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话 泥中之莲(1 / 2)
三十二位少女们,今日亦伫立于巨壁之上。
「到底已经是严冬……连空气也冰冷起来了。明明结界之外就是灼热的世界……嘛,我们的任务也不在乎季节。」
以芽吹为首的防人们,身缠战衣,迈向巨壁之外。
这是,并非美丽盛开的花朵、而不为人知的杂草的故事。
同时亦是,一心向往名为勇者之存在的少女,以真正的勇者为目标的记录——
◆ ◆
神世纪三百年,晚秋。
于结界之外种植树种,建立桥头堡——在成功完成了第一次任务、等待着第二次使命的防人们的面前,预想不到的通报下达了。
「奉火祭……?」
此处是黄金塔(Gold Tower)的展望台。以芽吹为首的防人们,对从女性神官的口中冒出的这鲜有所闻的单词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供奉火焰的祭祀。据女性神官所言,奉火祭是并非由防人、而是由巫女来承担的使命。
虽然那究竟是怎样的祭祀仍不得而知,但『火』之一字仍令防人们不由得联想到结界之外的灼热。于芽吹的内心之处,细微的不安沙沙作响。
亚耶正站在女性神官的身旁。她低着头,使人无法看到她的表情。
「是、是要办庙会吗,摆摆小摊什么的、放放烟火什么的——」
雀强行用开朗的语气说道,然而她的话语还是被周围沉重的气氛碾碎了。
「——是没可能的呢,对不起……」
雀垂头丧气地闭上了嘴。
随后,女性神官用平淡的语气开始陈述。
「所谓奉火祭,是在约三百年前亦曾执行过的仪式。是在历史上,大赦曾举办过的仪式当中,最大规模仪式的其中之一——为了向天之神乞求赦免的仪式。」
女性神官的话语,实在是过于出乎芽吹的意料之外。
向天之神乞求赦免?难道人类不是为了反抗天之神而奋战至今的吗。难道不是为了这个目标防人们才不断地完成着既危险又艰苦的使命的吗。究竟是为何会沦落到,要向天之神乞求赦免?
女性神官继续她的话语。
「这个仪式能有效平息天之神的怒火,这点在过去已被确认。西历的最后,大多的勇者都失去了生命,再加上来自天之神的攻势愈发激化,人类被逼向了灭亡的深渊。在那时,人们执行奉火祭,向天之神祈求了赦免。依此,人类?神树大人与天之神之间缔结了谈和之约,人类以不得离开四国之外为条件,获得了和平。」
「谈和?……你难道是想说人与神进行了交涉吗。怎么做到的?」
回应芽吹的提问的,是神官那毫无情感的解答。
「将巫女作为供物,焚身于巨壁之外的烈焰之中。通过这样的仪式,我等人类的诉求才终于传达给了天之神。」
「什……!?」
「巫女拥有通过神谕,和神树大人意识相通的能力。然而神谕终究不过是神向人单方面的沟通,人类要向神树大人传达意志并不容易。更不用说作为比起神树大人更为遥远存在的天之神,为了要向它们传达人类的话语——以生命为牺牲是必要的。」
「也就是说进行活祭吗!?」
「正是如此。国土同学已经被选中,成为奉火祭供物的巫女的其中一员。」
芽吹与神官之间的对话,令其他防人们也骚动起来。
然而,在这充满困惑的氛围之中,唯有亚耶一言不语地低着头。
(活祭? 将亚耶酱? 供奉给那片烈焰——?)
什么啊,这是?
什么啊,这荒谬绝伦的——蛮横无理的?
女性神官的话语仍在继续。
「依靠于西历之末举办的奉火祭,人类为天之神所赦免,Vertex消失无踪,人类被允许仅生存在四国之内。然而——自约神世纪二百七十年时起,于结界外Vertex的存在再度被确认。而后到了二百九十年代后半……它们便再度开始了侵略。」
自西历至神世纪的现在为止的那段历史。
从她的口中徐徐道来。
若是于神世纪二百七十年代,在那时便举办奉火祭的话,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再度被侵略了。但是这也终究不过是个假设,更何况以『假如』来思考历史本身就是毫无意义的。
人类并非没有预想到过再度与天神开战的可能性。不如说,大赦本就立誓,有朝一日再战,夺回被夺走的世界。为此他们秘密地重复着研究,不断地进行着勇者系统的更新。
约三百年。
难以想象的漫长岁月中,在数之不尽的人们的努力与血汗之上,勇者终于获得了与Vertex对等甚至在那之上的力量。依靠这份力量,勇者向侵略四国的天之神的尖兵进行了『迎击』。
先代勇者——鹫尾须美、乃木园子、三之轮银。
当代勇者——结城友奈、东乡美森、犬吠埼风、犬吠埼树、三好夏凛。
通过她们一连的奋战与她们的羁绊,大赦与神树终于找到于神世纪人类新的可能性,决定了将勇者系统进行进一步升级。
然后到了现在。
大赦的目标,从迎击转向下一个阶段。集合众人的力量,夺回人类的国度——这便是被作为新的目标提出的口号。
那么,究竟该如何夺还呢?
大赦所计划的,是被称为『建国』的仪式。
神树是土地神的集合体。而大赦们试图进行的,便是将作为神树一部分的土地神的一柱,供奉在位于旧近畿地区的灵山这样的仪式。
在神代之时代,土地神的王者曾做过相同的事。『净祀吾魂于倭青垣东山之上1』。据此,这个国家成为了芦苇茂盛生长、稻穗鲜润结实的土地——丰苇原瑞穗国。
人类通过对神话的模仿,引发与神话中相同的事象。以此将结界之外的世界,转变为丰苇原瑞穗国。这便是,被称为『类感咒术』的其中一种术式——『建国』之仪式。
四国之外的世界,据说其理为天之神所改写,才化为了烈火之海。那么只要通过建国,再度将世界之理改写就行了。
女性神官的语气中毫无情感。或者,就像所有的颜色混合在一起就会变成灰色一样,正因为各种各样的情感都混杂在一起,才全都消失了踪迹。
「举行建国仪式的准备,也有你们防人的活跃在内,曾逐步地推进着。说是一帆风顺也不为过。即使有阻碍进展的存在,也充其量是星屑和未完成的Vertex那种程度。仪式的达成近在咫尺——本应如此才对。」
调查结界外的土壤与烈焰,是为了鉴定变质了的世界的性质,确定其理究竟是否能通过建国再度改写。
埋下种子建立桥头堡,是为了开辟能将神灵转移至灵山的道路。
一切都是为了『建国』的准备。
是为了夺回世界伟大计划的一部分。
「是遇到了什么成为妨碍计划进展的因素了吗?」
对芽吹的提问,女性神官点头回应。
「发生了严重的误算。结界之外的火焰,比起以前变得更加强烈了。」
「——!」
「楠同学你们的话应该清楚才对。在上一回的使命中离开到结界之外时,烈焰的炽热超过了战衣的耐热性能,导致你们被烈焰灼伤。若是在这个基础上,烈焰还会变得更加强烈的话,甚至存在整个四国连同结界都一并为之所吞噬的可能性。」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依据巫女的神谕,原因是天之神的怒火。其原因乃是至今为止人类所推进的反抗计划,以及当代勇者在使命当中将神树大人的巨壁破坏了的事件。巨壁身为守护四国之结界的同时,也是在西历时代缔结的谈和中——『不离开四国』这一誓约的象征。不仅将誓约的象征破坏,而且人类还在秘密推进着向天之神发动反抗的计划……这些事实触及到了他们的逆鳞。而现在,甚至出现了天之神本身,要在这片大地上显现的迹象。」
在西历的时代,天之神正进行人类肃清的时代,比起作为尖兵的Vertex更上位的,『神之本身』也不曾出现过。
「你们这群人——究竟是有多么的愚
昧啊!」
像是无法再忍受下去似的,弥勒夕海子厉声喊道。
面对远比自己年长的女性神官,夕海子从正面怒斥。她便是如此地,对大赦的轻率感到愤怒。
「这所谓『建国』的仪式,我们一丝一毫都不曾被告知。虽然这也十分让人气愤……但更加无可救药的,是你们诸位计划的粗陋!让勇者与Vertex战斗,让防人明目张胆地在结界外活动,急功近利地推进建国的仪式……为什么会觉得这么做不会将敌人激怒呢!?就算要推进计划,不也应该以更加绵密的方式来进行吗!」
「弥勒夕海子同学。」
受到年幼少女的斥责,神官的声音中仍旧不带有情感上的动摇。
「在你们的角度,会这样思考也是理所当然。然而这也不过是单方面的见解。所处的立场不同的话,对事物的看法也会完全相异。我等,不得不急于求成地推进计划……是因为神树大人的寿命,已经比你等所想象的,都还要更接近终末了。」
「……」
虽说夕海子常常横冲直撞,在根本上还是一位聪慧的少女。听到神官的说法,也便不再多言,合上了嘴。
「但是,我等大赦存在大意与骄傲也是事实。人类与天之神缔结和约,已过三百年——虽说是在箱庭之中,这段和平也实在过于漫长。因天之神导致人类被大量虐杀的时代相隔已久,因勇者系统的强化Vertex也变得能够被击倒……对于天之神威胁的实感,在我们当中也日渐稀薄了吧。我等实在是过于轻视神明了。据说神世纪伊始的初代勇者与当时的巫女,便预想到了大赦的经年劣化,并对此深感忧虑。她们的预想,命中了事实。」
展望台为沉默所支配。
若是勇者的话,将Vertex击倒也能做到吧。但是,现在岂止Vertex,甚至连神之本身都正欲现身。与之交战能够取胜的前景——其可能性无限的稀薄。
「结界之外的火势,在今后大概也会愈发强盛。这样下去的话,四国会连同结界一并为烈焰所吞噬……。现在,我们能做得到的事,就只有请求天之神的赦免,尽可能保住这个世界。」
「所以就要活祭……你是想这么说吗?」
芽吹目不转睛地看着女性神官,问道。
「正是如此。」
防人之中,有的人低着头颤抖着肩膀,有的人则怒目而视似的注视着神官。
蛮横无理。
实在是太过蛮横无理了。
防人的少女们,谁都无法接受神官的说法。
因此,芽吹作为防人们的代表,扬声质问。
「这样的结局,究竟算什么……?我们,不是为了这样的结局才拼上性命的!」
「……这并不是结局。」
「诶?」
「经由你们防人对任务的执行所收集到的数据十分的庞大。通过这些数据,我们便能够摸索出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那些可能性的其中之一,就是活祭吗?」
「我们已经考虑到了奉火祭之后,位于更前方的未来。」
「未来……?你说未来?」
芽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这家伙什么也不明白!!
「才没有什么未来!从造成牺牲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所谓的未来了!在牺牲之后究竟计划了些什么,反正你们大概也没有告诉我们的打算吧,但不论你们描绘出了怎样的未来都毫无关系!在哪怕是只造成了一人的牺牲的那一刻起,不管是何等美妙的计划,那也不过是纯粹的失败!」
「——已经,足够了,芽吹前辈。谢谢你。」
挡住芽吹话语的,是被作为牺牲品的巫女。
「我不反对奉火祭。并不感到讨厌。能为神树大人、为大家派上用场,我真的很高兴。至今为止都是勇者大人和防人的大家一直在努力。所以,接下来……应该由我们来努力了。」
亚耶露出笑容,如此说道。
奉火祭会在一周后执行,女性神官如此宣告后,便当场解散了。
在那之后,亚耶与大赦派来的使者一同离开了黄金塔。
她会成为活祭品。
已经不会有再度相见的机会了吧。
芽吹如丢了魂似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在了床上,像是要将整个身体都埋进去一般。
若是平时的话这时候马上就会开始训练,但现在的芽吹却什么都不想做。
无力感。
实在是过于庞大的无力感紧紧缠绕在身上,芽吹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再度行动起来了。
(又是……徒劳无功吗……?)
和那个时候一样——
就算为了成为勇者而拼命地积攒着努力,仅仅一句话自己成为勇者的资格就被否定。至今为止的努力全都成了无用功。
作为防人,为了不让任何一人成为牺牲而努力至今。然而现在,一切的任务都被中止,变成了现在这样要牺牲亚耶执行奉火祭的局面。芽吹一直以来的努力全都成了一场空。
(全部……都是没用的……)
……
…………
「别开玩笑了……!我可还没有打算就这么结束……!」
芽吹紧咬牙关,沉重的身体像是挥鞭似的猛然起身。
不会让这一切结束的。
现在奉火祭仍尚未被执行。亚耶还没有成为牺牲品。
「还没有结束!怎么会让它结束!」
芽吹站了起来,走出了房间。
「雀!」
芽吹打开雀房间的房门,像是飞扑而入似的冲进了房间。
「怎、怎么了?」
「马上来展望台!」
「诶!唔、嗯!」
惊讶于芽吹那剑拔弩张的气势,雀立马便从床上起身了。
「弥勒同学!」
弥勒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品饮红茶。
「怎么了吗?」
「请来展望台集合!」
「好的。如果是你的话,想来也差不多该开始行动了。」
「雫!」
「……?」
在房间中的雫,愣了一下之后便回头望向进入房间的芽吹。
「来展望台一下。」
「……」
雫无言地点了点头。
芽吹招呼了其他的防人全员,所有人都在展望台集中了。
在三十一位防人的面前,芽吹扬声大喊。
「对于大赦这回的决定,我完全无法接受!大家又是怎么想的!?」
防人们交头接耳、面面相觑。
大家,都对应该如何回答芽吹的问题才好而感到困惑。
在这之中,雀忽然提起声音。
「…………才没有……接受什么。阿亚亚要成为牺牲品什么的……」
雀低着头,吐出了渗透出懊悔的话语。
「阿亚亚她,在我刚成为防人没多久的时候,不论我如何的胆小怕事、不论我说过如何丢人的话,也没有一次把我当作傻瓜。她告诉我,仅仅是在参加防人的使命就已经很厉害了。她真是很好很好的孩子啊!为什么必须成为牺牲品呢!这样的事绝对不能允许……但是,大赦都已经决定了……」
夕海子也开口了。
「本小姐是没落的名家?弥勒家的女儿。弥勒家的名号,对大多数人来说都已经不得而知,就算是知道的人也都只会用饱含嘲笑的语气——『啊啊,是那个弥勒家啊』这样称呼我们。特别是名家的人与大赦的关系者大概都是如此。然而……国土同学不是这样的。她对弥勒家,对本小姐的骄傲给予了认同。这样的孩子……又怎么能够让她成为牺牲品。」
「……国土是。好孩子……死掉什么的。不要……」
雫嘟嘟囔囔地说。
其他的防人们,也一个接一个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怎么能接受的了。亚耶太可怜了。为什么那孩子不得不成为牺牲品。
国土亚耶这位少女,究竟有多么被防人们关爱着呢。
没能成为勇者的吊车尾们。被大赦当作用完即弃的棋子来对待的人们。自身的价值没有被认同的少女们——防人。
然而,亚耶一直抱持着诚心与防人们进行接触。认同她们每一个人的存在,试图尽可能地去背负她们的苦痛与艰辛。一直为了防人们而哭泣、悲伤、欢喜。
她的存在,对防人们来说,究竟成为了何等的救赎。
防人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完全无法接受亚耶的牺牲。
「既然如此……」
芽吹扫视防人,接着放声高喊。
「既然如此,就由我们来想出帮助亚耶酱的方法吧!距离奉火祭的举行还有一周的时间!绝对会有什么办法的!我绝不会
放弃!大家也是这样的吧!?我所指挥的部队,绝不存在『牺牲』与『放弃』!!」
楠芽吹是不懂得放弃的人。
即使被否定了成为勇者的资格,即使被丢到了防人的立场上,也从未放弃成为勇者的想法。因为从不放弃,她堆积了无限的努力。
所以这一回——她也绝不会放弃。
对蛮横无理的愤怒,对无情大赦的愤怒,推动着芽吹前进。
三十一位防人们,对这符合队长、符合芽吹风格的话语,纷纷扬声赞同。
在这之后,防人们彻夜进行讨论。
「把亚耶酱藏到某个地方就可以了吧?」
「没错没错,由我们当中的某个人把亚耶酱带走逃跑怎么样。」
「不行,这样的话,大赦一定会让其他人代替亚耶成为活祭品。牺牲绝对必须为零。不管是亚耶,还是其他的任何人,都不能成为牺牲。」
「果然。只能将奉火祭本身中止了吧?」
「那样的话,如何平息天之神的怒火又成为问题了喵。」
「只要将天之神全部讨伐就行了!」
「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会死的会被杀掉的!」
「要是有不用付出牺牲,就拥有与奉火祭相同效果的仪式就好了。」
「作为祭神仪式专家的大赦都没办法找到的方法,仅凭我们就能找到吗?」
「虽然可能性极其稀薄,但看来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有什么资料吗?究竟应该怎么调查才好?」
「对这种事情比较清楚的,应该还是神官和巫女他们吧。」
「神官是大赦的手下,不觉得他们会协助我们啊。」
「巫女的话呢?亚耶酱之外的巫女。」
「有和巫女取得联系的方法吗?」
不论讨论多久,都没有人能提出有效的解决方案。说到底若是那么简单就能找到的话,大赦应该早就已经实践过了吧。即使如此,她们还是不会放弃。防人们不断摸索着帮助亚耶的方法。
讨论一直持续,但仍旧无法得出答案,就这样到了天亮。
芽吹被叫到了女性神官的房间里。还以为是要对防人们无用的挣扎进行叱责,然而神官所言之事却是风马牛不相及。
「前些天让你们埋在结界外的种子,希望你们能将其回收。」
「回收?为什么?」
将种子回收的话,好不容易夺回的绿地,又将再度为烈焰所吞噬吧。
「那颗种子亦是神树大人恩惠的结晶。将其回收并归还的话,就会变回神树大人的力量。建国计划被冻结的现在,已经没有在结界之外留下种子的理由了。神树大人的力量,是为了守护人们的生活,以及守护处于烈焰之中的结界而存在的,丝毫也不能浪费。」
——也就是说,那场任务也是无用功吗。
于是,防人们再度前往结界之外。
「据说过去曾经存在的,某个国家的监狱中,似乎存在着『在早上挖坑然后在下午填起来』这样纯粹的劳动。」
「仅仅挖坑之后填起来?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对夕海子的话语,雀露出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没有什么意义。那不过是让犯人们重复无意义的行为,以此消磨他们的精神与肉体的劳动罢了。现在的我们,正可谓处于那种状况之下呢。」
没用。
无意义。
徒劳。
芽吹叹了一口气。
(结果……可能正是如此也说不定……)
芽吹她们思考帮助亚耶的方法这种行为,终究是以徒劳而终也说不定。
仅凭一周的时间,又怎么可能找得出连大赦都想不出的方法。只要冷静思考一下,就能简单地看到结果。所以,这仅仅不过是垂死挣扎。
即便如此,芽吹也不会放弃。
就算知道这一切都是无用功,也会继续挣扎下去。
(好热……)
芽吹拭去从额头留下的汗水。
比起上一回离开结界到达壁外的时候,空气的炽热更上了一层楼。
天之神的怒火——使外界的火势逐渐变得愈发炽烈,芽吹以自己的身躯感受到了这个事实。
星屑的数量,也比起以前增加了许多。其中的一群,向着芽吹她们接近。
「铳剑队,准备射击!开火!」
架起铳剑的防人们,以大量的子弹招呼向她们袭来的星屑。
即便这不过是徒劳,不过是像挖坑之后填起来一样的任务,防人也不可能因此便宽恕自己的敌人。为了不付出哪怕一人的牺牲,她们毫不松懈地进行着战斗。
因为种下种子的场所并没有多么遥远,除了变得更为强烈的热气以外便没有什么大的障碍了。
灼热的大地之中,仅存在着一处如绿洲(oasis)一般为绿色所覆盖的地域。绿地的边缘处火焰正逐步逼近似的燃烧着,就这么放着不管的话,过不了多久,这里也会再度为烈焰所吞噬吧。芽吹前往绿地的中央,挖出埋在土壤中的种子,收进了摩罗之中。随后,绿地上的花草为火焰所侵袭,不一会儿便变回了原本灼热的大地。
「那么,没有在此处久留的必要。我们回去——」
「出出出出来了~~!!救命啊芽芽~~~~!!」
雀的尖叫盖过了芽吹的话语。
回头一看。
「——!?」
并非有所大意。仅拥有脆弱装备的防人们,不论何时都保持着,暴露于危险之下的自觉。
但是,所有人都未曾预想过如此的事态——Vertex居然会有三尊同时出现。
拥有白色布料一般的器官与膨胀的下腹部,处女座(Virgo)的Vertex。
具有如同四根巨足似的部位的异形,摩羯座(Capricorn)的Vertex。
为三片蓝色鱼鳍与构成半圆的棒状物所守护,双鱼座(Pisces)的Vertex。
当然,正确说来它们并非Vertex,而仅是不持有作为核心的『御灵』的仿品。即便如此,它们也是仅凭一尊就有可能摧毁整个防人部队程度的敌人。而现在却同时出现了三尊。
「怎么办!?怎么办!?」
「这种事还用说吗!该逃跑了!」
种子的回收已经结束了。之后只要回到结界内就可以了。
「全员撤退!!不要考虑任何反击,全神贯注在逃跑上面!」
防人们朝着巨壁开始狂奔。
处女座、摩羯座、双鱼座。不幸中的万幸,这三尊个体,应该都不具有射手座的箭矢一般惊人的速度与远距离攻击能力,或是天蝎座那样一击便会招致死亡的强力攻击方式才对。
防人们并未离开巨壁太远。
能逃得掉。
能逃得掉才对。
这回也能够以零牺牲完成这份使命才对——
向着巨壁前进的部队之中,芽吹一边赶往殿后的位置,一边如祈祷似的于心中暗念。
下一个瞬间,大地以惊人的势头摇晃起来。
「芽芽芽 、芽芽 芽 芽~~!?究究究 、究竟 、发生了、了了、什么~~!?」
因为这激烈到令人无法站立的震动,雀被迫一边颤抖着声音一边叫喊。
芽吹回头望向身后。
摩羯座?Vertex,它那四条巨足一般的器官正刺进地面之中。这是摩羯座所拥有的其中一种攻击手段——地震。
(糟了,在这样的晃动之中的话,连正常地奔跑与跳跃都做不到……!)
由于大地骇人的震动,防人们的移动速度一口气降了下来。
正在远去。
原本以为应该没有多么遥远的结界之壁,现在却令人感觉正在逐渐远去。
「铳剑队,射击准备!!瞄准摩羯座,开火!!」
持有铳剑的防人们,当场停下脚步,将枪口对准了摩羯座。如果不给与那家伙伤害,将这场地震停下来的话,就无法逃离Vertex的追击。
包括芽吹在内,从二十四位防人铳剑的枪口,一齐射出了子弹。然而却仅有一两发子弹命中了摩羯座,而大多数的子弹则都偏向了乱七八糟的方向。在如此剧烈的摇晃之中,根本就无法正常地进行瞄准。并且,仅有一两发子弹能够命中的话,也根本就无法对摩羯座造成伤害。这样是没办法将地震停下的。
「枪弹的话不行!让老娘直接用铳剑,直接将那家伙给切下来!」
「SHIZUKU!?在这样的震动当中怎么可能接近摩羯座!太危险了!」
「不,老娘的话能做得到。」
SHIZUKU露出坚毅的
笑容。
「你已经战胜了老娘。而老娘也约定了会服从于你。既然如此,你的目标就是老娘的目标。要让牺牲变为零不是吗?」
「SHIZUKU……」
「呜呜呜呜哦哦哦哦噢噢噢噢噢噢!!」
SHIZUKU猛踩大地。
正如她所宣言的一般,即使是在这骇人的震动当中,她也仍旧以与平时几乎没有差别的速度驱驰着。
对SHIZUKU的那道身姿,芽吹甚至不由得在心中为之感叹。
如果说芽吹是通过训练获得力量的秀才的话,那么SHIZUKU便是以超越常人的直觉与本能而成就的拥有与生俱来强大的天才。而天才的真本领,便是以最短的时间适应各种情况、并采取最佳的行动方式。
凭借卓越的平衡感与动态视力令自己的身体适应大地的摇晃,又以强而有力的踩踏一步一步确实地前进着。通过这样的做法,SHIZUKU将震动对行动的影响抑制到了最低限度。说到底,不论是用怎样的方法,在地震当中全速狂奔这种事情,本来不过是纸上空谈。是与让自己不沉下去并在水面上奔行一般,不可能实现的跑法。而她却实现了这种跑法。
SHIZUKU于摇晃的大地上驱驰,逐渐向摩羯座靠近。
「你的脚,就由老娘收下了!!」
摩羯座刺入大地之中的四根巨足。SHIZUKU用铳剑的剑刃,斩向其中一根的纤细部分。仅凭一击无法切断,但加上第二次、第三次斩击之后,那一根巨足终于被切断了。
失去了一条腿的摩羯座,失去平衡倾倒在地。与此同时,地震也停了下来。
「怎么样,办到了——」
SHIZUKU话说到一半,便被白色的丝带击飞了。
Vertex不仅有摩羯座一尊。击飞SHIZUKU的白色丝带,是由处女座发动的攻击。
SHIZUKU像羽毛一般在空中飞舞。处女座进一步从下腹部射出卵形的轰炸弹,向SHIZUKU追击。
「库……!」
SHIZUKU在空中举起铳剑,向轰炸弹射击。虽然凭借枪弹引爆了轰炸弹,避免了直接承受爆发的威力,爆炸所引发的爆风仍旧将SHIZUKU的身体叩落至地面之上。她连进行受身的余力都没有,坠落于灼热之中。
对于坠落到地面上的SHIZUKU,处女座连站起来的空暇都不给,毫不留情地再度射出轰炸弹。这回的数量并非一发,而是达到了十发以上。
仅凭防人战衣的防御力,根本无法完全承受这样的一齐爆炸。
SHIZUKU,会死于爆炸之下。
(这也是没办法的……但是,感觉还不坏。)
看着眼前正逐渐迫近的轰炸弹,SHIZUKU如此想。
暂且已经先将摩羯座所产生的地震停止了。这样一来防人们就能够逃脱了吧。如果SHIZUKU死了的话,虽然就无法达成芽吹所提出的『牺牲为零』的目标,即使如此也能使被害减到最少。
(拜托了,楠。接下来就好好率领部队,逃到结界里面去。楠的话一定能做得到吧。)
不知是不是濒临死亡的缘故,过去的回忆在脑海中闪过。因为SHIZUKU与雫相互共有着记忆,回忆出来的亦是两人份的记忆。不过其中大多数的,都是来到黄金塔之后的回忆。
因为家庭环境的恶劣,关于家人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值得回味的。在学校也没什么朋友,果然还是少有值得回忆的事。
但是,在来到这座黄金塔之后——
交到了雀与夕海子这两个整天吵吵闹闹的朋友。即使是不善言语的雫,只是和她们待在一起也能感到欢乐与幸福。
交到了亚耶这位拥有温柔内心的朋友。从未因为搞不懂沉默寡言的雫在想些什么就将雫当作傻瓜,一直在认真思虑着雫的性格与想法。
还有,芽吹。
从正面接受了,粗暴又任性的SHIZUKU。并且成为了对SHIZUKU而言最初的对等的朋友。两个人在战斗的时候,虽然SHIZUKU从未认为芽吹衬得上勇者的身份,但对于芽吹个人,SHIZUKU并未感到嫌恶。
对雫与SHIZUKU来说,她们是最重要的人们。
如果只要牺牲自己就能让她们活下来的话——这样也不错,SHIZUKU这么想。
如果说还有什么遗憾的话,只有一个。
(抱歉,雫。明明是为了守护你我才诞生的,结果不得不连累你一起死去了……)
但是,事情并没有那样发展。
「SHIZUKU同学!」
与声音一同,在SHIZUKU与轰炸弹之间,弥勒夕海子插了进去。
虽然夕海子用铳剑的剑刃斩落了数发轰炸弹,但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弥勒!」
与SHIZUKU那呼喊似的叫声一同,数发轰炸弹直接击中了夕海子。
因为夕海子成为了SHIZUKU的盾牌,没有一发轰炸弹命中SHIZUKU。然而,作为代价,夕海子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的爆炸。因为爆发的威力而被吹飞,她的身体如残破的布条一般坠落到大地之上。
坠落至大地上的夕海子,于她战衣的间隙,过量的鲜血从中溢出,流至地面。
不知是不是因为伤势过重的缘故,夕海子甚至没有感受到疼痛,只是全身麻痹了一般动弹不得。在战衣之下,究竟背负了多么沉重的伤势,她自己也无从得知。皮肤破裂、肌肉断开、内脏损坏也不足为奇。
「弥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