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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町短促地瞪了一眼,移开视线。“我不知道。”



“为什么?”



“还……还没吃呢。昨天我不想吃,就让人给我留了一些。我正准备吃呢。”



“趁父母出门?”



为了平静心情,高町深深吸了一口气。“什么时候吃是我的自由。”



“说起来,父母为什么要点高町不想吃的东西呢?”



仿佛要压抑自己的感情,穿着及踝白袜的脚趾使劲地用力。“没有时间闲聊了。”高町平静地说。“我不想让回来的母亲她们看到在她们离开的时候爬到这种地方的我,明白吗?”



“果然——”



她用锐利的眼神制止了我。“总之,我想说的只是我没事,希望你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我不会放弃的。”



“你不就为了听到这样的回答吗?”



“你现在应该立刻离开那个家。”我终于明确地告诉她。“在父母回来之前,不要拿什么行李。”



“离开家?”高町仿佛从未考虑过这种选择,小声嘀咕着,慢慢地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



她用落寞的眼神看着我,刚才的气势仿佛瞬间消失“我是他们家的孩子。”她的声音里透着无奈。“还是说,你是想让我不要再做夏帆的姐姐吗?”



“不是这种事情——”



“就是这种事情吧?”她打断我的话。“都是一样的。”



“小夏帆的事不是高町的责任。”我拼尽全力地想告诉她。“如果有人想让高町这么想——”



“别说傻话了。”她提高嗓门,然后慢慢地盯着我的眼睛。“当然是我的责任了。”话刚一出口,她就像被恐惧吓了一跳似的。“是我……失败了。因为我疏忽大意,眼睁睁地让母亲的感冒传染给了夏帆。”



我说服着:“没有人能完全阻止,医生也——”



“架不明白的。”高町摇了摇头,似乎不想再听。“架什么都不明白。”



“我明白的是你不应该再这样草率地折磨自己,也不应该让别人草率地折磨你。”



“谢谢你的忠告。不过,作为父亲他们的女儿,我觉得我受到的是最公正的待遇。”她语气坚定。“太可惜了。”



“如果是正常的父母,肯定不会若无其事地把责任推给孩子。”



高町叹了口气。“这是我们家人的问题。所以,架也好,哪怕是德德她们也好,我不希望任何人插手。”



“小夏帆看见现在的高町是不会开心的。”



“那个夏帆已经不在了。”她落寞地说。“这才是问题所在,所以我才要补偿。”



从高町口中说出的“补偿”这个词,让我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因为支配她的是更加根深蒂固的东西。我仿佛看到那栋房子里伸出一条细长却坚固的铁链,紧紧地缠绕着高町的手脚。无论身处哪里,她都被这个家,这个父母所束缚。那一定是从小就绑在她身上的,就像从小就被绳子牵着的家犬一样,对由此的奴役已经不再抱有疑问。



我拼尽了一切。总之想救她出来。



“所以才对那个父母——”回过神来,我脱口而出。“你是说让那个父亲喜欢你吗?”



就在那一瞬间,我和高町之间仿佛听到了肉眼看不见的核子一样的东西弹跳的声音。高町眯起眼睛,似乎要重新拉开和我的距离,实际上她的身体似乎略微向后仰了仰。在这无异于永远的短暂沉默中我意识到,我和她之间再也无法修复的某种东西已经破裂了。如果没有说出口,也许就可以在之后装作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和话语一起发出无法挽回的沉重声响,滚落在我的脚边。



高町用像是看向一个已经对他付出了所有但却还未离去的乞丐的轻蔑的眼神看着我。



“就算如此,那又怎么样?”她冷冷地说。



耳鸣——疯狂的耳鸣,仿佛熔化的铅滴入耳膜。就算如此,那又怎么样?高町的声音就像被关在巨大的钟里一样回响。



“就算如此……”



自己喃喃自语的声音听起来格外遥远。取而代之的是金属尘埃漫反射般的噪音,声音越来越大。就像躲在暗处等待夜晚到来的蟑螂一齐爬出来,连视野都变得昏暗,被涂得漆黑一片。我拼命寻找高町的身影,试图继续理解状况。可我的脑袋每时每刻都被小飞虫咬得乱七八糟,痛苦得连“就算如此”指的是什么都无法思考。



“我……”话刚说完,又意识到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便缩回了话头。



“你是说昨晚那件事吗?”隐约听到高町冷冷地说。“啊,那也偷窥到了吧。那倒是省事了。”



我不知道高町在说什么。只是,重要的东西已经失去了,现在也在继续着流失。那到底是什么,一定是和刚才的愚蠢之语一起吐出的什么东西。



“那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高町继续说。“我的意思是,如果这样做能稍微补偿一下的话——不,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没有是否喜欢的权利。而且,一想到夏帆的苦难,我就不想逃避那些浅薄的痛苦。”



我听着啪啪的脚步声,看着她离集装箱越走越远。高町走了。在混乱的思考中,只有这种危机感勉强成形了。绝对不能让他这样离开。我又一次拼命地把沉入噪音另一端的声音拽了回来。就算如此,那又怎么样?



“这种事……我不允许。”



脚步声停了下来。“不允许是什么意思?”高町的声音刺穿了我的心脏。“架可以拦住我吗?就像昨天晚上一样,母亲睡着后你能阻止父亲进我的房间吗?怎么可能呢。”她冷笑道“因为是幽灵啊。”



“我……”



“如果你还没偷窥够,那就随你的便吧。就算被品位恶劣的幽灵看到了什么,我也无能为力。”



“我……不是幽灵。”



“啊,是啊,更半途而废了。那不如现在就去某个地方找找自己沉睡的身体吧?不过,我想我之前也说过了,到那时候我和架就不再是朋友了。”



就像在暴风雨中突然体验到了无风状态,噪音戛然而止。视野恢复,我意识到自己突然面对的是一切都即将终结的现实。



“不再是……朋友了吗?”



“那是当然。”高町比想象得还要近。她在兜帽下深深叹了口气,然后用冰冷的眼神宣告友谊的落幕。“既然已经不是幽灵了,那还有什么价值做朋友吗?”



高町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背对着我双手插进羽绒服口袋,沿着破破烂烂的集装箱往回走。我呆呆地目送她的背影,仿佛一切都被夺走了。要走了。我想。高町要用自己的意志、自己的双脚回到那个家。她说得没错。我无能为力。



她停在货物集装箱的边缘,仿佛在确认货物集装箱到地面的高度。



“你……应该离开那个家。”



好不容易挤出的话语已经化为了恳求,空落落地从头也不回的她的白色肩膀滑落。



“我完全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她最后留下的毅然决然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些许放弃。下一个瞬间,她的身影仿佛要抛下最后的留恋,从集装箱的边缘消失了。



我绝望地目送着高町穿过空地,翻过防火水槽,回到那间可怕的房子里的背影。我仿佛看到有一种自动装置在那间无人的房子里运转,发出低低的“哐哐”声。



我望着再次吞噬高町的房子,像空壳一样被打倒瘫坐在集装箱上十几分钟,说服最终以最糟糕的方式失败了,我只能接受这个现实,我开始怀疑高町可能还在那个家里的某个地方看着我,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疑神疑鬼的感觉,逃也似的离开了空地。



在往回走的路上,高町的父母乘坐的面包车回来了,和我擦身而过。坐在副驾驶席上的母亲,以及坐在副驾驶席深处握着方向盘的父亲,都沉默着,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高町等着的家。



我头也不回地沿着小巷往回走,仿佛要逃避高町等待着的一切。在穿过小巷之前,在我恋恋不舍地最后一次回头时,黑色面包车已经停进车库,父母正朝门口走去。两人手里都提着购物袋,从父亲抱着的白色大塑料袋里可以看到一个崭新的大手提包从里面露出来。



当时我已经筋疲力尽,根本不考虑最后看到的景象意味着什么就逃了回来。已经什么都不想思考了。我想忘掉高町接受的命运、我的无能为力、再次变得一无所有的现实,只想一个人待着。对着一无所有的我来说,噪音是粗暴的、刺耳的、温柔的。回想起来,噪音对我总是很温柔。每当我无法忍受的现实挡在我面前时,它就会错开接收器的频率,像树叶一样把我包在里面。从一开始就没有拒绝的必要。噪音就是我自己,我才是附着在这个世界角落的一粒噪音。



没有其他可以回去的地方,我回到了本不存在的家。里面今天应该也像民俗资料馆的人偶一样再现着看腻了的父母的光景。我不想看到两人的脸。进了家门打算直接上楼逃回自己的房间。



但一进玄关,我就发现了异样。玄关的瓷砖上摆着没见过的男鞋和女鞋,客厅那边传来喝了酒心情大好的大人特有的发自心底的低沉的笑声。其中也有爸爸的笑声。他用筷子搅拌着烧酒梅干,发着牢骚看新闻的不爽表情是我至今都无法想象的,爽朗,又有点不习惯的笑声。



发生了什么完全无法理解。



“哎呀,你回来了。”



就连发现我的动静从厨房出来的妈妈也开心地笑了。可能是正在一起喝酒吧,她的声音显得比平时更亲切,我没怎么见过这样的妈妈。



“爸爸公司的人来了。”妈妈解释道。“来,架也和客人打个招呼吧。”



我还没来得及拒绝妈妈就把我拉到了客厅。房间里摆着一张大茶几,父亲盘腿坐在茶几前,对面坐着一对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女。桌上放着生鱼片、煮蔬菜、煎鸡蛋的碟子,还有四个盛满啤酒的杯子。初次见面的两个人脸上是充满希望的开朗笑容,抬头看着被母亲带着出现的我。



“是您儿子吗?”女人问。



“咦,看起来像我女儿吗?”



心情大好的父亲把身子探到桌边,沏了一杯茶,三个人都爆炸般地开怀大笑,就像台球的开局击球一样。努力想要理解状况的我在角落里茫然地思考,为什么喝了酒的大人的笑声会如此刺耳呢?



“他们二位要结婚了。”妈妈向我解释道。“就是为了告知这个才特地来这里的。”



“一居士先生真的很照顾我。”年轻男子端坐着恭敬地说道。“我真的很感谢你们,我们现在能坐在这里也是——”



“哎哟哎哟,我不是说过不要太严肃了吗?这真是件可喜可贺的事。”爸爸为了掩饰害羞,拿起啤酒瓶递给男子。“给这家伙再来点。”



“恭敬不如从命。”男人用杯子接了过来,又往爸爸的杯子里倒了一半。



“二位还想请他做媒人呢。”妈妈高兴地报告道。“妈妈吓了一跳。”



“这倒不是我的性格。”爸爸疲惫不堪地嘟囔着,为了不暴露出自己的狼狈不慌不忙地说道“既然两个人都同意,我也不能不接受。”



“请务必多多关照。”



爸爸斜眼看着低头行礼的两个年轻人,将啤酒送入口中惬意地咕哝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往后退。为什么事到如今会给我看这种东西?父亲是…是的,父亲只不过是一个因年龄所带来的屈辱和自卑感而固执己见的内向的小虫子——应该是这样才对。一定是在职场中被孤立,没有聊天的对象,所以只好装出沉默寡言的样子,自以为是地表现出一种难以接近的气氛,听到不时传来的背地议论自己的态度更加强硬恶劣……就这样,一个人随意地按响铃声,向全世界摆出毫无意义的格斗姿势,一个可悲又滑稽的男人,在没有对手也没有观众的拳击台上,戴着一副推卸责任、蔑视他人的拳套上台,令人哭笑不得的拳击手。



但现在,我看到的是与年龄相符的社交能力,也受到职场年轻后辈们的仰慕,无论哪个方面都很不错的大人模样。我无处可逃地面对可怕的事实。我所厌恶的、鄙夷的父亲的样子,假装孤立、沉默寡言,每次听到别人说坏话时态度就会变得更加固执——我所描绘的父亲丑陋的样子,不就是教室里的我吗?



“喂,你干什么呢?”妈妈催促道。“快去打个招呼吧。”



我往后退了几步。“这到底是什么啊……”



妈妈露出讶异的表情。“怎么了?”



“这种事……我不知道。”



那对年轻情侣疑惑地看着我。爸爸把空杯子放在桌上,慢慢抬起头来,抬头看着我——他的眼神是在看一部与自己曾经期待的作品相去甚远的失败之作时的心灰意冷。



回过神来,我已经转身逃离。



“等一下!架!”



背后传来妈妈的声音。我不顾一切地冲出了家门。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总之想远离一切。



片刻过后,我回头一看,爸爸妈妈也没有追上来的意思。冷静地想想也不可能追上来。就这样独自一人后,最让我崩溃的是我没有听到一次爸爸叫住我的声音。



我胡乱在外面徘徊。其实我知道,想要逃离的不是父母的幻象,而是我自己。可怜,悲惨,真想消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已经变成这样半途而废的存在,为什么还要紧紧抱住这个世界不放呢?



我不记得在何处徘徊游荡。回过神来太阳已经西斜,多云的蓝天渐渐被夕阳染红。我突然感觉现在所处的下坡似曾相识——这个急转弯下去有个小十字路口,前方是一片被农田和杂木林包围的平缓丘陵地带。



七岁的时候,父亲说要去给母亲拿药带着我走过这条路。那条通往试炼祠所在的杂木林的路,几乎没打算挑战就退赛了。从那时起我就再也没有来过这一带。但是如果还有小时候的记忆的话,视野开阔的话就会看到平缓起伏的丘陵对面有一个小山丘,山顶是竹子和落叶树交错的杂木林,在背阴的人行道边有一条通往小祠堂的石子路入口。



我想起了父亲的心灰意冷。他俯视着只会紧紧抱住父亲的脚的我时那可怕的眼神,那时候心惊肉跳的感觉,就在几个小时前他看向我的眼神就像看到无法理解的生物一样苦恼厌恶。我回想起那无言的眼神,责备着为什么这种时候还要去打扰他。



我想忘掉一切。如果把父亲、高町和自己都忘掉,干脆从这个世界放开双手该有多轻松啊。不擅长呼吸的生物放弃在海里的生存有那么令人作呕吗?即便如此,我仍能感觉到,即使沉入漆黑海底的沙子中,我内心那被噪音所无法消除的原始而纯粹的部分仍然渴望相信光的存在。至今为止,我丢掉了很多东西。真的丢掉了很多很多……在这个蜿蜒之路的尽头留下了第一个。如果还有一丝重新来过的可能性,那也许只能从通往祠堂的石子路开始。



但当我穿过蜿蜒之路,看到十字路口的信号灯时,那一线希望被轻而易举地打碎了。



景色变了。道路重新铺上了崭新的柏油马路,平缓的丘陵地带建起了一栋栋新房子。还能看到设有门球球场的小公园。原本应该是缓坡前方的小山丘被痛快地削去,露出红色泥土的断面,就像汉字的“圧”字一样,顶部被重型机械压平。杂木林消失得无影无踪。也许是今天的工作结束了,一辆大型挖掘机仰着头停在山丘顶端——就像钢铁履带踩在巨大猎物的背上。就像在暮色沉沉的冬日天空中高声咆哮的征服者一样。



那个地方已经没有祠堂,没有石子路的入口,也没有大明神的红旗。啊,这样啊。这么回事啊。我望着完全改变的景色,以一种没有噪音的、令人惊讶的清晰心情理解了。一切都覆水难收,木已成舟。东西丢了就再也无法寻回,下一次永远不会到来。如果不想失去,第一次就要牢牢抓住。现在才意识到,一切都晚了。



就算如此,那又怎么样?



高町的声音就像从从天而降的一粒水滴,突然在我空空如也的心里回荡。我一直空空如也。正因为如此,那声音就像水琴窟的音色一样清澈,回响于每个角落,把我这个容器的轮廓凸显到令人讨厌的程度。如果想听容器本身的声音,只能在空空如也的时候敲击。而且——空白的容器的用处取决于最初装的是什么。我大吃一惊,不由得环视十字路口。高町不可能在这种地方。



就算如此,那又怎么样?



信号灯变了,停在十字路口的车一齐开了起来。当时我是怎么回答的?我拼命想起来。对了,我说过不允许这样的事情。那之后呢?高町说我什么也做不了。但是,她并没有说不希望得到帮助。



我想起在巷子里擦肩而过时,在驾驶席和副驾驶席上看到的高町父母面无表情的脸。最后回过头时,父亲抱着的塑料袋里飞出一个大旅行包。虽然是全新的,折叠得很平整,但看起来就像是运动队员暑假长期出游时带的大号手提包。



又不是去旅行,我想。



可怕的场面浮现在眼前。高町无力地躺在那栋房子昏暗的房间里——父母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动弹不得的养女。父亲把沉重的行李整齐地装进准备好的包里,挎上背带,用力拿起呈“く”字形的包,在夜晚的空地上,集装箱生锈的门发出尖锐的嘎吱声打开了,在最里面漆黑的角落里行李被卸下来,永远被关进陈列着腐朽农具的潮湿密室里。



我完全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留下这句话的高町的声音中渗透着放弃。尽管如此,我……就这样让她走了。



至今为止,我丢掉了很多东西。尽管如此,我还有一些东西没有失去,也有一些绝对不能丢掉的东西。我不假思索地迈出步伐。我所缺乏的始终是行动力。教室也好,空地也好。但是,必须要结束了。如果不能重来,如果不想再失去,就只能从现在、这一瞬间、这个地方重新开始。



就这样,我回来了。太阳早就下山了,天空不知何时被厚厚的云层覆盖,不见群星与明月。通往高町家的小巷没有路灯,我陷入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暗中,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冷风吹干枝叶的声音——仔细想想,简直在不断煽动我的不安。



我看见车停在车库里。二楼的窗户和昨天一样黑暗。客厅里透出灯光,隐约勾勒出庭院里丹桂尖尖的轮廓。那光线比昨天还要明亮,也许是风的关系好像微微摇晃着。



一开始我以为是窗帘开着。因此光线比平时更容易透到外面。但靠近后就会发现房间看起来在摇晃,这不是风的原因,而是从客厅漏进来的光线细微地闪烁着。我站在门前,往前院看的时候——我愕然失色,差点瘫倒在地。



窗帘确实开着。但扎成一束的窗帘在窗户内侧燃起火焰,正燃烧着喷出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