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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云(1 / 2)



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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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流哲不哼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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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雪来到高峻的面前时,通报海底火山喷发的急使尚未入城。



「吾须往界岛一行。」



彼时高峻坐在内廷的私室,方读完令狐之季送回的报告。听得此言,他搁下书简,凝视着寿雪。只见那少女面带愁容,显得如坐针毡。



「千里送回来的信,上头写了什么?」



根据推测,乌涟娘娘的半身疑似化成了黑刀,沉在界岛附近的海中。因此高峻将千里及之季送往界岛查探详情。此时他手边有着两人送回的报告,而千里除了回报高峻之外,也给寿雪捎了封信。



「界岛之海似有异端。」



「之季在报告中也提到了。」



「此岛乃边界之岛。」



「边界?」



「幽宫诸神并乐宫诸神之界。此海现不祥之兆,必是乐宫海神不安于位,门户之内当有为乱者。」



寿雪向高峻再三强调心头的不祥预感。



高峻听闻后,却沉默不语。虽说寿雪前往界岛本是既定之事,但……



「白雷此时也在界岛。」



高峻将之季的书简递给寿雪,上头写着目击白雷行动相关的证词。



「白雷所到之处,必然有鳌神的影子。」



「界海震荡,此必为因。」寿雪道:「扰其海者必鳌神,吾当速往。」



高峻心想,鳌神出现在界岛,难道是为了抢夺乌涟娘娘的半身?倘若真是如此,确实如寿雪所言,有必要立即采取因应之道。



然而高峻却没有办法像往常一样当机立断。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心惊肉跳,心绪难以镇定。



寿雪说她有不祥预感,亟欲前往界岛。高峻的情况却刚好相反,对少女前往界岛一事有不祥预感。



「我也去。」



那声音正发自两人身旁椅背上的星乌之口。虽然外形看上去只是星乌,但实际身分却是乌的兄长──枭。「鳌神在那里,乌的半身也在那里,彼地必成战场。」



「果若两者相斗,那可为祸不小。」



上古时代,乌涟娘娘与鳌神交战时,打沉了一座岛。要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界岛,后果可不堪设想。界岛乃是霄国的贸易门户,可说是国家利益命脉之所在,而且岛上除了霄国百姓之外,还住着不少异国之人。



「枭言欲同往?」



寿雪问道。



「你听得见他的声音?」



高峻吃了一惊。到目前为止,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人听得见枭的声音。



「非也,乌以此告吾。」



「乌……你能跟她交谈?」



寿雪点了点头。



「朕与你相反,只听得见枭,却听不见乌。只要我们两人在一起,虽然有点麻烦,但要沟通不成问题。」



「有一事欲求枭相助。」



「这是乌说的?」



「非也,吾自言之。」



寿雪从怀里掏出一串黑珍珠首饰。



「那是……」



「曩昔枭所做泥人……宵月遗留之物。」



枭的人形使部遭毁,化为无数羽毛。那些羽毛放置一晚,竟又化成了无数黑珍珠。



「汝可使此物复为宵月之形?」



高峻见状,转头望向枭。



「原来如此,确实是个好主意。」枭话音方落,黑珍珠忽然一颗颗碎裂,变回了一根根的羽毛。那些羽毛凝聚在一起,逐渐化作人形。不一会儿功夫,那些鸟羽已重新恢复成宵月的外貌。那名年轻男子有着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宛如陶瓷一般的雪白双颊,以及丝毫不带感情的五官。而此刻身上穿着的宦官长袍,也跟最后看到他时的装扮一模一样。



「这样要交谈就不成问题了。」



宵月开口说道。



「非仅如此,亦便于两地互通声息。」寿雪补充说道。



高峻心想,这主意确实不错。



「这么说来,你要带宵月前往界岛?」



「然也。」



「不对,恰好相反。」宵月举起了手。



「相反?」高峻与寿雪同声问道。



此时星乌蓦然鼓翅,降落在寿雪的身边。



宵月指着星乌说道:



「应该是这样才对。」



「枭随寿雪前往界岛,宵月待在朕的身边?」



宵月点头说道:



「没错,否则我遭流放至此地就没有意义了。」



枭故意让自己遭幽宫放逐,正是为了拯救妹妹乌。既然乌要前往界岛,枭当然会想要一同前往。



「……好吧。」



高峻心想,有枭陪在寿雪身边,自己确实比较安心。



「朕即刻安排你们前往界岛……青!」高峻呼唤背后的卫青。



卫青似乎早有准备,恭恭敬敬地说道:「船只已经备妥。」



「吾去矣。」



寿雪转身便要退出,高峻却从背后喊了她一声:「寿雪。」



高峻见寿雪停步转头看向了他,一时之间却突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该用何种方式,才能表达自己心中的不安呢?



两人视线相交的那刻,只见寿雪微微一笑,道:「吾去便回,汝勿惊忧。」



说完这句话,寿雪便出殿去了。星乌也振翅追赶而去,只余高峻瘫坐椅中,不能自已。



「大家……」一旁卫青柔声问道:「喝杯茶吧?」



「嗯……」



高峻闭目长吁了一声。



──你还会回来吗?



高峻终究没能问出这句话。







寿雪先是走访了一趟鸳鸯宫,才赶回夜明宫,只见她换上男装,脱簪解髻,将一头秀发束之于脑后。



「九九,吾已得花娘应允。吾不在之日,汝与红翘、桂子可往鸳鸯宫暂居。」



九九正将叠好的衣裳置入柜中,忽听见这番话,抬头回道:



「娘娘,我也随您同往界岛。」



「不可。」寿雪的回答短促而坚决。



九九一听,眼泪差点就要滑落,但她旋即噘嘴说道:



「我要与娘娘同行。」



「九九……」



「太危险了,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吧。」淡海在一旁插嘴说道:「娘娘和我们都没有办法分心照顾你。」



淡海与温萤是寿雪的护卫,自然得跟随在寿雪身边。除此之外,她此行就只带上了星星及枭,两名护卫此时正忙着打包行李。



「我不需要人照顾。」



「你别嘴硬了。」



「因为我总觉得……」



九九略一停顿,凝睇着寿雪说道:



「如果我不跟去,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娘娘了。」



「喂!」淡海皱眉说道:「别对出远门的人说这种晦气话。」



「我不管,我一定要跟你们去!」



九九说什么也不肯退让。寿雪正苦恼时,红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寿雪原本以为她要劝九九别任性,没想到她却握住寿雪的手,面露殷盼之色。红翘没办法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寿雪,接着又转头望向九九。



「……汝亦欲九九随吾同往?」寿雪问道,只见红翘频频点头。就连平常负责安抚九九的红翘也是如此,更令寿雪苦恼不已。



「……」



红翘又对寿雪摇了摇头。



「把她带去吧。身旁无人照看,总是诸多不便。」桂子从厨房探头出来说道。



这老婢向来不肯踏入房内半步,她朝寿雪递出一只包袱,九九伸手接下,拿到寿雪面前。那包袱触手生温,而且还散发着一股甜香。那是包子的香气,里头多半是寿雪最爱吃的莲馅包子。



「丽娘当年的话,果然应验了。」



「丽娘曾有何言语……?」



「若有人能解乌妃之咒,那个人必定是寿雪。」



──丽娘!



丽娘的身影清晰浮现在寿雪的脑海。



「当年丽娘早已说过,你必定能够实现历代乌妃的悲愿。」



「……然吾非孑然一身,未遵丽娘教诲。」



「丽娘当年也不是孑然一身。」



桂子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微笑。



「丽娘的身边有你。」



说完这句话之后,桂子便转头回厨房去了。



「桂子……」寿雪不禁呢喃,低头望向那包袱。伸手捧起那包袱,登时满胸皆暖。闭上双眸,寿雪彷佛能看见丽娘那严中带慈的眼神。



──丽娘……



睁开双眼后,寿雪转头对九九说道:



「汝既欲随吾同往,当弃女装,着长袍。」



「是!」九九开开心心地应了。







寿雪接获消息,是在搭船沿着水路南下时。



「火山喷发?」



「是啊,听说是界岛附近的海底火山。」



这是船只停泊河岸码头时,淡海下船打听到的消息。



「现在是否还在喷火不得而知,但这阵子恐怕是去不了界岛了。」



寿雪不禁按住了胸口。原来自己心中的不祥预感,就是为了这件事。



「高峻……京师朝廷亦知此事?」



「官府应该已派急使回京禀报,这时或许已经到了。」



「枭!」寿雪朝站在船舷的星乌呼唤道。



星乌转过了头来。



「皇帝已经接到消息了。」



然而开口的并非是星乌寿雪听见的那声音并非男声,而是少女之声,发自寿雪的胸口深处。说话之人不是枭,而是藏在寿雪体内的乌。自从寿雪能够听见乌的声音之后,乌几乎每天从早到晚一直对着寿雪说个不停。



「这是枭说的。」



「愿闻其详。」



「……枭说皇帝接到了消息,正忙着与群臣讨论因应之道。」



「可知千里、之季平安否?」



「枭说没有接到相关的消息。」



寿雪霎时感觉五脏六腑彷佛压了重石一般。



──希望火山喷发没有对他们造成危害。



「枭还说……皇帝跟界岛的市舶使联络不上……火山喷发阻隔了大陆与界岛的联系,目前无法得知岛上状况。」



寿雪点头道:「既是如此,吾等当为帝耳目,可以此告高峻。」



星乌眯起了双眼。



「他说知道了。」



乌的声音只有寿雪听得见,因此在外人眼里,寿雪就像是对着星乌自言自语。所幸船上没有寿雪一行人以外的乘客,不会引来诧异的目光。此外,船上尚有两名高峻派遣的护卫武官,分别站在船首及船尾,监视着附近的动静。



「目前只能先到皐州的港口,等候船只恢复出航了。」



淡海说道。皐州位在界岛的对岸,多有往来界岛的船班。



「皐州的港口现在一定乱成了一团吧……」



温萤蹙眉说道:「应该有不少滞留在港边的商人。」



「应该吧。」



「火山不是喷发了吗?大家应该会逃走吧?」



九九抱着星星,不安地问。



「毕竟只是海底火山,这跟陆地上的火山喷发不太一样。」淡海歪着头道:「不管是海商还是渔民,应该都会希望喷发一结束就立刻出海,毕竟他们靠这个吃饭。」



所以他们会一直逗留在港边,当然也有一些人会选择逃走。



「逃者众,待者亦众,其地必乱。」寿雪呢喃着。



温萤点了点头,说道:



「皐州有军府,应该会有府兵维持秩序,不至于出动朝廷兵马。」



淡海却补了一句:「除非当真乱到不可收拾。」



──乱到不可收拾……



但愿不会走到那一步。寿雪望着远方的天空,内心阴郁不开。







果然不出众人所料,船只一抵达皐州,便看见了人满为患的景象。放眼望去只见万头攒动、比肩叠踵,怒骂声、孩童哭泣声、赶着上船的脚步声,以及推车往来声此起彼落。自船上往外海处远眺,可看见浓浓黑烟如乌云般不断向天空推挤,空气中弥漫着古怪的气味。



寿雪将九九及乌留在船上,先行下了船。



一名貌似港口官差的男人立即奔上前来,嘴里喊着:「大人来得真早!」



那官差似乎以为是朝廷派了高官前来坐镇指挥。多半是因为寿雪所搭的船,船首插了一面青旒旗的缘故,那是皇帝直属官差的象征。寿雪将解释的工作交给高峻派遣的武官处理,自顾自地四处游走观望。



虽然火山喷发地点是在距离陆地相当遥远的外海,但烟雾及气味依然随风飘来了这里,还有片片黑灰从天而降。整个海岸全是大大小小的黑色石块,几乎覆盖了整片沙滩。寿雪走近沙滩,随手捡拾一颗石块,拿在手里掂了掂,竟然相当轻盈。仔细一看,石块上有数不清的孔洞,轻轻一捏,就裂成了碎块。



「这是火山喷发时,喷出来的石头。」淡海一边说,一边拿起石块捏碎。



此时一名武官追了上来,说道:「听说火山是在五天前开始喷发。」



「喷发已及五日,尚不见止歇?」



寿雪并不清楚一般火山喷发会持续多久的时间。



「听说有时一天就结束了,有时会喷发三、四个月。」



「唔……」



原来喷发的时间长短有偌大差异。此次喷发,不晓得会维持多久?



「若不止歇,吾等皆困守于此。」



「是啊,喷发若不结束,船只无法出海……」



武官皱眉看着烟雾道。这名武官姓崔,虽然体格壮硕,但神态平易随和,性情温厚沉着。另一名武官则姓曾,有着一般武官典型的体格及威仪。



「乌妃娘娘声名远播,即使是在这皐州,也是无人不知。那官差感激涕零,以为您是为了火山之事,亲自远道而来。」



「什么?」



寿雪转头望着崔。「汝何妄言,招致误会?」



「娘娘,下官可什么都没说,是那官差自己以为乌妃要来镇压火山,下官只是随口应和。下官心想,让他们这么以为,我们不管做什么都会方便得多。」



「这可……」



「下官自作主张,请娘娘恕罪。」



──不,这或许是个好主意……



如果海底火山喷发是因为鳌神激怒了乐宫海神,只要将鳌神打倒,就能平息乐宫海神的怒气。因此说自己是为镇压火山而来,实际上倒也没错。只是要事先跟高峻套好,免得双方说法不一。



「皐州刺史请娘娘移驾至其寓所歇息。娘娘停留在这港口的期间,若能待在刺史寓所内,从护卫的立场来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善。」寿雪凝视着远方的黑烟,朝着崔举起一只手。「汝往告刺史并众官差,但言吾乃祀典使,今奉帝命前来镇压火山。」



崔眨了眨眼,面露诧异之色。但他相当机灵,连忙作了一揖,口中称是,领命而去。



「乌妃」并不能擅自游走各地。寿雪虽有镇压火山之意,但不能以乌妃的名义,当然更不能让人知道自己是前朝末裔。所有的功劳,都必须归给高峻才行。



──如果失败了呢?



倘若失败,大不了负起责任,接受惩处。



反正对自己来说,这本来就是一场不能失败的任务。







在武官的引导下,寿雪回到了人声鼎沸的港边。沿途不时可看见海商激动地对着官吏咆哮,旁边还有其他的海商打着圆场。就算向官吏抱怨,也没有办法制止火山喷发。那些海商想必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寿雪一边走着,心里一边暗想,看来当官吏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蓦然间,寿雪停下了脚步。熙来攘往的人潮之中,竟有一名年轻人神情恍惚地伫立不动。那是一张颇为熟悉的脸孔,但看起来气色很差,面容极为憔悴。那个人是……



寿雪于是走上前去,站在年轻人的侧边说道:



「汝非……」脑袋里竟一时想不出对方的名字。「……沙那卖长子乎?」



年轻人转过头来,一看见寿雪,便错愕得瞪大了眼睛。来到近处一看,他更是满面病容,面色如土。难道是因为晕船的关系?还是遇上了什么重大的打击?



年轻人朝着寿雪行了一揖。



「何以面如槁木?」寿雪看着年轻人问道。年轻人伸手摸了摸脸颊。从他那神情看来,似乎不是晕船。



──他的名字……对了,是晨。沙那卖晨。



沙那卖晨不是接了高峻的旨意,返回其父亲朝阳所在的贺州了吗?为什么现在会在这里?以日程推估,他似乎是在返回京师的路上。



──难道是他在贺州发生了什么事?



「眼下局势混乱,吾欲渡界岛亦不可得。皐州刺史邀吾往其寓所饮茶,何如?」



如果晨有什么急着想要告诉皇帝的事情,透过枭传达是最快的手段。这当然也是寿雪邀约他的原因之一,但比起这些现实上的问题,更让她担心的,是晨那憔悴的脸色。



「舟车劳顿,饮茶可解。」



晨看起来需要充足的休息。



寿雪不等他回答,便转身迈开步伐,而年轻人则老老实实地跟在后头。



刺史的寓所就在港口的附近。一问之下,原来不是私宅,而是官舍。刺史为了处理火山喷发的问题,似乎已忙得焦头烂额,只是招呼了几句便匆忙离去。但下人们陆续送上茶、酒、糕饼及各种精致小点,招待可说是颇为隆重,或许是因寿雪为皇帝特使的关系吧。



「听说皐州刺史是相当精明干练的人,这一点请娘娘放心。」



崔一边说,一边将包子塞进嘴里。他虽然是护卫武官,吃起东西来却毫不客气。寿雪将盛着包子及糕点的器皿推到晨的面前,并放了一杯茶。



「当热饮。」



晨默默啜了口茶,以双手捧住了茶杯,宛如在暖着掌心。



「朝饷已毕?」



「小人……尚未进食……」



「既是如此,可尝此物。汝好甜食否?」



寿雪拆开一只竹叶粽,放到晨的面前,接着又为他取了一块甜糕。



一旁的九九看得瞠目结舌,说道:「娘娘竟然会照看他人。」



「照看他人有何难?但效汝与花娘即可。」



「啊,这么说来,娘娘此时的神态确实很像花娘娘。」



晨喝了茶、吃了粽子,气色红润不少。



「九九,为晨再取茶来。」



九九笑着应了,走出房间。



寿雪转头朝星乌喊了一声「枭」。那星乌原本停在淡海头上,此时飞了过来,降落在隔壁的椅背上。



「那是……枭(注:猫头鹰。)?」



晨愕然问道。



「非也,此乃星乌。」寿雪答道。



而晨听了,更是一头雾水,此时他左顾右盼,心中也不知在盘算是什么。不过寿雪见他终于稍微恢复了精神,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贺州有何变故?」寿雪问道。



晨登时神情紧绷。



「汝若有话欲急告高峻,可速言,吾当为汝传达。」



「高峻?」晨先呢喃了一声,接着赶紧捂住了嘴,毕竟那可是皇帝的名讳。



「难道您是指陛、陛下吗?娘娘说能够帮小人传达,是什么意思?啊……难道这可以直接与陛下……」



晨似乎思绪紊乱,说起话来颠三倒四。



「汝可视此为传话之术。汝但言,必入高峻之耳。」寿雪简单说明道。要是详细说明,反而会让晨更摸不着头脑吧。



「呃……」晨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寿雪不禁心想,晨这个人不仅忠厚老实,而且似乎有些不知变通。



「吾乃皇帝特使,司祀典使职。吾听闻之事,必入帝耳;帝所言之事,吾亦必知之。」



「乌妃娘娘……您的意思是会派出急使回京?」



「汝作此解,亦无不妥。吾若有何言语,即是高峻所言。」



寿雪一边点头一边说道,心里暗想这年轻人的脑袋未免太硬了。



「好,请娘娘尽速转告陛下……沙那卖朝阳已派出使者前往北方山脉联系各部族,该使者为朝阳次子亘。只要这么说,陛下就明白了。」



寿雪低头望向星乌,而那星乌只是慵懒地眨了眨眼睛。



「枭说,高峻说他知道了。」



寿雪体内发出了乌的声音。



「高峻还说,他已经派羊舌慈惠前往北方山脉,应该可以把这件事情压下来……」



寿雪将视线转回晨的脸上,说:



「高峻云,彼已遣盐铁使羊舌慈惠往北方山脉。慈惠于北方交游甚广,必可化解此事,汝等勿忧。」



「可是……亘……」



晨按着额头,垂首道:



「能不能请陛下救救亘……他是小人的胞弟……」



「──慈惠当见机行事,勿为此挂念。」



说这句话的不是高峻,而是寿雪。亘前往北方山脉的目的,多半是要游说各部族造反,这是无可饶恕的死罪。果不其然,高峻对此沉默不语。



「亘曾经告诉小人……沙那卖家族将会覆灭……小人也有这种预感……这都是小人的错,是小人的出生,拖累了整个沙那卖家族。」晨的脸色逐渐转为苍白。



寿雪闻言,蹙眉问道:



「何言汝过?汝有何过?」



「小人并非家母所生……而是家父此生此世……唯一爱过的女人所生……」



寿雪想要询问那女人是谁,却问不出口。光从晨的神情,便可看出事情非同小可。



「那就是一切过错的肇始……家父就从那一刻起……走上了歧路……」



晨的声音微微颤抖着,然而寿雪无法辨别此时他心中怀抱着什么样的感情。是怨怼?是哀戚?是悔恨?还是屈辱?



「原来如此。」乌再次传达了高峻的话。



「……朝阳的矛盾便是由此而来。」



──什么意思?



乌接着传达道:



「朝阳曾说为了沙那卖家族能够永续长存,他必须与朝廷保持距离。但他嘴上这么说,实际的行动却是对朝廷处处干涉。不仅将女儿送入后宫,还暗中策划各种权谋诡计……这与他表面上的态度有着太大的矛盾。」



──这么说确实有道理……



「原来这都是为了晨。他想要让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生下的儿子享受荣华富贵。」



让晨享受荣华富贵?寿雪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晨。



「……此非汝过。」



寿雪说出这句话,晨惊讶地抬起了头。



「此乃朝阳自取其亡。沙那卖若覆,亦汝父之过,与子何关?」



晨凝视着寿雪的双眸,内心似乎惊疑不定。



「高峻说……寿雪,告诉晨……」



乌说道:「立刻返回贺州,命令朝阳退隐蛰居。从今日起,朕命你为沙那卖的当家。」



寿雪依言向晨转述。



「可是……」晨一时不知所措,视线飘移不定。



「这是唯一的办法,现在还来得及。」



言下之意,是悄悄让朝阳单独受罚,不连累其他人。或许是因为晚霞有了身孕的关系,高峻在这件事情的处置上特别宽宏大量。



「汝不欲见沙那卖诛族,当依此言而行。」



「只要小人这么做……陛下就会宽恕沙那卖族……?」



「然也。汝得吾言,必不相欺。」



晨于是起身离席,朝着寿雪下跪叩首。



「小人遵旨,但尚有一事相求……」



「何事?」



「小人想把沙那卖当家的身分让给二弟亘或三弟亮。」



「亮?」



「亮此刻就在京师。小人若为当家,沙那卖一族终究会灭亡。」



「何出此言?」



「小人不得娶妻妾。无妻妾则无子息,沙那卖的血脉终将断绝。因此小人想把当家地位让给弟弟们。」



寿雪虽感到诧异,但见晨心意已决,于是点头说道:「既是如此,便依汝言。」



此时高峻的回覆也是:「就这么办吧。」



「往贺州的船只可正常航行,小人这就启程赶回贺州。」



晨立刻就要起身走出房间。



「何不稍歇?」寿雪问。



晨淡淡一笑,摇头说:



「谢娘娘关心。娘娘的恩德,令小人心中阴霾稍解。」



「仅是稍解?」



「小人这一生是不会再有开心的一天了。小人的存在,正象征着家父的罪愆。」



晨此时脸上的表情,宛如是个垂死之人,鲜血不断从伤口汩汩流出。



「小人的母亲,是家父的胞妹。」



说完这句话后,晨转身走出房间。寿雪赶紧拿手帕包了一些甜糕,自后头追赶上去。



「晨!」



晨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随后,寿雪将那一包甜糕塞进他的手里。



「……待得事成,汝当往见晚霞,勿使其早晚牵挂。」



晨的五官逐渐扭曲。



「万事谨细,斯可无灾,务必保重。」



晨没有答话,冰冷的走廊上只听得见哽咽声。







「吾欲往界岛,难道全无办法?」



寿雪出了寓所,朝港口的方向走去。放眼望去全是海商及水手,全都只能在港边枯等。有的醉倒路头,有的在檐下下棋,青楼里更是人满为患。



「若自喷发处外迂回……」



「那也要海流能够配合才行。」



淡海说道:



「连水手也束手无策,我们当然更不用说。」



「听说有一道强劲的潮流从南方流经岛屿的西侧,在北方与来自阿开的潮流交汇。」



温萤补充说明,据说这是向水手们问来的知识。



「两道潮流汇合后,会转向南方,流过岛屿的东侧。换句话说,整座界岛几乎被强劲的潮流包围,如果胡乱出海,很可能会被冲到远海去。」



「这么说来,一定要有熟悉潮流的船员掌舵才行。」



如果自行驾船,要抵达界岛可说是难上加难。



「话虽如此,终不成困守于此地。」



寿雪穿过港镇,来到断崖上。远方可见浓烟不断窜出。迎面拂来的风颇为温热,这似乎是因为这一带即使到了冬天依然相当温暖,与火山喷发无关。



──微臣本担心冬季的海风必然寒冷刺骨,没想到界岛气候宜人,比京师温暖得多……



寿雪回想起了千里这句话,心中焦躁,不由得咬住了嘴唇。



「娘娘,这种时候焦急也没有用。」



淡海在一旁安慰着。寿雪没有答话,只是瞪着那黑烟。



「乌,汝能镇火山否?」



寿雪对着体内的乌问。



「火山喷发是因为乐宫海神在生气,要是我出手干预,对方会更加生气的。」



「……」



「不过如果是要跟白鳌打,我是不会输的。」



「既是如此,当退鳌神。鳌神若退,海神之怒自息。」



「我的半身就在那座岛上。」



「咦?」



「半身在界岛上,我感觉得出来。」



「……不渡界岛,则无退鳌神之力?」



乌沉默不语,她似乎不愿意承认此时的自己打不过鳌神。



「白鳌现在是不会出来跟我决斗的。这家伙总是这样。」



「何以知之?」



「除非有必胜的把握,否则白鳌不会主动出击。他相当卑鄙,总是喜欢先设下陷阱,再把对手引诱进去。」



寿雪想了一下,说道:



「此乃兵法虚实,何言卑鄙?」



乌再度陷入沉默。而停在淡海肩头的星乌忽然拍了拍翅膀,似乎是枭说了句话。



「……枭也这么说。他说不是白鳌卑鄙,是我太笨。」



「枭苦言逆耳,或言之太过。」



「就是说,我也觉得自己才没那么糟。」



转眼间,乌又开心了起来。



寿雪不禁心想,乌毕竟有其神性,与凡人不同,其心情容易大起大落,责之则自暴自弃,赞之则得意忘形。跟凡人比起来,她的情绪相当不稳定,动不动就暴怒或哭泣。跟乌相处是一件很累的事,不如交给枭去应付。



寿雪仰望浓烟,沉吟道:



「乌需半身,半身落于界岛,火山喷发,界岛难近。欲镇火山,需退鳌神。然无半身,则鳌神难退……环环相扣,无一可为。若不能镇火山而渡界岛,终究无力退鳌神。」



「枭说……」



「咦?」



「枭说他来设法。」



「如何设法?」



「枭说他可以镇压火山。枭的脑筋比我好,或许有什么办法。」



看来乌也知道自己脑筋不好。



「枭说不是将火山完全镇压,而是暂时削弱威力,好让我们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