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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真相之墙(2 / 2)


“才不是这样,已经很厉害了呢。”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咯。”



麻美以美丽的笑容应答道。从那以后,彰和麻美在教室里也能搭上话了。



——“喂,到底是哪个啊!”



美好的回忆被真理亚的话打断了,如梦初醒的彰,发觉不仅是真理亚,连渚也在看着他。



“那,那个……”



“啥?你没听见吗?那你到底在干嘛?一直都是这幅样子,真是个靠不住的低年生啊。”



“好像是这样呢。”



像是表示赞同一样,渚也用木然的口吻点了点头。咦,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算了,这对彰来说也算一件好事,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但接下去真理亚的一句话昭示了这完全就是一个错误的想法——



“我问的是阿彰喜欢的到底是稻永同学还是野迹同学?”



这样的问题是不可能回答得了的。话说这个问题到底是打哪冒出来的呢?而且不是眼前的两个人,却是渚和副会长。彰对方才的走神感到悔恨交加。



正当彰哑口无言的时候,活动室外部似乎也有很多事情正在发生。



骚动发生在大约一刻钟以后,就在三楼房间的窗外正下方的草坪上面,发现了一具女生的尸体。



3



由于尸体落在草坪上,所以没有明显的外伤。



死亡原因是勒杀。死者脖子上缠着一条粗大的塑料绳,脖颈上有红色的抓痕,从受害者的指甲缝里发现了皮肤组织,但都源于受害者自身,被认为是她自己试图解开绳子时将自己抓伤的。再加上暴雨的原因,并没有发现其他明显的痕迹。



受害者名为弥生信子,是高二三班的学生。彰也问过同为二年级的真理亚,而她说因为不同班所以并不怎么熟。不过最后她还补充了一句“听说男朋友换得很频繁呢”。虽说是孤高的化石少女,但毕竟也是女性,所以自然会听进那种闲言碎语的吧。



当时在三楼活动室的常盘真人被认为是犯人。他是三年级的学生,去年秋天和弥生交往了一个月左右。



他是气垫球⑤部的部长,古生物部的正上方正是气垫球部的活动室。活动室摆着一个和游戏厅和温泉胜地一样的巨大的气垫球台,成员在十人左右,每年的文化祭都会在活动室里举办气垫球锦标赛。



社团成员们平时也在玩气垫球,但事发当天送风的鼓风机状态不佳,部长常盘真人便独自留下来修理。因为是旧机器,所以时常需要维修。为了兼顾社团经费的收支平衡,所以也不能经常委托专业人员,简单的故障似乎都是由常盘自己修理的。



那是四点半左右的事。据说他是在修理的过程中遭遇了停电,由于怕把拆解后的零件弄乱,所以也不敢贸然移动。因此停电期间他一直待在原地,当然这并没有证人。



过了不久,也就是五点半左右,荒子会长等四人敲响了活动室的门。



根据会长他们的证言,敲门之后会长报上了名号,这时里头似乎慌慌张张地将门上了锁。显然是想假装不在。由于情况紧急,会长不断地喊门,最后还差遣小本去学生会办公室去拿能打开所有活动室门的万能钥匙,或许是感到无望了吧,常盘这才主动开了门并从中现身,其间大概过了不到五分钟。



会长质问他为什么假装不在,他的回答是不擅长应付会长。



由于手电筒被小本拿走了,所以又打电话把他叫了回来。在等待小本的期间,会长似乎向常盘说明了造访的理由。



活动室里除了气垫球台以外,并没有其他显眼的设备,因此虽然电筒的光线微弱,但也没有感到室内藏有其他人的迹象。实际上这时人已经在窗外正下方的草坪上淋着雨了。



常盘说没看到过什么女生,他们反复争辩了十分钟左右,就在这时停电结束了,灯亮了起来。会长往窗外一看,这才发现被外部灯光照射着的弥生的尸体横躺在那里。



警察接到报案后几分钟就过来了。



彰等人也被问及目击到影子的事,不过警察就只在事件当天进行了调查。



当时留守在社团大楼西侧的社团有好几个,但只有彰等人注意到了“真相墙”上的影子。有的说看是看到了,不过只有一瞬间,更多的社团是因为拉上了窗帘根本没往外看。



佩尔姆学院前不久刚刚发生了杀人事件,而且犯人还没有伏法。



只是在事件发生一周以后,有一位三年级的学生退了学,就时机而言,有传闻说他可能就是犯人。另一方面,也有消息说他跟事件无关,只是因为父母的事业发生了变故,尚且没有定论。



不过这总比和杀人犯共处一校要好,所以就干脆把所有的锅都让他背了,主要也就是为了自欺欺人的安心吧。可在这样的状况下又发生了新的杀人事件,弱不禁风的安心感随之碎了一地,校内一片哗然。



甚至其中还有人叫嚣着这是连环杀人。



“真是人心惶惶啊。”



真理亚长叹了一口气,不经意间漏出了微笑。



“你的笑容都写到脸上了。”



“才没那回事呢。”



由于被杀的是素不相识的人,所以两人并没有什么实感,但即便如此,这也太露骨了吧。



“莫非你的心灵和那个立体模型一道坏掉了?”



那天在灯光恢复之后,彰和眼泪汪汪的真理亚一起将散落的碎片收拾干净,装在了箱子里面。



“什么啊!我虽然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可也没有那么脆弱吧。”



越是自称细腻的人越是不能相信,不过,正是出于同样的理由,她似乎并算不上有多脆弱。



“就是很开心文化祭会延期啰?这样的话就不必匆匆忙忙制作立体模型了。但这回可是出人命了啊,真理亚学姐喂。”



虽然尚且没有定论,但在事件平息,也就是犯人落网之前,推迟文化祭的呼声似乎也很强烈。



“别把人说成是盘踞在社会上的恶鬼。”



虽说矢口否认,但从她那游移不定的视线来看,似乎是猜中了呢。



“作为一个人来说还真是差劲啊。”



彰用冰冷的视线瞪着她,于是真理亚战战兢兢地申辩道:



“所以我才说不是这样的啦,为什么阿彰不能相信我的话呢?”



“很简单啊,离文化祭没几天了学姐还在这里悠哉悠哉的,不就是因为很想延期吗?”



彰的推理正中要害,真理亚半边的脸抽搐了几下。



“昨……昨天刚发生这种事今天怎么可能就有干活的心情?你把柔弱的少女心当成什么了?我不是大人而是个女孩子啊,明天,明天就开工。”



真理亚带着一副忸怩不安的表情,就这样匆匆回家了。



*



第二天放学后,真理亚的一位稀客造访了社团活动室。



此人便是上个月在选举战中败给荒子而流下悔恨泪水的水岛时晴。彰也在海报和校内演讲中见过他好几次,但直接面对面还是头一遭。



不过真理亚那边似乎和他认识。



“水岛学长,有什么事吗?特地来到这种地方。”



真理亚满腹狐疑向他询问。由于父母之间的关系,真理亚被视作水岛派的人。就因为这个,她才被对头关系的现任学生会长施加了废部的压力。不过真理亚似乎对水岛并没有什么好感,从她冷冰冰的语气中就可窥知一二。



“干嘛突然这么冷淡,你和我不是那种关系吗?”



“啥?请不要说出这种会招来误会的话!”



真理亚涨红着脸否认道。看上去似乎是水岛那边在套近乎,不过也可以认为他只是在单纯地戏弄真理亚而已。事实上,此刻的他正咧着大嘴开心地笑着。



自彰春天入部以来,水岛还是第一次造访活动室。如果是套近乎的话,应该会出入地更频繁些吧。



水岛的身材高大,大概有一米八五的样子。不过和将近两米的巨汉笹岛相比,却也不算很高。但在佩尔姆学院中已经属于大块头了。肩背都宽阔到可以在上面玩空当接龙的程度。五官非常立体,是一位具有浓厚昭和风的男性。性格刚毅,声音粗犷,如果是在漫画里的话,即使被叫做老大也不会有丝毫违和。只是与外表相反,他似乎并不擅长运动,三年来一直隶属于英语对话部。这点与剑道家荒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与此相应,他的英语却说得和母语一样溜,操着一口悦耳的BBC标准发音。



当真理亚问及有些表里不一的前任会长来访的原因时,他回答说“没,就是确认一下,绝对不是怀疑神舞的证词哦。”接着他摆出一个含糊其辞且充满猜疑的借口,一本正经地问真理亚“神舞真的看到常盘掐人的场面了吗?”问完真理亚后,他又将脸转向了彰。



“你什么意思啊?难不成我在说谎?”



真理亚理所当然地蹙起了眉。



“不是……也罢,还是和你们说清楚比较好。”



其实他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吧。前会长摆出一副从头开始的样子,一屁股坐在折叠椅上开始向两人解释起来。据他所言,常盘似乎是水岛派的人。不过他本人与水岛并没有什么交流,而他相差一岁的弟弟则在秋季的学生会选举中被内定为水岛后继一派的副会长。当然这个消息还没有公之于众。



“不过内行知内幕嘛,即使被对方知道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事实上我们这边也有好几个眼线在四下打探情报呢。”



说完这番话后,他话锋一转——



“如果常盘被逮捕的话,他弟弟也就不可能参选了。”



这对一直在关注事态的水岛来说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也就是说,水岛的主张是,常盘是不是因为选举的关系而被人下了套。



“不会吧。”



说出这句话的,不是真理亚而是彰。



“我的确亲眼目击到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等于是荒子他们杀害了她。即使是为了选举,也不能去杀人吧。而且,当会长他们上门的时候,听说常盘同学也有可疑的举动。”



“不,那是有理由的。”



按水岛的说法,常盘刚开始假装不在,似乎是因为停电期间在活动室里抽烟。虽然拆解了气垫球台,但由于停电的缘故而无从下手,似乎为了冷静下来而点了支烟。抽完一支烟的时候灯亮了,本想去换个气,却又停电了。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再抽一支的时候,敲门声和学生会长的喊声同时降临了。



由于他知道弟弟参加选举的事,所以担心自己吸烟的事会不会拖弟弟的后腿,所以才犹豫了一下。



“此话当真?”



彰又确认了一遍。这确实合情合理……



“在我看来,这都是他的真心话呢。而且荒子会长也承认活动室里还残留着烟味。发现遗体后赶往活动室的警察们似乎也注意到了。但是由于‘真相墙’上的投影,警方并不完全相信常盘的证词。烟味也丝毫没法作为无辜的证据,而且两人曾一度交往也是事实。”



也就是说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毕竟这边既有目击证词,又有作案机会,还有作案动机。



“而且学生会的人也有动机哦。”



水岛似乎留意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又朝门口瞥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说道:



“受害者弥生信子似乎曾对朋友暗示过,自己在和学生会的某个成员交往。她虽说四处留情,可这次却是难得动了真心。只是没能讲明对方到底是谁。”



也就是说,杀人的动机是存在的。通过构陷前男友常盘,来达到一石二鸟的目的。



“如果没有你们的证词,学生会的人就有阴谋串供做伪证的嫌疑。我想问的就是这事。”



他朝两人瞄了一眼,似乎是想从他俩口中听道是有一点看错的可能性吧。可彰也有彰的立场——



“非常抱歉,我确实是看到了,只是这样而已……”



彰正要低头道歉,真理亚赶忙制止了他。



“阿彰就不必低头了,我也是亲眼看到了,只要堂堂正正挺起胸膛说我看到了就行。”



“说的没错。”



水岛也点点头表示理解,真理亚似乎有些兴奋地说道:



“不过遗憾的是,这里也有可能是诡计,为的是骗过了我和阿彰的眼睛,企图栽赃常盘同学。特别是如果有杀害弥生的动机,那么预谋犯罪的可能也很大呢。学生会来这里可能是事先决定好的。”



“哦,还可以这样想吗?””



水岛眯起了双眼,发出了感叹——



“立刻就能想到这么多东西,神舞不挺有当侦探的潜质嘛。”



“即使你这么夸我,我也不可能变出一个牙形虫⑥来。”



与言辞相反,她有点开心似地挺起了贫乏的胸膛。于是彰慌忙插话道:



“请不要搞这种不负责任的煽风点火,万一学姐当真了该怎么办?”



“说谁在煽风点火呢。我也不是为了寻开心而去做侦探,而是因为我们的证言很有可能把常盘同学推到P-T边界⑦的地狱里去,所以我们有责任确认清楚那时候到底看到了什么啊。”



只有到了这种时候,才能找到这般合情合理的借口……彰目瞪口呆,但因为她的说法十分在理,所以也没办法反驳。



“真可靠啊——”



水岛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然后说道:



“那就交给神舞咯,但千万别勉强啊,对方可是个杀人犯呢。”



不知道是警告还是在替她打气,总之前任会长就这样离开了。这事对他而言也挺复杂的吧。如果放任不管,水岛派的整体形象就会一落千丈。在下次选举中,他培养的那些干将将会一败涂地,这就本末倒置了。



他的想法彰也不是不明白,正因为如此,彰才不希望与政治斗争无关的真理亚被卷入其中。



*



“一切都是学生会的阴谋!”



真理亚似乎很喜欢这句话,不顾正在苦恼的彰,像个坏掉的扬声器般不停地喊着。



“对啊,一切都是学生会的阴谋。”



“邮筒是红色的吗?”



“那是当然的。如果现任学生会垮台,那么邮筒也会变成彩虹色的吧。就像国铁没有了以后,JR就分成了七种颜色一样。”



看来坏掉的芭蕉扇立体模型,今天仍然会继续关在纸箱里头吧。毕竟从那天起就一次都没打开过。



“没错,就是那些家伙把我们当枪使。果然不出所料,那个会长是个相当厉害的大反派。”



“是吗?我可看不出来。”



真理亚伸出了食指,装作一副上了年纪的模样说教道:



“阿彰看人的眼光和深海鱼类差不多,这样真能走上社会了吗?难不成你想说常盘就是犯人?”



“这我可不知道。”



彰坦率地回答道。毕竟他和常盘互不相识,对他的人品也是一无所知,所以没有办法作答。



“当然了,犯人是有可能不是常盘。不过,如果现有犯人的话,那侦探还有个鬼用啊。没错,我之前也讲过这种说法没有任何依据,要说其他学生是凶手,还用了什么诡计,估计根本没人会信吧。”



“当然有依据了。如果常盘同学真是犯人,杀人之后应该抛尸吧,这样的话尸体就会活动室的窗外掉下去吧,可大家不是都没有看到啊?”



“你说啥?自从学生会长走了以后,你就和稻永同学谈论着干事们的八卦和女生之间的话题,都没怎么朝外面看啊。”



彰提高了嗓门。他没有加入女生的话题,只是默默地侧耳倾听,这本就是意料外的事情。话虽如此,又不能把两位女士单独留在活动室里,这段时间真是尴尬到无以复加。



“当然不止这些了。”



真理亚的回答不是很流畅,同时眉间挤出三道纵纹,这正她说谎时的表情。



那又该怎么办呢?



“哦,你这么有自信吗……那么,犯人到底是谁呢?”



彰试着稍稍追问了一下。



“是中岛呀。”



虽然万分纠结,但真理亚还是说了出来。



“又是中岛?之前的事你也断言是中岛干的吧。学姐和中岛有仇?……算了,那为什么是中岛呢?”



“很简单啊,我们看到那个影子的时候,学生会的成员中就只有中岛不在现场嘛。”



果然就是这么单纯的理由么?那时不在活动室的人,单是学生就多的去了,极端点说,便是包括真理亚和会长在内的六个人以外的所有人。非要在学生会里找的话,那就只有中岛一个人了。



“是的呢。为了让常盘同学背锅,于是就从另一间活动室往“真相墙”上投影。如果不用天花板上的荧光灯,而改用其他光源的话,投影的位置是可以自由选择的吧。”



“嗯,换个光源或许就能投影出来。”



彰先让那个了一步,随即展开了反驳——



“不过还有两个问题。若犯人是故意投影给我们看,那他是怎么预见停电和之后几秒钟的恢复供电呢?这可是今天头一次停电,而且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而且在供电恢复之前就一直让受害者站在原地吗?这受害者还真有够配合的啊。”



“什,什么啊?就算你有点小聪明,也不必说得那么难听吧。”



“还有一条,我们能目击到影子纯属偶然,如果窗帘一直拉着的话,应该从头到尾都看不到影子才对吧。”



“也是……”



出乎意料的是,真理亚爽快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那就是说需要引导的角色吧……那就是学生会长啰。没错,那个时候头一个对着窗户的人就是学生会长,他就是同谋。”



这似乎只是自寻烦恼而已。不过在确实有同谋引导的情况下,展示给第三方也就彰他们看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但也没可能把停电当作诡计啊。如果只是学校停电的话,或许也可以靠电闸操作,可那会附近一带都停电了。”



整座城市确实都被黑暗所笼罩,这点彰也确证过了。



“附近嘛,如果靠学生会的财力的话……”



她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到这一步已经可以认定是胡说八道了吧。



“学姐你漫画看多了吧。而且要是真有这么大财力的话,还不如做点更靠谱的掩护工作,毕竟中岛并没有不在场证明。”



既然展示了犯罪场面,就等于犯人自己框定的犯罪时间。如果有不在场证明的话,便可以一下子跳出嫌疑圈外。相反,如果没有不在场证明的话,就会立即变得可疑起来。警察又不是蠢蛋,当然会考虑到犯罪现场在不同房间的可能性吧。在这种情况下,还要以身犯险吗?



“说的也是。”



真理亚不情不愿地表示接受。事后才知道,其实中岛的不在场证明是成立的,第一次恢复供电时,他就在教师办公室,有多名教师可以作证。教师办公室所在的主楼与社团大楼之间以L形 走廊相连,而教师办公室则位于社团大楼的对面。



这样一来,彰本以为可以安心地放弃侦探游戏了。可那边却是用通常手段奈何不了的寒武纪以来头号偏执狂——神舞真理亚。



“总之你先跟来,好好听我说话。”



第二天,她拉着正在活动室里玩游戏机的彰的手腕,将他拽走了。还以为她要去哪,原来是一楼的空活动室。 这是位于古生物部正下方、尸体掉落地点正前方的房间。



直至去年四色问题⑧部还在这个地方。在得知这个问题其实已经解决之后,便宣告废部。计划从新学期开始便移交给新的社团。不过,由于墙壁被涂满了颜色,损伤严重,因此专业人员要进场修补直至下月上旬为止。



维修工作似乎波及到了活动室外部,在全楼唯一一扇崭新的门前,真理亚把锁打了开来。



“怎么打开的?”



活动室的钥匙自然是各不相同的。



“这是从水岛同学那里借来了万能钥匙哦。我说有事情想要调查一下,他就安排好了。”



“又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了。”



话虽如此,要是站在活动室前反而更危险吧,所以他俩急急忙忙走了进去。



除了地板,室内都被修缮得整整齐齐的,让人觉得这就是一间新的活动室。要是不看其他房间的话,甚至会误认为整栋楼都是新的。



不过,只有地板被敲下了瓷砖,水泥地就这么裸露在外,或许是因为没有完工,上面刷满了维修用的新水泥。



由于工人只在晚上过来,所以室内空无一人。



雪白的墙壁配上灰色半干的地面。或许是为了通行吧,只在靠窗及靠墙的位置用细长的木板做成了通道。LED的顶灯上盖着薄薄的窗帘。



大概是因为还有要修补地方,一些地方还放着脚手架和施工用的两脚台灯。真理亚似乎对灯很感兴趣,跑过去按下了插座后面的开关。灯似乎通了电,发出了耀眼的白光。



“果然犯人就是用这个的吧。即使是在下面,只要用它也能在那个位置投下阴影呢。”



不是从三楼照到二楼的正前方,而是从一楼照到二楼。如果光源的高度正好相反的话,确实会映在同一个位置上吧……不禁就要被真理亚的奇言怪语所折服了,不妙,不妙。



“快看,地面上的水泥有些凹凸不平,这是把灯放在下面的时候碰到的吧。”



事件发生以后大概已经刷过几遍水泥了,所以只留下了一点痕迹,当然,也不能断言这就是台灯弄出来的。



“剩下的就是搞坏气垫球台,让常盘同学独自留在社团活动室,这样计划就万无一失了,如果今晚在这里做个试验,就能揭穿这狡猾的诡计。”



真理亚就像是搞了个大发现一般欢欣鼓舞,可彰却狠下心来说道:



“请千万别这么干。而且昨天也说过了,中岛是从哪知道会停电的呢?学姐所讲的诡计的前提,必须要两次停电啊。”



不仅是诡计,而且他也指出了学生会阴谋论最致命的弱点,语气也比昨天更强势了。



挂科脑瓜的真理亚自然是答不上来,从嘴里只挤出一声“啧”的咂舌声。



“‘啧’是什么鬼?想学侦探的话,别说的退一步了,就算退个一百步,预先就决定好犯人不管怎么说都是很奇怪的啊。”



“啥?这不都是侦探的自由吗?”



无论怎么闹别扭,彰就是坚决不承认她的异端邪说。



4



“只有这个啊。”



第二天,真理亚似乎终于动了修复的念头,她开始重新拼装业已四分五裂的芭蕉扇。但由于之前的几天都在摸鱼,距离文化祭就只剩十天了。



即使埃迪卡拉动物群还不够完善,也没法再新增立体模型,只能着手于芭蕉扇了,也不知是否来得及。



不管怎样,真理亚能有这样的想法是件令人高兴的事……与此同时,彰也对她那副样子感到心痛。



因为他刚听到传言,由于杀人事件悬而未决,文化祭将被取消。虽说延期是真理亚求之不得的事情,但如果中止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在祈祷真理亚的努力不会付之东流的同时,彰也在拼命地帮忙。就在距离文化祭还有四天的时候,她以惊人的努力取得了成功,总算有了出展的眉目。目前还没有文化祭延期或者终止的通知,故而文化祭将按照时间表如期举办。



最重要的理由是常盘被逮捕了。



也不知道真理亚是否知道这件事,彰也没有问她。



“可我现在还是有一个疑问,为什么要做埃迪卡拉动物群呢?普通人都不知道这个吧,连我也是头一回听说。”



彰面对再次出现在室内的那个参差不齐的的紫色物体提出了疑问。



真理亚似乎对于完成度还是有所不满,一旦有了余力,又开始动手制作和竹叶小船一样的新生物了。应该说是执念使然吗?



不仅是放学后,她还偷偷挤占睡眠时间制作,弄得眼圈发黑。果然是积累了不少疲劳吧,这根本看不出是一张肤白貌美,闭月羞花的十六岁少女的脸。



“诶,普通人不知道埃迪卡拉动物群的吗?”



一瞬间,脑细胞都要短路了,不想她的认知居然会有这种根本性的偏差,这连彰都始料未及。



“是啊……好吧,如果不是霸王龙或者雷龙那样的大路货普通人是不会知道的吧。”



彰一边注视着架子上的塑料电动模型,一边作答。由于电池耗尽,现在这货就只是个花里胡哨的摆设,同样也是吃灰已久。



“不能随随便便地依赖恐龙……”



真理亚含混不清地说着这样的话。虽说不知道究竟是出于对恐龙部的竞争心理,还是反主流的思维方式,总之心理障碍似乎很大。



“而且现在已经没有雷龙这种说法了,既然是古生物部的成员,就别给我嘟囔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害不害臊啊!”



真理亚蹙起了眉,说着鄙夷的话,仿佛彰要用沾满泥巴的手抚摸她的制服一样。但雷龙是恐龙图鉴的经典,是连彰都知道的为数不多的恐龙之一。或许是看到彰呆若木鸡的表情了吧,她随即展开了说明——



“那是发现者奥塞内尔·马什搞错了哦。他是化石界的伟人,但和同为伟人的爱德华·柯普有着强烈的竞争关系,他俩总是争先发现新的物种,由于包括化石在内的生物命名权是先来先得,就跟刘邦和项羽一样。于是竞争愈演愈烈,以至于互相勘探对方的化石山地,甚至在采掘后用炸药将其摧毁,避免新发现的化石产地被对方知道。这实在是太疯狂了。但不管怎样,他们都发现了许多新物种的化石,其中也有一些化石是急功近利草率申请的。后来才发现,马什所命名的所谓雷龙的化石其实是一个嵌合体,就是把圆顶龙的脑袋安在了迷惑龙的身体上。”



真理亚走到书架前,拿出一本厚厚的进口图鉴。



“至少先把活动室里的图鉴看一下吧。”



她一边埋怨着,一边翻开了其中一页,那里画有一个有着雷龙躯干的迷惑龙和有着雷龙脑袋的圆顶龙,迷惑龙的头长得很像蜥蜴,于此相对,圆顶龙的头颈和尾巴都是粗短的,给人以一种短小精悍的感觉。



“雷龙细长的脖子和圆溜溜的头颅之间的不协调给人以一种幽默感,所以很受欢迎。但这是真正的张冠李戴啊,虽然不像辟尔当人⑨那样恶劣,却也是个轰动一时的恐龙呢。”



听说熟悉的恐龙根本不存在,彰变得有些伤感。虽然原本每一只恐龙都已灭绝了。



真理亚似乎也回想起了那时的情形,陷入了伤感模式,可就在下一秒,她蓦地抬起了头——



“……对啊,阿彰,你挺厉害的嘛,就是雷龙啊!”



她满面欢喜的大嚷着,对于那副像是吃了东南亚的蘑菇一般的变化,彰一边询问理由,一边产生了某种不祥的预感。



“影子啊!影子!那个影子就是嵌合体!”



预感应验了,能让真理亚如此兴奋的果然还是事件。



“……好好,就让我听一听学姐的推理吧。”



由于立体模型已经完成,所以死心了的彰只得催她快说,难道自己的名字并不是彰,而是灰心丧气的丧吗?



总之,真理亚此刻情绪高涨,要是胡乱制止的话,让她跑到别处去大肆宣扬那可就完蛋了。彰只能一直听下去,直到她满意为止。



“没错,那个影子是合成的。本以为女性的影子和男性的影子是同一个影像,实际上是不同地方的影子混合在了一起。”



“混在一起?”



“男性的影子肯定就是三楼的常盘同学了吧,应该是为了祛除房间的烟气在窗边用挥舞着双手散味。但女性的影子并不是在三楼,而是在一楼空房间。这两个影子偶然间混在一起了。”



“偶然?这么厉害的偶然?”



“至于投影的位置,由于窗外一片漆黑,即使稍微偏离一点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吧。而且在时间上,由于停电的缘故,投影的机会是有限的,所以概率并没有这么低。”



嘛,或许没错。总之还是先插句话吧。



“可女性的影子是受害者的吧,为什么她要从下往上照出一个影子呢?必须要关闭天花板上的荧光灯才能弄出影子的吧。还是说有人穿女装呢?”



“你在说啥?停电什么时候能恢复没人能预料得到。所以以此为前提的诡计都是没可能的。”



听了她轻蔑的口气,彰气不打一处来。那可是彰对真理亚苦口婆心交代的事。但真理亚并不在意这个,而是继续往下说道:



“阿彰真是一点都不懂女人心啦。一般情况下,在黑暗中被正下方的光照到的话,女生会马上按住裙子的。可那是女性的影子一直没有朝内或者朝外移动,很快就这样直接坠落到正下方了。男性的动作并不容易分辨,而女性根本没有动作。”



“你是说她已经死了吗?”



“没错,恐怕犯人在杀人以后,便把她用塑料绳吊在窗帘轨道上便离开了房间,窗帘当然是拉上的。可当停电恢复以后灯亮了,影子也就映了出来。由于塑料绳是半透明的,所以没有留下清晰的阴影。而且途中绳子滑落或者松脱了,吊着的尸体掉了下来,在加上偶然的机会重叠在了一起,在我们看来就像是一个男人杀死了她一样。”



“那就是说,犯人并没想用诡计吗?”



虽说偶然的机会实在是有些多,令彰十分在意,但这里还是先无视吧。



“可犯人到底为啥要把尸体吊起来呢?还有从下面打光的举动。明明不是诡计,却特地花这么大的功夫,理由何在?”



然而真理亚似乎已经想到了答案,只见她得意洋洋地吊起一侧的嘴角说道:



“理由是有的哦。那个房间刚刷过水泥,要是让尸体躺在地上,头发和衣服上就会沾上水泥,这样就能判明犯罪现场了吧。然后就会怀疑到持有万能钥匙的学生会头上。在杀完人后,中岛在预定时间之前把他叫了过来,所以他便暂时吊起了尸体。虽然窗帘很薄,但要是关上室内的灯,从外面就看不见了吧——结果尸体却掉了下来,大概是因为时间太长了,不过幸运的是刚好被暴雨冲刷了一遍。在他布置结束后电话打来了,这时恰好发生了停电,于是他在慌乱中碰倒了灯。那时候开关正好被打开了,由于还在停电期间所以犯人自然不会注意到。于是他便把房间的开关摁掉,之后离开了房间。”



话说到一半,彰便清楚地理解了真理亚这话是针对谁的,虽说他其实并不想理解。停电的时候,电话里传来了像是碰倒了什么东西似的金属声——



“是小本吗?”



真理亚得意忘形地大力点了点头。



“当投影出现在‘真相墙’上的时候,他一定是最惊讶的人吧。但幸运的是,停电又再一次发生了,而且还得出了影子来自正上方房间的结论。观察了一会情况的他,便遵照荒子的命令从三楼下到学生会办公室取万能钥匙。途中他先去了一楼,把尸体抛出窗外。一般情况下,如果将尸体扔到窗户下面,那么前方的房间就自然会被怀疑。如果他这么做的话,就意味着他知道嫌疑人就在三楼的房间里。当看过‘真相墙’的投影之后,有自由时间的就只有小本了。”



真理亚的话语里充满着毫无依据的自信。不过,考虑到真理亚今后的生活,可不能任由她这样浮想联翩。彰是她的护花使者,不仅是自己的父母,连真理亚的父母也对他寄予了厚望。



“学姐!”



彰冲她瞪了一眼。



“干嘛啊!”



“偶然性的东西太多了。虽然听起来是有道理,可没有谁会相信这种过于依赖偶然的妄想。”



彰冷冷地说着这些话,于是真理亚也像胆小的虫子般瑟瑟发抖,脸上露出了“是吗?”的表情。



虽说年纪不同,可玛利亚却是挂科的常客。彰在上次期中考试中还进了全科总分的前十名,平日里的成绩差距让真理亚变得更加懦弱了。



“没错,如果传出去的话,古生物部的部长只会被人嗤笑不着边际,为了保护同为水岛派的常盘,用满是漏洞的推理将小本说成犯人。”



“这算什么啊?为什么阿彰总要唱反调呢?”



真理亚用依赖的眼神注视着他,就像在雨中被抛弃的大山椒鱼。但彰还是狠下心来继续教诲道:



“毕竟学姐要有什么事的话,我也会很困扰的啊。无论是什么样的怪人,我俩毕竟还是青梅竹马。而且弄不好古生物部也会关门大吉的吧。如果把学生会的成员指名道姓地当做犯人的话,就是一贯标榜公平无私的学生会长也一定不会原谅的。”



“怪人的说法就不必了……可我觉得这个思路还不错啊。”



然而就算噘嘴也是没有用的。



“思路不错?你觉得吊起来的尸体掉下去的概率,加上常盘正好在窗边驱散烟味的概率,以及两个影子在时间空间上碰巧一致的概率合起来有多大呢?”



“一半的一半,差不多百分之三十左右?”



“还有这种计算?学姐喜欢的那些笠头螈搞不好都能聪明一点。这就是学姐门门亮红灯的原因啊。单是看着学姐,我的眼睛都要起红内障了……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动手,而不是动嘴。为了古生物部的存续,为了在社团中名垂青史,快点把埃迪卡拉动物群做出来吧!”



“可我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了啊。”



“知道个鬼!还要我重复多少次啊。推理是聪明人干的事情,现在的事情就跟那个雷龙一样,都是学姐的挂科脑瓜里产生的幻想。”



“什,什么叫挂科脑瓜?真是太没礼貌了!”



或许终于是醒悟到与其不着边际的推理,还是应该优先考虑迫在眉睫的文化祭吧,真理亚带着泫然欲泣的表情,不情不愿地开始干活。



这样应该就能赶上了吧。



彰松了一口气,顺便摸了摸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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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发现于澳大利亚南部的埃迪卡拉地区的前寒武纪生物群的总称,代表生物为狄更逊水母(Dickinsonia),查恩盘虫(Charniodiscus),斯普里格蠕虫(Spriggina floundersi)等



② 拉丁学名fukuiraptor,发现于日本福井县的胜山市的白垩纪中型肉食性恐龙,身长约4.2米。



③ 指二十世纪前期法国六位作曲家,即奥里克、迪雷、奥涅格、米约、普朗克、塔勒费尔。



④ 京都的传统点心,将正方形的面皮包上馅料对折成三角形。



⑤ 原名Air hockey,一种两人对战的竞赛得分游戏,使用带喷气小孔的低摩擦力球台进行比赛,类似缩小版的冰球。



⑥ 拉丁学名conodonts,生活于奥陶纪至二叠纪的无颚海洋脊椎动物,外形类似鳗鱼,为地球上已知最早的有毒动物。



⑦ 即Permian-triassic Boundary,又称二叠-三叠系界线,重要的地质年代分界线,期间发生了著名的二叠纪大灭绝,为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大灭绝事件。



⑧ 即四色定理,世界三大数学猜想之一,内容为证明任何一张地图只用四种颜色就能使具有共同边界的国家着上不同的颜色。该定理已由美国数学家阿佩尔和哈肯于1976年在计算机上使用穷举法证明。



⑨ 1911年由古生物学家查理士·道生宣称于英国辟尔当地区发现的人类头骨,曾被认为是智人最古老的祖先,后被确定为伪造。为古人类学史上最大的丑闻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