换日记在芽芽家吧?」



「嗯,应该是吧。」



「那要不要去找芽芽的母亲?」



「咦……」



我们没有出席芽芽的丧礼。



正确来说是无法去。当天父亲本打算带我去丰岛园游乐园,明明一到假日,他都固定带我去老妈住的医院。



我说我不想去。



因为我已经在学校听说,芽芽的丧礼就在那一天。我不停地耍赖央求,说我想出席丧礼,让我去让我去。



老爸好一阵子沉默不语,但终究答应了我,然后将大手放在我的头上,喃喃说出了母亲的口头禅:「仁太,你很努力呢。」



老爸让我穿上黑色短裤,带我前往丧礼会场。



一路上我在想什么呢?



对于芽芽的死亡,我内心有太多想法。但是,我想自己大概并不怎么理解「芽芽的丧礼」所代表的意义。



不过,很快地我再不愿意也体悟了这项事实。



我在丧礼会场的入口附近,看见了在疑似是亲戚的阿姨搀扶下,哭得泣不成声的芽芽母亲。她完全没有化妆,铁定也没有梳头发,起先我还以为那是芽芽的奶奶。她真的一口气苍老了许多。



察觉我们的到来,在场的几个大人绷紧全身。



芽芽的母亲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庞……那个表情我至今仍然忘不掉。



恶魔的脸一定就长这个样子吧,我这么想道。脸上同时有著失去了所有力气的虚无,与凝聚了所有憎恨的黑暗。



「你为什么在这里?」



芽芽的母亲用彷佛有人拿著冰针刺在我背上的冰冷嗓音低语,然后朝我走近了两、三步。亲戚们慌忙拉住芽芽母亲的肩膀。



同时,芽芽的母亲口中吐出了恶魔的诅咒。



我想她肯定说了一些话吧,但根本无法听清楚。我整个人非常害怕,只能呆站在原地。父亲将头低到了不可置信的地步,拉著我离开。



蝉鸣声、芽芽母亲的呻吟声以及诵经声合而为一追了过来。然而,我的双脚却不像是自己的,一动也不动。



超和平Busters没有半个成员出席芽芽的丧礼。我想果然和我家一样,都被父母制止了吧。



这座城镇本来就不大,后来我也曾在路上巧遇芽芽的母亲。但是,我从来不曾与芽芽的母亲眼神交会。



可能是因为我们彼此都别开了目光,也或许是芽芽的母亲……在那天之后一直低垂著脸庞走路。



「找芽芽的母亲吗……」



听到波波的提议,复苏的记忆让我垂下了头。



的确,如果拜托芽芽的母亲……我想没有父母会丢掉孩子的遗物,应该可以拿到交换日记吧,可是──



「最好不要吧!」



「咿?!」



我们因为这声大喊而回过头去,安城就站在那里。



「什么!你、你几时出现的?!」



「安鸣,你上个厕所还真久耶。」



「……那、那是因为……这里没有厕所嘛!」



「不会吧,你在后面的泥土地挖了洞吗?」



「我怎么可能在那种地方上厕所!我特地下山过桥,去了公共厕所啦!」



安城穿著制服。我仰头看向挂在墙上的时钟,才刚过中午。



「……安城,学校呢?」



「咦?哦……因为今天早上我不怎么想去上学。」



「这家伙跑过来问我要不要一起去仁太家,说想去见芽芽。」



「……!我、我明明说了这是秘密吧!」



「安鸣,你就坦率一点嘛。」



看见胀红了脸的安城,我不禁有些高兴。是啊,大家只是有些害怕面对未知的事物,但都很在乎芽芽。这里的人都如此关心芽芽。



「看吧,跟我说的一样。」



「咦?」



听到我的喃喃自语,安城出声反问。



「啊,不……没事。」



说完,我想到了芽芽命名的「不没事星人」,忍不住呵地笑了出来。



「……?宿海,你怎么回事?很恶心耶!」



欸,芽芽……你果然不是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