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话 碳酸飮料/汽水(2 / 2)
「哇啊啊啊啊啊!」
美久失声大叫,使尽全力压下灭火器的把手。灭火剂猛然喷出,直击眼前的黑影。
「你……你这个大蠢货!现在立刻住手!」
似曾相识的声音让美久大吃一惊,松开压紧握把的手。
如烟似雾的灭火剂中浮现一个修长的身影。少年端正的脸庞揪成一团,伸手擦拭脸颊上的乾粉。
「悠贵!?你怎么在这里!?」
「还不是因为你传了奇怪的简讯过来!根本不知道高岩住在哪,还在这种时间说什么要找人家谈的鬼话。我就知道你在附近,过来一看竟然……!」
「对……对不起,我以为你是鬼魂!」
「你以为喷灭火剂就能超度鬼魂!?鬼魂对你来说跟失火一样吗!给我诚心诚意地对全世界的灵体道歉!」
非常对不起──美久缩著肩膀道歉,但悠贵并没有听进去。
「啊啊!可恶!连衣服里也有!」
骂完之后,悠贵当场粗鲁地脱掉衬衫。
「呀啊!?」
突然半裸的悠贵吓得美久别过脸。「嗄?」这是彷佛从地底传来的低沉声音。
「呀什么呀!我比你更想惨叫!」
悠贵瞄准美久的脸丢出衬衫,衬衫啪地一声不偏不倚盖在她脸上。
「真的非常抱歉……」
「少啰唆了,快点洗!那件衣服很贵的!」
悠贵重重踏著地面走向附近的水源,把眼镜放在洗手台上,转开水龙头冲头。
美久拿下贴在脸上的衬衫,站在悠贵身旁认真搓洗。
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是来见高岩的,现在却莫名洗起悠贵的衬衫。虽然造成这个结果的正是自己,但三十秒前根本没想到事态会如此发展。
话说回来,第一次跟著办案时好像也一直被迫洗衣服啊?
不经意地想起过去,美久轻轻笑了。
悠贵从水龙头下抬起头,不高兴地说道:
「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果然心地很坏。」
「拿灭火器喷了别人一身还说这种话,你才恶劣到家!」
说的也是──美久笑著回答,悠贵难掩烦躁似的叹了口气。他摇摇头甩掉头发上的水分,随手整理了一下。
不知为何,总觉得现在似乎能说出口了。美久鼓起勇气说道:
「悠贵,吊饰的事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那是你珍惜的东西。」
「我应该说过不准再提这件事了。」
「嗯,我记得。只是想告诉你,我不会再犯这种错了。」
悠贵转开视线,哼了一声。
「我又没有生气。」
这句话是……原谅我的意思?
美久无从得知悠贵心里在想什么。不过他再次开口时,语气又像往常一样高高在上了。
「然后呢?调查有进展了吗?」
「唔……完全没有。」
美久坦然承认,把来龙去脉报告了一遍。
「……所以我认为高岩同学可能有共犯。但是田径社的人应该不会破坏自家社办吧?总而言之,不合理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亡灵跑得比校内第一的内馆同学还快,追赶亡灵结果却只发现高岩同学,没动手脚却把锁打开了……简直就是一团乱,净是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所以我也想过这一切会不会真是亡灵干的,但这么一来就变成高岩同学操控了亡灵吧?结论好像会变成高岩同学是阴阳师之类的……」
悠贵哼笑一声。
「什么嘛……你不是大致上都明白了吗?」
「咦?高岩同学真的是阴阳师!?」
「你儍啦?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指这件事里有太多不可能了。」
悠贵拿起衬衫,对待抹布似的拧了几下继续说道:
「只要仔细想想为什么不可能,答案就不言自明了。」
「什么意思?」
悠贵没有回答,只是摊开衬衫甩了两三下,甩乾水分后直接从头套在身上。整理好服装,拿起洗手台上的眼镜,然后看了看手表。
「时间正好,走吧!去见证结果。」
「见证什么结果?」
悠贵眯起一只眼盯著美久。
「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见你,而是亲眼见证即将发生的事。而且那家伙也来了。」
「那家伙……?」
悠贵的嘴角微微一扬。
「走吧!内馆要解开诅咒了。」
❖
美久和悠贵对话时,翼正在校舍外头。要来学校的事没有告诉悠贵和美久,因为怕他们担心而跟来。
云层占据整个天空,上弦月偶尔从云缝间探出头。
翼忽然想起第一次潜入学校那晚,天空也是这副模样。
那天晚上──在漆黑的走廊上和亡灵对峙时,心里直发毛。
颜色深沉的颧骨、空洞的眼窝。幽暗的半空中忽然浮现的骷髅没有身体,只有脚部透著不青白色磷光。
异样的姿态令翼目瞪口呆,亡灵转身就跑。看见对方轻快起跑的瞬间,自己也受到牵引似的迈开脚步。身体的自然反应驱使翼往前奔去。
校舍内难跑的程度实在吓人。亡灵绝不靠近有光的地方,整人似的往黑暗中狂奔。尽管眼睛逐渐适应黑暗,翼却一肚子不爽。
亚麻地板滑到不行,运动鞋动不动就打滑。正要加速眼前就出现楼梯或转角,想使出全力却受建筑结构阻挠,无法随心所欲地奔跑。
无论多逼近,亡灵总会在经过转角后拉开距离,或是在爬楼梯时逃掉。最夸张时亡灵看起来就像画质粗措的影片,在几个跳跃的影格中飞速远去。
不满的情绪逐渐累积。
感觉就像笼中鸟,困在笼中即使展翅也无法自由飞翔。我的实力不止如此,这不是真正的赛跑──
集中力中断的瞬间,脚底滑了一下。转弯失败的翼狠狠跌倒在地,抬头一看,散发磷光的双足停在楼梯转角平台,讪笑似的往下俯视。
「可恶!」翼咒骂一声。
几欲爆发的强烈渴望冲击胸膛,内心大叫著不要在这里。
让我跑……!出去外面!别在这种憋死人的地方!我在户外绝不会输,上了跑道没有谁能跑在我前面!
这个愿望马上就能实现了,因为亡灵冲出紧急逃生门,往操场飞奔而去。翼追到跑道上时,和亡灵已经没差几步了。
一定追得上,因为跑得比任何人都快的自己绝不会输。
十几公分、几公分、几公厘之差。就在肩并肩正想转头时,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风压。刚才并排的对手超前了一些,又猛地超前更多。
彷佛只有自己的时间迟缓下来。
散发青白色磷光的钉鞋猛蹬地面,翼明白对手正以稳健的姿态、强而有力的节奏迅速拉开距离,背影毫无迟滞地逐渐远去。
好厉害……
没有,只有兴奋。在感情浮现之前彻底被打败,心头一阵悸动。
我想赢……不对,一定会赢。下次绝输,一定要胜过对方。
一想到这里,翼彷佛被推进冷水似的停下脚步。
────下次?
这份卑劣的情感猛烈冲击翼的思绪。
高岩可没有「下次」。腿部受损的高岩已经不会再有「下次」了。
而我却希望还有下次吗?明明毁了人家的腿,还夺走人家的梦想……
这种事不可能被允许,连想都不该想。夺走朋友将来的我没那个资格。
❖
所以翼不再追逐亡灵。
追不上固然是事实,但可怕的不止如此。
乐于奔跑这件事、为此感到开心的自己,忘记对高岩的所作所为还回到跑道上──这一切都不能原谅。
「要是没了篮球,我的人生大概就像没气的汽水吧……」
忘了是什么时候,高岩曾说过这样的话。
没气的汽水只剩下甜,喝再多都不解渴。没了气的人生也一样,无论做什么都只感到枯燥乏味。
翼也这么觉得,不能奔跑的人生根本没有意义。所以自从得知高岩的腿已经没希望了,就认为自己退出田径社也是理所当然。
或许是觉得体验同样的痛苦就能减轻罪恶感,也说不定是想藉由放弃赛跑来求得高岩原谅。
而结果却是这样──
退出社团后反而给社团和伙伴们添了大麻烦,牵连无关的人饱受惊吓。
尽管如此,那个自称侦探的女生却没说要放弃调查。忙于学生会事务的上仓也再次检查社办,还答应一定会揭开谜底。
打从委托成立时就是如此。两人亲自前来查访,不厌其烦地给予协助。即使自己也受到波及也不曾改变态度,绝不轻言放弃。其实他们大可停止调查,甚至可以泄漏高岩就是犯人的事……
然而两人至今依然遵守约定,试著达成自己的委托。
不能再这样下去,也不能继续连累那两个人,必须做些改变──必须靠自己的手、自己的力量面对这件事。
虽然想找高岩谈谈,对方却一味坚称事不关己,都是亡灵干的,还嘲讽地说想解开诅咒只要追上亡灵不就好了──这样毫无意义的交流不知重复了多少遍。
既然如此,自己能做到的只有一点。
❖
从社团仓库里搬出两个起跑架安置在跑道上,也事先做过充分的热身运动。
跑道上的白线被黑暗呑没,只勉强看得见几公尺外。即使视线不佳,闭上眼睛就能回想起跑得熟透的路面状态。
如果要抓到亡灵,只有在这里可能有机会。
建筑物里阻碍太多,容易打滑的地板、垂直的转角、楼梯都会影响自己发挥全速,使亡灵有机会逃走。在校舍里挑战体力异常旺盛的亡灵没有胜算,但在这里就不一样了。
出来吧……
翼暗自祈祷。
亡灵会在凌晨十二点跑过操场。以往都是如此,今天也一定会出现。
铺满厚厚云层的天空一片幽暗,冰凉的夜风阵阵袭来。深夜十一点五十五分──正看表确认时间时,突然听见某处传来叫声。
「内馆同学──!」
放眼四周,亮起灯光的校舍一楼窗边有个人正在挥手。
「小野寺小姐?」
一旁还站著悠贵。美久似乎正在说什么,但距离太远听不清楚。于是悠贵指了指操场一隅。
顺著他指的方向看去,但天色太暗什么都看不见。然而黑暗中却突然浮现青白色的光。
两团淡淡的光晕缓缓往靠近,最后化为散发磷光的钉鞋形状。
抬头往上却不见骷髅面罩,只能勉强看出一身运动用紧身裤和黑色连帽衣。
翼强忍住过去抓住对方的冲动,静静等待。一靠近亡灵就会逃跑,在校舍里追过几次都失败了,即使换了场地,跑太久也会输在体力上。
机会只有一次,接下来就要看亡灵会不会接受挑战了。
翼切换心情,把注意力拉回自己的跑道。
亡灵在翼碰不到的地方停下脚步,或许正注视著隔著一条跑道的另一个起跑器。
翼完全没有看向亡灵的意思,因为那不是现在该关注的事。
看了看手表,报出现在的时刻。
伸展身体,深呼吸。翼一踏上起跑架,磷光也随之靠近。告诉对方还有三十秒后,自己先摆好蹲踞式起跑姿势。
月亮突然从云间探出头,身边微微亮了起来。
白线在暗色的操场上彷佛透著光芒。看著笔直延伸的光之道,心情瞬间平静下来。
抬起腰部保持静止,集中精神全神贯注。
手表宣告凌晨十二点的到来。
哔哔──微弱的电子音宛如起跑枪声般划破高空。
翼在声音响起的同时蹬地飞奔,身旁的黑影也随之跃动。脑中的某个角落想著亡灵愿意一决胜负了,意识却已在往前奔驰。
强而有力的蹬地,地面的反作用力转化为推进力。钉鞋抓住地面的感觉、PU跑道反弹脚底的感觉,传到脚部的震动,破风的声音──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无论多想远离奔跑,无论过了多久,这些感觉却永远忘不了。
奔跑令人著迷,身边的一切或比赛胜负都无所谓,只是付出全部心力地往前跑。
跑到直线将尽、弯道就在眼前时,翼才猛然回过神来。奔驰中的自己身旁不见人影,后方传来稳健的脚步声,却渐渐放慢速度。翼也放慢脚步,转身准备抓住亡灵。
亡灵没有逃跑的意思,反而完全停了下来,愉快地吐出一口气。
「呼……没办法,我输了。」
似曾相识的声音让翼僵在原地。
月亮藏在云层后方,周遭又暗了下来。虽然只能勉强分辨出人影,却能认出那个人是谁。只是这个冲击太大,让翼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没有勇气叫出那个名字。就在瞬间的空白过后──
「您是南武学长吧?」
背后传来的声音惹得翼回过头,悠贵和美久正站在那里。
4
微翳的夜空隐约可见月亮探头,洒下柔和的青白光辉落在操场。月光照耀下的亡灵没戴骷髅面罩也没穿连帽衣,而是一身隐于幽暗的黑色慢跑上衣和紧身裤,还戴著同色的针织帽。
「为什么?」
翼脸色铁青地重复问道。这句话既是对扮演亡灵的南武,也是对猜中亡灵身分的悠贵。
先开口回答的是悠贵。
「根据消去法。校内没有人跑得比你快,既然你说南武学长是唯一比你快的,那就只能推测是他了。」
南武脱下针织帽,看向悠贵的眼中闪著好奇。
「你什么时候发现是我的?」
「开始调查的那一天。据说亡灵从校舍的紧急逃生口跑出去,所以我们调查了那附近的土地,当时就发现了──不是我发现的,而是这位小野寺小姐。」
突然被人指名道姓,美久吓了一跳。
这个设定还存在啊……
或许是想隐瞒自己的侦探身分而刻意站在助手的立场,悠贵开始以代言的身分说明。
「小野寺小姐非常在意紧急逃生口附近的钉鞋印。因为那里不是运动社团成员常经过的地方,出现坑坑洞洞的钉鞋印连猴子都会觉得不对劲。于是小野寺小姐亲手测量了鞋印的尺寸和步幅。」
「步幅?」
悠贵点头回应一脸讶异的南武。
「根据脚长和步幅,可以估算出一个人大约的身高。世上应该没有头比身体大的人,也没有脚比手臂更长的人吧?即使有个人差异,身体各部位的比例却不会差太多。因此只要知道脚长就能估算出身高。」
悠贵继续说道:
「由于爱好杂学的小野寺小姐知道公式,所以我试著算了一下。成年男性的公式是七〇‧一一+三‧七八╳脚长,配合根据计算的公式再考虑误差,亡灵的身高大约在一八〇到一八四公分之间。没错吧?」
南武瞪大眼睛,笑得肩膀上下起伏。
「没错!真是输给你们了,没想到竟然有那种公式。」
「就算不靠公式计算,光看钉鞋留下的足迹也一目了然。那和足球员的钉鞋形状差太多了,是PU跑道专用吗?鞋钉留下的痕迹呈凸型,而且异常深。」
「没错,那是全天候型跑道专用的。啊啊……真不甘心,我还很有自信绝不会露馅呢!结果一开始就被看穿了啊?」
太丢脸了──南武难掩苦笑。
「……南武学长怎么会是亡灵?」
翼喃喃自语,突然无法接受似的大吼。
「太奇怪了吧?为什么要帮助高岩!?还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如果大家知道恶搞的人竟然是学长……!」
「恶搞的人不是我。」
「谁相信这种鬼话!」
「内馆……」
悠贵打断了翼的怒吼。
「你不觉得奇怪吗?如果目的是利用亡灵的怪谈恶搞你,只要让你看到亡灵在操场上奔跑就够了,没必要冒著身分被揭穿的风险在校舍里奔跑吧?何况南武学长跑得比你再快也是人,持续奔跑的话速度势必会渐渐慢下来。但在校舍里追赶的亡灵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吧?即使我们三人合力追赶,还是顺利脱逃了。那正是因为地点在校舍──如果换个地点,亡灵就无法成为亡灵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回想一下,出现在操场的亡灵瞬间移动到校舍了不是吗?那正是化不可能为可能,也就是亡灵的真相。」
南武瞥了满脸疑惑的翼一眼,忍不住叹息。
「连这一点都被看破了啊……」
南武这么说完,冲著校舍方向大叫:
「出来吧,全都被看穿了!想让我在这里丢脸到什么时候啊!」
四周依然寂静无声。校舍陷在幽暗的夜色中,丝毫不见动静,却倏地浮现青白色的光。
宛如萤火虫的朦胧光点越来越多,两个、四个、八个、十个……光点逐渐靠近,变成一双双发出磷光的运动鞋,还伴随著脚步声。
月光照耀的操场上,一眼就能看出戴著骷髅面罩的是有血有肉的活人,也可以确定跟在后头的是四个人。他们身上的打扮和没戴骷髅面罩的南武大同小异。
跑到美久等人身边时,带头的骷髅面罩放慢脚步,缓缓拿下面罩露出隐藏的面容。
翼瞪大双眼,惊愕地喃喃说道:
「山方……为什么是你们……」
出现的正是田径社社员们。
山方手里拿著骷髅面罩笑了起来,后头还跟著涌井。其他人对美久而言是生面孔,但从翼的模样看来显然都是田径社社员。
悠贵开口说道:
「正如你所见,亡灵不止一个。之前经过走廊转角时距离就会被拉开,一上楼就发现亡灵逃掉了对吧?那不是因为亡灵跑得快,而是跑者换人了。所以你追不上也是理所当然。」
美久回想起当时追赶亡灵的情形。在转角前明明快追到了,一转弯却发现亡灵的位置出乎意料地远。
那并不是因为亡灵奔驰的速度快得惊人,而是对方利用看不见的死角换人继续跑。室内有许多柱子和教室,找地方藏身不算难事。
「这么说来,我们追赶亡灵上屋顶时却发现高岩同学,也是……」
美久喃喃自语,悠贵不禁皱起眉头瞪了她一眼。
「没错,也是利用相同的办法。小野寺小姐,请打起精神。你会如此推理不就是因为看到理应无法奔跑的高岩吗?」
是这样没错吧──态度异常的提醒让美久赫然回神。
「唔……嗯……!就是这样……!」
悠贵眯起眼睛,转回正面继续说道:
「实际上你们的交棒确实相当完美,仔细听也听不出重叠的脚步声。亡灵只出现在极端偏远的地方,也是为了让人相信跑者只有一人吧?」
悠贵把问题带到田径社社员身上,山方接著点点头。
「要是被发现犯人不止一个,假扮亡灵就失去意义了吧?我们在抓换人时机这方面花了好多工夫,还做了不知道几次交棒练习。」
山方笑著说这是难度最高的接力赛时,美久忽然想起什么。
「你们当时说的接力赛该不会就是……!」
第一次见面时,山方和其他人正在练习接力。美久曾问是不是大赛快到了,南武还笑著说这是绝不能输的比赛。
山方点了点头。
「我是第一棒,负责让内馆发现亡灵出现了。不但要戴面罩还得在近距离面对面的状态下起跑,光是这样就让我提心吊胆了,发现校舍里还有别人时真是紧张死了。」
真的差一点就露馅了──山方苦笑道。
「换棒的地点都是固定的,能躲藏的地方也有限。跑得气喘吁吁快要死掉,跑完还得藏起会发光的鞋子……」
「鞋子是为了掩人耳目吧?在黑暗的地方看见光,注意力容易被吸引忽略其他徵状。鞋子周围的东西是乾冰吗?」
悠贵说完,其中一位社员抬起脚说了声:「答对了。」
「弄成这样还满炫的吧?」
运动鞋表面散发青白色的光,似乎是涂了萤光颜料。仔细一看就能看出旁边还有白色的块状物,用颜色略有不同的萤光胶带固定在运动鞋外。升华的乾冰散发淡淡白烟,飘忽的磷光本体就是如此。
「……等一下!」
翼的声音在颤抖,彷佛无法理解事实。
「那破坏课桌和置物柜的是谁……?社办里也遭殃了,恶搞大家的人究竟是谁!?」
翼横眉竖目地问道,表情却像是困惑至极心绪混乱。
社员们迟迟没有回答,悠贵静静地开口了。
「在没有钥匙又没撬锁的情况下短时间内打开大门和二十个置物柜──可惜这个前提本身就是错的。应该认定社办不是遭人破坏,而是本来就做好被破坏的样子,课桌和置物柜也是如此。毕竟随时有机会放置铁锈和羽毛且不受怀疑的人相当有限。」
谜底几乎都揭开了,翼却不想接受。
「我听见声音了!第一次见到亡灵时,社办方向传来置物柜被推倒般的声音,那不就证明有谁在那一刻破坏了社办吗!?我立刻去里头探查却没发现任何人,所以──」
「那是我利用了智慧型手机。」
山方似乎不想让翼继续说下去。
「我在手机里存了推倒置物柜时制造的声响,然后设成来电铃声,再把手机留在社办。接下来只要趁你靠近时请人拨电话就行了。」
翼始终瞪大双眼,呆立在原地。
社办的钥匙在山方手里,置物柜的锁只要主人出现就能轻易打开,根本没必要撬开或破坏锁头。社员自己完成了遭破坏的社办现场,预告用的铁锈和羽毛也只要由社员本人布置就好。然后趁晚上把课桌丢到操场再破坏置物柜,亡灵的诅咒就大功告成。
没有什么难解的谜,甚至简单到连诡计都称不上。即使如此,截至眼前这一刻的一连串怪事依然是不可能的。
之所以不可能,是因为田径社没有理由扯上这些事。
因为受害者不可能是犯人。
「你们是什么意思……」
翼咬牙切齿地大怒咆哮。
「简直莫名其妙!脑袋有问题吗!?大半夜的在校舍里跑来跑去,破坏自己的东西还在社办里捣乱!这么做很有趣吗?」
「这么做是有理由的。」
山方话刚说完,翼便冷笑起来。
「是啊……有必要在学校里引起骚动,一定是很伟大的理由!搞得我紧张兮兮的很有趣吧?看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好笑?别太过分了!」
「内馆,你听我说!」
「少啰唆!你们太奇怪了,全都有毛病吧?破坏设备还违法闯入校园,干这些蠢事到底是有什么理由!」
「我来告诉你吧……」
万籁俱寂的夜里突来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喀锵──金属碰撞某种物体的声音轻轻响起,每隔一段时间靠近一点。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依稀可见一个人影缓缓走来。
右手撑著拐杖,这次事件的犯人──高岩了辅出现了。
高岩停下脚步,睥睨似的看著翼。
「这件事是因你而起,为了解开你身上的诅咒。」
❖
「了辅……」
高岩对翼的呼唤毫无反应,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
「发生车祸之后,知道你平安无事让我很开心,却也相当怨恨。看到能正常行走的你就让我想抱怨,又满心嫉妒……我讨厌这样的自己,也需要时间调整心态,所以拒绝接受你的探视。」
就在那个时候……高岩压低了声音。
「田径社的成员们到病房来低头拜托我,希望我原谅翼。还说他知道我的脚无法复原后退出了社团,精神上也受到打击,期末考的成绩排名也下滑了。再这样下去很可能一厥不振,拜托我帮帮忙……我当时觉得开什么玩笑。」
高岩凌厉的目光直射向翼。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凭什么由你来决定我的极限?」
翼无言以对,视线被裹著石膏的脚紧紧吸住,几乎无法呼吸。最后表情纠结地勉强从咽喉深处挤出声音。
「但是你已经无法奔跑了吧?」
「这不构成你不再奔跑的理由。」
「……?」
翼没听懂高岩的意思,抬头回望他的瞬间,突然被揪住衣领提了起来。
「我都还没放弃,你为什么要放弃啊!你这种地方实在令人生气!懦弱的人是你,我什么时候要你放弃赛跑,拜托你成绩下滑了吗!是你诅咒自己,放任自己颓废不前!这样只是逃避而已,你选择了最轻松的办法,逃避面对我和赛跑!」
这番话就像猛烈的一拳。
高岩推开翼似的松手,毅然直视他。
「赛跑和念书都是你自己选择的,所以不要逃避,努力坚持到最后!就算趴在地上爬也给我撑下去!」
严肃的声音不容任何异议。
翼呆呆地愣在原地,突然被悠贵叫住。
「内馆,你好像认为高岩对你心怀怨恨,但这个前提本身就不正确。其实闹出亡灵骚动全都是为了你。」
不管说明几次都难以理解,也不知道该问什么才好。
翼只能疑惑地望向悠贵,而悠贵也耐心地细细解释。
「高岩不是说了吗?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继续跑。整个事件的答案就是如此。所以田径社的大家才会在这里,和高岩合作假扮亡灵。」
──犯人不是我,而是亡灵。想解开诅咒就追过亡灵,否则还会出现受害者。
每次质问高岩都只得到这样的回答。
原以为他是利用七大不可思议事件来卸责,为了让自己痛苦而故意选择失去双腿的亡灵怪谈。
高岩喃喃说道:
「其他人口径一致都说服不了你,我的几句话更不可能让你继续跑。所以我决定乾脆好好吓吓你。」
对高岩心怀愧疚的翼不敢找别人商量,独力调查又不可能抓到犯人。翼被逼得走投无路,只能不断面对亡灵出现的时间和地点──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为了设计翼跟著跑。
但这是为什么?
翼看著其他社员。
「你们为什么要配合高岩的计画?」
「亡灵也就算了,还不惜破坏个人用品引起騒动,这样配合实在太不正常了。」
然而山方却一脸正经地回答:
「你不知道吗?解开七大不可思议之谜时的那个传闻……」
「……怎么可能……」
「没错,解开七大不可思议之谜时,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山方贼贼地一笑。
「其实我们本来想等你自己想出结论,但那样就太迟了。拖拖拉拉的一定赶不上。」
「赶不上……什么?」
「当然是参加全高运啊!」
被对方没好气地这么说,翼瞪大了眼睛。
──全高运。
高中田径赛的最高峰,凡是短跑选手都想努力登上的最大舞台。
「有些景象必须站到高处才看得到。我知道你在烦恼什么,即使要决定将来的出路,先站上全高运的赛场再决定也不迟。」
南武继续说道:
「不是每个人都能追梦成功,有些梦想就是无法实现。这几个家伙即使努力到吐血,今年也没能顺利晋级,但是你做到了。说什么明年还有机会都是骗人的,你怎么知道自己到时后会不会受伤?」
学长的话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南武当时频频受伤,即使有实力却未曾参加全高运,也没能留下任何纪录。这份遗憾肯定还留在他心里。
「所以我要说的这句话包含全体社员的心愿──」
南武说完直盯著翼的双眼。
「内馆,去跑吧!」
短短的三个字。
没有多余的话。
翼无法回答,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看著迟迟答不出话的翼,悠贵开口了。
「内馆,你打算什么时候向老师报告这整件事?」
说什么蠢话──翼内心暗想。
不但破坏校内设备,还深夜闯入校园。万一这件事曝光,田径社所有社员都要负责。可能被罚几天不能上课,停止社团活动,甚至遭到停学处分──
想到这里,翼倒抽一口气。
田径社的大家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明知道被发现一定会受惩处,做出这种事究竟是为了谁?
竟然相信七大不可思议能实现愿望的传说,把希望寄托在传说上所求的又是什么?
明白这一切的瞬间,浑身都在颤抖。
学长拋出的三个字突然重重地压迫胸口。藏在话语中的深重心意撼动内心,令人喘不过气。胸口热呼呼的,鼻腔深处阵阵刺痛,不咬紧牙关几乎要掉下眼泪。
翼深吸一口气,祈祷自己的声音不要发抖。
「……我最近都没去练习,参加全高运一定输得很惨。」
「是啊,去输得很惨吧!那就是你的实力。」
高岩毫不犹豫地吐出这句话,和南武的笑声重叠在一起。
「你胡扯吧?接下来再重新锻炼你。你的自我练习一直没中断吧?我会趁最后调整期间尽可能地把你训练到最佳状态。」
放弃跑步是为了向高岩赎罪。牵连他人遭遇无法挽回的事故让翼悔恨不已,也无力承担剥夺朋友未来的责任。然而心里的某个角落或许还藏著其他不安。
──或许是害怕。
翼第一次承认自己心中的感觉。
自己跑得再快也不过是地区大赛的水准,晋级全国大赛一定会遇上更快的家伙。不顾一切的努力可能只是徒劳,认真去跑或许还是会轮。即使拚了命竭尽所能,也可能什么都抓不住──被将来背叛这件事实在令人害怕。
然而翼决定不再害怕了。结果并不代表一切,如今眼前的事实就是最好的证明。
「话说回来,大家的演技也太逼真了。」
美久笑著对山方等人说道。
「看到山方同学和涌井同学从社办里冲出来时,我真的以为田径社的人只是单纯的受害者呢……」
几个社员表情僵硬,面面相觑。
「……其实我们也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受害的涌井不安地喃喃说道。
「那真的不在我们的计画里。满地的血怎么可能说出现就出现,说消失就消失?一定是因为我们欺骗了七大不可思议,所以真的受诅咒了……」
「我不是叫你别再提那件事了吗!」
山方对著涌井大吼,两人又争执起来。南武居中劝架,还笑说不然先找人来祭拜除灵好了──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就在这时,一道光线突然自校舍方向射来。手电筒的微弱光束照亮操场。
出乎意料的情况让社员们紧张起来。
「学校里怎么有人!?是老师吗!?」
山方叫了出来,悠贵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开口。
「对了,学校好像安排了警卫。因为听说有人破坏课桌和置物柜。」
「有这种事还不早说!」
南武语气严厉,环视几位社员。
「立刻解散,所有人使尽全力跑!」
「高岩跑不了啊!」
「笨蛋!所以我们才要争取时间啊!谁敢被抓到试试看,明天除了基本练习还要伏地挺身、仰卧起坐、背肌训练五十次,再加坡道疾驰和负重跑各十趟!」
欸!社员们边惨叫边四散奔逃。散发青白色光芒的鞋子在夜色中十分明显,警卫一定也看得一清二楚。
翼凝望著青白色的光芒,后背突然被拍了一下。
「你还在干么?社员全都是诱饵耶!」
走啰──山方也向前跑去,只留下这句话。
翼愣了一秒,然后笑著跑了起来。
路上没有灯光照明,前方只有无尽延伸的黑夜,然而转头却能看见身旁跃动的朦胧光芒。有看似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光相伴左右,翼也随心所欲地迈步起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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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一大早就晴空万里,是个舒适的日子。开店准备工作大致结束,接下来只要搬出看板,就等客人随时上门了。
美久站在门口环视店内,深深吸了满腔的咖啡香。
「果然还是这里最让人心情平静。」
制服也是这里的比较适合自己。
美久低头望著系在腰间的围裙,正在吧台安置银色水壶的悠贵眯眼说道:
「别一个人鬼鬼祟祟地笑,感觉很不舒服。」
被指出表情太松散,美久慌忙敛眉正色。
店里的时钟指著九点五十分,离开店还有一段时间。
美久隔著吧台帮忙排列装冰水的玻璃杯,边排边说:
「还好田径社的人都没被抓到。」
「那当然。现役运动员被缺乏运动的一般警卫抓到还得了。」
那天夜里多亏社员们担任诱饵扰乱视听,美久等人才能安然离开学校。悠贵传讯息通知翼这边已顺利脱身,没多久就收到「全员逃脱」的回讯。后来学校遭非法闯入的问题似乎闹上台面,但应该没有真的抓到犯人。
针对田径社的恶搞事件也戛然而止,因为亡灵再也没有出现。
这下事情真的解决了。虽然结局出乎想像,但美久的心情著实轻松许多。
就在这时,大门传来「叮铃」的声音。
正想说哪个客人这么心急,回头却看见门口站著一个撑著拐杖的高中生。
「咦?高岩同学?」
高岩向美久点点头,灵活地撑著拐杖走向吧台叫住悠贵。
「上仓,谢谢你帮了大忙。」
「别这么说,那是我们约好的吧?」
「嗯,的确是。不过效果也太好了。」
高岩笑著从口袋里拿出纯黑的信封──纸色黑得宛如黑檀,一点亮光也没有。
那该不会是……
眼角余光扫过僵立的美久,悠贵接过信封时心情极佳地对高岩说道:
「要不要喝点什么再走?」
「不了,我还得去复健,而且人家在等我。」
「这样啊……那你等我一下。」
悠贵进入厨房,过了一会才出来,手里拿著一个塑胶袋。
「这个冰过了,早点喝掉吧!复健时也别太勉强自己。」
高岩道了声谢,跟来时一样向美久点头致意便离开店里。等到再次响起的门铃声消失,美久才开口提问。
「悠贵,刚才那个……是合约吧?」
「没错。」
「……效果太好了是什么意思?」
悠贵扬起嘴角。
「七大不可思议是可以捏造的。」
「咦咦!?你在说什么?那是怎么回事!?」
「就是我说的这么回事。」
「难道……想出这次事件的人是你?」
「怎么可能?我说过是看到钉鞋鞋印时才发觉不对的,刚好遇见南武只能说太幸运。个子那么高的人不常见,所以我才会发现亡灵的真相。知道南武和高岩合作之后,可以想见的理由也没几个了。我直接问高岩亡灵是不是南武,他也很乾脆地说出实情。得知那么迫切的事实,置若罔闻岂不是很无情?」
美久哑口无言。虽然悠贵说中途才得知真相,其实和一开始就知道也差不多了。明明知道真相,却还不动声色地看著自己继续调查。
「太过分了……!知道真相不能跟我说一声吗!」
「你这个人心里想什么马上就写在脸上,还敢说这种话?在告诉你的那一瞬间,高岩他们的计画就泡汤了。而且我亲自指名你担任侦探,你竟然一个谜都没解开……一堆线索摆在眼前竟然能全部没看见,你这个人究竟是什么奇迹?就算是刻意的,要漏掉那么多提示也很难吧?你的脑子简直比七大不可思议还难以解释!」
「什……!还不是因为你从旁搅局!」
「说什么儍话,我根本一点搅局的空间也没有。本来还以为你也许快发现真相了,没想到竟然给我高岩是阴阳师这种结论。」
悠贵在喉咙里暗笑一声,气得美久鼓起腮帮子。
「那你说可以捏造七大不可思议是什么意思?你做了什么?」
悠贵耸耸肩。
「我们不是在校舍里追赶过亡灵吗?那天的跑者是我挑选安排的。还有就是误导内馆,让田径社员不被抓到。」
「等……等一下!这么说来,高岩同学出现在屋顶也是……?」
「我之前不是说明过,让他和扮演亡灵的社员调换了啊!」
「但屋顶上只有高岩同学一个人吧?因为他不能跑,所以跑上屋顶之前的还是田径社员吧?那位社员又去哪里──」
话说到一半,美久就惊觉不对。
亡灵的确跑上屋顶了。能躲藏的地方只有室外机和水塔后方,美久确认了室外机,查看水塔的则是……
「扮演亡灵的人躲在水塔后面……?那里明明有人你却说没有!?」
「我从来没说过那里没有人,是你自己误会了吧?」
你是白痴吗──毫不留情的言语攻击迎面袭来,美久张大嘴巴却无言以对。
「真是的……你的脑袋之差无人能敌就算了,内馆人也太好,那么多破绽竟然都看不出来。不过这么说来田径社那些人也半斤八两,不过是地板浮现红色的东西,没想到他们会吓成那样。说不定还真以为被七大不可思议之一的亡灵诅咒了呢!」
悠贵若无其事地说出不得了的话,惊得美久瞪大眼睛。
「社办里的血迹是你弄的!?但那么多血不可能突然出现又消失啊?就算是油漆也不可能马上擦掉吧!?」
「那个不用擦掉也会自己消失。」
「怎么可能──」
「利用感温变色原理。」
谜样的名词让美久一脸讶异,悠贵叹了一口气继续解释。
「你的手机保护壳会随著温度改变颜色对吧?在社办里看到血迹时,保护壳是不是也变色了?」
「咦?奇怪……经你这么一说……」
美久的手机保护壳很特殊,二十五度以上呈现白色,温度降低就会转为天蓝色甚至蓝色。白天看到时几乎都是白色,但待在社办时却变成了天蓝色。
「但你怎么会知道那种事?」
「因为原理相同啊!那不是血,而是会随著温度变色的涂料。现在看起来是透明的,气温降低就会变成红色。」
「但还是很奇怪啊!你怎么让社办里的温度降低?那里门窗紧闭,也没有室内空调啊!里头的温度怎么可能突然降低?」
「我用了乾冰。乾冰冒出的白烟会使空气中的水蒸气遇冷凝固,变得比空气重之后自然会下沉累积在地面,可以有效率地降低地板温度。你也看到白色的雾气了吧?」
「啊……」
「消除颜色时只要让空气循环就行了。现在这个时期白天打开大门就会有热风涌入,想加速消除也只需要开电风扇对著地板吹。」
美久以为看到大量血迹时,回到社办的确看见电风扇正在运转。山方和涌井受害时则是为了要叫人来还是回去看看而起争执,过了许久才回到社办。不过还有一个谜──
「乾冰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山方同学他们看见时可能是你事先安置的,但我受害时你和内馆同学在一起吧?我在那段时间之前也待在社办里,没看见你或其他可疑的人──」
话还没说完,美久就吃惊地摀住嘴巴。
「……难道是翠子?」
当时翠子的确背著保冷袋。本来还说重死了,回去时却边走边甩著袋子。那不是因为能回家让她很开心,而是因为袋子里没了东西。
「就是这么回事。入秋的时候会很有趣喔!天气一冷就会自动浮现血色,暂时可以听田径社传出惨叫为乐了。」
恶……恶魔!
说著可怕的话却一脸爽朗笑容的悠贵让美久后退好几步,本人却狐疑地继续说道:
「不过看到你从社办里出来时还真吓了我一跳。那本来是为了内馆而设下的陷阱,没想到却是你中计了。真不愧是瞑侦探……」
「什么……!悠贵你太过分了!那真的很恐怖耶!而且为什么要那么做?简直莫名其妙!」
「嗄?当然是因为社员的演技太烂啊!设定明明是七大不可思议中的亡灵不知为何只盯上田径社,但他们也表现得太不害怕了。那样就想让内馆认真跑,再等一百年吧!」
「但你也不能……!这算重复委托,你危害委托人的权益了!」
「我是和高岩订下合约,但和内馆立约的人是你吧?而且我什么时候损害内馆的权益了?说要『解开谜题阻止高岩犯罪』的人是内馆,我只是协助高岩顺便取得证据。高岩委托我不就是最明确的证据吗?虽然已经没机会说明就是了。」
厚颜无耻地说完,悠贵端正的脸上浮现完美无瑕的微笑。
「不过真是太好了……」
「哪里好了!?」
「犯人就在主角身边──你的推理还满正确的嘛?」
美久用力噘起嘴唇。
悠贵真的、非常惹人厌────!
深切体认「犯人意外地就在主角身边」这个悬疑剧基本设定,含著满腔忿恨──侦探美久的活跃就这样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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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路上有些泥泞,对用惯拐杖的高岩而言却不成问题。他将拐杖稳稳撑在地面,穿过小路时还注意不让石膏沾上泥巴。走出吉祥寺大道时,坐在人行道护栏上的翼抬起头。
「事情办完了?」
「对。」高岩简短回应完,递出手里的塑胶袋。
「这是上仓送的。」
翼接过塑胶袋,从里头捏出两罐飮料。
「啊!是苏打。」
「是汽水。」
高岩立刻纠正。翼把嘴巴噘成ㄟ字形,递出其中一罐。高岩似乎也觉得争执很麻烦,默默地接过罐子在翼身旁坐下。
无言的两人同时拉开易开罐。
下一秒钟,里头的飮料发出「噗咻」一声豪迈地喷了出来。
「唔哇!搞什么!?」
慌忙按住开口却来不及了。溢出的碳酸飮料喷在衣服上,把高岩弄得浑身湿透。旁边的翼更惨,连头发都湿了。
如果不是事先摇过,饮料不可能猛然喷出来。
「被整了……!可恶的上仓!」
高岩忍不住咒骂,翼却一点也没生气,只是注视著罐底。
「喂,了辅……」
翼把通子举高,目光彷佛指著罐底。
高岩也跟著看看罐底,发现那里用油性笔写了一行字。
「这是碳酸飮料。」
不是苏打,也不是汽水。
「……什么碳酸飮料啦!」
「……是碳酸饮料呢……」
两人不约而同地喃喃自语,突然「噗哈」一声大笑起来。笑声宛如蹦跳的气泡,跃上高空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