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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话 无赖的诱惑,无赖的告白,无赖的……(1 / 2)



下个礼拜一,是我十七年的人生中受到最多瞩目、收到最多祝福的一天。



「恭喜你,大辉。」



「我看到游乐园勇者游戏的照片啰,真田和蓝本果然在交往。」



「你跟那个蓝本合作无间耶。和交往十年的情侣一样配!混帐东西!」



「是谁先告白的呀?真田同学吗?还是蓝本同学?夏天的沙滩排球大赛你们也是一起参加耶。」



「那个时候真田同学用公主抱抱走蓝本同学。该不会那就是契机?」



「优胜奖牌是为蓝本同学拿的吗?好浪漫!」



「那个蓝本露琪雅和同年级的男生交往虽然很惊人,如果对象是你这种不会动摇、深不可测的家伙,倒是可以接受,不如说很适合蓝本吧。」



「嗯嗯嗯,蓝本同学也有种外星人的感觉,偶尔会不晓得她在想什么。真田同学应该能跟她处得很好。」



今天早上到学校后,在走廊跟教室都是这个状况。



昨天我跟露琪雅组队(不,事实上我们并不是同队)成为勇者时拍的影片,似乎传到了游乐园的官网上。



还贴心地附上「最强情侣!」、「爱的胜利!」之类的标题,害我很想问游乐园的人在搞什么鬼。



尤莉卡高中的学生看到那个影片,又去告诉其他人,事情转眼间传了开来。才过一个晚上,影片的存在就人尽皆知。



上学期传过我跟露琪雅牵手回家的流言,不过这次还有证据,导致事情闹得比当时还大。祝福、嫉妒、惊讶的声音不停传来,一副我们俩确定在交往的样子。



我冷静地试图否定,然而──



「别害羞啦~」



「对呀,全校都知道了。」



只会得到学生们温暖的目光。



听说我和露琪雅发表交往宣言(!)的小笠原忍,也在下课时间特地跑来我班上。大概是因为在其他班级害他觉得不自在吧,小笠原坐立不安地说:



「你马上就去跟蓝本同学约会了呢。我也看了那个影片,你们非常相配,看起来感情超好的喔。」



他诚心为我们高兴。



此外,因为暮林的事和露琪雅起过争执,在沙滩排球大赛上与美园组队,妨碍我们获胜的管弦乐社的雏崎弓华,也握紧小小的拳头,竖著眉毛从走廊对面走过来,停在我面前,用像要甩乱那头卷发的气势抬起头。



然后用水汪汪的大眼瞪著我,突然破口大骂:



「你、你竟然跟蓝本同学交往了,大烂人!你们果然是同类。你这种人,真的跟蓝本同学,超超超超配的!」



我不太懂雏崎想表达什么。



说我和露琪雅很配,是在祝福我们吗?



可是她神情僵硬,眼眶含泪,脸也很红,看起来不像来祝贺人的。



「蓝本同学是只母螳螂!会把公螳螂的头喀吱喀吱吃掉!你最好也被吃掉。」



我之所以皱起眉头,不是被雏崎搞到不开心,而是因为不晓得她有何意图,雏崎的脸却越来越红,大叫「我、我只是来跟你说这些话的!」快速大步走过我身旁。



雏崎到底要干么?



是专程来告诉我露琪雅是母螳螂这种显而易见的事吗?



可是我们不会在一起,所以会被露琪雅吃掉头的男性另有其人。



而且我也有女朋友。



想到那个人时,我看到她目光哀戚,默默站在走廊的转角处。



窗子学姊……!



我的恋人缩著纤细肩膀,黑色的眼睛闪烁泪光,畏畏缩缩、缺乏自信、提心吊胆地注视我。



早上我已经用LINE跟窗子学姊说过这场骚动迟早会平息,叫她不要放在心上。



『嗯……』



『毕竟不能跟大家说其实露琪雅同学在跟暮林老师交往。』



『我相信大辉。』



窗子学姊传来的讯息是这样的。



然而,我知道窗子学姊是无论如何都会在意这种事的女性,也认为实际上她应该非常不安。



昨天我和露琪雅在勇者之间一起拔剑,被误认为情侣的时候也是。我们俩重获自由,板著脸走下舞台后,她跟暮林一起恭喜我们。



大辉,你好厉害喔。



你和露琪雅同学好有默契。



大家把你们看成一对也没办法,而且要是在台上否定,会扫大家的兴吧。



她和暮林互相赞同,开朗地说。



可是窗子学姊的语气、笑容都很僵硬,显然在勉强自己。



这次一定也一样,虽然她回我「我相信大辉」,她八成完全放不下心,内心充满不安……



我正准备走向窗子学姊时,后方传来其他女学生的声音。



「看,是蓝本同学。」



这个瞬间,我心跳漏了一拍,有种背部绷紧的感觉。



露琪雅在我后面?如果我现在回过头,如瀑般的金发和天青石色的眼睛,会取代窗子学姊惹人怜爱的黑发与黑眸映入眼中吗?



「讨厌,蓝本同学往真田同学那边走过去了。」



「我们遇到传闻中的情侣了?」



旁人的窃窃私语越来越兴奋。



我没办法回头。



窗子学姊哀伤、怯弱地垂下目光,快步弯进转角。



严厉的声音紧接著传入耳中。



「你在发什么呆?男朋友怎么可以不去追女朋友。」



讲这句话的人不是露琪雅,是美园千冬。



外表内向可爱──内心却好胜倔强,讲话直截了当的美园,不知何时站在我旁边,微微鼓著脸颊,抬头瞪著我。



「还是说,你嫌弄哭一个人不够,想让窗子学姊也为你哭泣?」



认识窗子学姊前,身为S的我选择美园做为鉴赏及妄想的对象。我主动向美园告白,美园也说她喜欢我的下一刻,我低头向她道歉,甩了美园。



她是在指那个时候的事吧。



美园答应我告白时,我脑中浮现的是露琪雅的脸。



现在,露琪雅就在我后面。



即使我看不见她,也能从其他学生的窃窃私语及美园锐利的目光感觉到,露琪雅正在朝我接近。



我该去追窗子学姊吗?还是该站在这里等露琪雅?



想都不用想。



「你比我想像中还多事耶。」



我对美园碎碎念了句,冲出去追窗子学姊。



弯进转角后,我看见柔顺的黑发及娇小背影。



她在走廊上小跑步,屡次差点跌倒,我追上她,抓住她的手。



窗子学姊吓了一跳,带著泫然欲泣的表情面向我。



或许是因为我的脸色看起来很严肃吧,窗子学姊身体缩得越来越小。



「跟我来一下。」



我抓著她纤细的手臂向前走。



「大、大辉,要去哪里?」



窗子学姊的声音颤抖著。我没有回答,开门走进广播室。



里面是隔音的,有一整套广播设备。



虽说是校内,被散发危险气息的魁梧男子带到完全隔音的密室,害窗子学姊惶恐至极。



她站在冰冷的机器前,脸色苍白。



我向她深深低下头。



「对不起!」



窗子学姊嘴巴微张,面露惊愕。



「虽然我也没办法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我都有你这个女朋友了,还跟其他女人传绯闻,害你不高兴。」



「不、不会的,又不是大辉的错。」



「不,都是因为我考虑得不够周到,才会变成这样。我之后的处理方式,就你看来应该会觉得不够乾脆吧。」



「我、我……相信大辉……」



窗子学姊战战兢兢地说。



「而且……是我拜托你不要跟学校的人说我们在交往的……」



她眼中泛起泪光,陷入消沉。



窗子学姊想保密的理由,是因为大家明明在帮花道社的朋友打气,希望她的单恋得到回报,自己却在途中先交到男朋友,讲出来太尴尬了,再加上单纯因为害羞,交往第一天她就红著脸拜托我不要说出去。



「……你特地送给我的幸运绳……我也从来没……戴到学校过……」



据说可以让恋情开花结果的奖牌幸运绳,在尤莉卡高中是实现恋情用的有名珍贵道具。如果窗子学姊戴著它,肯定会被人逼问是谁送的。



这件事也不方便告诉努力找人组队参加排球大赛,以夺得奖牌为目标的朋友。



考虑到窗子学姊的个性,我可以理解她会害臊,更重要的是与特别的人拥有共同的秘密,会让我觉得很兴奋,所以我并无不满。



然而,窗子学姊好像因为自己要求不要公开我们的关系,一直觉得很愧疚,现在她也一副后悔的样子。



后悔要是她常戴我送的奖牌,我和露琪雅是否就不会传出这样的绯闻。



因此我认真地说:



「那要告诉大家吗?」



「咦?」



「告诉大家我的女朋友是你。」



窗子学姊轻轻倒抽一口气。



我面向机器,一个个开启广播用的开关。



「大辉,你在做什么?」



她紧张地问。我冷静回答:



「你不介意的话,我现在立刻用广播告诉全校我们在交往。」



「!」



后方传来比刚才更大的抽气声。



「我的女朋友是你,我不想害你不安。」



我调整麦克风位置,提高音量。



「幸运绳我只有送你一个人,我的交往对象也只有你。我要告诉大家。」



我将手指放在最后一个开关上,准备按下去时。



背部传来柔软的触感。



「不行!别这样,别这样,大辉。」



窗子学姊从后面抱住我,紧抓住我的手,用带哭腔的声音慌张地说:



「对不起,大辉……!我、我瞭解你的心意了,所以,拜托你不要这样。」



她的手臂、手掌都是冰冷的,瑟瑟发抖。好像可以听见她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我不会再愁眉苦脸……也、也不会再难过了。」



微弱的声音,令我的胸口基于对她的怜惜与罪恶感用力揪起。



结果八成还是无法消弭窗子学姊的不安,这股罪恶感以及为此高兴的嗜虐心,使我有点头晕目眩。我心想「啊啊,我真是个残酷的人」,挪开搂住我腰部的纤细手臂,面向窗子学姊。



她又抖了一下,像在担心我有没有生气、有没有不耐烦,害怕地对我投以不安的目光。我将她紧紧抱住,努力用最诚恳的语气、最诚恳的心意──传达给她。



「我喜欢的人是窗子学姊。」



我没有对全校学生宣告,而是只告诉窗子学姊一个人。



挂在墙上的时钟,显示上课时间早就过了。



我对被我的手固定住,动都没办法动,只是在我怀中屏息以待的窗子学姊说:



「你不明白的话,我来好好告诉你。」



◇  ◇  ◇



我们跷掉了整堂课,下课钟一响,窗子学姊就率先走出广播室。



「我、我自己回去,就好。」



她目光游移,脸颊和脖子都红通通的,走路摇摇晃晃。



这也不能怪她,毕竟我讲了一整节课的甜言蜜语给她听。



我抱著窗子学姊,一直对她说「我喜欢窗子学姊的头发,又黑又柔顺,还有股香味。我喜欢窗子学姊纤细雪白的脖子。喜,欢窗子学姊马上就会变红的可爱耳朵。喜欢窗子学姊的嘴唇,也喜欢你的眼睛、睫毛、眉毛、锁骨、单薄的肩膀、意外丰满的胸部、纤细的腰部、修长的腿、摇摇晃晃的走路方式」。



「可、可以了……不行,别再说了。啊啊啊啊啊,不可以。」



起初害羞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窗子学姊,从途中开始挣扎,离开我怀中用双手遮著脸,瘫坐到地上。但我没有放过她,继续认真诉说:



「我喜欢窗子学姊的声音。尤其是害羞得发抖的声音最棒了。战战兢兢把想说的话吞回去,又努力把话说出来的模样,也会使我心跳加速。放松时悠闲的说话方式也让我身体酥麻。最喜欢你了。」



最后,窗子学姊被我搞到气喘吁吁。



等她离开后,广播室里鸦雀无声。



我默默抿起嘴巴,品味这凄凉空虚的寂静,在心中叹了口气。



之后想必会发生同样的事。



窗子学姊感到不安,我再去安慰、鼓励她……



这种微不足道的小问题,在情侣之间一定很常见。



我也想过假如窗子学姊没阻止我,我的交往宣言传遍全校的话,之后会怎么样。



假如窗子学姊没抱住我,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做出宣言。但想到之后会衍生出的各种麻烦,我只觉得大脑和内心都凉到了谷底。



同时,身体则像绑了铅块般沉重,我心想「真想跷一小时的课」,拖著缓慢无力的步伐打开门,来到走廊上──



「三分钟前──窗子学姊红著脸走出来。」



沉稳冷静的声音轻轻窜入耳中,如瀑般的金发映入眼帘。深邃的天青石色眼睛直盯著我,形状姣好的嘴唇微微张开。



「两位在里面玩得开心吗?」



下课后再从露琪雅的教室走到这里,不可能遇得见离开广播室的窗子学姊。



也就是说,露琪雅也跷了课,在广播室附近等我们出来。



应该是刚才在走廊上想找我说话,我却跑去追窗子学姊,所以她跟在我后面过来吧。



我无奈地说了句「你真闲」,然后光明正大回答:



「是啊,很开心。」



露琪雅也用一如往常的冷淡语气说:



「是吗?看来不用我操心啰。这就是所谓的『两人跨过一道高墙,加深了羁绊』吧。」



「嗯,没错。蓝本啊,你那边又如何?是不是和男朋友进展不顺利,想来找我商量?」



假如她真的在为跟暮林处不来而烦恼,露琪雅绝对会表现得跟没事一样,不会告诉我。我明知如此,还问她这个问题。



露琪雅工整的眉毛动都没动一下,酷酷地回答:



「我们当然也进展得很顺利,顺利到我有心情好好鉴赏纯平先生那纯真可爱的模样。他听说我跟你去游乐园约会完,去了看起来很有问题的旅馆度过充实时间,我还怀了你三个月大的孩子,急得快哭出来了呢。」



「去旅馆还怀孕?连这种谣言都有啊?」



「夸张到这个地步实在太假。没人相信啦。」



「我想也是。」



我也没心情听见一个谣言就气一次。



露琪雅晃著闪亮金发转过身,散发出彷佛时装秀模特儿在走台步的帅气气息,美丽地迈步而出。



「幸好你跟平常一样,是个厚脸皮又惹人厌的人。我本来有点担心你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受到挫折,要解散鉴赏社……」



我大大跨出一步,绕到露琪雅前面。



地板发出「咚!」的脚步声,露琪雅被这个声音和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我,吓得睁大眼睛。我用力瞪著她说。



「绝对,不可能。」



我探出身子,把脸凑过去,斩钉截铁地断言。



我不会因为这点小事退出鉴赏社,未来我也会继续在放学后来到名为美术社的鉴赏社。我不会收敛下流的目光,也不会抑制悖德的妄想,我会偷偷摸摸却又堂堂正正,继续我引以为傲的社团活动,继续当鉴赏社社员。我用简短的话语告诉露琪雅,那个社团对我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地方。露琪雅眼中及嘴角都浮现笑意。



有如冰雪融化之时展现在眼前的,柔和、无垢的早春景色。



「这样呀。」



她只有轻声回了一句话。短短三个字,我却能理解露琪雅听见我这么说,松了一口气。我意识到她之所以来找我,之所以在走廊上偷偷等待上课还没从广播室出来的我们,一定也是因为在意那件事,想跟我确认。



因为我们的想法总是一样。



因同一件事恐惧,因同一件事喜悦;注视同样的事物,朝同样的方向前进。



以前是这样,未来也一直会是如此。



露琪雅走向前方。我也走在她旁边。两人一同前行。



「话说回来,你选择把窗子学姊带进广播室真高明。就S来说,广播室Play是万万不能少的。」



「嗯,我也觉得没有比那里更好的地方。」



「不仅是密室还隔音,根本最棒的环境。」



「机器冰冰凉凉的也很棒。」



「打开电源威胁对方『发出声音的话会被大家听见喔』也不错。」



「那真的不错。总有一天我想再试一次。」



「我也想试试看。」



悖德的我们轻松惬意地持续悖德的对话。对我们来说,这是极其自然的行为。



所以我们疏忽了。



我和露琪雅都没发现,自己犯了重大的失误。



没发现有人看著表现得比情侣还要亲密的我们,默默哭泣……



◇  ◇  ◇



我跟露琪雅的影片上传到游乐园官网后过了一个月,进入十月。



我们在交往的流言也平息下来,不会走在校内就有不认识的人对自己说「我看了那个影片喔」。



尽管雏崎仍然会含泪瞪著我,美园也还是老样子,动不动就跑来挖苦我,日子过得还算挺和平的。



放学后我会到美术教室,把椅子朝向窗边,坐在那里边捏黏土边跟露琪雅聊天。



我们俩都没提议要再来一次共同约会。



快要期中考了,大家都忙著准备,不过我们还是有分开来跟恋人约会了好几次,在美术教室见面时向对方报告。



「蓝本,最近怎么样啊?」



「我们去看了铁皮偶的玩具展。纯平先生脸贴得离箱子超近,跟短裤少年一样兴奋得两眼发光。你那边又如何?」



「我们之前去看布偶展。窗子学姊抱著当商品卖的欧卡皮鹿娃娃,表情超级陶醉。」



接著会展开讲述自己的另一半有多可爱的话题。



露琪雅一面和我聊天,一面浇樱桃盆栽。我对用那张如雕像般工整的侧脸朝著我、拿红色喷壶浇水的露琪雅说:



「你不是刚刚才浇过?」



「是吗?」



她冷漠回答。



然后回去前又说「土乾掉了」,浇了一次水。



她浇了那么多次水,最重要的芽却连头都没看见。



周末不上课的日子,露琪雅好像也会特地来学校浇水。



某天午休时间,我不经意地从外面偷看美术教室,发现露琪雅又在浇水。她低头看著连芽都没冒出来的盆栽,天青石色的眼睛黯淡无光,令我倒抽一口气。



为什么?为什么露出那么忧郁的表情?



我假装没看到扰乱心神的那一幕,走进美术教室跟她打招呼。



「蓝本,你来啦。」



露琪雅猛然抬起头,马上恢复成充满智慧与坚定意志的女王般的她。



「嗯。我来帮樱桃浇水。」



「浇太多似乎不太好。」



「我知道。给奖励的平衡跟时机也得冷静分析才行。下次要不要帮它浇盐水看看呢。」



「樱桃还有这种种法啊?」



「没有,我开玩笑的。」



我说「这玩笑真难懂」。



露琪雅也笑著说「对呀,不怎么好笑」,跟平常一样问我:



「星期天我预计和纯平先生去文艺复兴时期的美术展,度过被裸体画与裸体雕像包围的下流时间。你们呢?」



「我星期天要跟窗子学姊去看电影。好像是贵族大小姐因为和负责照顾马的青梅竹马身分悬殊,为这段恋情烦恼的老梗爱情故事。我看了下大纲,中段似乎有在马厩办事的剧情。」



「真期待窗子学姊会有什么反应。」



「是啊。」



露琪雅的态度及我们的对话都一如往常,足以让我产生「刚才的忧郁表情是不是我看错了……」的错觉。



然而,我没有告诉她,这个时候我跟窗子学姊之间已经出问题了。



◇  ◇  ◇



星期日。我们约在电影院大厅会合,时值秋天,窗子学姊却穿著清爽的连身裙,带著柔和笑容出现。



纤细的右手手腕上,系著附金色奖牌的海蓝色幸运绳。



由于在学校不能戴,我们在外面约会或放学一起回家时,窗子学姊绝对会戴上幸运绳,腼腆地笑著秀给我看。



──没戴在手上的时候,我也都会放在身上喔。



──听说绳子断掉的话,向幸运绳许的愿望就会实现。所以我要常常戴它,让绳子快点断掉。



窗子学姊红著脸说。



我问她许了什么愿,她脸变得更红了,低下头扭捏著小声回答。



──秘密。等愿望实现再告诉你。



她可爱地叫我也许个愿望,我说「这个嘛,希望能跟窗子学姊一直在一起」,窗子学姊听了后又开心,又害臊,惊慌失措、坐立不安的。



「大辉,让你久等了。」



窗子学姊向我低头致意。



「我也才刚到。」



我已经去拿了事前订好的两张票,因此我们直接走进影厅。



电影剧情如观众的心得所说,是老梗的身分差爱情故事,恩爱场景比心得中写的更长更露骨,我本来以为会走重视气氛路线,顶多用天色转暗来暗示他们做了那档子事,关键部分八成会省略掉,想不到男女主角全裸在马厩的乾草上缠绵不断,接吻声参杂急促的喘息声回荡不去。



坐在我旁边的窗子学姊一下抬起视线,一下垂下目光,双腿并拢,缩起身体。



把灯打开一定可以看见她红通通的脸。



电影播完后她还在难为情,小声跟我道歉:



「那、那个……我只听说这是很适合约会看的浪漫电影……对、对不起。」



「不用道歉啊,挺有趣的。(在色情的意义上)」



「是、是吗?那就好。」



听见我这么说,窗子学姊有点错愕。



现在刚好是午餐时间,我们决定去窗子学姊喜欢的有机餐厅吃饭。



我们坐在位子上聊电影的感想(不过窗子学姊只会红著脸扭来扭去,惊讶地「咦?」或「是吗?」,几乎都是我在说话)、聊期中考、聊窗子学姊的志愿。



窗子学姊想读理科。



我还以为她肯定会去念文科,所以有点意外。她说她想当食品方面的研究员。



目标没有放在太难考的学校,而是挑了几间有想念的系所的学校考。



「照目前这样看来,应该没问题。」



窗子学姊是平常就会用功读书的类型,既然她有空每个礼拜出来跟我约会,想必不用担心。



「大辉明年要修哪一组的课程?」



「国立文科。」



「不是理科呀。」



窗子学姊低声说道。



跟我以为她会念文科一样,窗子学姊也以为我会念理科吗?



「露琪雅同学会选国立理科吧。」



这句话一说出口,窗子学姊就像觉得自己讲错话似的,神情忧郁,露出非常僵硬的笑容解释:



「那、那个,我只是因为你跟露琪雅很要好,想说你们会不会选同一组……没有特别的意思。」



游乐园事件发生后,窗子学姊变得很在意露琪雅,会像这样问我露琪雅的事。



问完后一定会陷入消沉。



她似乎不想让我察觉,可是窗子学姊的情绪会马上反映在表情,超明显的。今天也一样,我用与平常无异的语气对垂著肩膀的窗子学姊说:



「我和蓝本确实气味相投,但不是完全一致,感情也没好到会商量好选同样的志愿。再说志愿这种东西,不是看别人决定的吧。」



「说、说得对。我明明比较大,却一直从大辉身上学到东西呢。」



她害羞地说,这个话题便到此为止。



我和窗子学姊的问题,其中之一就是它。连露琪雅我都没跟她说。



窗子学姊太在意露琪雅了。



好吧,那起事件才过了一个月左右,以窗子学姊的个性来说,这也不能怪她。



而且另一个问题更棘手……



吃完气氛有点尴尬的午餐后,我陪窗子学姊去买东西,在购物中心闲逛。



最近我跟窗子学姊在一起时,沉浸在悖德妄想中的次数大幅减少。



窗子学姊凑向橱窗看商品,白皙胸膛从衬衫领口露出的时候,或是柔顺黑发散发出洗发精香味的时候,我还是会心跳加速,但不会像之前那样冒出源源不绝的悖德妄想,也变得可以镇定地与她相处。



这正是我第二个──最大的烦恼。



完全符合理想,又极有M资质的女友近在身旁,可以以男朋友的身分尽情鉴赏、妄想、欺负她,我却没那个冲动。



以前只要窗子学姊微微皱眉或整理好衣领,我就会小鹿乱撞、欲火焚身、身体瞬间发热,害我忍得很辛苦。



表面上故作镇定,内心却在妄想下流事的悖德感,超让人兴奋的。



可是现在却这个样子,难道我年纪轻轻就枯萎了吗?这怎么行!



看到异性的M不会有不纯念头的S,哪能称得上S。是牙齿被拔掉的失败的S。



我还想继续当S。



对了,我没办法对窗子学姊产生悖德妄想,会不会是因为我开始把她当女朋友珍惜?



刚开始交往时之所以妄想得那么厉害,努力想办法掩饰,是因为我第一次交女朋友,太著急了吧。



以前,我没心力思考怎么做才能让窗子学姊高兴。换成现在,就算去游乐园,我一定不会逼她玩尖叫系设施,而是一开始就带她到旋转木马或咖啡杯,慢慢逛游乐园。



这样绝对不坏,也不代表我欲望枯竭。



和窗子学姊的交往很稳定,只要我对她的好感度继续上升,应该可以涌现新的妄想。没错,会遇到这种问题,纯粹只是因为现在这个时期,适合维持修女与神父般的纯洁关系。



我在心中告诉自己,突然想到,不晓得露琪雅和暮林进展得如何?



听她在鉴赏社跟我报告的约会内容,好像满顺利的。



但我一直默默将午休时偶而会看见的露琪雅忧郁的神情放在心上。



她用红色喷壶帮樱桃浇水,盯著迟迟不发芽的盆栽的眼神,看起来很忧伤。



上次她露出这种表情,是在被暮林甩掉后。



那个时候,露琪雅也显得非常孤单。



她现在是不是也跟暮林出了什么问题……



我心不在焉地想著,这时窗子学姊从旁边叫了我一声。



「大辉。」



我吓了一跳,望向窗子学姊。



「怎么了?」



「你没在听我说话对不对?」



她皱著眉头,一脸失落。被她用这种表情注视,害我没办法立刻故作镇定,急忙道歉。



「不是,与其说没在听,比较接近没听清楚……抱歉。你刚刚在说什么?」



「……我问你哪件好看。」



窗子学姊左右手各拿著一件挂在衣架上的衬衫。这家店是卖女装的服饰店,窗子学姊拿的好像是店里的特价品。



「大辉……你喜欢哪件?」



她的表情异常认真。



一件是有蕾丝的清纯可爱风,另一件是V领的成熟性感风。



「这件吧。」



我没想太多,指向性感风那件,屏息等待我回答的窗子学姊,眉毛垂得更低了,难过地说:



「这样呀。」



为什么要低下头?



不该选性感风吗?



清纯风的衬衫确实跟窗子学姊挺搭的,穿起来想必会很适合。



所以我才希望她穿跟平常不一样的成熟服装,看她害羞的模样,这算不纯念头吗?



窗子学姊发现我心怀不轨,所以才会这么难过地垂著头?



我好像还处于混乱状态,无法厘清思绪。



冷静点。



她难过我不是选清纯风而是性感风的原因,恐怕是──



露琪雅的脸浮现脑海时,一直垂著头的窗子学姊,用微弱的声音喃喃说道:



「那个……暮林老师说。」



暮林……?



想到露琪雅的时候有人提到暮林,使我心跳加速。



「暮林老师说……」



窗子学姊重复了一次,然后一语不发。



我胃都揪了起来,等待她开口,窗子学姊却说「对不起。没什么……」僵硬地把衬衫挂回去。



「衣服还是下次再买好了……对不起,你都特地帮我挑了。」



她垂著眉梢,低头说道。



我语气强硬地问:



「暮林怎么了?」



话停在这种地方,反而会令人好奇。



大概是因为我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吓人吧,窗子学姊抖了一下,紧张地说:



「那、那个……暮林老师好像说过,男人会挑自己想看女人穿的衣服。只是这样而已。」



不习惯与女性相处的那个暮林,会讲这种话吗?会的话是在什么时候?在什么样的状况下?



难道窗子学姊常跟暮林聊天?



她和暮林很熟吗?



脑中不断冒出疑惑,我想起上次四个人一起去游乐园约会时,窗子学姊跟暮林聊得很开心,之后看见我和露琪雅回来都别过头,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心窝附近紧紧揪起。



很难想像她偏偏挑露琪雅的男友劈腿。



然而,得知他们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加深交情,并不怎么愉快。露琪雅应该也会有同样的感觉吧。



「什么时候的事?在游乐园等我们回来的那次吗?」



窗子学姊身体缩得越来越小,或许是因为我追问的声音听起来很冰冷。



「大、大概是我在学校走廊遇到他……跟他打招呼的时候……可是,我们只有讲几句话,说不定是我记错了。」



她的回答模棱两可。



如果只有讲几句话,怎么会不记得对话内容?我脑中浮现这个疑问,但窗子学姊怕得整个人都缩起来,我便没有继续追究。



仔细想想,放学后我也都会去以美术社为名的鉴赏社,跟露琪雅聊天,我却因为窗子学姊和暮林说话而不高兴,以男人来说心胸太过狭窄,同时也代表我不相信窗子学姊。



我轻轻吁出一口气,让头脑冷静下来,改变话题。



「我想去书店,可以吗?」



窗子学姊松了口气,终于抬起头,战战兢兢展露笑容。



「嗯、嗯。我也有想买的书。」



系著海蓝色幸运绳的两只手牵在一起,我们在晴朗的秋日阳光下并肩而行,可是,有股黑雾在体内弥漫的感觉仍然挥之不去。



假如窗子学姊会跟暮林见面。



露琪雅知道吗?



露琪雅忧郁地帮樱桃浇水,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件事?



是的话,暮林那家伙在搞什么鬼。我感到一阵烦躁,内心燃起熊熊怒火。



◇  ◇  ◇



隔天放学后。



我走向美术教室,犹豫要不要问露琪雅暮林和窗子学姊的关系。



我皱著眉头「唔唔唔……」沉吟。



如果问她,很可能就能知道露琪雅为何郁闷地浇樱桃。这样也可以帮上她的忙。



然而,要是露琪雅不知道暮林和窗子学姊感情不错,可能会害她为此担忧。



「该不该说啊……」



这时,我看到露琪雅拿著书包走下楼梯。



嗯?她不去美术教室吗?



平常我会觉得她有自己的事要做,置之不理,可是微微低著头的她,脸上是跟前几天浇樱桃时同样的忧郁神情,所以我立刻转身追在后面。



我在通往玄关的走廊追上她,问她:



「蓝本,你要跷掉社课吗?」



露琪雅回过头,脸色有点疲惫。



「真田同学。你来得正好。可以代替我帮樱桃浇水吗?」



「你要回去?」



「嗯……今天想先回家。」



「那正好。」



我绕到她前面,挡住准备离开的露琪雅,板著脸凑向前。



「我有话跟你说。陪我一下。」



我没有等她回应,快步走向前方。



二十分钟后。



「喂,蓝本。」



「什么事?真田同学。」



露琪雅冷冷回应我低沉的声音。



「我确实说过选你喜欢的店就好。」



「你不满意吗?」



「不是那个问题。我的意思是『只要方便谈事情,哪里都可以』。」



我克制住心中的不满,表达意见。



隔在我们之间的不是咖啡厅的桌子,而是绿色的桌球桌。这里是复古风的桌球道场,我们手持球拍,即将开始比赛。



「边打桌球边谈不就得了?」



露琪雅「喀」一声将橘色乒乓球打过来。我反手把球打回去,一面询问:



「你这么想打桌球喔?」



「刚好是那个心情。」



那个心情是哪个心清。



橘色乒乓球在我跟露琪雅之间飞来飞去。



「你常来这里?」



「一年不会有一、两次莫名想追著乒乓球打,使尽全力往桌上打下去吗?」



「那个冲动是少数派吧。唔喔!」



露琪雅用力挥下修长的手臂,下一刻,乒乓球如子弹般朝我射过来,打到桌角,发出响亮声音高高弹起。



啧,一年才来一、两次,球路还这么刁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