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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怪盗与侦探⑤(2 / 2)




“脚步声。”



福尔摩斯以鞋尖敲了敲地毯。



“从地下出来的时候我终于发现了。昨天和今天,帕斯巴德先生一经过阶梯,木制踏板便发出叽咿叽咿的声音。因为他人比较胖重量较重。听到那声音时我发现了矛盾。三个小时前,我们下去地下的时候,有个人尽管体型和帕斯巴德先生一样,经过阶梯却完全没有发出声音。”



——葛尼玛警官。



那时,华生他们和他一同走下阶梯。但是过程中安静得还以为是土墙吸光了声音。



“既然没有发出脚步声,那么毫无疑问出现在我们面前的葛尼玛警官,只是在衣服底下塞了布料之类假装身体胖,实际的体重远比外表来得轻上许多。意思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真正的葛尼玛警官。那么是什么人?拥有能够欺骗我双眼的伪装术的人,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就只有亚森•罗苹。”



福尔摩斯离开沙发,到近距离视线向下看着被火焰映照着的罗苹。华生也听得非常专注,进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可是福尔摩斯,你在进入房子之前,不是拉扯过葛尼玛的胡子吗?那个时候说他真的就是……”



“没错,那其实是罗苹风格的战术。葛尼玛警官拥有非常有特色的胡子。同时,假胡子也是最常见的伪装道具。如果有人想要判别他是不是本人,几乎都会采取抓住人中的胡子拉扯这样的行动吧。没想到我也在无意识之中那么做了呢。只要能预测到这一点,不就可以事先特别仔细用黏着剂黏好脸上的假胡子吗?”



“那个时候是我最担心的。”罗苹说。



“这么思考下来,白天,你伪装成我出现在贝克街的目的也逐渐明朗了。那个时候你的伪装有点廉价,而你用演技弥补了大部分。例如说眼睛颜色维持原本的金色,藉着视线低垂来蒙混过去。但是,假如那么做是为了让我们认定‘这个男人不可能做到完美无瑕的伪装’呢?是为了打算后来以更加‘完美无瑕的伪装’的模样欺骗我们呢?



你应该一直在等待我们现身福克宅吧。让夏洛克•福尔摩斯推测来历,让他确认胡子,这些都是为了逃过警方的身体检查。说起来罗苹要变装的话,宿敌葛尼玛是最合适的。因为一方面你彻底了解他,另一方面在伦敦没有半个对他知之甚详的人。”



再次吐烟,福尔摩斯完成了解谜。



罗苹死心般地笑了笑,用自己的手开始解开伪装。



拿掉假鼻子和假眉毛,吐出含在口中的棉花,取下充满特色的假胡子。因为要慢慢地剥除黏着剂,花了些时间才取下。用浸湿的袖子擦拭脸部卸妆后,出现了白天见过的亚森•罗苹的脸。从腹部拿出几块填充用的布。最后从眼皮下取出非常小的玻璃片。接着,他的双眼恢复了金色光辉。



“隐形眼镜。”福尔摩斯赞叹。“是最新的矫正视力的用品吗?我曾经读过罗斯坦恩还有修尔札的论文。”



“我进行改良在镜片加上颜色。由于眼睛会痛,只能撑四、五个小时。”



“真正的葛尼玛警官怎么了?”



“他抵达滑铁卢车站的时候我偷袭他。现在正在厕所里睡觉。身上只有一条内裤可能会感冒。”



书架的暗门开启,警员们一个接一个现身。他们手拿警棍包围壁炉四周。



罗苹动也不动,目不转睛凝视着眼前的侦探。



“这种情况是谁赢了呢,夏洛克。你替我上手铐,而我偷走了‘倒数第二个夜晚’。”



“我赢了。你并未偷走钻石。”



福尔摩斯果断地回应。华生心想“真是奇怪的逞强方式”。实际上,保险箱明明被偷走了——



等一下。



保险箱与,钻石。



“白天我们见面时,我问过你‘盒状保险箱你能马上打开吗?’吧。你回答‘要花两、三个小时’。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我的胜利就确定了。打开要花两、三个小时……意思就是,不论你以何种方法侵入地下室,用何种方法偷走保险箱,都无法当场确认内容物。那么要先下手就容易了。因为即使不将钻石放进保险箱你也不会发现。”



仿佛遭到雷击的震撼袭击华生。



这么说起来进入地下室后的福尔摩斯从未说过“钻石”或“倒数第二个夜晚”等词汇。一直只说“保险箱”……



“那个保险箱里,没有钻石吗?”



“就是这样。”



福尔摩斯简短地回答华生,接着向屋主赔罪。



“福克先生,对不起。我虽然尽力了但保险箱还是被偷走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总比内容物被偷走来得好。”



“请、请等一下。”帕斯巴德说。“福克老爷也知情吗?”



“抱歉没告诉你,福尔摩斯先生要我保密。”



管家嘴巴张得大大的。不愧是“铁人”福克。尽管从华生的双眼看来完全没有那种感觉。



“今天白天,福克先生的女佣就已经把钻石送到贝克街给我了。华生,你应该记得我回去的时候拿着个小的纸包吧?那里面就是钻石。”



——是有这么一回事。记得是和一把沾满血的刀子一起拿着的。但——



“那么,真正的钻石现在在贝克街了?”



“没有。因为一来终究不能把钻石放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二来我也答应罗苹‘会和钻石一起待在地下室’,所以我好好地带进来了。现在也就在我的身边。”



“到底是在哪里……”



“你大衣的左口袋。”



“你说什么?”



第二次雷击。



华生回头看向披挂在椅子上的大衣。意思是自己在不知情之中,被迫带着八十克拉的钻石到处跑?是什么时候?左口袋应该只有烟斗和烟丝盒而已……不对等一下,烟丝盒?



记忆连结,一切全串起来了。



和罗苹聚会后,突然想抽世外桃源配方的福尔摩斯。从大衣取出华生的烟丝盒,背对华生,在放有钻石包装纸的证物箱前面抽烟休息的福尔摩斯。进入福克宅的时候,开心地说着“你有好好地帮我带烟丝来呀”的福尔摩斯。然后,在“余罪之间”华生想要抽烟时,说“赢了之后再抽吧”阻止他伸手的福尔摩斯。



“在烟丝盒里面吗?”



“厉害的推理。”



……举手投降。



最初吸世外桃源配方的那一刻,福尔摩斯便将钻石藏入烟丝盒内。只要埋在烟丝里面可就不是能容易发现的。



“我说你这个人呀,真的是……”



想说的话多得不得了说不下去。华生讽刺地摇摇头。



福尔摩斯再度面向怪盗。



“所以,罗苹老弟,很遗憾魅影带走的保险箱里并没有钻石。总之你就妥协吧,光是那个保险箱也具备很高的历史价值。不过,我不认为魅影也能从这栋宅第逃走就是了。”



大大地微笑后,他对警员们点头。包围网变得更狭小。



罗苹这时第一次环顾警员们,接着传出微弱的链子声,他从地毯上站起来。表情沉稳。



“太棒了夏洛克。你的的确确是‘世界最厉害的侦探’。一如在《血字的研究》或《冒险史》里读到的那样,是个英才。”



“华生,太好了呢。看样子你在法国也有读者。”



“何止是读者我是忠实书迷喔。长篇短篇我都看过。当中我最喜欢的是——”



罗苹将手伸入口袋,



“《波希米亚丑闻》。”



取出装烟丝的盒子。



福尔摩斯表情大变。华生也吓一跳跑回椅子去。手伸入大衣的左口袋,翻找内部。



“福尔摩斯!”华生大叫。“不见了!烟丝盒不见了!”



趁着对手瞬间内心动摇,罗苹撞开福尔摩斯的身体。



同时传来爆炸声,白色烟幕笼罩起居室。视野即将受遮蔽之时,华生辨识出楼中楼二楼的人影。右脸以面具覆盖的,白发男子。



警员们的喊叫,帕斯巴德的惨叫,雷斯垂德的怒吼。枪声。不知是谁遭殴的声音。



烟散去时,原地已不见罗苹的身影。连着手銭的壁炉台栅栏,根部被枪打坏了。



“快去追人!他们应当还在附近!”



雷斯垂德说,警员们慌张地散开。帕斯巴德与福克先生,也以让人感受不到年龄的脚步奔跑去支援。



只剩华生与福尔摩斯留在起居室。福尔摩斯依然跌坐在地毯上,茫然望着壁炉的火焰。华生虽伸出手,但福尔摩斯静静地拒绝,盘腿以和方才的怪盗一样的姿势坐着。



“被识破了。”过了一会儿后福尔摩斯说道。“罗苹早就预测到钻石在别处。”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钻石藏在哪里的……”



“水流进房间之时,任谁都感受到生命受威胁。我反射性地,看向藏着最重要的东西的地方……你的大衣左口袋。罗苹因此猜测出钻石位置。和《波希米亚丑闻》里我使用的方法相同。”



确实那个时候,福尔摩斯往华生的方向看。然后在水中失去平衡的时候,紧抱自己的是葛尼玛。



恐怕就是那个时候,被罗苹伸手进了口袋——



“水的任务不只四个。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除了让我们离开保险箱,熄灭房间的照明,破坏铁网,让绳子到达地下室之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确认真正藏钻石的地方。”



壁炉中的火焰爆裂。福尔摩斯将乱翘的头发往后拢,像是要把几小时的疲劳全部吐出,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我输了。”



“还很难说……”



“不,我就是输了。彻底输了。多么屈辱。没想到我这样的侦探……”



侦探摇头,解开外套的扣子。



“我这样的侦探竟然输给那种偷偷摸摸的家伙。”



从胸口拿出湿透的信纸。



他,仿佛同情罗苹般地笑了。



*



“听说亚森•罗苹呢就是法国的大小偷,不过日本也有老鼠小子、高坂甚内、真刀德次郎,当中最有名的是一个叫做石川五右卫门的男人。这个五右卫门,有个在京都伏见城被捕后处以锅煮之刑的惊人传说。要说因此发生了什么事,就是因为大家一直说要锅煮锅煮,他的小弟们很不高兴,想说那就让锅子从这个世界消失来供养老大好了,做出整个江户到处偷锅子这种让人伤透脑筋的事。而锅子被偷走最困扰的就是要用锅子煮豆子的豆腐店。心想这样下去生意都要垮了,那间店的夫妻绞尽脑汁,后来想到的办法……”



*



“先拟好了那么多各种各样的计划,最后竟然是烟幕。”



“因为我本来不觉得会被识破呀。那是没办法的。”



一边扣上翡翠扣子,持有人把话岔开。



南馆二楼,植物园风格的日光室。警员们针对正面的桥加强戒备,这里安静得没半点声音。郁郁苍苍的羊齿或瓶子草,南国多肉植物的阴影下,两人换上混入黑夜的服装。罗苹是晚礼服加上黑斗篷,魅影则是老式燕尾服。



“那,钻石呢?”



一问罗苹,他便一脸得意洋洋打开烟丝盒,拈起漆黑的宝石。



“那,保险箱呢?”



“满重的,小心一点。”



魅影将抱在腋下的包裹放在花圃边框,解开打结的部分。出现了带着水珠的银色保险箱。



将两项物品摆在面前,罗苹吐出热情赞扬的气息。



“天呀,‘倒数第二个夜晚’,还有纯银保险箱……真的是不属于人类世界的艺术品。具备耗费千辛万苦偷到手的价值。对吧?”



“我们的窃盗还没完成。”



“逃走路径已经确保住了,不用担心。这不重要啦,你瞧,这宝石类罕见的光芒,极为精致的诗文雕刻。容器也毫不逊色,纯银的美丽加上高度完成的数字锁……实在了不起”



罗苹让光透过钻石后,也伸手碰触保险箱,陶醉地赏玩其造型。手指滑过数字锁,抚摸夺麻的浮雕。坠入情网的怪盗身旁,魅影忍不住苦笑。确实是了不起的物品,这一点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应该难有比这更美的物品吧。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



保险箱开了。



自天花板洒入的月光,露出被银镶边的黑发。如陶瓷的洁白肌肤,让万人心生恐惧得意且充满魔性的笑容。不输钻石,紫水晶色的眼眸散发出来的光辉。



恰好摆入保险箱的那个,是非常美丽少女的头颅。



罗苹的笑容结冻。少女深深吸了一口气。



“在这里!津轻!”



以玻璃为之震动的声音喊叫。



就在回音几乎消失之际,群青色的子弹贯穿天花板,在罗苹他们面前着地。



右手提着鸟笼的,青发男子。



“绞尽脑汁想要逮住小偷的豆腐店老爷爷,决定藏身在十分巨大的锅子里面通宵不睡守株待兔。但是因为酒喝太多结果直接发出‘咕——咕——’的响亮鼾声。这时出现的小偷二人组,使劲扛起装有老爷爷的大锅子吆喝着离开。被摇醒的老爷爷探出头说‘老太婆,地震了’,两个小偷吓个半死。老爷爷东张西望后,说‘惨了,房子被偷了’——”



灌注下来的碎玻璃中,像是要求如雷掌声,男人露齿而笑。



“这就是相声故事‘锅子小偷’。”



13



“不好意思呀罗苹老弟。虽然你给我忠告,我还是忍不住探头插手了。”



师父说的玩笑不确定罗苹他们是不是听见了。即使是怪盗与怪人,面对突然出现在保险箱内的头颅,也藏不住内心动摇。



慢了一点下塔的静句,在津轻背后无声无息着地。她从保险箱拿出鸦夜,放到平常的老位置——津轻手持的鸟笼中,毕恭毕敬重新收好。



“应该用不着那么吃惊吧。”



鸟笼关上,鸦夜再度对罗苹微笑。



“我采取的策略极为简单。要如何确实地抓到神出鬼没变幻自如,不论怎样的宝物都能偷出去的怪盗呢?没必要特意强化警备。既然不论怎样的宝物都必定能偷出去,那么在那宝物中等待就好。然后交到怪盗手上的瞬间大喊‘就在这里’找同伴过来就好。能做到这一点的生物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就是我。”



“……你——”罗苹终于发出声音。“你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啊,我是第一次露脸给你看吗?我是‘专查怪物的侦探’轮堂鸦夜。从傍晚过后这是我们再度见面,好久不见。”



“轮堂鸦夜?不可能。轮堂鸦夜是……”



“围着围巾的女孩子?对,就是得从这个误会开始解释给你听。”



津轻把鸟笼与保险箱并排摆放在花圃边框。月光底下的鸦夜宛如主演笑剧的女演员。



“问题就是集中在‘罗苹老弟对我的事情知道多少?’这一点上。在巷子里和我打招呼的时候,你问过我‘其他两位是助手吗?’对吧。这个问题让我很介意。因为,那个时候在你面前的,是装在鸟笼里的我,津轻、静句,还有抱着我的巴黎报社记者共四个人。如果你曾经好好地查过我的来历——也就是,知道我是颗头颅不是人类的样子总是待在鸟笼里,你应该不会说‘其他两位’而是说‘其他三位’。这个时候我就得到肯定了。肯定‘罗苹将阿妮•凯尔贝尔误认成我’这回事。”



那时,阿妮把厚围巾拉高到嘴边,胸前抱着盖着蕾丝罩子的鸟笼。那个状态下如果说话,误会成阿妮在说话也是正常的。“抱歉我这样遮着脸”这一句话,罗苹应该也是解释成用围巾遮住脸的阿妮所说的吧。



“这个事实,对我来说出乎意料。因为我以为你早就调查好‘鸟笼使者’的事了。虽然报纸大书特书的只有福尔摩斯先生的事,我们甚至没有出现在报导内文里或照片上,但以你的情报收集能力,应当能轻松查到轮堂鸦夜的来历。但是,你却怠忽调查此事。”



怪盗没把“鸟笼使者”当一回事。和伦敦市民一样,只当“鸟笼使者”是名侦探福尔摩斯的附属赠品。



“真是侥幸。因为要是亚森•罗苹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子,那么我的策略就能百分之百成功。因此,为了更加松懈你们我开始行动。让津轻和你战斗是故意的,要他输给你也是故意的。”



“那个时候不好意思,师父有命我只能听了。”



鸦夜决定方针后,从她嘴里说出的隐语立刻也传递策略给津轻与静句,他们于是奉命行事。“花筏”是假大关想要故意输给对手,而进行愚蠢相扑的相声故事。



“怪不得……我觉得没什么手感。”



“好了。”鸦夜的解说继续下去。“打败津轻的你,判断‘鸟笼使者’是不足取的敌人,没有继续深究下去便离开了。一如我的计划。后来我们与福克先生会面,提出‘希望能取代钻石把我放进保险箱内’的请求。马上就得到他的同意了。因为,那个时间点钻石正移动到贝克街去,保险箱是空的。”



暗中做完准备,津轻整理好鸦夜的策略写成信给福尔摩斯,补写“请向其他人保密”后托给帕斯巴德。接着上到能够眺望宅第内情况的地方——塔的屋顶,和静句一起静候师父的信号。



“那么……你一直都在保险箱里吗?”



“对,从七点左右开始一直都在。为了不让保险箱打开我持续用牙齿咬住内部的金属零件,下巴有点瘘。‘余罪之间’内慌乱跑动的骚动我也全听见了喔。虽然没料到水攻吓了一跳,但我并不慌张。因为,我这身体就算沉到海底也死不了。”



“哈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呵呵。”



两人的笑声回荡在日光室内。



罗苹望着这样的侦探,同时像是玩核桃之类的小东西,单手把玩着黑钻。冷静已经回到他的脸上。



“伤脑筋。”他摇头。“唉,真的伤脑筋。所谓出乎意料的伏兵。漂亮地让我……”他接着说:“但是——”



眯起金色的眼睛。



“我还不见得会输喔。就跟傍晚的小巷子一样。只要打倒你们我们就能逃走。”



“你是说你打得赢津轻与静句吗?”



“我打得赢。那边那个青发男———我记得是叫做‘杀鬼者’?说是故意输掉,但我那个时候也不是认真的。而且我们这边还有‘巴黎歌剧院的怪人’。我和艾瑞克联手的话无人能敌。对吧艾瑞克……艾瑞克——!”



回头看向搭档的罗苹,得意的表情垮了。“巴黎歌剧院的怪人”正一溜烟从日光室逃走。



“那个混帐——!”



“这么说起来在巷子里的时候他也说过呢,说‘情况不妙的话我就逃走’。”鸦夜揶揄地说完后,下令:“别让他跑了。静句,快去追。”



“遵命,鸦夜小姐。”



静句立即回应,无声无息地开始奔跑。意即,津轻负责的是罗苹。



“‘花筏’虽是逗趣故事却是杰作呢。结局想要故意输掉的人不小心赢了。所以这次——我不会输。”



踏出一步,脖子的骨头作响。



怪盗似乎是想敷衍搭档逃走的尴尬与半人半鬼的压迫感,干咳了一声。



“好好好。那么,就一对一分胜负吧。堂堂正正的绅士决斗……”



“谁打破玻璃的?”



伴随军靴的脚步声,新的声音插嘴进来。



“乱七八糟丢着不管实在是难以原谅,得快点打扫。”



“果然绅士不起来。”罗苹看了看加入者后皱起眉头。“麻烦的来了。”



“我有同感。”津轻也回答。



白色大衣的前襟敞开,现身于月光底下的那个男人。和津轻等人相同,等待罗苹偷到钻石后才开始行动的那个男人。



“劳合社”咨询警备部第五代理人,雷诺•史汀哈德。



“钻石一颗,怪物两个,怪盗一个呀。整理在一起令人感激。这样打扫起来轻松多了。”



他将左手放在腰际的军刀上,流畅地拔出。刀刃有着和保险箱一样的颜色。为了杀死吸血鬼或狼人,混入银的剑。



“放心吧,我爱干净……我会各给你们一刀就结束。”



翡翠色的那双眼睛,散发出与昨日展现给津轻看过的浓重杀气。看样子并非津轻与罗苹任何一方的同伴,而是打算杀死怪物与怪盗两者。



对津轻来说,罗苹与“劳合社”两者皆敌。对罗苹来说亦两者皆敌。



三方混战。



津轻回头看向鸦夜。师父在鸟笼中露出“总之你加油吧”的表情望着徒弟。好一个安逸的立足点。虽然是颗头颅并没有用脚站着。



雷诺银色的头发与剑发亮,一步步靠近。罗苹丢开挂在胳臂上的斗篷,津轻满意地嘴角上扬。三个人还有几步便即将进入彼此的攻击距离,日光室充满一触即发的气氛——



碰嗡——



但是那紧绷,被来自北馆的声音打破。



所有人看向日光室外。仿佛回荡在肚子内的那个声音,非常类似一个小时前听到的爆炸声。



“……”



津轻以怀疑的眼神看着罗苹。罗苹大幅度地摇头。



“不是我弄的喔,我已经没设置炸药了。”



“……”



“不要看我。”雷诺说。“发生什么事了?”



像是回答这问题,传来警员们的喊叫。



“桥塌了!”



“正面玄关的桥塌了!”



“应该是遇袭了。快去支援!”



“桥?袭击?”津轻发出怪声。“等一下呀!没有桥的话我们不就——”



就在差点说出“无法离开这里了吗?”之时,他察觉到了。



这就是目的吗?



不属于怪盗不属于侦探不属于保险公司的神秘一派,炸断了桥将津轻等人关在宅第内。就时机来说,和“劳合社”一样是等罗苹偷到钻石后才开始行动。那么目标应该是——宝石吗?



“好吵的夜晚呀。”



宛如事不关己,鸦夜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异常觉得好笑,津轻也发出“哈哈哈”的声音。



围绕钻石的争斗才刚结束前哨战。



别说是一场纠纷了,看来会有五,六场纠纷。



*



福克宅,北馆。正面玄关前弥漫着带火药味的烟雾。



惨剧。桥的中段遭炸毁,宅第现在完全隔绝于外界。倒下的警员们发出痛苦呻吟,护城河的水面上浮着好几具尸体。



然而,奇怪的是,尸体或伤者中将近半数,受的伤却与遭爆炸牵连造成的伤相异。



深深的刀伤,或是骨骼几乎被压变形的挫伤痕迹。当中也有像是发生心脏麻痹口吐白沫者。



白烟中警员们的声音四起,有时夹杂冲撞声与惨叫。不久后,玄关前面鸦雀无声。



烟雾的另一侧,出现五个人影。



柔和的眼睛,不符年纪的下巴前端山羊胡。深灰色长外衣配上大礼帽这种装扮,像是做好战斗准备般,扣好白手套扣子的男人。



深褐色头发流丽地延伸,左侧别有玫瑰发饰。深紫色长礼服的开叉散发魅力,带着收合的细长阳伞,尘世之外的美貌女人。



让人联想到岩石的骨骼,满是缝痕的可怕脸部。特大尺码的晩礼服包覆充满肌肉的身躯,每一步都震动着地面,全身上下都是规格之外的巨人。



仿佛遮住眼角熊熊燃烧的卷发,以及右眼往下直拉出的红色直线。从胭脂色有领背心延伸出的双手放住背后,沉默地急步前进,带血腥味的青年。



然后,还有一人——圆顶硬礼帽配上围巾,黑色长大衣。弯曲的背部和高瘦鹰勾鼻,为了保护右脚拿着拐杖。但是与那枯木般的印象相反,是个眼窝深处发亮、带着敏锐智慧的老绅士。



“准备好了吗?阿莱斯特。”



“随时可以行动。”



“卡蜜拉。”



“完美无瑕。”



“维克多。”



“可以。”



“杰克。”



“万事没问题。”



“那么各位,虽然慢了点,我们就出动吧。”



跨越福克宅的正面玄关,“教授”稳重地说。



“夜晚现在才开始。”



耸立在背后的大笨钟,宣告深夜零点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