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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阳光璀璨的这个世界」-beautiful world-(1 / 2)



1. 第二十代正规勇者与世界性危机



放眼这个世界,人类这支种族显得弱小不堪。



他们与居住于大地上的大多数生物敌对,却又缺乏战斗能力。一般人类即使手握武器也敌不过区区一只野狼,而人数和团结所得到的力量也远不及豚头族等种族。无论是以智慧、技术还是奥秘作为标准来看,都必定存在著他们望尘莫及的对手。



尽管如此,就事实而言,人类目前正掌控著这片大地的大半区域。



原因有好几个,其中之一便是名为「勇者(Brave)」的组织。



勇者──若要概略地描述这个名词的原本定义,那便是展现出勇气(Bravery)的人。换句话说,就是达成让一般人敬畏的壮举,或者是展现出欲达成壮举的态度的人们。



比如说,决心对抗大军的将军、计画讨伐昏君的刺客、打算在冬天海潮汹涌时出航的船员、与食人巨熊一起生活的森人,还有试图向怎么想都不般配的美女求婚的朴素男子。



然而,这里说的勇者含义不太一样。



正规勇者与准勇者──他们是经过赞光教会认证的一种圣人,身怀守护人类的使命,背负对抗人类劲敌的宿命,是能够发挥出超越人类智慧的力量的超人。他们身而为人却拥有绝大战力,尤其是被任命为正规勇者的人们,无论对手是龙族(Dragon)还是古灵族(Elf),他们都能将其扫荡消灭。



他们是为了对抗压倒性的威胁而存在的压倒性的希望。



亦是与弱小普通人绝缘的云上战役之演出者。



例如秘笈的继承人和亡国的贵族私生子等,从这些俨然是英雄传主角的人们中进行选拔。他们具备(与故事相应的)说服力,看起来实力强悍,能够为了正义挺身应战并获得胜利。而他们确实也击败强敌保护了人们,如同英雄传那般持续大放异彩。







菲许提勒斯山脉东南部。在寸步难行的险峻岩山持续往前走,就会看到一座占地规模不亚于小型城市的古老废弃神殿。



「抱歉了,先人们,还有古时的神明大人!」



少女一边道歉,一边往巨大神像的颜面蹬了一脚,高高跃起。在日益风化朽坏的神像头部,一块大小连壮汉也环抱不住的石块承受不起冲击,碎成无数石粒四散纷飞。



她多次蹬踩壁面来调整高度和速度,然后斩下一只大蝙蝠的脑袋,猛踏其背部飞上半空中,在天花板著地后,瞄准下一个猎物再次跳起来。



如同血液流过全身活化肌肉力量的魔力,以及让体重彷佛无限趋近于零的地炼系体术,这两种技能都必须跨越人类极限才施展得出来。若是进一步将精妙的两种技能结合在一起,便能发挥出这种几乎无视重力的机动性。



并且足以与人类无法抗衡的怪物一战。



(──话是这么说,但敌方数量太多的话,还是会很吃力啊。)



剑这种武器,终归只是一把剑。



即使具备不容对方防御的速度和技巧、能够一击杀敌的威力和精准度,一次攻击也只能打倒一个敌人。要歼灭上百只大蝙蝠的话,还是必须使出上百次的斩击。



她花了将近二十秒。



体型大到可以轻易捕食成人的蝙蝠、壮硕到容易错看成牛的狼,以及乍看之下不似前两者危险,但绝对有蹊跷的大型犬大小的鼠群。这些全都是非比寻常的怪物,随便一种出现在村庄附近都不是一般冒险者解决得了的对手,很有可能会造成大量伤亡。



她将它们尽数斩杀,悄无声息地降落在石造回廊上。



不知出于何种原理,这些蝙蝠和狼似乎是不会留下残骸的怪物。它们遭到斩击之后,犹如掉进水里的方糖一般化开,就这样溶解消失了。



「怎么……可能……」



她听到一道呆愣的惊愕声。



循著声音看过去,她便看到了声音的主人。对方身穿稍嫌过时的贵族风装束,尽管外貌开始走入老年,却也长得算是英俊。此外,他拥有一双抢眼到足以掩盖上述形象的充血绯色眼球。



他不是人类。



而是吸血鬼(Vampiric)。



那是从人类之中诞生的怪物,即便在俗称鬼族(Ogre)的种族内,吸血鬼也被视为格外危险的怪物。



这世上有许多描述吸血鬼有多可怕的传说,像是经由直接污染魂魄来增加族人,或是将自身影子分割成无数害兽等。然而最可怕的,是没有留下任何可以判别这些传说虚实的讨伐纪录,无人能够正确评估其威胁程度。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有此等事情!」



他用所有手指抵著太阳穴用力挠抓,力劲大得彷佛就要抓破且出血。



「你知道自己刚才斩击的东西是什么吗!」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黎拉随口答道,同时挥动手中大剑破空斩下。伴随「砰」的一声巨响,黏在剑身的黑色水滴状物体像血液似的往四周飞溅。



「感觉是碰一下就会生病的怪物?」



「不错!」



她一脸不耐烦地随便丢出一个回答,没想到歪打正著,让她有点吃惊。



「它们是病魔。虽然模仿害兽的样貌,但本质并不相同。触碰自不必说,哪怕只是将剑刃砍进它们的肉体,人的身体就会遭到诅咒侵蚀。诅咒会让皮肉腐烂萎缩,五脏六腑化成腐汁,就这样把人杀死啊!」



「哇,听起来真可怕。」



她轻轻甩了甩手,像是要甩掉脏东西。当然,她并没有甩掉什么东西,只是对吸血鬼造成了挑衅而已。



「你把它们!把如此大量的病魔击溃!所有诅咒都扑到你身上了啊!」



尽管他筋骨嶙峋的手指颤抖著,依然笔直地指向黎拉。



「为什么你还能好端端地活下来啊,你这个人类小孩!」



「……我没有『好端端』的啊。身体还是有点累,脑袋也很沉重,而且剑都被弄得脏兮兮的。」



黎拉说著,视线移向手中大剑的剑身。只见本应闪耀著青白色金属光泽的剑身,现在却像是涂满了油泥似的,被染成不均匀的黄褐色。



「不可能有这种事!那可是为了摧毁人类的国家、为了杀尽成千上万的人而存在的病魔!你凭一己之身承受所有病魔的诅咒,为何还能活下来……」



摧毁国家。



那可会是一场浩劫。若吸血鬼能够招来这种灾难,也难怪会被称为最可怕的鬼族了。



话虽如此,暂且不谈这个。



「不正是因为病魔的程度只够摧毁人类的国家吗?」



「……你说……什么?」



「就是说,如果想凭蛮力击败守护全人类的存在,那就必须集结足以将全人类澈底击溃的病魔才行。」



吸血鬼瞪大眼眸。



「你、你简直是……满口胡言……」



「嗯,常有人这么说。」



她承认得很乾脆。



这并非谎言。她早已习惯别人当她在胡说八道,而实际上,她自己也经常觉得这种事情很没道理。



但是,不管别人怎么想,现实就是现实,正规勇者就是正规勇者。



「我才不会认同如此蛮横的事情!」



随著一道声嘶力竭的吼叫,吸血鬼展开了突击。



「我想也是──」



她能够予以理解,但无法表示赞同和同情。她自己正是蛮横的那一方,没有那样的权利。她所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所以,你就到此为止了。」



她举起大剑。



那把遭到病魔腐汁污染却依然闪耀青白色微光的大剑,从正面刺入了吸血鬼的胸口。



吸血鬼噗地吐出一大滩血。



「呃……啊……」



「你们对人类来说也是难以接受的蛮横存在。既然我们是半斤八两,那就别怨恨彼此吧,拜托喽。」



这番打趣的话语,应该已经传不进他耳中了吧。



大剑的剑身有许多细小的裂痕,微弱的光芒从裂痕中溢出。



吸血鬼被称为无限接近于不死的鬼族,无论伤势多重都能立刻复原,这也是他们被归类在最可怕怪物的原因之一;然而──



「啊……」



「极位古圣剑之一──瑟尼欧里斯。只要让正确的使用者以这把剑贯穿敌人,无论是谁都会被强制变成『死者』。」



临终之际,吸血鬼甚至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他维持著痛苦瞪大眼睛的表情,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就这样陷入静止状态。



(──呼。)



她拔出剑,那具尸体随即瘫倒在废弃神殿的地板上。



此处活著的人,如今只剩黎拉自己了。只要她沉默下来,周围就是一片死寂。



回去吧。



她转过身,踩出脚步声迈步向前。



才走了几步,她便停下来回头一望。



刚才她「杀死」的尸体躺在那里,一双眼眸毫无意义地凝视著空无一物的虚空。



他对人类而言是蛮横的存在。



而她自己对那个蛮横的存在而言,亦是蛮横的存在。



──原来如此,或许你不像我等鬼族一样。



尸体的嘴唇一动也不动。



黎拉停下脚步所造成的寂静依然沉滞地笼罩著四周。因此,这是幻听,是只在她心中响起的声音。



──不过,正规勇者啊,你也已经称不上是人类了吧。



「哼。」



反正只是幻听,她没有回应的必要。



黎拉哼笑一声,重新转向出口。



(咦?)



一阵晕眩袭来。



视野微微晃动著。



她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尝试检查自己的身体状况。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比平时更加沉重一点,似乎有点发烧了。







三天后,黎拉回到帝都。



「你是蠢蛋吗?」



一名迈入老年的男人有著格外健壮的体态,那片邋遢胡须下的嘴唇摆出傻眼的形状。



「你把灭国等级的腐病毒咒全部承受下来,而且还是从正面接了个结结实实?」



「哎呀,我知道师父你会这么说,但我也是不得已的嘛。」



黎拉摆了摆双手,向身为师父的男人辩解著。



「如果我不承受下来,那一带大概会被污染,搞不好连附近村庄都会整个灭绝啊。」



「自身安危与四万七千六百五十三条人命。若是深思熟虑下选择后者也就罢了,在你因为无可奈何而动手之前,至少先衡量一下。你的身分可没有轻贱到能够出于一时冲动而牺牲掉自己。」



他讲出莫名精确的数字。也许是准确无误地看穿了黎拉体内诅咒的总量,特地计算出能够杀死多少人类的推测值吧。



虽然不像是人类做得到的事情,不过她的师父从以前就是如此超乎常人,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你是要我见死不救吗?放弃那四万几千人?」



「我的意思是,别忘记还有那样的选择。无论最后采取何种行动,自己选择的行动与仅仅是出于道德规范的行动是两码子事。」



「唔~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就是要你别变成只会当乖乖牌的小鬼。」



「这个……嗯,我也不是不懂啦。」



她知道自己是个听话的小孩。那种任大人使唤,很好利用的类型。



她自己也觉得无所谓。反正这个世界并不公平,如果自己的存在能够帮助到某人,那就已经可以算是很有意义的人生了吧。



但黎拉也非常清楚,有些人认为她这样不妥,为她感到担心。而伤脑筋的是,她还对此感到很高兴。



这究竟是尴尬,还是害羞?



她不晓得该怎么面对这样的心情,下意识用指尖搔了搔脸颊。



「──灌注在你体内的诅咒就这样积存下来了。不过,那大概成不了什么大问题,放著不管就会自然而然地净化掉。问题在于──」



「嗯。」



两人一起看向靠在墙上的骯脏大剑。



瑟尼欧里斯。



这是被誉为圣剑的武器之一,而且是最古老、最高阶且最强大的一把。



神圣之剑这种名号不过是故弄玄虚,其实完全不存在什么带有神圣的力量、受过神明的祝福,或是诸如此类的背景。世人所说的每一把圣剑都是藉由某人的手和技术打造出来的纯粹工艺品。



这些大剑外形奇特,是以特殊的咒力线将大小各异的金属护符(Talisman)连接起来组装而成。



毕竟是少见的珍品,修复和调整都无法随便找一间城镇工厂完成。即便是低阶的量产型圣剑,若没有专业设备和技术人员也不能进行调整,更何况是位居顶点的五把极位古圣剑,如果其中一把出问题,除非找同样顶尖的技术人员,否则根本无计可施。



「帝都的工房有办法处理吗?」



「不行。他们哭著说:『要是不把脊髓回路周围的咒力线全部同时解开就会失去平衡,我们的技术人员办不到这种事情。』」



「嗯,那些家伙不意外。教会的秃头们怎么说?」



「他们说因为圣剑的功能健在,所以放著不管就好。既然充当核心的水晶没有坏死,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能自然净化了。」



「……嗯,他们这么说也不意外。」



师父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话虽如此,我们也不能真的放著不管啊。」



他拿出记事本,撕下几张白纸,然后用笔尖沾墨水,简单写了些文字。



「你把这些纸拿去相关各处。可能多少必须采取强硬的态度,不过报上我的名字应该就没问题了。」



「这是什么?」



「介绍信和处方笺。」



师父脸色难看得像是在隐忍头痛,将纸片递给她。



「虽然拿你的身体状况没办法,但我知道有个人或许能修好瑟尼欧里斯。正规勇者的工作就暂时搁置下来,去找那家伙吧。」



2. 艾德兰朵•埃斯特利德



她喜欢花窗玻璃。



分成一块一块来看的话,只是平凡无奇的玻璃片,染上单一色彩后弄碎成各种形状而已。不过,用铅线把大量玻璃片连接起来后,其性质就会大为转变。原本只会闪闪发光的碎片成为巨画的一部分,有了不同的意义与作用。



那样的状态、那样的关系以及那样的架构,在在都美丽无比。



这便是艾德兰朵•埃斯特利德的审美根基。







她昏昏沉沉地醒来。



「……嗯啊~」



她起身──由于太麻烦,所以她就这样躺著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裹著棉被往旁边一滚,从床上掉了下来。



砰咚!传来了相当沉重的声响与冲击。



「我没那么重吧……」



她对地板拋出无意义的抱怨,接著撑起上半身,坐在地上环视四周。映入眼帘的当然是熟悉的个人房情景。从书架满出来堆积到地板上的大量书籍、夹杂在书籍之间的无数海藻纸便条、几乎被书籍遮住的两个大型壁橱,还有散落四处的金属片正发出黯淡的光芒。



窗外的阳光从紧闭的窗板缝隙渗进来。



这正是早晨来临的铁证。



「唔……」



必须动起来了。她像青虫一样蠕动起身。现在可没有赖床的闲工夫,墙上的软木板贴著今天堆积如山的行程。



她冲了热水澡清醒脑袋,将头发打理整齐,因为没看到喜欢的发夹而找了一会儿,又烦恼了一会儿服装,最后把手套──红色丝绸上缝著金线刺绣的订制品戴在手上。



她在镜子前转一圈,决定摆出微笑的表情。



镜子那端,熟悉的少女脸庞正漾著笑容。



年龄十七岁,世人一般依然会称之为少女的年华。



晶亮的金发、清澈的湛蓝眼眸、彷佛经过磨光的白皙肌肤,以及颇为端丽的容貌。这是在民族大熔炉巴杰菲德尔较为罕见的帝国贵族样貌。因此,衣著也配合帝国贵族千金们的喜好走华丽路线。



艾德兰朵很清楚,这么做是最引人注目的途径。



「好了。」



衣著整齐,笑容也很棒,至于发色──她用指尖拨弄头发进行确认──目前看起来没什么突兀之处。



她今天也要以这个国家为战场努力奋斗。



「早呀~」



她轻轻挥著手,奔进埃斯特利德工房的经营事务所。



「缇莉小姐你今天也很漂亮呢卢卡你头发睡乱了唷莎拉你昨天借我的书我快看完了史诺先生我还在等那件事的报告喔拜兹梅先生你昨天做得很不错收到对方的好消息了,呃,然后是……」



她匆匆忙忙地横穿室内,向在场所有人一一说道。



「会长~三号工房的星屑粉好像停止进货了。」



「又来了?暂时用二号的备用品吧。另外还要调查一下进货业者的资金动向,要是我们买进的部分流到别家可就糟了。」



「自警团好像要逃避今年的海蛇祭。」



「告诉他们这次会从外部请援军,把他们留下来。」



「关于古网区福利一事,会计说就算从节税的角度来看,捐款金额还是太多了。」



「帮我转告,既然目的在宣传效果,与其做得不上不下,还不如一股脑地做下去。」



「但若是如此,应该还有其他更具话题性的捐款对象吧?」



「唔~这部分就别深究了。反正有助于区域发展嘛!」



她就这样走到最高负责人的办公桌,今天桌上的未处理文件也堆得像座小山似的。



「……唔哇,今天也是盛况呀。」



她一边用指尖卷起发梢,一边呻吟道。



「早安,会长。」



随著淡然的嗓音,一名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那些文件请你在中午前全部处理完毕。此外,我这边还有两件事要报告。」



「咦~难得我今天有设计图想在作业场试做看看耶。不能把那些全部取消吗,约书亚叔叔?」



「我提醒过很多次不要在事务所叫我叔叔了吧,艾德兰朵。」



被称为约书亚的中年男子轻叹一口气,泛起柔和的苦笑。



「我在这里是副会长,就像你在这里是会长一样。」



「唔~爸爸真的是给我留下了不得了的大摊子啊。」



她浑身脱力,很想不计形象地一头栽在桌上。



「那是因为他相信以你的才能,一定可以顺利继承他的事业。事实上你也做得很好,证明大哥的判断是正确的。」



他温柔地说道,眼睛微微眯起。



「…………」



艾德兰朵用余光看著那双眼眸,以及蕴藏在深处的少许光采。



「……算了,抱怨也没用。所以你要报告的事情是?」



「赛斯家族三男的聚餐邀约,以及来自大陆的访客。」



约书亚以副会长的口吻平缓地答道。



「哦,赛斯家族的……」她想起那个身材微胖且矮小的男人脸庞,露出一脸厌烦的表情。「……海蛇祭派遣人才的事情已经谈妥了吧?还是他又要掀起家庭革命,来叫我站在他那边?」



「不,据说是要确认『笑面猫』一案。他打算交换彼此的搜查情况再采取行动。」



她心脏猛然一跳。



「那件事吗……」



她认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没有表现出动摇。



「笑面猫」这个暗号,是指这一带缓慢增加的连续失踪事件。由于没有出现尸体,并未被视为杀人案件;而且没有接到勒索讯息,受害者之间也没有共同的利害关系,因此也很难当作绑架事件来处理。



再说,这一带的治安本来就不好。有人失踪这种程度的事情,即使称不上司空见惯,也没有罕见到引起骚乱的地步。说穿了,只不过是接连发生类似的事情而已。因此巴杰菲德尔各区统治者都没有太重视这个案件──或者说至少是假装不在意。



「他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不,并没有值得一提的消息。虽然赛斯家族应该也是同样的情况,但他大概是打算以此为藉口向你展开追求吧。」



「唉,果然是这么回事吗?上次八成已经被夫人狠狠教训过了,还真是学不乖耶,受不了。」



「还是不理他吗?他好歹是一个有钱有势的男人。」



「他也就只有这两个优点。如果他的外表、头脑、性格、体格、体力、判断力、品德、声望、前途和常识都有达到最低标准的话,我起码会装出有在考虑的样子就是了。」



「我认为这个判断很妥当。」



「对吧?」



她心不在焉地答道。



艾德兰朵正值花样年华,虽然不好意思自己这么说,但她长得也不错。因此,理所当然会出现那样的追求者。



她接受这样的事实,也决定豁出去好好利用这番优势。不过,要是随便吊人胃口而招来怨恨也很麻烦,她知道这是棘手的问题。



出于建国时期的种种原由,这个国家各方面的根基并不稳定,导致好几个各拥其主的势力持续明争暗斗。



乱斗和抗争是家常便饭,每天都有伤亡。若想在这种环境中生存下去,要么结伙纠众壮大势力,要么加入强大的群体──尽管形成的群体正是引发下一次斗争的原因。



而以艾德兰朵为首的埃斯特利德家族,虽然地盘大小、成员数量和单纯的战力都很匮乏,但也属于那些势力之一。换句话说,埃斯特利德家族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不知何时会被周围的组织摧毁。



想要拉拢友军,同时也不愿意树敌。



(──爸爸真的是给我留下了一个不得了的大摊子啊。)



她没有说出口,而是在心中又嘀咕了一次这句丧气话。



「对了,你说下一个要见的大陆访客是?」



「正规勇者黎拉•亚斯普莱。」



「……咦?」



「我已经听说了,你之前受邀去帝都的时候,在宴会上和她起了激烈的口角吧?」



「呃,那个算不上口角吧。」



「那位正规勇者信任我们的技术,有密事要委托。」



艾德兰朵「唔哇」了一声,摀住自己的脸。工作理应尽量屏除私情,但世上总会有令人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了私情的对象。



艾德兰朵可以断言,要是接下这个委托,不对,即便只是听到她说话,不不不,即便只是和她面对面,也不会有什么好事。



「好死不死,偏偏是那只红猪啊。」



「船应该下星期就会抵达港口了。」



「……能不能在那之前就沉船啊?」



「不许胡说。」



约书亚以叔叔的口吻责备道。



「这种事心里想归想,但不要说出来。」



「啊,嗯,也对。就算船沉了,那家伙大概也能安然无恙地独自幸存下来,只是给别人添麻烦而已。」



「这种事也是,心里想归想,但不要说出来。」



约书亚露出隐忍头痛的表情,又叮嘱了一次。



「我们家和巴杰菲德尔的其他势力相比,没有什么强大的后盾。我们应该透过这次委托来巩固神圣帝国与赞光教会之间的关系,你明白吧?」



「……明白是明白啦。」



她噘起嘴唇。



「唉,好想去作业场,好想玩玩护符,好想开发新产品喔~」



「今天就请放弃吧。」



约书亚再次换回副会长的口吻,泰然自若地说道。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去呢?」



「大概是,直到巴杰菲德尔的和平降临吧。」



「啊哈哈。」她不禁乾笑几声。「叔叔,你这个笑话很有趣。」



「我也觉得。那么在一笑过后,就请你开始今天的工作吧。」



「唉,烦耶~!」



不管是大叫还是叹气,眼前的现实都不会改变。



既然如此,首先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艾德兰朵用双手拍了一次自己的脸颊,动手对付堆积如山的文件。







世界有形形色色的人。



单看每一个人,大多是普通无奇的凡人,能力有限,想法也很平庸。



尽管如此,他们都是美妙的存在这点,绝对无庸置疑。不过,集结人数组成集团后,又会产生不同的性质。本来各自闪耀光芒的人生成为巨画的一部分,开始拥有不同的意义与作用。



那样的状态、那样的关系以及那样的架构,在在都美丽无比。



艾德兰朵•埃斯特利德是这么想的。因此──



那种必须独自闪耀光芒的人。



那种只能独自闪耀光芒的人,在她看来──相当寂寞。



「黎拉•亚斯普莱啊……」



她不带任何情绪地喃喃念出那个名字。



「她一定没有任何改变吧……」



3. 异国海港



湿黏的海风吹来,夹著一丝咸味。



海面反射阳光,发出晶亮的白色光辉。



「哦哦哦~」



黎拉双眼绽出光采。



她入迷地盯著一片汪洋大海,激动得身体都快探出船舷了。



身为勇者之人,不隶属任何国家,要为全人类而战;至少表面上是如此。毕竟只是表面上,所以实情略有出入──由于其后盾赞光教会的势力范围集中于帝国境内,正规勇者的战场往往也集中在帝国境内。



而帝国并没有这样的海洋。



再说,她已经很久没离开过帝国了。这趟久违的远行途中,她欣赏到帝国所没有的景色,心情自然亢奋了起来。



「哇~世界真的很广大呢~」



「请不要太过激动,当心掉下去。」



淡然的嗓音从旁边传来,给她泼了冷水。



「哪可能掉下去啊……我又不是小孩子。」



「按世间常理来说,十三岁还是小孩子。」



「是这样吗?听说南方有不少民族认为十岁就是成人了。」



「至少在帝国法中,成年并不是十岁。如果你讨厌被当成孩子看待,就不该提些幼稚的歪理。」



她说得很中肯,黎拉完全无法反驳。



「更何况,你因为什么诅咒导致身体不在正常状态吧?我要是医生,就会建议你避开海风。」



「唉,是是是,拗不过你。」



黎拉噘著嘴离开船舷。



「话说回来,席莉尔小姐是吧?你打算跟我到什么时候啊?」



她用抗议的眼神往旁边一看。



站在那里的人──也就是从刚才开始就在跟她说话的对象──是一名外表实在很难给人留下印象的朴素女子。年龄听说是二十一岁,戴著毫无花色的帽子和高度数的眼镜,鼻子周围稍有一些雀斑,而眼神则凶恶到彷佛用扭曲的心态看著这世间的一切。



席莉尔•莱特纳。



她是帝都贤人塔的紫饰二等──黎拉不清楚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地位,似乎是位阶还算高,但也就是个位阶还算高的学者。换句话说,如果上级命令她全权揽下麻烦的工作,她是没办法拒绝的。



「我当然不是自愿跟在你身边的。」席莉尔用指尖扶正眼镜,同时答道:「依照命令,我必须跟你同行到最后一刻。有意见别找我,去找我的上司。」



「上司是指贤人塔的高层吧?那帮家伙为什么要干涉正规勇者的旅行啊?」



「非要说的话,这是配合大臣们的意思。姑且不谈本来应该如何,正规勇者的主战场在帝国境内,亦即对帝国以外的人而言,正规勇者不过是『帝国的守护者』罢了。」



「……什么鬼。」



原来如此。席莉尔话中的含义,乃至于帝国高层的想法,黎拉全都明白了。



「因为我在国外是超级名人,所以实际上是要求我表现出外交官的谈吐举止吗?明明我实际上没有权力也没有后盾?」



「你果真很聪明呢。大致上就是如此。」



席莉尔脸上无一丝惊讶,保持淡然的口吻点头说道。



「可以的话,我原本想取消这次的巴杰菲德尔之旅,但并不能这么做。」



「是啊。」



她瞥了一眼自己的行李──用布包住的瑟尼欧里斯凸出一截在外。



简单来说,师父口中「能够修好瑟尼欧里斯的对象」似乎就在巴杰菲德尔国内。



就算不断转乘最快速的交通工具,这段旅程还是耗时超过半个月,跨越国境所带来的麻烦也正如同席莉尔刚才所叮嘱的,整件事真的很麻烦就是了。



(──不过,也不能丢著不管啊。)



瑟尼欧里斯是非常古老的剑。



虽然能使用这把剑的人有限,但由于历史悠久,照理说轮替过一定数量的使用者。把剑弄得湿黏骯脏就放著不管的话,该怎么说好呢,实在对不起各方人士。



鱼群从稍远处经过,充满活力地啪唰啪唰跳出水面。



「哦哦……」



这幅景致也是在帝国看不到的。因为有这样的好处,顿时令人觉得舟车劳顿的长途旅行也没什么不好……她内心产生了这种相当现实的想法。



「勇者大人?」



啊!



听到席莉尔的冰冷嗓音,她才发现自己再次往船舷靠了过去。



或许是那个诅咒导致她脑袋不能正常运作,她感觉自己比平时更缺乏自制力。这可不妙,她连忙抽回身体。



「所以,呃,嗯。我觉得用不著把神经绷得那么紧吧。」



她语速稍快地转移话题。



「我们这次要找的是做护符生意的埃斯特利德家族吧?我和他们会长不久前在帝都的宴会上见过面,是个很好沟通的大叔喔?」



她回想一下,对方是一名胖嘟嘟、很有威严的中年男人,穿著感觉很贵的西装,叼著感觉很贵的雪茄,戴著好几个感觉很贵的戒指。他看起来就像个黑帮老大,说起话来也很有黑帮老大的风范。



幸亏黎拉的人生经历过不少风浪,并不会对这种人物感到棘手。



席莉尔伤脑筋地唉了一声。



「你的资讯似乎有点过时。我听说埃斯特利德家族的执行长约莫在半年前换人了。」



「咦?」



「你说的那个『大叔』当时骤逝,由他的女儿继承了家业。」



「……女儿?」



鱼群从稍远处经过,又一次充满活力地啪唰啪唰跳出水面。



海鸟瞄准它们急速降落。海面上一瞬间有两道影子交错而过。



「哦!」



她看见飞回空中的海鸟嘴里成功衔住了一条鱼,鳞片反射阳光发出耀眼的银色,彷佛是表彰战功的奖杯。



「哦哦哦……」



刚才那实在太美了。不知该如何形容,那是一种前所未见的美丽景致。光与影、静与动、生与死,各种事物在一瞬间交错、迸发。



她原本以为自己算是很习惯旅行,有一定程度的见识,但她终究才十三岁,看来还远远称不上见多识广。毕竟只不过是稍微出个远门,就遇到了如此新奇的体验。



「勇者大人?」



啊!



「呃,哎呀,哈哈哈。」



她笑了笑敷衍过去,离开又在不知不觉间靠过去的船舷。



「刚才说到哪?那个大叔突然过世,然后……」



明知对方会觉得转得很硬,她还是将话题拉了回来。



「……你说他的女儿继承了埃斯特利德家族?」



才刚言归正传,她就意识到自己的嗓音沉了下来。



「对。我听说了喔,你在那场宴会跟那边的大小姐发生了剧烈的冲突吧?」



席莉尔淡淡提道,表情就像是对不受教的学生感到厌烦的老师。



「也没到冲突那么夸张啦……」



「听说彼此差点就要扭打成一团了。」



「……没那回事。就她那种程度,在彼此扭打成一团之前我就能秒杀掉了。」



「这样啊,我非常了解你们两位之间的关系了,不过……」



席莉尔深深点了点头,不知是理解了什么,



「艾德兰朵•埃斯特利德。世界首屈一指的护符制造商埃斯特利德家族的王牌兼最终兵器──天才少女艾德兰朵正是这次的交涉对象。」



「…………」



黎拉稍作思忖。



「我可以回去吗?」



「不行。」



「不行啊……」



她垂下肩膀。



「我很不会应付那个女生耶……」



就在此时,彷佛在安慰自言自语的黎拉一般,远处的水面上再次有什么东西啪唰啪唰地跳了起来。







相传那片海域栖息著妖魔。



出了里斯提内海之后,笔直朝东前行,就在高曼德沙流联邦的北方。



原本晴朗的大海会突然起浓雾,迷失方向的船只迫不得已之下,只能收起船帆等待天气变化。然而,那阵迷雾是通往遥远世界的入口,船再也见不到太阳,就这样沉入海底。



这是古今东西皆耳熟能详的传说。



由于是耳熟能详的传说,所以受害船只也有各种不同的类型,例如大型商船、小型渔船、旧式手划船、新型帆船。而其中最骇人听闻的,便是一支隶属海军的船队尽数遭到迷雾吞噬,就此消失在世上。



尽管这些传闻像是会被归类成讲给小朋友听的童话,但其实并不是没有根据的无稽之谈。进入那片海域便失去踪影的船只确实很多,也留下了大量能够印证此一事实的纪录。



掀开谜底,犯人并非迷雾,而是海流。



平时风平浪静的大海,只要满足季节和天气等特定条件,潮流就会发生巨大变化。气流大乱,迷雾出现,将船只带往无处可逃的危险岩礁地带。



无数船只被拐到那里,然后遭到捕获。留在陆地的人无从得知此事,只能按照感觉描述成船只在雾中消失了。于是,海中栖息著妖魔的故事就这样诞生并流传了下来。



那么……



上述内容当然是旧闻。以造船技术与航海术大为进步的最近而言,情况已稍有不同。



先前提到有一支海军船队尽数遭到浓雾吞噬。



这并非加油添醋的故事,而是实际存在的事件。距今一百多年前,集齐当时最新锐技术的二十六艘大型帆船消灭扰乱近海的大怪蛇之后,在归途中全部漂流到了这片海域。



当时理应引起相当大的恐慌。他们的船动弹不得,周围散落著无数船上乘客的遗体,还有航海士之类的人告知他们再也无法离开此地的事实。然而──



「从现在起,我等将在此建立新的国家!」



船队的首领──巴杰菲德尔船长正经八百地如此宣布。



所有人都笑了,认为他在讲疯话而感到傻眼。等到气氛因此和缓下来后,人们冷静细思之下,才发觉这并非不可能的任务。



这些人将动不了的船只当作国土,在船只之间架起桥梁。他们采集使船速变慢的可恨海藻,确认它们可食用,并巡视周围失事船只的残骸,补充了物资。此外,他们也接纳漂流过来的新船只,主动提议双方合作。



这一路走来并非始终和平顺利──倒不如说流了很多血──但总而言之,他们的尝试大致上是成功了。相依为命的漂流者们确实创造出了规模足以称之为国家的社会共同体。



想当然耳,自建国以来很长一段时间,大陆各处都未曾听闻其存在。不过近代之后,人们逐渐能够克服大多数的岩礁和海流,甚至改变了这一带的情况。



正因为这里本来可以成为交通要冲,所以才会有大量船只来来回回,一再发生遇难意外。如果能安全往返,过去相传栖息著妖魔的那片海域也会摇身变为便利的贸易航路。



至于现今──







海上之旅耗时六日。



开始能在地平线彼端看见那个轮廓之际,黎拉喃喃「哇哦」了一声。



等距离慢慢缩短,连细节都看得很清楚的时候,黎拉不禁发出了「唔耶」的声音。每当海浪升高,船只不稳地摇晃起来(似乎是因为附近海底遍布不规则的岩礁),她就会「呀」、「噢」地叫出声来。



而在船只驶入港口之后,走下舷梯的瞬间,她又「唔唔嗯」地发出了既非感叹也非困惑的怪声。



她感觉地面在晃动。



这并不是因为突然离开摇晃的船只而导致的现象。看似海港的场所也是一艘巨大的驳船,确实正伴随海浪的起伏而平缓晃动著。



「──没有抵达陆地的感觉啊。」



「毕竟这里本来就不是陆地。好了,拿出护照吧,我要去办理下船手续。」



「是~」



小孩子独自旅行会遇到许多方面的麻烦,因此有席莉尔同行倒是省下了不少工夫。只要有一个可靠的大人在,各种手续都能顺利地办好。



当然,只要一开始就亮出正规勇者的身分来施压的话,就能无视掉一切麻烦,以国宾的待遇入国,但她希望尽可能不要这么做。



「唔唔~嗯。」



巴杰菲德尔国是集合无数失事船只所建成的城邦。



其国土──姑且不论这么说正不正确──中心是搜集木材和金属板拼凑起来的巨大丑陋结构体。外形大致而言,就像是插满无数牙签、快要走样的布丁,也像是把外行人千辛万苦做成的竹笼倒扣过来。



笼统而言,构造是纵向分割为五层。之所以说是笼统,其实是因为它的设计没有多精细,有些地方是四层或六层。各层可以进一步粗略划分成若干区域,各区域似乎有不同的自治团体管理。



无数木筏拴在一起,宛如浮岛一般占满外围的海面。她们目前所在的港口也是其中一个大型木筏,这里看起来是与外界接触的交易场所,延展开来的市区感觉治安不太好。



稍微抬起视线,便能看到将中央类似巨大布丁的物体与周边木筏相连的无数细绳。顺道补充,这里同时能看到挂在上面的无数晾晒衣物,简直就像是马戏团的帐篷与悬挂起来的旗帜。



即便是在大陆上,这种大小的建筑物也很少见。这一切全都是过去的遇难者以及其子孙建造而成的。



(人类真是顽强啊。)



由于肚子有点饿,她便走到旁边的摊贩买了些水果乾。她立刻咬了一口,甜味在发咸的口中扩散开来,令人心情愉快。



「……你啊。」



有人从背后轻轻戳了一下她的头。



「下船手续都还没办完,你怎么就自然而然地买零食吃起来了?你这个孩子连乖乖等待都做不到吗?」



黎拉转过头去,站在那里的当然是席莉尔,只见她脸色不悦,像是在俯视一个不听话的坏孩子。



「没啦,我想说终于到达了,心情就有点兴奋。你要吃一个吗?很好吃唷。」



「才刚捱骂就立刻贿赂讨好吗?真是的。」



「可以这么说吧。你不要吗?」



「……那我就不客气了。」



席莉尔就这样板著脸接过水果乾,马上咬了一口。



「然后呢?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观光吗?」



「偶觉得──」她吞咽了一下。「我觉得最好还是别去观光,毕竟无法保证这里的治安没问题。」



「是吗?」



黎拉用视线瞥了一圈四周。



「乍看之下感觉没有多危险啊──」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



男人的怒吼、木板的断裂声、许多人的尖叫、锅子等东西互砸的金属声、响亮的水声,以及比刚才更多的尖叫声传来。



距离很近,大概就隔著一间小屋。



「──我说,勇者大人?」



席莉尔的眼神很冰冷。



「不过是随处可见的当地小混混在打闹罢了。充其量只有五个人,似乎也没有拿出什么刃物,应该没有危险吧?」



席莉尔毫不掩饰地大叹一口气。



尽管无关紧要,但按照叹气几次就有几次幸福溜走的说法来看,这个女人至今为止究竟失去了多少幸福呢?虽然这件事真的不重要就是了。



「世间一般称这种情况为巨大危机。」



「不管世间觉得如何,没有危险就是没有危险。我就不用说了,你既然是贤人塔出身,应该也会使用咒迹(Thaumaturgy)吧?」



「我是有学一点啦。咒迹基本上都是透过精心准备的仪式才能施展的秘术,不适合用来对付突发性的暴行。」



「那是『基本上』吧?你敢肯定自己也不例外吗?」



一阵沉默。



「……无论如何,我觉得这种喧闹不适合观光。还是说,你喜欢看热闹吗?」



「唔~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想了一下。



纵使没有亲眼目睹,她单凭声音和气息的动向就能掌握大致状况。人数为二对三,双方目前都赤手空拳,程度也很低,并不是能够称为抗争的冲突。



她反而更在意围绕著这场骚乱的其他人。人数为四人,他们敛起气息,提防著彼此的态度,远远围观外行人之间的斗殴。她认为那些人全都是惯于应付这种场合的好手。



(有几分本事的家伙们在监视著港口……也就是说,这个国家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安宁吧。)



照理说不该去干涉。



每座城市当然都有自己的调性,外人不该轻率地涉入其中。若是随意参与,没错,就和席莉尔刚才说的喜欢看热闹没有区别。



是的,那并非身为全人类的守护者──正规勇者的工作。



「……该怎么说好呢,我倒觉得很和平耶。」



「什么?」



「人怕的是人。人与人之间能够公开挑起争端,就代表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灭绝。我看这一带应该没什么怪物吧。」



「你这想法还真是危险啊。」



斗殴的骚动慢慢加剧。或许是某一方阵营的伙伴来了,也或许只是周围看热闹的人受到牵连而参战了。



「不过,你说的恐怕是正确的。海中的野生怪物似乎不太接近这里。这里几乎没有冒险者,所以只有一处具备最低限度功能的冒险者公会,而且被公会联盟屏除在外。」



「你很了解嘛。」



「因为我事先调查过了。」



除此之外──席莉尔认为没有刻意提起的必要,因此没说出来──赞光教会在这里的影响很薄弱,为守护人类而战的勇者是不存在的。



「每年临近暴风雨的季节时,会受到成群的大海蛇和大鲛袭击。据说各大自警组织会相互竞争讨伐数量,变成一种狂欢庆典,唯独在这个时节才会有组织召集佣兵。」



怎么听起来好像很好玩。



「……该怎么说好呢,这里好热闹啊。虽然我说不太上来就是了。」



「勇者大人?」



「感觉真不错呢。」



黎拉彷佛在说服自己似的喃喃几声后,因为骚乱而沸腾的人群中钻出一名身穿套装的女性。她张望四周,看到她们便走了过来。



「请问是亚斯普莱大人,以及莱特纳大人吗?」



那名女性不知为何一副戒慎恐惧的模样,向两人介绍自己是埃斯特利德家族派来迎接的使者。







这个屋子绝对算不上宽敞。



但一看就知道很花钱。



所有日用器具都是在帝国看不到的类型。排列在墙边的壶瓮应该都不是陶器,而是金属制品。就连地上的地毯也不是兽毛做的,似乎是用某种枯草编织而成的。至于豪阔大器地占满整片墙壁的,大概是把近海地势与海流全部画进去的广域海图。



屋子正中央摆著一张六人长桌,两端各摆著一把同样贵气的椅子。



坐在椅子上的双方都是年纪尚轻的少女。



「…………」



黎拉•亚斯普莱笑咪咪的。



「…………」



艾德兰朵•埃斯特利德也笑咪咪的。



气氛很冰冷。一股来历不明的紧张感充斥著屋子,胆子小一点搞不好就昏过去了。



「──我们已知悉情况。」



站在艾德兰朵斜后方的稳重绅士缓缓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