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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话 泥中之莲(2 / 2)




「弥勒同学!」



SHIZUKU与芽吹赶到了夕海子的身旁。



处女座挥舞着白色的丝带,似是要将三人一同掸飞。SHIZUKU与芽吹,两人抱着夕海子,一齐以跳跃躲开了处女座的攻击。



「你究竟在干什么啊!」



芽吹向夕海子喊道。



夕海子勉强地维持着意识。连发出声音都不再容易,只能以断断续续的话语回答。



「要、达成……零牺牲不是吗……这样的话,SHIZUKU同……也……不能……死…咳哈。」



夕海子口吐血液。已经连说话都十分困难了。



芽吹与SHIZUKU,搭着夕海子的肩膀向巨壁的方向奔跑。



因为地震已经消失,逃走不再存在障碍。一定能够回到巨壁才对。



但是,夕海子的伤势实在是太过沉重。就算能够返回巨壁之中,究竟能不能得救也不得而知。



即使如此,夕海子也没有丝毫后悔。



要是在这里死去的话,就无法达成目标,在大赦派下的使命中活跃并提升家名了。为了拯救伙伴而牺牲自己,虽说能多少获得一些赞赏,但还远远无法与赤岭家等名家并排而立。



即使如此,夕海子也没有丝毫后悔。



对她而言,提升弥勒家的名声是十分重要的目标。甚至觉得为此献出自己的生命也不足惜。



但是,在这里有更加重要的事物。比起自己的生命,比起提升家族的威名,都要更加重要的事物。那便是作为弥勒家之女的生存之道。便是作为过去曾经拯救多数人生命的英雄之末裔的使命感。因此,作为弥勒家之女,她要守护人类。也必定会守护人类。



所以,她没有丝毫后悔。



(只有这一点……是与芽吹同学相同的呢……)



以零牺牲为目标的芽吹。



决意守护人类的夕海子。



虽说夕海子在过去一直净是与芽吹抬杠,她们所要前进的方向却是一致的。所以才明明关系不好,两人却能一直都站在一起。



「芽吹……同……一定、成为……勇者……这样的话……在你……身旁……弥勒……名……也……流传……」



夕海子失去了意识。最后的话语,究竟有没有好好说出口,也不得而知。



已经十分接近巨壁了。



与防人队的最后尾已经拉开了有三百米的距离,芽吹与SHIZUKU一同一边扶着夕海子一边向前奔跑。



「不要擅自,把这种事情托付给我……」



说什么,一定要成为勇者,啊。



说什么,这样的话弥勒家的名号也会流传下去,啊。



「我可没有连弥勒同学的梦想也要一同背负的打算……!自己的梦想请自己去实现啊!我是不会允许你就这么擅自死掉的!」



虽然芽吹像呐喊似的说道,从夕海子那里却没有传来任何反应。她似乎已经完全



失去了意识。



没有了地震的妨碍,逃走的障碍就只剩下时不时会攻击过来的星屑群,以及处女座的白色丝带和轰炸弹了。星屑与轰炸弹能以铳剑的弹丸进行相消,而丝带的攻击方式粗糙,因此也相对容易躲避。只是逃跑的话,应该没有大的问题——



正当芽吹如此想的时候。



正在逃亡的芽吹她们前方的土地忽然升起,蓝色巨大怪物的头部于地面中钻出。



「双鱼座……!」



那是如同水中游动的鱼儿一般,拥有地下潜行能力的Vertex。于地面中出现的这尊异形,利用自己身体的长度堵住了芽吹她们的进路。



前方有双鱼座。后方有处女座与摩羯座。



完全走投无路了。



向着被堵住了逃亡路线的芽吹她们,处女座射出了轰炸弹。



「芽芽———————!!」



与叫喊声一同,雀飞奔而入。雀将盾牌巨大化,从处女座的轰炸弹中守护芽吹她们三人。



「你究竟还在干些什么啊、芽芽——!可不能死在这种地方啊啊啊!」



雀的脸因为泪水变得一塌糊涂。明明没有回来的必要,明明与其他防人们一同向巨壁的方向前进才更加安全,却特意回到了Vertex所在的这里。这对于她来说究竟需要何等巨大的勇气啊。



「雀,你来得正好。」



芽吹将自己正支撑着的夕海子的肩膀,交到了雀的身上。



「雀还有SHIZUKU,你们带着夕海子离开吧。」



「诶?」



「喂,楠。你打算干什么?」



「你们两人现在只专心于将弥勒同学迅速安全地带离此处。以她负伤的情况,一刻都不能拖延了。」



「都说了,老娘是在问你究竟打算做些什么!」



「由我一个人来开辟退路。我要守护大家,所以,弥勒同学就拜托你们两个了。」



芽吹右手握住自己的铳剑,左手握住夕海子的铳剑。



二刀流——



在过去,芽吹曾经与三好夏凛同样接受了二刀流的训练。并在当时,取得了与夏凛并列第一的战斗成绩。以双手同时使用武器的战斗方式,已经深深地刻入了这具身躯之中。



「神明的集合体?神树……神之使者?Vertex……为神所改变的世界、为神所守护的世界……我已经受够了。」



芽吹架起两把铳剑。



「我等人类又怎么能够允许为区区神明所伤。更何况为区区神明,而死!!」



脚蹬灼热大地,纵深跃向双鱼座。



驱使芽吹前进的,是愤怒。



是对从人类手中夺走世界的神明。是对仅仅为了杀害人类而存在的Vertex。是对没有守护同伴的力量,结果令同伴身负重伤的自己。是对将人类作为活祭品献出,欲图祈求神明赦免的大赦。是对让迈向死亡的少女,笑着说出「我能成为牺牲品真的很幸福」这种话的扭曲的世界。



是对这世间一切一切的愤怒。



芽吹挥舞手中的两把铳剑。双鱼座的鱼鳍便为之应声斩落。



从至今为止的战斗经验中能够知晓,Vertex的坚固也并非完美无缺。正因为是异形,它们的身体上亦会存在脆弱的部位。只要瞄准那些部位,即便是攻击力低下的防人武器,也能给予Vertex相当的伤害。



「别小看人类了!不过区区神明的使者,别给我在这里妨碍人类啊啊啊!」



斩落鱼鳍之后,又将两把铳剑插入了位于头部像是缝隙的部分当中。同时使用双手,释放出了几乎要让肩膀卸掉的激烈连射。



于内部被射入了大量子弹的双鱼座,动作变得迟钝起来。大概是为了令遭受损伤的部位再生而使得意识被分散了吧。



趁着这个空档,SHIZUKU一边背着夕海子,雀一边架着盾牌,从双鱼座的下方穿过向巨壁的方向奔跑。



「呜呜呜、呜呜呜呜~~~!好可怕啊、好可怕啊、要被杀了啊!」



一边逃跑,雀的泪水一边簌簌而下。背后是逐渐迫近的Vertex们。至今为止的使命中虽然也有出现过Vertex,但这一回不是仅有一尊而是同时出现了三尊。危险之大是过去根本无法与之相比的程度。



要被杀了,这回真的会死掉。这样一想雀便哭了出来。



SHIZUKU一边背着夕海子,一边服了雀似的说道。



「真这么害怕的话,当初别回来不就行了。只要和其他防人一起逃跑的话——」



「这种事情我怎么做得到!芽芽死掉什么的我才不要,弥勒同学还有SHIZUKU大人我也一样不希望你们死掉!所以就算害怕我也要保护你们,呜哇啊啊啊嗯!」



「所以都说不要哭了……话说,别在我的称呼后面加上大人啊。」



处女座的其中一发轰炸弹,朝雀她们的方向飞来。



雀架起盾牌,防御轰炸弹的爆炸。



「芽芽一直以来都在保护着我!一直保护着这样弱小的我!但是我,却什么都没能回报!所以才至少要实现芽芽的目标!不让任何人死去!将牺牲变为零!我也不希望任何人死去啊!」



实际上芽吹并没有一直守护着雀。倒不如说芽吹被雀帮助的次数也并不少。不过是雀自己,擅自认为自己一直都被芽吹守护着罢了。



正因为有芽吹在,自己才能生存到现在。



多亏芽吹才活了下来,雀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雀自己,能为芽吹做得到的事却一件都没有。



雀没任何长处,相反,芽吹什么都做得到。雀很弱小,芽吹很强大。所以才一直是,芽吹为雀做了些什么。净是接受芽吹的好意。能够作为报恩的事情雀却一件都做不到。



但是现在,雀正为了芽吹的『零牺牲』的目标派上用场。



「本来应该是不可能的啊,这种事情……!我能为芽芽派上用场什么的!既然这样,那我就只能努力了不是吗!」



正因此,害怕也要干下去。



即使是害怕到哭个不停、害怕到都要漏出来了,也一定要努力。



又飞来了数发由处女座释放的轰炸弹。雀用盾牌将它们尽数防御。



然而在这之后,Vertex的下一波攻击却迟迟未至——



芽吹将敌方所有的突袭?攻击,几乎全都防御了下来。



若是再生完成的摩羯座开始行动,就用右手铳剑的剑刃再度将足部斩断。



在那期间若是处女座射出轰炸弹的话,就用左手铳剑的射击与轰炸弹相消。



芽吹一边持续对轰炸弹进行狙击,一边通过跳跃向双鱼座的位置移动。将完成再生的如鱼鳍一般的部位再度斩落。



若是出现大群的星屑朝逃跑的雀她们迫近的话,就用两把铳剑像驱使双枪似的将它们尽数击破。



仅凭防人的装备,是无法对Vertex造成较大的伤害的。但是若只是击倒星屑、引爆轰炸弹、削割Vertex的身躯给与小幅伤害、使它们的行动变得迟钝这种程度的话,还是做得到的。只要这样做下去,就能防住可能通向雀她们的攻击,



(联系……起来了……)



小学生时代——



因为憧憬着父亲,而持续着努力,才会被召集成为勇者候补生。



勇者候补生时代——



不要命地进行了二刀流的训练。所以现在,才能做到像这样自在地操纵着两把铳枪。



不停积攒着严格的体力训练。所以现在,才能做到以Vertex为对手通过激烈的动作进行对抗。



努力锻炼了握力。所以现在,才能做到就算将铳剑砍在Vertex坚固的身躯之上,也不会因冲击导致铳剑脱手。



时不时地锻炼反射神经。所以现在,才能做到敌人一进行攻击,便立刻做出应对。



坚持锻炼了集中力。所以现在,才能做到以三位敌人同时作为对手。



成为防人之后——



不断持续着狙击的练习。所以现在,才能做到将星屑与处女座的轰炸弹精确地击穿。



不断持续着铳剑术的练习。所以现在,才得到了即使是强敌也能以剑刃将其割裂的技术。



成为了肩负队长立场之人,开始将视线放在周围的人身上。所以现在,才得到了必须守护的同伴。



(全



部,都联系到了『现在』……!没有任何一份努力……会是徒劳无功……!)



曾被芽吹自认为一切都是无用功的勇者候补生时代也好。



曾被芽吹视为不过是成为勇者过程之一环的作为防人的日子也好。



生存到现在的所有路途,全都堆积叠合。



与能够守护同伴的『现在』,联系在了一起。



过去的自己,将接力棒,交到了现在的自己手上。



芽吹仅凭自己一人,一步不退地同时与三尊Vertex对峙,不断守护着正在逃跑的三位同伴。



但是,这终究还是会迎来极限。这种乱来的战斗方式是没有可能能够一直持续下去的。



当芽吹因为疲劳而无法集中精神的那一瞬间,从地里飞跃而出的双鱼座,用它的身躯将芽吹撞飞了。与此同时,处女座的轰炸弹也向芽吹迫近。



没办法全部躲开。



芽吹做好了死亡的觉悟。



防人很弱小。就算之前能够一直不分上下地战斗,也仍旧是只要出现一点失误就会死去的,那么的弱小。



因此——



「铳剑队,举枪!!开火—————!!」



那并非芽吹的声音。



那是指挥官型、编号二号的少女的声音。本应事先就朝巨壁的方向逃跑的防人们,不知什么时候便已经回来了。



采取射击姿势的少女们,将朝芽吹迫近的轰炸弹全部击落。



在身负重伤的夕海子,以及背负搬运夕海子的SHIZUKU周围,雀与其他的护盾型防人用盾牌守卫着她们。



「楠同学,请不要擅自就在这里死掉!」



「要以零牺牲为目标不是吗!」



「请重整体式!在这期间,我们会进行掩护的!」



少女们一个接一个说道。



防人很弱小。只因一瞬间的失误便会死去的,那么的弱小。



因此——



因此,她们以集团进行战斗。



集合起所有人的力量,与强敌战斗。



凭借芽吹如鬼神一般的奋战,以及防人少女全员的协力,她们三十二人以Vertex三尊为对手,仍旧生存了下来。全员都回到了结界内。种子也得以回收,任务被成功地完成。



但是,夕海子的伤势无比沉重。



她马上被送往了大赦旗下的医院,在医院进行紧急手术。



「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但能否保住性命我们也无法知晓。」



医生如此说。



夕海子在重症监护室内连接着各种各样的器材保持着睡眠。



芽吹在病房外,透过玻璃一直注视着夕海子所沉睡的病床。因为其他的所有防人们也都或多或少负了伤,接受了治疗后都在静养。



芽吹独自一人,在这里持续等待着夕海子的苏醒。



「楠同学。你也负了相当的伤势。快去接受治疗然后进行静养吧。」



女性神官说道。



然而芽吹,左右摇了摇头。



「我要待在这里,直到弥勒同学醒过来为止。」



「现在你能做到的事一件都没有。充其量也就是向神树大人祈祷。如果要祈祷的话,在自己的床上休息的时候也能做得到。」



正如神官所言,并非医生的芽吹什么都做不到。



并且,芽吹也不会向神明祈祷。因为让夕海子身负重伤的亦是神明,芽吹绝不可能向神明祈祷。



「我什么也做不到。也不会向神明祈祷。我要做的事情……就只有待在她的身边,在心中一直呼唤她这种程度。虽然我也明白,这种事情没有任何意义就是了……」



「……如果是你自己的意愿的话,那这样做也没有问题。」



神官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毫无感情。



「我本来,觉得自己应该是更加追求合理的人类才对。」



「还以为你想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难得的感觉到在神官的语气中浮现出了像是情感似的色彩。像是讽刺与苦笑混合在一起似的。



「你完完全全不是一个追求合理的人类。你那甚至可以被称为偏执的自律精神与强韧的意志。是并非追求合理,而是凭借理想与精神论活着的人类才会拥有的特征。」



神官背对芽吹离开了。



芽吹对着仍旧沉睡着的夕海子,在心中向她言语。



(请快点醒过来吧,弥勒同学。你不是要复兴弥勒家吗?既然如此,你可应该没有睡在这种地方的空闲才对。我可是一点都没有要背负上你的梦想的打算啊……)



那一天,芽吹彻夜未眠,一直守望着夕海子。



夕海子没有醒来。



翌日一早,结束治疗的雀、雫、以及其他的防人都来到了重症监护室前。



所有人都与芽吹一样,只是静静地守望着夕海子。



第二天,夕海子还是没有醒来。



在防人们之间,不安与沉重的气氛开始扩散。



芽吹已经有将近六十小时不眠不休,一直等待着夕海子的回归。



第三天。



太阳开始西沉之时。晚秋的空气正逐渐为暗红色所覆盖的过程中——



弥勒夕海子醒了过来。



医生与护士们逐个进入重症监护室中,对夕海子的状况进行确认。



在那之后,芽吹她们终于也被允许进入病房内。



夕海子虽然看上去还有些迷迷糊糊,但一看到芽吹的身影,夕海子的双眼便忽然取回了生气。



「啊啦……这不是吾之劲敌,芽吹同学吗。让你担心了呢。不过看样子本小姐,果然还未到应死之时咳咳、嗝咳、唔、唔唔……」



夕海子捂着肚子,眼角泛泪。



「你是笨蛋吗,弥勒同学。明明还只是刚恢复意识伤也都还没治好,还勉强自己说话……当然会变成这样。」



一如既往的,与夕海子像较劲似的相互开着玩笑。



但是,与往常不同的是——从芽吹的双眼中,水珠滑落至面颊,又落到夕海子的床铺上。



「啊咧……为什么……?我……哭了……」



芽吹一边困惑不已,一边流泪不止。



「这是因为,你现在正用你的全心全意,来面对你的同伴们。」



女性神官进入了重症监护室内。



「你与防人的少女们共同度过的时光。共同构筑的联结。正因为你以全力来面对这一切,对你而言她们才成为了无可替代的存在。被称为『朋友』的存在。你现在,是正在为你的朋友而落泪。」



「……朋友……」



这是开始以勇者为目标的时候,被芽吹断定不需要而舍弃的事物。



花费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绕了一大圈的远路。



芽吹终于获得了朋友。



这时候,似乎顾忌到病人而刻意放轻的声音从病房外传来。



「芽吹前辈。」



声音的主人是国土亚耶。



本应作为活祭品而离去的少女,现在正在此处。



她的脸上浮现出稍显害羞的微笑。



「……我,回来了。」



这是亚耶回到大束町半日左右之前发生的事情。



居住于讃州市的一位少女的宅邸,大赦的神官造访了此处。



应被表现为『濡羽色』的美丽黑发、端正协调的容貌、充分具备着女性色彩的身躯——年龄仍旧是十数岁前半的同时,这位少女却拥有着充满大人魅力的外貌。不仅只有容姿,她脸上的表情亦在年龄之上。或者应该说是她自身人生所经历的严酷相叠,使她展现出如此风貌的吧。



面对这位少女,神官们表现出了甚至是过剩的敬意。像是在说正面直视她的面容都是不敬似的,他们将手搭在榻榻米上,保持着叩拜的姿势。



然而在这过剩的敬意背后,神官们向她所述说的事情,却实在是太过无情。那是将她的生命放在了天秤之上的话语。



「前日,我等大赦,选出了作为供品的巫女。与于西历之时代举行的奉火祭相同,要将六位巫女献给天之神。仪式已经进入了马上就要执行的状态。」



「若是那样的话,就要牺牲六个人……」



「……」



「但是只要我成为牺牲,那么便只需要牺牲我一个人便足够了……」



少女喃喃自语似的说道。



神官们维持着叩拜的姿势一言不语。那是因为,对高贵之人说出多余的言语,亦是一种不敬。



他们的无言所代表的即是肯定。同时亦是,对自身欲要举行的仪式决没有休止的打算,如此意志的表现。



对神官们而言,他们并非是为了刁难而对少女说出如此残酷的话语。倒不如应该说,这是为了少女着想的行动。



因为过去从未向她们传达任



何真相,结果一度引发了悲剧。所以现在大赦,决定尽可能的将一切的缘由都传达给她们。



聪敏的少女,汲取出了神官们的意图,随后作出宣言。



少女选择的是,将自己作为牺牲的回答。



「请解除被选出的巫女们的使命。由我来成为供品。当初我破坏巨壁的时候,确实如此说过了。只有我成为活祭品的话,那还好一些。没错……只有我的话……」



正当回归的亚耶被防人们团团包围的时候,芽吹与女性神官在屋顶上谈话。



「国土同学的使命已经被解除了。」



面戴假面的神官如此宣告。



「奉火祭被中止了……是这个意思吗?」



「不。作为巫女们的替代,一位勇者提出了成为牺牲品的志愿。」



「难道说……是三好同学?」



「并不是她。」



神官的话语中,细微的——仅仅细微的,出现了像是踌躇似的瞬间。



「要成为牺牲的是东乡美森大人。从前,在神树大人的巨壁上破开洞穴的本人,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责任……她是这么说的。」



「……亚耶酱不必成为牺牲……但是,又有其他人要成为牺牲吗?」



女性神官点了点头。



芽吹因为不甘,而握紧了拳头。



既然还是有人必须成为牺牲,那么这便不是芽吹所期望的结局。



「防人的使命,暂且告一段落。今后,虽然还是存在要执行使命的可能性,但不会再有结界外调查与建国辅佐的任务了。」



「……」



「大赦曾经认为,在使命当中,防人内一定会出现大量的死者。但结果……虽说有出现负伤者,牺牲人数却一直为零。真亏你能做到这种程度。并且你自身,也与以前相比发生了相当大的改变。现在的你若是与三好同学并列的话,我等想必会无法决定,究竟要让谁来继承银的终端吧。」



「银?前代勇者的那位?」



「是的……是退出使命——不,是被Vertex杀害了的勇者。如果是现在的你的话,若是将终端由你来继承,那个孩子大概也不会生气的吧。」



女性神官使用的说法,对于单纯的勇者与神官之间的关系而言实在有些古怪。对于担负着最高位使命的勇者,神官应该以敬意以及更正式的态度来进行接触才对。然而她的语气,就好像与勇者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在近距离内与之进行接触了似的——



「您与三之轮银,在私人上也互相熟识吗。」



「私人上,也没到这种程度。我曾经的职责是对前代勇者的监督……在进行勇者的使命之外,在那时也曾她们所就读学校的老师。仅仅,是这样的关系。」



她与前代勇者们之间的关系,或许与芽吹她们和亚耶之间的关系十分相似也说不定。



那么当三之轮银失去生命的时候,她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思绪呢。



在那假面深处的情感,芽吹根本无从推测。



「现在的楠同学的话,应该已经足以完成勇者的使命了吧。对大赦那边,我也会进行如此的报告。为了能让你,在如果当进一步的勇者的补充成为必要的时候,能够于那份使命就任。」



「没有这个必要。我是不会成为勇者的。」



对芽吹的答复,女性神官十分惊讶。



「你难道不是应该,一直都无比拘泥于成为勇者这件事的吗?」



「的确如此。即使是现在,成为勇者也仍旧是我的目标。但是,成为你们大赦的『勇者』,并不是我所渴望的方向。以牺牲为前提活着的存在,我是不会承认那是勇者的。」



「…………」



神官像是暂时陷入思虑似的沉默不语,不一会又向芽吹提问。



「会让防人的牺牲为零——你曾说过这是作为人类?楠芽吹的誓约是吧?并且你将这份誓约化为了现实。但是,人类历史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牺牲之上。科学、文化、甚至连生命本身,也都是存在于无限无数的尸骸之上的。」



「啊啊,的确如你所说。」



现在的这个四国,亦是存在于过去的勇者、巫女、以及连名字都未曾被记载的众多人们的牺牲之上。



「既然你明白这一点,为何要如此地否定牺牲。如果牺牲少数便能拯救多数的话,这应该不是什么坏事才对。」



「你——不,应该说大赦,一直都只将人类看待成一个『整体』。像是看着围棋或是是将棋的盘面一样,仅仅是从高处俯视。所以才什么都不明白。」



芽吹狠狠瞪视着神官。



「即便是『大众当中的一员』,那个人也有他的家人、也有他的朋友、也有他所爱、爱着他的人。若是牺牲了哪怕一个人,那些关爱着牺牲者的人们,都会感受到有如世界末日一般的悲伤!正因为你们仅会从高处俯视着这一切,才会连如此简单的——不过是初中生的我也能明白的,如此简单的事情都不能明白。杀死少数活下多数这样的选择,怎么可能会是件好事!」



一开始对于芽吹而言,『零牺牲』是为了让大赦认同自己的能力,以及出于对蛮横无理神明的反抗心理而举起的目标。



但是,现在不同。



被告知亚耶会成为牺牲品时所感受到的愤怒、悲伤。



夕海子保住一命时所感受到的喜悦、安心。



防人也好巫女也好,就算是名字也不曾被记录的『大众当中的一员』也好,每一个都是活在这世间的人类,都是无比重要的生命。



沦为牺牲又怎么会是好事。



哪怕仅仅是一人,沦为牺牲又怎么会是好事。



芽吹像是将愤怒完完整整地转换成话语似的怒吼而出。



「直到最后的最后都给我不顾死活地挣扎下去!没有付出过不顾及自己生命努力的人,就别给我那么轻易地作出要将别人的生命作为牺牲的选择!!」



对芽吹的话语,神官一言不语地倾听着。



「由你们大赦所给予的所谓『勇者』的称号,我不需要。我要以我所理想的勇者为目标,总有一天必定要将它实现。」



「——你所理想的勇者,是什么。」



「不会让任何一人牺牲的存在。开拓出不必再造成牺牲的道路之人,才是勇者。」



「……」



「我会继续担任防人。我会一直寻找,与以牺牲为前提的做法所不同的方法。根据情况,我也会进入大赦的内部,亲自去改变你们那扭曲的做法。并且,我一定会找出,不让任何一人成为牺牲的道路。」



芽吹想到——



当达成这个目标的时刻,我也能将自己作为勇者来认同了吧。



大赦所给予的所谓『勇者』的称号与地位本身,不具有任何价值。被同伴以及自己本身,认同为心目中的勇者。以这种方式所成就的勇者才具有更大的价值。



对现在的芽吹来说,她已经拥有了愿意将自己作为勇者看待的同伴们。接下来只要芽吹自己,将自身认同为勇者便足够了。为此,她要以自己所理想的勇者——『开拓出不必再产生牺牲的道路之人』为目标而前行。



「不必让任何人成为牺牲的道路……如果是你的话,也许总有一天能够做到也说不定。」



「一定会做到的,一定会。」



芽吹说出这句话后,神官便转身背向芽吹,离开了屋顶。



推动芽吹前进的事物,是她的愤怒。



那是,对于轻易选择以牺牲为前提的方法的大赦。



对于将牺牲强加于人类的神明。



对于把牺牲当作「无可奈何」来接受的人类们。



对于这蛮横无理的世界本身,所感受到的愤怒。



而后,另一个原动力是——



芽吹回到了重症监护室前。



防人的少女们,正为了夕海子的恢复与芽叶的回归而共同欢乐。



加贺城雀。



弥勒夕海子。



山伏雫。



山伏SHIZUKU。



国土亚耶。



众多的防人们。



她们每一个人,都是无比重要的朋友。



就算在接下来,芽吹也绝不会让她们死去。



同样的,也不会让勇者继续牺牲。



不会让任何一人死去。



芽吹如此立誓。



季节轮转,冬日已至。



楠芽吹与由她所率领的防人们,今天也身缠战衣,伫立于巨壁之上。



「到底已经是严冬……连空气都冰冷起来了。明明结界之外就是灼热的世界……嘛,我们的任务也不在乎季节。」



以芽吹为首的防人们,今日也身缠战衣。



「那么,开始执行



我们的使命吧!这回也不出任何牺牲者,全员一齐将任务达成!」



从防人们那里传回了表示了解的应答声。



而后,由芽吹领头的少女们,纵身降下灼热的大地——



(完)



译注



1.原文是『吾は倭の青垣の东の山の上にいつき奉れ』,但在《古事记》中的原句却是『吾をば倭の青垣の东の山の上に伊都岐奉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