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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话 法式吐司(2 / 2)


「还喜欢吧?」



「当然,非常喜欢!非常谢谢你们,我会好好珍惜的!」



美久把纸盒捧在胸前答道,北川夫妇也露出愉快的微笑。



这对夫妇已经是店里的熟客了。若他们是委托人,应该会明说而不用写信。更何况两人正在幸福的高峰,不可能是正在寻找幸福的客人。



听到令人开心的消息,心情也雀跃起来。愉悦的美久正要钻进吧台,一阵刺耳的声音便打坏了她的好心情。



「你故意不透露消息,是想要酬谢的意思?」



声音的来源是在电视台工作的男人。



他仰靠在椅背上,不客气地对悠贵说道:



「就是有你们这种想靠消息骗钱的人。我可是特地来帮你们宣传的,以这种穷酸小店而言已经是特别优待了吧?」



悠贵的眉毛抽了一下。他心里恐怕非常生气,表面上彬彬有礼的笑容却毫无破绽。或许是把他的反应当成性格懦弱,男人又开始大放厥词。



哇啊……悠贵竟然任人胡乱批评……



虽说悠贵应该不需要别人担心,但美久还是胆颤心惊,不知他会不会突然翻脸。



「不好意思,我想点餐。」



就在这时,后方座位上的客人举起手──是带著孩子的男人那桌。



「好的,马上来。」



美久立刻切换情绪出声回应。



悠贵的事不重要,先找出委托人比较要紧。



3



「让您久等了。这是您点的法式吐司和美式咖啡,还有柳橙汁。」



把餐点送到父子桌旁时,美久内心暗喜机会难得。



目前可能是委托人的还有四位,其中之一是坐在吧台旁的黑衣男,剩下三人都集中在这一桌。现在正是锁定委托人的大好机会。



美久一边将餐点摆在桌上,一边偷偷观察客人。



两个小男孩和年约四十岁的父亲,算是相当常见的家庭组合。



年纪较小的男孩大概只有五岁左右,身穿七分裤配T恤,剪得短短的头发用发蜡抓出了自然的造型。年纪较大的男孩大概上小学一、二年级,服装打扮和弟弟差不多,两侧剃短的庞克风发型让他显得活泼有朝气。父亲虽然身材瘦削但面容十分亲切,戴著黑框眼镜,下巴还留著胡子。



唔嗯……从可能的委托人清单里剔除弟弟应该没问题吧?



信纸上的字迹端正整齐,不太像小孩子写的。但人不可貌相,面容凶恶的人说不定个性纤细,而且不论年纪再小,有些孩子就是能写一手工整的好字。何况那封信可能是什么人转交的。



思考到这里,美久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还有身高!



店里的收银台比一般收银台高出一截,前面又有部分加高遮住台面。兄弟俩个子都不高,不踩在台子或椅子上很难把信封放上收银台。然而收银台四周并没有可以垫脚的东西,所以两兄弟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碰到那个高度。



总觉得自己挺专业的……!



美久不禁佩服起自己敏锐的洞察力。



这下只剩戴眼镜的父亲和黑衣男可能是委托人了。



若说谁感觉比较不幸,肯定是黑衣男。



「这是什么?好好吃!」



就在这时,嘴里塞满法式吐司的大男孩突然大叫。弟弟跟著哥哥把叉子送进嘴里,也因为入口即化的吐司而一脸感动。



美久脸上不自觉地浮现笑容,弯下腰对两兄弟道谢。



「谢谢你们的赞美,那是我最拿手的一道餐点喔!」



「咦?这是大姊姊你做的?好厉害!你是主厨吧?」



「好幸福喔!」



小男孩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美久瞪大眼睛,又听到他得意地继续说道:



「好吃就是一种幸福喔!甜甜的、松松脆脆又软绵绵的,所以我觉得法式吐司就是幸福!对不对?」



小男孩仰起头徵求爸爸的同意,戴著眼镜的父亲望著美久露出苦笑。



「孩子们太吵了,真是抱歉。因为很久没有在外头用餐,他们好像很兴奋。」



「不会,孩子们开心我也很高兴。」



法式吐司就是幸福。



自己制作的餐点得到这样的称赞,实在令人开心。



「我常来吉祥寺,还不知道附近有这么棒的餐飮店。」



父亲环视店内如此说道。「翡翠」位于离车站稍远的地方,客人不是附近住户,就是来井之头公园散步顺便绕过来的游客。这对父子应该是后者吧?现在天色还早,大概是散步走到一半。



「待会还要去其他地方吗?」



美久问道。父亲摸著小儿子的头回答:



「对……因为工作繁忙难得有机会陪孩子玩,今天算是弥补他们。」



「我们要去动物园喔!还要去划船!」



孩子们央求似的说道,父亲温和的眼神彷佛在说:「好好好,我知道。」或许不只孩子们,做父亲的也很期待今天能一享天伦之乐。



美久望著一家三口,心里暖洋洋的──下一秒却赫然发现不对劲。



父亲放在儿子头上的手,指尖看来异常地没有血色。再仔细一瞧,整只手的指甲都带著淡淡的黑色。



「孩子们只有现在才需要我陪伴吧?不知道还能这样一起出游几次……」



听见父亲略显寂寞地喃喃自语,美久心里一惊。



突然有些在意他瘦骨嶙峋的脸庞。这样是不是太瘦了?不只气色不好、眼眶深深凹陷,指甲还透著黑色。



难道他的身体状况正在恶化……?



彷佛听见美久心里的不安,父亲抬起头露出微笑。



「小孩很快就长大了呢!」



这句话说得若无其事,反而更令人觉得别有深意。



离开一家人所在的座位,美久抱著托盘叹气。



看似随处可见的家族,实际情况或许并不单纯……



不禁深切反省自己的头脑简单。即使看起来幸福无比,依然各有各的悲伤或痛苦经历。无论是谁都有自己的难处,即使如此仍坚持著努力过活。



委托人说不定是那位戴眼镜的父亲……



黑衣男虽然心情不佳,却没有忧愁烦恼的样子。照目前的状况看来,戴眼镜的父亲更可能是委托人。



等一下收拾餐桌时假装不经意的问问看好了。



美久心里如此盘算著,邻座正响起一阵嘲讽似的笑声。



「追查都市传说?我也不乐意干这种事好吗!」



出声的又是来自电视台的男人。



美久放慢脚步,轻轻地从男人桌边经过。



「我是急著抢第一手消息,才特别来找你们。什么翡翠森林的魔法师?老实说,我对这种骗小孩的流言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是女性观众喜欢这类题材,为了收视率不得不为罢了,否则这根本是浪费时间和电视资源。所以我打算拿这家店交差了事,懂了吗?」



悠贵端正的脸上有些纠结。



「请问您是什么意思?」



「就是让这里出名的意思啦!因为店名正好叫『翡翠』,负责经营的小哥也长得还不错。到时候炒一下话题,说这里就是传说中可以找到侦探的咖啡店,你们应该没意见了吧?顺便把你拍进去如何?上电视会受女生欢迎喔!」



这个人八成只是看上「翡翠」这个店名,觉得拿来凑数编故事刚好吧?那不把人放在里的态度充分说明了他的想法。



「帮我说服店长吧?这家店呈现给人的印象可全凭我如何加油添醋喔!」



「……这是威胁吗?」



「你觉得是就是。可别小看媒体的力量!」



这个人真是……!



美久早已远离电视台男的座位,现在实在很想走回去说他几句。但悠贵都在忍耐了,自己也没立场插嘴。



尽管心里明白,怒气却无法说消就消。



美久气呼呼地瞪著来采访的电视台男。



就在这时,她听见一阵危险的对话。



「──我不是说打得半死就好吗!」



低沉的声音从身边传来,美久吓得差点把托盘掉在地上。



什……什么?刚才那句话……?



美久回头一看,坐在吧台旁的黑衣男正拿著智慧型手机讲电话,语气充满不耐。



「不对!不要全打死!奶奶比较喜欢打得半死啊!」



奶奶?打得半死……!?



黑衣男脱口而出的话太不寻常,也许是说游戏或别的事情,但他身上的气质一点也不像会玩游戏的人。



「啊啊……吵死了!刚才说过我头很痛了吧?声音那么大,吵得我脑袋里嗡嗡叫。别管那么多,打得半死就好!」



自顾自地挂断电话,黑衣男揉著太阳穴深深叹气。接著抬起头来环视四周,看见美久时指了指玻璃杯。



「可以帮我加水吗?」



「啊!好的,马上来……!」



美久连忙去拿水壶,回到男子座位旁倒了满满一杯水。离开前还礼貌周到地一鞠躬,其实心里紧张得快崩溃了。



打得半死……是要拿谁血祭吗!?还说奶奶喜欢打得半死,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黑帮?那个人果然是混道上的吗?



美久甩甩头,试著冷静下来。但刚才男人说的话令她印象深刻,实在冷静不下来──何况那可不是听过就能算了的事。



双脚几乎是自动移向用餐区的。



发现美久靠过来,悠贵显然不大高兴。从他的脸色就能看出来,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夸张。



「抱歉打扰两位谈话……」



美久简单地打断电视台派来的男人,悄声对悠贵说道:



「怎么办?好像要发生黑帮火拚了!」



悠贵盯著美久的脸瞧了一会,倏然转开视线,对电视台男展现超完美的职业笑容。



「不好意思,店员为了一点小事就跑来插嘴。」



「才不是一点小事!」



美久拉高声音反驳,悠贵只是温柔地微笑,表示:「我明白了,你先下去吧。」然而眼神里的意思却是:「还不快滚!」



现在某个地方正发生暴力冲突耶……!



一旁的美久焦急不安,电视台男忍不住啧了一声。



「真是的,这家店到底怎么回事?算了,继续等也是浪费时间。店长头上应该还有老板吧?叫他出来跟我谈!」



「无论您找谁谈,结果恐怕都一样──」



「别太嚣张了!」



男人打断悠贵,边说边用手指敲击桌面。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长得还不错,就可以为所欲为?像你这样的人在电视圈里到处都是!不管你想推销自己还是干么,别以为一个小角色能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快去把老板给我叫出来!」



顷刻之间,悠贵的职业微笑底下透出暗黑的笑容。



「真是不好意思,我忘记自我介绍了。」



悠贵端正的脸庞浮现满意的微笑。



「我就是本店老板,名叫上仓悠贵。」



「什么?」



悠贵从长裤口袋里取出皮夹,递了张名片给对方。



高级纸张上印著「翡翠」的地址和联络方式,上头大一号的字体则是悠贵的名字和头衔。



男人瞥了名片一眼,不屑地哼笑。



「这年头用电脑就能做出这种东西吧?别耍花样了,快去把人叫来。」



「这是登记簿的影本。里头也有我的身分证明,麻烦你确认一下。」



悠贵将桌上的透明资料夹推向对面。



男人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一脸狐疑地接过文件开始浏览。越往下看表情就越严肃,但似乎无意改变自己的态度。



男人大剌剌地靠在椅背上,丢下手中的文件。



「准备得还真周到。就算你是老板又如何?倒是省了我从头说明的时间。那么就由我们来报导你的店吧!」



「您隶属于江户网路联播电视台对吧?」



悠贵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刚才您说得过会长奖是吧?两年前的话,会长应该是村濑幸三郎先生?」



「你到底有没有仔细听别人说话──」



悠贵完全无视对方的反应,径自从胸前口袋拿出智慧型手机,轻轻操作几下后放在耳边。电话似乎没多久就接通了,只听见他开朗的声音。



「您好,我是上仓。好久不见了,上次真是……不,我才该那么说。」



语调轻快地和对方聊了一阵子,悠贵才切入正题。



「其实我现在正跟一位两年前得过会长奖的记者在一起。他名叫……对,没错,隶属于报导部那位。是的,就是他……当然可以,请稍等一下。」



悠贵将智慧型手机递到男人面前。



「请用,会长似乎有话对你说。」



「会长?」



悠贵依然举著手机,一动也不动。



男人不大高兴地接过手机,靠在耳边不情不愿地开口。



「喂……?」



就在下一瞬间,男人的表情僵掉了。大吃一惊的男人整个不知所措,只能捏著嗓子连连称是。将手机还给悠贵时,男人脸上已经毫无血色,而且满是冷汗。



「村濑前会长真是个亲切的长官。即使平常几乎没机会和你这样的员工见面,却到现在都还记得你的名字。」



和会长讲完电话后,悠贵对男人如此说道。男人一脸惊愕地直盯著悠贵。



「你……你到底是……」



「那和您无关。话说回来,刚才好像提到媒体的影响力对吧?老实说,我也深有同感。」



悠贵边说边将智慧型手机放在桌上。



「最近的手机也能当录音机使用,真方便呢!只要稍微操作一下,还可以把刚才的对话传给会长。」



「……你威胁我!?」



男人面色铁青,悠贵却爽朗一笑。



「您言重了,这只是平时的传讯交流而已。不过……说的也是……如果套用您的说法,就是所谓『别小看媒体的力量』吧?」



悠贵愉快地说完,突然压低声音。



「既然您都特地来了,我们就好好聊聊这件事吧?」



尽管脸上挂著柔和的笑容,眼镜后的双眸却浮现恶毒的精光。



唔哇……悠贵在发光……



胜负已经很清楚了。现在两人的立场完全对调,男人只能缩起身子承受悠贵的大肆责难。



话说回来,悠贵究竟是什么人啊……?



正在思索这个问题的美久转过身,赫然发现坐在吧台旁的黑衣男已准备起身,而且伸手要拿明细单。



糟糕,忘记这个人的事了!



电视台男那边的情况急转直下,害美久完全忘了原来插嘴的目的。然而黑衣男这边的情况也刻不容缓,如果任由他离开店里,恐怕会发生无法挽回的惨剧。



「请等一下!」



美久连忙出声,拦住正要往收银台结帐的男人。



「那个……我很清楚自己是多管闲事,不过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鼓起勇气一开口,男人眉间便出现深深的凹纹。被凶神恶煞似的三白眼一瞪,吓得美久声音都快出不来了。但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



这个人虽然长相凶恶,却主张打得半死比全打死好。所以一定有颗善良的心……!



美久默默对自己精神喊话,诚心诚意地说道:



「请您重新考虑一下,只要好好沟通,对方一定能了解。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也会尽力。所以……请不要把对方打得半死!」



男人眼睛瞪得老大,接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明明不是笑话,男人却被逗得捧腹大笑。一直笑到令人担心他笑成这样有没有问题,男人才终于忍住笑,点头的时候气息都不大顺畅。



「知道了……我会转告家人的。」



男人眼里泛著泪光,走向收银台时肩膀还不停颤抖。



站在收银台后的真紘应该相当讶异,但他看到男人的反应却一声不吭,只是默默接过明细单开始结帐。



「我……说服他了?」



美久歪了歪头。



对方似乎明白了,但美久总觉得哪里不对。



重点是,自己说了什么令人捧腹大笑的话吗?



美久歪著头思索良久,突然听见身后有人说话。



「喂,我们这里可是咖啡厅!你干了什么好事,让客人笑成那样?」



「悠贵!你们谈完了?」



悠贵耸肩回应美久的问题。



「算是吧?他应该不会再来了。」



电视台男形容枯槁地从悠贵身后走过,起初的高傲姿态早已被碾压粉碎,灰飞烟灭。



「就是因为有那种人,才会害有良心的同行蒙羞。如果他这次能学到教训,或许能改过自新吧?」



美久正要将目光移回悠贵身上,扫过用餐区深处的座位时却停顿下来。用过的餐具还留在桌上,客人却不见踪影。



「咦!?那位父亲不在!」



美久现在才发觉真紘为什么会站在收银台边。



因为不久之前刚有客人结帐离开。父子三人一定是在她和黑衣男对话时走出店外的。



「怎么办?那位戴眼镜的父亲可是委托人啊……!带著小孩的话应该还没走远吧?我去把他们追回来!」



美久正要冲出去,悠贵立刻出声制止。



「等一下。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会得到那个结论?」



「咦!?现在没时间说明……」



「没差,快说清楚!」



悠贵的语气十分坚定,美久只好勉为其难地从事情的开端说起。



从放在收银台上的谜样信封到委托人就在店里,还有那位可能是委托人的父亲恐怕生病了,以及黑衣男所说的话──听得悠贵感慨万千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我彻底明白了。」



「是不是!那位父亲果然就是委托──」



「你这个大白痴!他怎么可能是委托人!」



突然被大声怒吼,美久不禁缩起肩膀。



「那种谜样的脑内转换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你的头脑本身就是悬疑系统吗?基本设定就是每天都要有人被设计而死?你要让吉祥寺的人口减少多少才甘心!」



「咦咦?可是我的推理很完美啊!?」



悠贵忍不住深深叹息,接著伸出手指推了推镜框。



「你所谓的委托人根本不存在。黑衣男并不打算去袭击什么人,戴眼镜的老爸也没有生命危险。」



「你又没有和那些客人说过话,怎么会知道?」



「那个戴眼镜的从事哪一行,基本上一目了然吧?根据他孩子的头发还有他泛黑的指甲这两点,马上就明白了。」



「什么意思……?」



「泛黑的真的只有他的指甲吗?恐怕连指腹也是吧?惯用手的无名指上还长著茧呢!」



的确,起初之所以觉得那位父亲气色很差,正是因为他整个指尖都黑黑的。但那又代表什么吗?



听到美久这么问,悠贵瞧不起她似的哼了一声。



「眼镜男是美发师。」



「咦!?」



「孩子身上的衣服不怎么样,头发却相当有型吧?如果是因为注重外表,应该更讲究穿著打扮才对。比方说让孩子穿高级的衣服,或是做时下流行的打扮。只有发型很时髦是因为剪头发不花钱。既然知道眼镜男的指甲泛黑,不难想像就是他亲自为孩子剪头发。」



「为什么指甲黑黑的人就是美发师?」



「因为他们要帮客人染头发啊!染发剂的色素残留在手上,久而久之自然就变黑了。有些美发师很介意,会特别用溶剂清洁手指,但也有些人认为黑黑的指甲正是美发师的骄傲。所以眼镜男没生病也没怎么样,无法陪孩子玩只是因为周末都要上班不在家!」



「呃……咦咦咦?那黑衣男呢?我亲耳听见他说什么打得半死还是全打死的,绝对不会错!」



「我想也是,但人家说得是牡丹饼(注:一种在糯米团外层包裹红豆泥的日式糕点)。」



牡……丹饼?乍听之下,这个名词就像某种陌生的外文。



「牡丹饼……!?」



美久突然大叫,悠贵眯起眼睛继续说明。



「将纯糯米或混了白米的糯米蒸熟,捣成还看得出米粒形状的麻糬,然后捏成丸状裹上红豆泥,就成了所谓的牡丹饼。只是名称会随形状、季节和地区而有微妙的差异,所以又称为萩饼、夜船、北窗、萩之花或搔饼。」



「牡丹饼这种基本常识我当然知道!问题是为什么突然提到牡丹饼?」



「因为黑衣男说的是红豆泥要打到什么程度。全打死是指把红豆完全打成泥,还剩下部分颗粒叫作打得半死。」



「等……等一下!就算真有这种说法,你又怎么知道黑衣男说的一定是牡丹饼?一般人不会在电话里讨论这个吧?」



你白痴吗──悠贵哼笑出声。



「他一身黑西装,而且没有任何光亮的饰物或皮革制品,肯定是因为家里在办法事。之后的事就不言而喻了,牡丹饼是用来祭祀死者的吧?也有些地方的习俗是在办五七和七七法事那天吃牡丹饼。如果他说奶奶喜欢打得半死的,应该是跟家人讨论祭祀品的种类吧?」



「那黑衣男眼睛里满是血丝,是因为……」



「宿醉吧?他一直抱怨头痛,还说电话里的声音很吵,又不停要你加水。声音也因为喝了太多酒而变得沙哑……不信你去看明细单。他大概只点了飮料,什么食物都没点。」



「所以黑衣男不是要去攻击谁,戴眼镜的爸爸也没有濒死……?」



「我早就告诉你了。」



美久松了一口气,伸手扶住椅背。



「太好了……!我还以为店里的客人会出什么事……」



「当然不会,动不动就出事还得了!」



虽然被骂成大笨蛋,但悠贵的恶言相向也令人放心。



现在总算明白黑衣男为什么会笑成那样了。一想到他会向家人宣传自己天大的误会,就羞得脸颊发烫彷佛失火,不过欣喜之情还是胜过丢脸的感觉。



黑衣男不会去伤人,戴眼镜的父亲也能继续和孩子们共享快乐的午后时光。想起那幅情景,嘴角就不自觉地扬起。



奇怪?这么一来──



「那这封信到底是谁写的?」



美久掏了掏腰间围裙的口袋,取出一个信封。



大家都能度过祥和的午后时光固然令人开心,但谜底并未揭晓。至少写下这封信的人还不知道身在何方,如今正怀著烦恼孤独无依。



一想到这里就坐立难安。



「还是得找出写信的人才行,人家现在一定非常苦恼。」



「没那个必要。」



「为什么?有人正感到苦恼啊!如果对方是委托人,就该予以协助!」



「我不是说过没有委托人了吗?」



「那这封信是什么?这就是有人需要帮助的证据!你不相信我说的话无所谓,但这封信……」



「啊!原来是小野寺小姐帮我收起来了啊?」



真紘的声音意外响起。



他从收银台后走过来,拿走美久手中的信封。



「太好了。之前数了几次都少一封,谢谢你帮我找到。」



美久张口结舌地望著真紘,从逐渐空白的脑袋里勉强捞出几个字凑成问句。



「真紘先生,那个……是什么?」



真紘笑咪咪地回答。



「儿童聚会啊!」



「…………什么?」



「刚才不是聊到商店街的儿童聚会吗?本店要负责准备游戏,所以我就想到出题让大家猜谜了。不过现在的小朋友透过智慧型手机什么都查得到,为了让他们搜寻不到答案,还特地翻译了英文的谜题呢!」



所以……那封信并不是信,而是为儿童聚会准备的道具?



只有我自以为委托人存在?



美久愣在原地呆立良久,悠贵彷佛打从心底放弃她了。



「真是的,明明只有单细胞生物的智商,还每次都能把单纯的事情搞复杂。」



「你……你凭什么这样说我!又没有事先向我说明,我怎么会知道!」



「这哪里需要说明?在收银台发现东西应该先问我或真紘!」



冷静想想,悠贵说得一点也没错。至少先问真紘一声,也不至于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了。



美久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突然想起什么。



「啊!但我好像知道这个谜题的答案了!」



幸福──是否随时都能在某个地方找到?



为了找出委托人而和客人对话的过程中,美久明白了一些事。人究竟会在什么样的时刻展露笑容?而笑容被看见的瞬间又是怎样的时刻?



「答案是法式吐司!因为法式吐司能让大家展露笑容。对不对?」



美久笑得得意,悠贵却冷冷地眯起眼。



「答案是字典。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