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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话 美留·狼人(1 / 2)



001



再埼美留是狼人的后裔。一般说到狼人,大家比较容易认为是男性,不过她是女性,所以应该精确称呼为「狼女」吧。总之她是人又是狼,是狼又是人。不像我成为吸血鬼那样,不像周防全歌成为人鱼那样,不像兆间临成为泥人那样,不是在人生的途中成为怪物,她在出生的时候,或者说在出生之前,就天生拥有狼的资质。



因为个性大而化之,她自己好像也没掌握得很确实,但她好像是出身于这种家系……她的父母、祖父母、叔父叔母以及堂兄弟姐妹,或多或少都是这种体质———会在满月那一天从人变成狼的体质。



再埼美留的狼基因似乎在家族之中属于明显的类型,即使不在月光下,只要看见类似的原形物体就可以变身的样子。相对的,即使在超级满月的日子,她也可以克制自己不变成狼。



体质完全在控制之中。



「不过就我来说,『无法变身』的感觉才是我最无法理解的。因为我一直像这样活了三十多年。」



只不过,除了「可以变身成狼」这一点,再埼美留大致上理所当然是人类。力气比一般人大一点,脚程比一般人快一点,鼻子比一般人灵一点,对于生肉的喜好比一般人高一点,是这种理所当然的人类。



这样的她走上警察之路,是极为自然的选择。



因为她单纯认为,这是能将己身能力活用到极限的社会贡献。虽然这么说,但她下定这个决心的时候,风说课还只存在于卧烟小姐的心中。



所以她原本想走的始终是正统的警察之路。



「我想当警犬。因为那样很帅。狼以狼的身份活下去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我是末代之狼。」



她不是自虐,反倒是得意洋洋地这么炫耀。实际上,她身为警察的经历也很傲人,好几次接受表扬。



拥有玲珑的身体曲线,身体能力却轻松超过强悍男性。这样的她受到重用,就任没多久就编入各种特殊部队。不只如此,听说她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就率领一支部队,负责大规模的犯罪搜查或是全国各地的救灾任务。



把这样的英雄挖角过来,卧烟小姐还真是乱来……只不过,以卧烟小姐的角度来看,再埼美留是风说课不可或缺的人物。



听她这么说的时候,我完全解释成「我懂了,换言之就是需要战斗人员的意思吧」。即使还只在传说的范畴,毫无防备和怪异周旋也称不上聪明的做法。



至少应该做好自保的准备。



只不过,这是我太早下定论。



卧烟小姐想要的不是狼人的强韧身体,是狼人的强韧精神。



接到命令「绝对」会贯彻执行。从大而化之的个性绝对无法想象的这份钢铁意志,卧烟小姐想当成风说课的范本。出生就自诩是末代之狼的这种生活方式,卧烟小姐想反映在共享秘密的这个团队。



想以迈向毁灭的狼人理念让世界繁荣。



而且,在风说课扮演推手的这只狼,这次将要包围一只猫。  



002



这天,全日本的公家机关慌了手脚。那个羽川翼居然相隔三年决定回国。所有组织想尽所有办法进行无谓的抵抗要阻止航班起飞,但是计划全部失败。即使如此,政府依然死撑到最后,但在得知她的目的是要从这个国家完全消除自己的痕迹之后,政府不情不愿地放弃抵抗。宁愿背负着影响国家维安等级的风险,也选择能够洗刷「那个和平主义者就是出身于这个国家」这个恶名的机会。



我正在进行研修的直江津署,当然也是慌张得不得了。不只如此,这里正是暴风雨的中心。因为羽川翼的青少年时代,几乎都在本署管辖的地区度过。



虽然这么说,但风说课是负责风雨……更正,是负责风说的部门,所以在这场骚动完全处于状况外———除了自称「犬科巡警」的那只警犬。



「历小弟历小弟,什么都好,提供一些关于羽川翼的情报给我吧。因为我将要负责保护她。」



正要和周防小姐外出将下一个传闻斩草除根的时候,我被她拦下了。顺带一提,她拿捏人际距离的方式很独特,第一次见面就称呼我「历小弟」,而且以前辈的压力要我也称呼她「美留大姐」。



周防小姐贴心说「那么,阿良良木,现场见」,然后先快步离开。如果她真的为我着想,希望她好歹要说「不好意思,他是我的搭档」硬是带我走,不过要求蛇面前的青蛙……应该说狼面前的人鱼做这种事应该是强人所难。说真的,对于全身上下都美味的周防小姐来说,能够放心打交道的同事,或许只有不必进食就能活下去的泥人———兆间前辈吧。即使有「水水的」这个困难点,也比遭到捕食好得多。



虽然我嘴里这么说,却也不想违抗美留大姐。



不只是单纯基于本能害怕狼,美留大姐这次是基于老交情,跨越部门的高墙参加重要人物的护卫任务,所以我想协助她。何况美留大姐要护卫的对象是我高中时代的大恩人,那就更不用说了。



「可是,我知道的始终是以前的羽川……这次,那家伙想将昔日的存在,将过去的资料消除得一干二净,所以我提供的情报,或许会成为产生杂讯的没用情报。」



「天底下没有没有用的情报。包括所有杂讯或误报,我想知道所有能够知道的情报,以便对应所有的可能性。拜托啦,帮我这个忙吧?」



语气像是在恫吓,但她这种滴水不漏的态度,只让我觉得可靠。



「不是夸大其词,我必须保护的不只是羽川翼,还包括这个国家,甚至是整个世界。务求万无一失。别站着说话,历小弟,我们去咖啡厅吧。只有饮料的话我可以请你。」



她的前辈架子挺微妙的。



研修期间进入第三个月,我明明终于学会对前辈撒娇的方法(世间也将这种行为称为「敲诈」)……哎,算了。



「美留大姐,难道您要负责带头指挥护卫团队?」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是跑腿的跑腿的跑腿喔。忝居末座的小角色。因为我早就已经退出前线了……不过正因如此,偶尔也有机会教育后进。老狼有老狼的职责所在。」



她明明还不到老狼的年纪。



是以狗的年龄换算吗?



「不过,我的一族会以各种形式加入护卫阵容,所以我负责指挥他们。隶属于机动部队的成员当然不用说,不在警政署旗下单位的家伙,也动用超法规的权限调派过来……真是不得了。连自卫队都差点出动喔。」



「……只是迎接一个女生回国,这阵仗挺豪华的。」



「但愿只是泰山鸣动鼠一只。」(注3)



不是鼠一只,是猫一只。



不过,这只猫如今可能会撼动全世界的价值观,基于这层意义,她和薛丁格的猫并列双璧。现在没空在意各组织之间墨守成规的地盘意识。



地盘意识。



消除这种地盘意识,正是现在羽川标榜的理念,所以说来讽刺,国家像这样团结一致,堪称是被她玩弄在股掌之间。她是猫,所以应该说玩弄在肉球之间?



「不过,我第一次得知这件事。原来美留大姐的一族分散在各个地方。」



「你以为狼人族悄悄住在洞穴里吗?不过,像我这样货真价实,能够好好变身的狼人已经没有新血了……顶多只有擅长远吠的程度。」



类似我的吸血鬼体质吗?



也就是说,除了风说课的设立,这个世界还以其他形式和怪异有所交集。例如直江津高中的毕业生也有兆间前辈这样的怪异,日常与非日常出乎意料形影不离。



从好坏两方面来说,都是形影不离。



只不过,在直江津高中的毕业生之中,羽川果然是首屈一指,独一无二。在学期间,战场原黑仪曾说她是「真正的怪物」,但这句话比较像是预言。



如今,二十三岁的羽川翼,确实是真正的怪物。  



003



高中毕业当天展开环游世界之旅的那个时间点,她还只是个基于求知欲想增广见闻的青少女。只要不提她在三年级第二学期就已经探路完毕的巧妙规划,这个十几岁的少女还可以说勉强处于常识范围。当时的我悠哉心想她这样就像是背包客,肯定一年左右就会回到日本。没有自知之明的我,还立志到时候不能让自己的恩人丢脸。



只不过,羽川的环游世界,并不是一味网罗知名观光景点的旅程,甚至不是背包客那种类型,是基于真正意义的「环游世界」。她好像想走遍存在于地球的所有国家。「所有」。你想用护照玩集章活动吗?我听她说完如此吐槽,但是几乎处于锁国状态,光靠护照无法入境的国家,她居然也想办法潜入了,我听到这里只能保持沉默。



这已经超越吐槽者能吐槽的范围。



她曾经寄明信片告知近况,不过上面画的风景和日本截然不同,连抽象画都比较好懂,我甚至质疑天底下居然有这么难传达讯息的沟通方式。不久,我从电视得知这个同窗的近况。



年纪轻轻就担任志工或加入NGO,在各地协助拆除地雷,掘井,维护基础建设或是盖学校,以各种形式助人,逐渐以年轻日本女性的身份华丽登上媒体版面。她就这么成为日本的圣女贞德,一口气广受喜爱。



先不提报导内容,我以为上电视不像是讨厌引人注目的羽川作风,不过她好像是以自己当活招牌,想要尽快募集活动资金(这是以名字称呼羽川的战场原黑仪进行的解说)。



受欢迎的程度超乎想象,慈善活动在日本也顿时掀起旋风,但是这波风潮没有维持太久。



并不是三分钟热度的日本人找到下一个偶像……现在回想起来,将她形容为「圣女贞德」的媒体,或许该说拥有非比寻常的先见之明。



大约在年满二十岁的那时候,羽川翼的活动从救济战争的受害者或是支援战灾后的重建,逐渐转型为仲裁战争本身。



不知道该说是仲裁还是协调,她受到中立平衡主义者———无根草忍野咩咩强烈影响而进行的浪迹天涯之旅,居然迎来这个不得了的落脚处。



战争仲裁者。



这个轿子变得有点沉重过头,不适合将她拱为偶像做为娱乐用途。更棘手的是这种活动非常适合她。她在世界各地接连促成战争国家缔结和平条约、停战谈和、吴越同舟或三国同盟之类的协议。



要使用橡皮擦,将地球上的所有国界擦到一条都不剩。这成为她的目标。



乍看之下,这确实像是她所秉持非战主义的终点,却也几乎等同于企图征服世界的危险思想。她受到的待遇超越偶像,也超越VIP,几乎达到国际通缉犯的境界。



希望未来将奥运的五环融合为单一的花朵。在战地广播这么说的她已经不是活招牌,具备某种领袖特质,如果可以这么说,她就像是一种革命家。



如今甚至不被允许公然谈论她的事情。听说在某个国家,人们光是寄送内含「Tsubasa Hanekawa」这个名字的电子邮件就犯法(这个国家后来和邻国合并,如今连国名都消失,是应该流传下去的历史事实)。日本还没做到这种程度,不过公家机关随时紧盯她的「助人」行为。



「■■■■■■(某国语言的问候)。阿良良木,最近过得好吗?我今天消除第十六条国境了。」



某段时间,我的租屋处会收到这种内容的明信片,后来却再也没收到。我的天啊,她出事了吗?我对此紧张不已,不过羽川好像是从这时候开始断绝地缘关系,不知道是认为可能会造成困扰,还是觉得会妨碍到她的活动。



但她还是维持一贯的作风,感觉像是软着陆那样,慢慢地,一步步地,为了避免伤害到我们,有计划地逐渐疏远我们。说不定她这次回国就是这方面的集大成。



与其说是集大成,应该说是终大成。



羽川想要像是证人保护系统那样,完全消除自己的存在,借以成为维持和平的装置。我完全不知道她在这个世界看见何种光景,促使她做出这个决定。



面不改色说得出「世界很和平」这种话的我,无法理解她这种活动的真正意义。难道就不能和我或黑仪享受快乐的大学生活吗?



应该不能吧。



凭我的能耐,即使能和那个怪物成为朋友,也无法成为同志。从结果来看,我们从直江津高中毕业的同时就分道扬镳,彼此只是平凡朋友的交情,不过这样的羽川翼在我相隔四年返乡的这个时候,回到直江津署管辖的地区,真是一段奇妙的缘分。



只不过,我们应该不会见面吧。



与其说不会见面,应该说不能见面。



美留大姐被派去护卫要人,好像不算什么稀奇的事,但我反而受命绝对不准接近羽川下榻的饭店。不只是我,羽川昔日的好友(也包括养育她的父母)肯定都接到这种通知。



只有负责护卫的人能进入饭店。连饭店职员当天也被迫请特休。实际上,究极的和平主义者只要逗留短短数天,就可能招致不只是袭击或暗杀的紧急事态。



羽川当成据点的地区,甚至有人只为了除掉羽川而发动空袭。如果能保证不会造成恐慌,政府应该很想对这座城镇发布避难命令吧。



羽川所在的场所是究极的和平地带,同时也化为世界数一数二的危险地点。那家伙光是移动就可能影响国际情势。



我甚至差点陷入必须出国回避的窘境。虽然最后考虑到现实层面仅止于「一如往常工作」就好(感觉卧烟小姐在这方面也有介入,卧烟小姐和羽川也不是毫无交集),不过,相较于以世界规模持续扩张活动范围的昔日学友,我现在和周防小姐负责的工作,是查明国中生之间所流行「神奇咒术」的出处。



由此看来,我从高中时代就在做一样的事。



自己不只是让恩人丢脸的程度。



即使美留大姐没负责护卫,我也没脸见羽川。  



004



「原来如此,猫啊。BLACK羽川……这名字取得挺合适的。不过,那只猫已经不在羽川翼里面了吧?」



「不,没有不在。反倒该说定居了吗……只是从野猫变成家猫。然后,还有虎喔。这不是障猫那种自古以来的怪异,是羽川自己创造的新怪异。」



「新怪异?真是匪夷所思。居然能独力打造出这种东西……」



不只是自古以来,应该说从怪异历史开辟以来就存在的狼人后裔,对此似乎惊讶到傻眼。



美留大姐穿着皮外套,戴着墨镜,看起来散发帅气粗犷的气息,但她带我进这间咖啡厅之后,点的饮料是热牛奶。



明明是狼,却选择像是幼犬在喝的饮料。



顺带一提,外套好像是人造皮革。虽然不到吃素的程度,但美留大姐爱护动物。



「不过,这只苛虎已经只存在于羽川的脑袋中了。」



「苛虎?」



「啊啊,是羽川为那只白虎取的名字。对于羽川来说,苛虎也和BLACK羽川一样,算是她可爱的妹妹。也就是入虎穴而得虎子……当时那家伙为了保护这两只怪异,好像自以为付出莫大的牺牲,虽然这么说,不过从结果来看,她得到的或许比失去的多吧……」



那时候,羽川得到了「脆弱」。将负面情感与痛苦回忆收为己有。这不是坏事。如果没这么做,羽川翼「完美无缺的班长」的这一面,将会在不久之后损毁吧。不会成为改革世界的领袖人物,甚至会为了挺身拯救一点都不重要的家伙(是的,例如我这种家伙)而轻易丧命吧。



光是那次春假,那家伙就不知道在鬼门关前晃了多少次。



「因为得到脆弱而变得更强吗……与其说是哲学,更像是武学的真理。只不过说来奇妙,好不容易获得这份像是『人性』的东西,如今她却想要消除……」



美留大姐在这一点好像抱持怀疑态度,不过说来遗憾,我没有这个疑问的答案。为了消除自身的经历而回国……昔日那么强烈渴求,终于获得的人性脆弱,为什么如今想当作不曾存在?



「羽川翼」这个个人姓名,会在进行和平活动的时候成为阻碍吗……不过,如果是「翼」就算了,「羽川」这个姓氏对她来说并非绝对。



她肯定曾经改姓好几次。



这不是我在同窗时代知道的羽川,是事情进展到后来,听羽川揭露的往事,不过这方面也应该巨细靡遗说出口吗……现在不是顾虑隐私的局面。



这样像是在散播朋友的秘密,我感觉不太舒服,但美留大姐不是基于好奇,是基于专家的身份收集情报。她打听的对象应该不只是我吧。



BLACK羽川或苛虎这种怪异相关的情报或许只有我知道,不过关于羽川复杂至极的家庭背景,她肯定早就从其他管道取得。



……但羽川应该希望她无法取得吧。



「啊啊,对了,说到怪异相关的情报……我治疗过那家伙好几次。」



「嗯?帮她处理伤势的意思吗?」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是利用吸血鬼不死之力的治疗。现在回想起来,这不是值得夸奖的行动。但我没反省就是了。」



「居然没反省?」



美留大姐苦笑。



「反正时效应该过了,给我说吧。总归来说,你将铁血、热血、冷血之吸血鬼的血液献给羽川翼?」



「嗯。而且量满多的……我也用唾液治疗过,不过这部分微乎其微。」



「用唾液治疗……这没有时效问题吗?」



狼人的基准很严格,但我总之继续说下去。



「血液治疗这部分,看来果然对后来的羽川造成不太好的影响。那家伙在某段时期,和一名叫做德拉曼兹路基的吸血鬼猎人共同行动,这您知道吗?」



「不。可是,我听过德拉曼兹路基的鼎鼎大名。他在这一行是一流高手,甚至有着过度优秀的倾向。原来如此,不只是忍野咩咩,羽川翼的第二个导师,是那个专杀吸血鬼的吸血鬼吗……」



「第二个导师」这种说法感觉不太贴切,不过,德拉曼兹路基的工作方式,羽川肯定应用在她现在的行事作风吧。



专家的工作。



人生在世,不知道什么东西会在哪里派上用场。



只不过,现在要进行的正题,并不是这样的教诲。



「羽川从德拉曼兹路基那里,获得能够急遽活化不死之力的棘刺,那段时间好像让自己数度化为近似吸血鬼的存在。那个……她说就像是花粉症那样。用来治疗之后潜藏在体内的吸血鬼性质,会对克制吸血鬼的物品起反应,产生防护作用……」



这方面我一知半解,所以无论如何只能结巴说明。何况她说过,她已经将这些过敏原用光了……



「无论如何,高中三年级那时候,羽川肯定不只一次,而是经常体验金发金眼的吸血鬼状态。」



「你认为她当时体验的万能感,造就现在的英雄———羽川翼?」



「先不提德拉曼兹路基的处世态度……我认为和吸血鬼体验没什么关系。因为真要说的话,对羽川来说,那好像是一段煎熬的体验。」



她没像我一样悠哉利用吸血鬼特性。



而且,成为吸血鬼时的万能感,也连结到回复为人类时的无力感。



「或许是反作用力吧。或许是这段非自愿以暴力解决事情的经验,造就现在这个极端的和平主义者……不过,我几乎没掌握她毕业后的流浪生活,所以最重要的部分不得而知。」



「也对。因为真要说的话,应该是从直江津高中毕业之后的体验,造就现在的这个羽川翼。嗯,不过,历小弟,你的情报值得参考。非常值得。」



美留大姐说完,一口喝光热牛奶。不,我们聊得出乎意料地久,牛奶应该凉透了。



「如果帮得上您的忙,我会很高兴的。请您保护羽川吧。」



「交给我吧,因为这是工作……为了维持世界现行的体制,先不提生命或身体安全,是否该保护那孩子的思想,我没办法表示意见。」



我也没办法表示意见。



至少我现在从事的社会主义,和她的信念截然不同……因为虽然目前还在幻想阶段,但如果她的活动就这么不断开花结果,日本这个国家也可能迟早消失。



以国籍为首,留在这个国家的所有经历,她之所以想要消除,或许不是为了抛弃「人性」,是为了有朝一日而埋下伏笔。



「我赞成和平主义,却也认为行善要有个限度。」



「嗯,我也是,而且也随时提醒自己要将这件事铭记于心。羽川在高中时代肯定也学过这个道理才对。」



她肯定学习了下一个阶段的道理吧。



我所不知道的,下一个阶段的道理。



而且,虽然这部分不能搞错,但这绝对未必是错的……



十几岁就抵达的「真实」,如果接下来也一直是真实,反而比较奇怪。



毕竟常识的定义以及周围的环境,也会因为时间而变化。我现在明明不在羽川身边却高调评论她,这也挺奇怪的。



「对了,美留大姐负责护卫她,我就像是吃了定心丸,不过羽川自己没从国外带护卫过来吧?像是特务或保镖之类的。」



「羽川翼不属于任何组织或团体,所以是在每次进行活动的时候从各处召集人手,一旦达成目的就解散。心理学团队分析说,她基本上好像认为『集团维持太久会腐败』。即使不是反权力,但也是反体制的人种吧。」



哎,她从高中时代就有这个倾向。



虽然是优等生,但是基于各种原因,高三后半几乎没来上学。有时候她没出席的原因,还会怪到我这个副班长头上。



「哎,虽然这么说,但她不是笨蛋,应该不会笨到毫无防备,全权交由当地的人员护卫吧。肯定充分做好安全措施……派我过去始终是以防万一,可以认定没有狼人活跃的余地。我出马的时候,就是这座城镇消灭的时候。」



「请不要讲得这么吓人。」



「不过如果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从你的影子冒出来协助护卫,就完全不用担心了。」



「很可惜,这是不可能的。当然不只是因为失去力量,吸血鬼和猫也不是那么处得来……这场闹剧落幕之前,她好像都不会协助我的工作。」



「居然讲得像是对猫过敏……OK,那么出事的时候,就只靠狼人拯救城镇吧。所以接下来我不是以警察身份,而是以警犬身份问一下,像是羽川翼以前送你的礼物之类的,你有没有珍藏这种东西至今?」



「唔……」



这个问题问得很深入,我却不懂她的意图。



羽川送我的礼物?



「我自觉这样侵犯隐私,不过我是『犬科巡警』。如果你有沾上她味道的东西,我会很高兴的。」



「为了护卫?」



「以防万一。只不过,以我的助手立场没机会接近她本人,所以如果知道她的味道,必要的时候就可以追踪……你心里有底吗?」



「不,很难说。是啦,我们应该曾经相互送过礼物,但毕竟已经是五年多前的事……而且我也因为搬家之类的关系,所以没什么在保存物品……」



我嘴上含糊带过,但其实有想到一些「礼物」。



只不过,这甚至大幅脱离隐私的范畴……我没带到租屋处,所以应该依然收在我老家的卧室,是羽川翼胸罩加小裤的成套内衣,以及文化祭前后剪掉的麻花辫。



我不希望终于相处融洽的前辈认为我是变态。



这些物品丢不得也动不得,如今只能说不知如何处理。而且经过这么久,拿来进行DNA鉴定或许还派得上用场,但味道终究已经消失吧。即使是我现在回想起来一点都不正常的高中时代,也终究不会装进夹链袋藏在冰箱……保存状态烂到不能再烂。



「这样啊。」



美留大姐说。



感觉她打从一开始就不对此抱持期待,不过接下来这个问题好像才是正题。



「那么历小弟,最后可以告诉我一件事吗?羽川翼逗留期间过来见你的可能性,你觉得有多少?」



「我被禁止面会。」



「啊啊,不过是禁止你去见她的意思吧?我在问她来见你的可能性。」



我可以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但她应该不是随口问问,所以我决定好好思考。



「虽然你在这部分含糊带过,但即使除去共享怪异情报的这一点,你们也不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不是普通的同学关系吧?她没对你抱持特别的情感吗?」



我思考的这段期间,美留大姐慎重补充说。



「…………」



包括这部分在内,我思考之后回答。



回答羽川来见我的可能性。



「是零。不必担心这件事。」



「这样啊。知道了。抱歉我问了多余的问题。」



这句道歉才是多余的。  



005



有两个坏消息。



在这种场合,正常应该说「有一个好消息跟一个坏消息」,但我能准备的只有坏消息。而且还两个。



第一个坏消息,是关于我和周防小姐所负责那个「咒术」的调查。这个案子仿佛是昔日这座城镇所发生那一连串的事件,可说是没有进步,不过搜查任务看来会不了了之。没有主谋,没有受害者,也没有确切的源头。总归来说是典型只在孩子之间流传的谣言,并不是有坏人在打鬼主意。



也就是没有骗徒。也不是模仿犯。



「感觉这个传闻置之不理比较好。要是从外部施压,反而恐怕会变质。就这么任凭传闻随风流传,观察自然演变的过程吧。」



周防小姐做出这个结论。



嗯,如果动不动就取缔,风说课会变成天大的思想警察。



所以,以像是做白工的行事结案,虽然没有脚踏实地进行搜查活动之后的成就感,不过说来遗憾,这也不算坏消息。我要说的坏消息,是我没能逮捕骗徒。



即使不完整,但是贝木那家伙意外地遵守「再也不接近这座城镇」的约定。真是个守规矩的家伙,明明他敢回来的话,我就会逮捕他。



不提这个,第二个坏消息是这样的,在羽川翼回国的新闻将公家机关闹得鸡犬不宁的背后,我妹妹阿良良木月火悄悄回到老家。



一回家就在客厅吃冰淇淋。



不不不,意外和心爱的妹妹重逢,无论如何当然是应该开心的事,不过之所以无法归类在「好消息」,是因为月火绝对不是知道我返乡,也就是抓准我的研修期间回国,更不是因为快过年才回国,而是她明明重新就读海外的大学却再度辍学回国。



第二次辍学。



不只是坏消息,而是坏透的消息。



「放心放心,因为我打算再去新的学校。话是这么说,但这次不是上大学,是上舞蹈学校。」



「你的志向是什么啊?我妹妹是什么人啊?」



「别气别气,我把哥哥当成我的骄傲喔,死菁英。」



「我宰了你喔!」



「净是正经人物的阿良良木家,至少要有一个我这样的人,否则很无聊吧?这家人将来遭遇危机的时候,我这个游手好闲的么女会来拯救你们。」



「你搞不好会为我们家带来毁灭。我跟小怜该不会是被你害得不能出人头地吧?」



「真讨厌,满脑子想出人头地发大财。我现在只想在赌场跳舞喔。」



真是不安。



火怜单纯因为感情很好的妹妹突然返家而欣喜,正在厨房大显厨艺。总觉得她比我这个哥哥返家的时候还要乐不可支。



我感到羞愧。



下班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第一个看到的居然是这个和服妹妹……她是这身打扮从机场回来?



机场明明因为羽川处于戒严态势,她是怎么突破的……这些家伙个个都有相当不平凡的一面。



发型不知为何,是及肩的两条麻花辫。



和优等生时代的羽川很像。



羽川翼在海外比较知名,所以月火应该不会不知道她回国吧……



「知道啊~~上次见到战场原姐姐的时候听说的  」



「什么嘛,你见过黑仪?虽然我知道你们有保持联系……」



即使精通多国语言,能以母语交谈的对象好像还是很宝贵,在国内交情没那么好的战场原黑仪与阿良良木月火,现在会以电子邮件往来。



可是她们住的地方,肯定比北海道与冲绳的距离还远……



「嗯。我寄电子邮件说不念大学了,她就担心地过来见我。」



「这么重要的报告,别只用电子邮件告知好吗?」



「所以我不就当面向哥哥说了?」



这家伙真的长大了。



想必是认为一定会被反对,所以要黑仪保密,并且先斩后奏吧。



……哎,算了。



每个家庭确实至少需要一个这样的家伙。



「所以,你要住多久再走?能在这边过年吗?我想我们的父母大人到时候终究会回来吧。」



「唔~~我们的父母大大会回来吧  」



「不是大大,是大人。」



「很高兴哥哥这么想和我享受共处的时光,但我明天就出发喔。而且已经告诉火怜了。」



月火舔着冰淇淋盒盖这么说。



这个妹妹都快二十岁了,还完全没学习到礼节……可是,明天出发?



「你是怎样?突然回国又突然出国?把返乡当成蜻蜓点水?这是哪门子的空中飞人?你的钱究竟从哪里来的?溺爱你的爸爸妈妈,肯定也唯独不给你生活费才对吧?」



「是啊~~明明哥哥直到二十二岁都还在当伸手牌  」



「回答我。如果你做了坏事,就算是妹妹,我也会含泪逮捕。然后每天去探望你。」



「这个建议真美妙,不过放心吧,我没做坏事。还没。」



「不准说还没!」



「我是流着眼泪辛勤工作,简直赚人热泪。舞蹈学校的学费也会自己赚。」



光是听这段话,月火的生活环境应该和自己筹措医学院学费的神原没什么两样,给我的印象却差很多……因为她是自家人,所以我才会放大检视吗?



即使做哥哥的总是会担心妹妹……但她这种家伙,我想任何人都会担心吧。



「还有,并不是明天回国喔。预定在东京那附近闲逛观光一段时间。回国之前或许会再过来一趟。到时候再麻烦照顾喔~~」



「那附近」是吧……她的计划还真是缜密。



看她这样,我不认为她已经订好观光要住的旅馆。



是没错啦,与其说赚人热泪不如说顶天立地,在海外拿工作签证生活的她,或许觉得日本首都如同和平的乐园,不过这个国家的治安等级正在大幅改写。



但要是说起这件事,这座城镇或许比首都还危险,所以我觉得她想观光就随便她,却不认为她能在当天找到下榻的旅馆……不得已了,身为大人的我,至少在这时候帮她订一下旅馆吧。



「也帮你出住宿费吧。你在日本这段期间的活动资金由我提供。」



「哥哥,你再怎么说也太宠妹妹了。以前明明狂摸妹妹的胸部。」



「不准提往事。当时我们都还这么小吧?」



「不,哥哥当时的身高和现在差不多。」



「你当时的胸部很小。」



「你当时的言行也和现在没什么两样吧?和我的胸部差多了。」



活动资金什么的就免了。(个头)小小的妹妹这么说。



「喂喂喂,明明在喊穷,你客气个什么劲啊?」



「我没有喊穷。日文家教的收入满好的。」



「打工了不起是吧……不过,你的死菁英老哥也有领薪水喔。至少让我出住宿费吧。」



「花不到住宿费。哥哥,看来你以为我毫无计划就要去观光,但我已经安排好借住朋友那里了。哥哥你不记得了吗?千石抚子。」



这家伙把哥哥的记性当成什么了?



我不得不说她的指摘很正确……不过,原来如此。



没有朋友的我,确实想不到可以借住朋友家……话说这家伙,原来依然和千石保持联系?不同于月火,千石已经不是学生,应该会颇为困扰吧……我虽然不清楚,不过漫画家是一份很繁重的工作吧?



「放心放心,我会帮她工作。我是千石抚子大师的助手,是首席助手。」



「不准企图率领千石的助手团队。满脑子想出人头地发大财的是你吧?」



「如果是手绘网点的程度尽管交给我。」



「你的技术挺不错嘛。」



不要讲得好像只能帮忙涂黑一样。



这个妹妹明明各方面欠人照顾,却在各方面不让人照顾。



「知道了知道了,随便你吧,随便你怎么活下去吧。连我的份一起自由活下去吧。至少在今晚放轻松点。」



「也对。不然的话,要不要久违一起洗澡?毕竟我勉强还算是十几岁。」



「怎样的十几岁都不行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



「哥~~月火~~晚餐准备好了,帮我端过去~~」



火怜从厨房叫我们。



也对,即使没办法帮忙做菜,至少要帮忙端菜摆碗盘……如此心想从桌边起身的只有我,月火则是拿起遥控器开始看电视。



太自由了。



「嗯?小怜,菜色终究做太多了吧?我知道你想欢迎笨蛋返家的心情,不过这些分量就算三个人一起吃也吃不完吧?」



「哥哥,你在说什么?是四个人一起吃喔。」



「咦?」



听她这么说就发现,不只是料理分量多,筷子与叉子等餐具类,也比三人份多一份……难道是父亲或母亲以搜查能力打听到月火回家,搭乘新干线回来?



「不是啦,哥哥……咦?没听月火说?我一直以为哥哥早就知道了。」



小怜愉快的表情顿时变成「这下不妙」的表情。



「看来可能会因为违反命令被开除。不只是我,哥哥也是。」



「咦……?」



喂喂喂,拜托别这样,不会吧?



该不会有第三个坏消息吧?



在我的脸色因为不祥预感而铁青时,客厅那边的门打开了。



「早安,月火妹妹、火怜妹妹。对不起,借躺你们家的床。阿良良木回来了吗?」



右手揉着眼睛,左手抚平睡翘的头发,身穿睡衣睡眼惺忪的羽川翼现身了。  



006



和平的象征。日本的贞德。现代的年轻斗士。非战的革命家。在国际绽放的花朵———听着各式各样的称号,我内心的「Tsubasa Hanekawa」形象不断膨胀,不过像这样冷不防见到,就这么见到的老同学,是和这些称号相差甚远的二十三岁女性。



若要说英姿焕发的感觉,或是稳重可靠的气息,抑或是精明干练的举止,我在现在职场看见的女性们都像样得多。总之,部分原因应该在于我第一眼看见的是她穿睡衣的惺忪模样,不过比起高三那时候,她给我的印象更加心不在焉。



即使说着「哎呀  不好意思」腼腆就坐,双眼依然没对焦。或许只是还没戴上隐形眼镜,但总之若说这是和平的象征,某方面来说确实很像和平的象征。



不过她这副模样,令人很想质询你到底哪里是国际上的重要人物。



不只和高中时代相比没有成长,甚至像是退化到幼年,不过,外型本身当然有所变化。以前剪短的头发也留得好长。



大概比绑麻花辫那时候还长。



白黑相间的发色,和她剪成鲍伯头那时候一样……不,总觉得黑发的比例增加?过了某个时间点之后,「Tsubasa Hanekawa」的影片完全从媒体绝迹(回头找旧影片也都不能看),所以我没办法断言就是了。



「阿良良木,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啊哈哈,我穿睡衣的样子这么迷人?不过这是向火怜妹妹借穿,所以松垮垮的。」



「不,并不是这样……」



我原本想接着说「何况又不是第一次看」,但我想到妹妹们也坐在同一张餐桌旁边,所以自制了。



这么说来,阿良良木历经常在认识异性没多久就看见对方半裸,这个倾向该不会是从羽川翼开始的吧……只是我觉得还是和以前的状况不一样,因为当时的羽川要是被男生看见穿睡衣的样子,绝对无法心平气和(不过也有人心平气和,例如战场原黑仪与神原骏河)。



当时还加披一件外衣。



想到这里就发现,羽川刚才从二楼下来(不只是睡衣,好像连床都是借用火怜的),看到早早下班已经回来的我,一副吓一跳的样子,但她即使嘴里说不好意思,也没要回二楼换衣服。



总之,无论她这几年过着什么样的生活,要是神经继续这么幼稚又敏感,应该没办法活下来吧。即使是害羞的少女也会逐渐变得粗线条。



只是,即使粗线条在海外与战地是不可或缺的要素,她今天穿火怜的睡衣,睡火怜的床,吃火怜做的饭菜,再怎么说也太过于粗线条了。不,食衣住这部分出自羽川与火怜的好交情,所以我不介入,但问题在于羽川在「今天」这么做。



羽川翼现在本应在最高戒备层级的饭店,几乎处于软禁状态才对……本应埋首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件,忙着进行消除己身的经历才对吧?



我的前辈为了保护这样的她,今晚本应熬夜工作才对。为什么这样的护卫对象,会在平凡无奇的阿良良木家享用晚餐?



我瞪了月火一眼。



她好像当成单纯的眼神交流。



「干么?我不是说了吗?我是和羽川姐姐一起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