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chapter 7(2 / 2)
黎二从中拿出一朵水蓝色胸花。
要拿去还她吗?搞不好她正在找这个,不过舞会也快结束了。和她跳舞一定很累,依她那笨拙到不行的舞步,搞不好还会扭伤脚。
黎二曾在图书馆看到理濑与约翰在一起,两人看起来就像偶像剧里的男女主角,是一对抢眼的组合。黎二对约翰的印象,简单说就是有如人偶的少爷。其实,约翰刚转来时,黎二曾听过有关他出身的传闻,而且很令人难以置信,但那谣言一下子就没了,可能是有人因嫉妒而随意捏造的吧!
黎二走在人烟稀少的林中小径。
树林里好像有什么正闪着光。
黎二停下凝神细看。
咦?好像有谁在那里?
黎二加快脚步。
错不了,树林里行人正在移动。会是谁?五月庆典还在进行中,会是没去参加的人吗?但又为什么在邢种地方溜达?黎二安静地保持一定距离尾随对方。那家伙确实穿着学校的制服,问题是,这段期间大家明明都穿便服啊!
黎二集中全副心神,专注地盯着那个娇小的身影,仿佛狩猎中的野兽,紧跟在猎物后面。
意外人物
礼堂里挤满人,空气混浊。再几首曲子后,舞会便结束,忧理的舞台剧即将登场。
理濑一走出礼堂,便到围绕礼堂的树林旁边做了几个深呼吸。
许久未见的晴空也渐渐被夕阳余晖笼罩。
脚好痛,应该是因为跳太多舞吧,双脚变得很僵硬,明天肯定更痛。不过,另一股疲劳感则不是因为跳舞,而是由各种紧张的情绪造成的。
约翰的人缘很好,走到哪都有人对他打招呼,大家果然都将他视为“天使般的少年”。理濑心想,舞伴的任务应该已经结束了,便悄悄离开被女孩包围的约翰身边。
不过,才离开没多久,身后使传来嘲弄的声音。
“装得一副老实样,还真是有一套!”
“听说那身衣服好像是向校长硬要来的。”
“一般人不会这么厚脸皮吧?虽然念这里很花钱,但还不至于连件衣服都买不起才对。”
“可能比较喜欢人家送吧!”
“还挺有自信的嘛!”
理濑发现自己全身僵硬。身后的亲卫队喋喋不休,似乎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不能回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约翰的运气真不好,才刚转来不久就这样。”
“真可怜。”
“果然是二月入学的魔女。”
理濑拼命忍住全身的哆嗦,脑中不断响起忧理的声音——别和那些人起冲突。
“唉呀!还故意装不知道呢!”
“真是太厉害了,被说成这样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后面的声音愈来愈大,踩在草地上的沙沙脚步声走近。
“喂!就是在说你!”
声音就在自己后面,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啪嚓地断了。
一回头,随即有个冰凉的东西泼得自己满脸都是。
理濑愣住。
一片欢呼声响起。
冰凉的东西渗入胸前,并从下巴与裙摆啪嗒啪嗒地滴落。
“有种就再向校长讨衣服嘛!”
少女们发出尖锐的笑声跑远。
理濑脸色惨白,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缓缓低头看自己的衣服。
被可乐泼得满身都是。茶色水渍在纯白洋装上慢慢扩散。
这个突如其来的屈辱与打击令理濑一时之间无法动作,她实在不敢相信这种事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某种熔岩似的红色物体在脑中狂乱地翻滚狂窜。
不停发抖的身体好不容易可以动了,理濑随即使尽全力跑到礼堂后面的饮水机旁,流着懊恼的泪水,胡乱地将清水泼到洋装上搓洗。水的冰凉随着夕暮的降临,缓缓渗进内心,却仍无法减缓急促的心跳,不甘心的泪水流个不停。
也许是因为衣服质料有防水性,可乐的痕渍竟意外地全数洗净,但整件洋装也无可避免地弄湿了。
礼堂内响起椅子挪动的声音。舞会结束,现在正准备舞台剧的演出。
理濑愣愣地听着这声音,双脚没有移动分毫,身体也渐渐变冷。继续这样站在这里,她肯定会感冒,但她就是无法跨出一步。
无所谓了,感冒就感冒吧!发烧也没关系,反正我是魔女——理濑自暴自弃地想着,抹去流下的泪水,一抬头,突然有个东西闯进她的视野,让她吓了一跳。
树林中有人!
理濑反射性地藏身在一旁的草丛后面。
是那个少年!
她没记错,是那个在图书馆见过的黑发少年。他穿着制服,正从林子里走来,而且仍旧是面无表情、脸色苍白。
没一会儿,理濑发现有人跟在少年后面。
是黎二。
理濑探身一看,立刻被黎二的诡异神情吓到。他也是脸色苍白,神情中混杂了惊讶与疑惑。
发生了什么事?
“丽子!”黎二突然大喊。
理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黎二刚才大叫什么?
走在前面的少年没有回头,但黎二明明是在喊他呀!
“等等我,丽子!”黎二又喊。
理濑咽了一口口水,脑子里一片混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少年——那是丽子?
礼堂的钟声响起,偌大的声音宣告离舞台剧开演只剩五分钟。
舞台上
那两人往礼堂的方向消失了。
理濑慌忙奔向礼堂入口,舞台剧好像已经开演了,里面一片静寂。她忘了一身湿黏的不快感,悄悄走进挂上黑色帷幕的入口。
礼堂里挤满了人,十分暖和。里面聚集了相当多观众,目测约有三百人左右。
设计简单的舞台上是一身白色大衣的忧理,以及身穿运劲服的男子。站在辨台上的忧理浑身散发优雅气息,认这的神情倏地映入理濑眼帘。
忧理十分沉稳,看样子应该没问题。
理濑松了口气,悄悄地环视四周观众。
他们在哪里?明明看到他们走进来了。理濑转头四处张望,突然发现也站在后方注视观众的黎二。即使离得很远,仍能看到他努力搜寻的眼神,看样子,他也跟丢了那少年。
那就是丽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理濑紧盯黎二的侧脸,想起他刚才的话。黎二确实是在叫那个少年,但不论怎么看,那都是男孩子——
此时,理濑的手突然被握住,她冷不防地悄声尖叫。
“怎么了?怎么站在这里?”
一个低沉冷静的嗓音在理濑头上响起,校长就站在她后面。
理濑不禁打了个寒颤。这个人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就算再怎么专注在黎二身上,她怎么可能连这么高大的人靠近自己都没发现。
男装打扮的校长所散发的强烈存在感深深地震慑了理濑。她想起之前让校长帮她穿外套的情景,没错,站在这里的确实是不折不扣的成熟男子,但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变装就算了,居然连周遭气氛也能改变。
“这是怎么回事?”尽管光线昏暗。校长仍发现理濑那身湿洋装。
理濑反射性地想转身背对校长,但校长不肯放开她的手,反而将她拉到自己身前。
为了逃离校长逼问的眼神,理濑神情僵硬,沉默地别过脸。然而,校长却立刻察觉一切,稍稍松手,露出苦笑。
“那些孩子可真是让人伤脑筋。”校长叹了口气,松开手,脱下上衣想帮理濑穿上,理濑却激动地挥手抗拒。校长蹙眉道,“会感冒的。”
“不行,如果被看到我穿着校长的上衣,我……”理濑想起方才的屈辱,不禁哽咽,慌忙转移话题,“我没事,等一下就会干了,但丽子她——”
“什么?”
校长眼中绽放的锐利眼神令理濑感到畏怯。
“我看到黎二追她到这里。请问,丽子是男的吗?”
虽然这是个蠢问题,但校长并没有笑。认出站在里面的黎二,确认一切状况后,校长看着理濑,神情僵硬地说:“丽子是女的,但她从小被当成男孩抚养长大,我想,她也认为自己是男的。”
理濑哑然,一时无法理解校长的意思……原来如此。原来她是因为这样才做那身打扮。
“所以她才会穿男生制服吗?我看过她好几次,她看起来有点怪怪的……所以,丽子果然还活着啰!”
“就像你看到的,丽子因为成长环境特殊,精神状况不太稳定,而且愈来愈糟。虽然将她隔离起来治疗,但有时她仍会溜出来在校内乱逛。”校长站在理濑旁边,像先前那样低声道。
“那么,那个降灵会呢?”
“本来应该什么也不会出现,但我没想到会是那样的结果。”
听到校长如此冷淡的叙述口吻,理濑突然感到不寒而栗。就像圣说的,校长只是在大家面前演戏,这样的话,那究竟是什么?理濑想起天花板上的黑影,冷不防打了个哆嗦。
校长悄悄走向黎二,凑在他耳边说了些话。黎二惊讶地看向校长,也对他说了些什么,并指着观众席的方向,可能是说丽子混进里面不见了。不久,两人分开一段距离,待命似的站在后面暗处,欣赏戏剧演出的同时,也在监视观众席的状况。
理濑则站在原地,心中仍有些许紧张,随眼前剧情的展开,慢慢被拉进舞台上的世界里。
她记得这出戏叫做《广场的证词》。
两名女子站在广场中心谈话,其中一人突然刺杀另一人。整出戏便是同在广场上的几位目击者之证词。
“没错,我看到了。一开始是高个子的长发女人叫住那个短发的女人。嗯,两个人看起来互相认识,而且很亲密,被叫住的短发女人还很高兴地向对方打招呼,感觉就像很久没见的朋友。两人站着聊了一会儿,但这时情况渐渐变得诡异起来,两人的表情都变得很可怕,突然有一个人大吼:‘真是太过分了!’周围的人于是不约而同地看向她们,两人立刻沉默,然后,说时迟那时快,没想到长发女人竟然从包包里出一把刀,迅速刺向短发女人的腹部,当时真的很突然。”
“嗯,我有看到。有两个女人,都有点年纪了,一个看起来为生活所苦,另一个看起来比较富裕。神情憔悴的女人捡起另一个女人掉的东西,我看不清楚那是什么,但她立刻出声叫住对方。有钱的女人看到憔悴的女人捡到自己的东西,不太高兴地伸出手,要她赶快递过来,但憔悴的女人拒绝归还,不悦地猛摇头。气氛开始变得有点诡异,两人似乎在谈什么,渐渐地,有钱女人的神情显得很焦躁,态度也愈来愈激动,接着就从包包里掏出刀子,冷不防地刺向对方。”
“是啊!我可是亲眼目睹。那两人好像是姐妹,我确实听到其中一个喊另一个‘姐姐’,虽然是不同类型的,但都畏得很漂亮。两人是一起来的,似乎在等谁,看她们那种心神不宁的样子,八成是在等男人。我想起来了,她们的对话常出现一个男人的名字,大概是与那男的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目击者个个自信满满地说明事情经过,但每个人的证词都不同,结果竟各自成了另一段故事。在他们的叙述中,两名女子拥有各种人生:爱上同一个男子的勾心斗角;满足自己境遇的女子与不满自己境遇的女子之间的诸多争执;被过去牵绊、停滞不前的两个人。目击者的叙述其实都是自己人生的投影。
每个人都演得很好,台词更是逼真写实,就连嗜读小说的理濑也觉得剧本写得相当好。
作者究竟是谁?脑海里浮现前几天问忧理时,她那吃惊的神情。
将众人不知不觉地吸引住的舞台,终于要迎向最高潮。
目击者的叙述结束,时间回溯,回到案发当时还原真相。
灯光转暗,舞台上有一女子背对观众伫立,穿着白色雨衣的忧理走出,出声招呼。
“咦?美奈子?你不是美奈子吗?”
女子一动也不动。
“是我,千鹤!”
忧理走向女子,却突然惊讶地停下脚步,一脸不可置信,张口结舌地往后退。
忧理的样子很奇怪,理濑目不转睛地注视忧理,那样子……应该不是演出来的。
观众席出现骚动,大家都察觉舞台上的气氛似乎不太对劲。
忧理愣愣地站在原地,蠕动的双唇在说:“不会吧……”
背对众人的女子穿着米色外套,低头站着。原本一动也不动的背影突然转了过来。
那是丽子。她眼神空虚地看向忧理。米色外套下的手握了一把沾满血的刀子,鲜血溅满她身上的制服衬衫。她的眼神空洞,毫无血色的秀丽面容上也布满点点血渍。
“丽子!”
忧理大叫的同时,观众席也发出惨叫,学生们纷纷站起。
“丽子,你到底……”
忧理才刚开口,丽子便高举刀子对着忧理,观众席处处响起尖叫与悲鸣。
“忧理!”
理濑一脸铁青地奔向舞台,学生们则是飞快地往外冲。黎二与校长也赶紧冲向舞台,舞台灯光倏地消失,陷入混乱的礼堂响起刺耳的尖叫。
“忧理!”
理濑大叫,一心想靠近舞台,往外冲的学生形成一道夹杂惨叫与怒吼、色彩缤纷的人潮,理濑则是其中被推挤的逆流。半掩的礼堂大门被这股人潮砰地撞开,学生们连滚带爬地被挤出去,一有人跌倒,后面的人就会跟着被绊倒,整个场面陷入一片空前混乱,理濑则在其中拼命地喊着忧理。
“理濑!危险!”
手腕不知被谁抓住,硬是被拉往外面,一回头,便见约翰铁青着脸。
“理濑,我到处找你,你跑哪去了?”
“忧理、忧理她……”理濑反拉住约翰的手。
“放心,交给校长处理吧!他稍后会向大家说明的。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走吧!”约翰口气沉稳,带理濑远离这群陷入恐慌的学生。
“这里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呢?”
约翰困惑地抬头仰望礼堂,围绕礼堂的林木枝桠在昏暗的天际诡异摇晃。
欢宴过后
时间已过九点。
若照往例,五月庆典的最后一夜,餐厅里肯定挤满情绪依旧高昂的学生们,如今,情景依旧,兴奋之情却全被惶惶不安的嘈杂声取代。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每个人的脑海里都还烙着舞台上的少女(不,是少年吧?)握住沾满血的刀子的鲜明印象。
校长与学校职员并排站在正在用餐的学生面前。校长整了整衣装,仍不改其强势,开门见山地向众人说明。
“丽子因为精神状况不佳,校方特地将她安置在校内另一处接受隔离治疗,没想到她却逃出来并引起这场骚动。丽子目前已服药休息,今后对她的看管将更谨慎,甚至有可能将她送至校外就医。此外,被她刺伤脚的学生伤口不深,口前已无大碍,心情也已平复。这起事件还不至于麻烦警方处理,因此校方不打算报警。另一方面,管理人员虽然意外会发生这种事,但也有接受责难、承担责任的心理准备,并向各位致上最深的歉意,今后定会力求改善。如果有人觉得不安而想转学,校方将协助办理相关手续。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人提问,应该说,没有人敢反驳义正辞严的校长。虽然口头上说尊重大家的意愿,理濑却深刻体认到,想离开这里真的很难。其他学生似乎也是这么想,大家肯定都知道要离开这里是不可能的事,而且也早已觉悟除了继续待在这里,自己其实无处可去。
“那就忘了刚才的不愉快,尽情享受九月庆典的最后一夜!”校长抛下这句铿锵行力的话后,随即离开。
校长的身影一消失,紧张的气氛顿时舒缓,大家确实都因为校长的事件结束宣言而松了口气,餐厅顿时淹没在一片嘈杂轻松的气氛中。杯子碰撞声与欢笑声纷纷响起,解放后的骚动逐渐高涨。然而,其中只有忧理与理濑愣愣地坐在餐厅一角。
忧理一身紫红色的削肩连身洋装,显得时髦美丽,但她脸上毫无生气,没了平时的光彩。理濑拿了些点心递给她,但两人其实都没什么食欲。理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只是静静陪在忧理身旁。
约翰走近她们,分别递给她们一个杯子。
理濑没多想地接过,才发现杯子里似乎是葡萄酒,飘出一股酒香。
“谢谢,这应该不是葡萄醋吧!”忧理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约翰笑了笑,转身去拿自己的杯子。
“他人还不错嘛!”忧理低声对理濑说。
“什么嘛!你明明说他是瘟神。不过,我今天这的遇上很糟的事。”
理濑说出被亲卫队泼可乐的事,忧理立即面露愠色,就像平时的她一样,怒气全写在脸上。
“真是一群惹人厌的家伙!长得丑不闪远点就算了,竟然还嫉妒别人!”
“算了啦!事情都过去了,我的衣服也干了。”理濑慌忙安抚,并与忧理和回来的约翰一起干杯。啜了一口酒入喉,疲惫感顿时席卷而来。
“约翰,请别将理濑逼到窘境,校长的那些跟屁虫可都是些人格扭曲的家伙。”忧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斜睨约翰。
“她们一直想拉拢我加入,但我敬谢不敏,基本上,只要是男的都会选择理濑。对她们那种人,用暗示的根本行不通,得明白拒绝才行。”约翰悄皮地做了个鬼脸,耸耸肩说。
“啧啧!真是意外的发言,我还以为你只是个可爱的天使。”
“你的话也挺毒的嘛!装出那种样子只是为了便宜行事。”
两人互相挖苦、拌嘴,似乎蛮合得来的。
“对了,那个人应该是女的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约翰一脸天真地问,脸上是全然的信任,认为我们一定会回答。
被约翰那张脸盯着,任谁都会坦白吧!
“听说她是被一个有钱女人收养,并当成男孩子养大。”忧理露出不太情愿的表情说明,“那女人的儿子好像病死了,丽子刚好与她儿子长得很像,所以才会对丽子产生移情作用吧!不过,那女人竟然以丽子体弱为借口,将她与外界隔绝,让她以为自己真的是男生。”
“真过分。不过……女孩子随着年纪增长,身体不是会产生一些变化吗?”约翰婉转地提出这个理所当然的疑问。
“说到这个就更让人生气!”忧理忿忿地说,“那女人似乎每个月都会责备她,就是因为她是个半吊子的男孩才会变成那副德行。说那什么话啊!她自己好歹也是个女人吧!托那女人的福,丽子到这里时,为了保护自己总是面无表情,而且还深信自己是个男的,刚住进宿舍时还大闹说:‘为什么我要和女孩子住一起?’很过分吧?”
“嗯,这实在太离谱了。不过,她为什么会来念这里?”
“听说那女人后来车祸身亡,身为养女的丽子当然继承了一大笔遗产,但因为她什么都不懂,最后就被那些觊觎庞大遗产的亲戚们送来这里。”忧理蹙眉,口气十分嫌恶地说,“她始终无法对别人敞开心扉。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打一开始就喜欢黎二了,当然,黎二也很照顾她。”
理濑发觉约翰那能看穿一切的眼神瞥了自己一眼,心头一惊,双颊突然发热。
“黎二喜欢她吗?”
听到这个问题时,理濑心中竟莫名地隐隐作痛。她总觉得约翰是故意这么问的。
“嗯,应该吧!至少丽子是以女孩子的身份喜欢黎二的,而这件事或许也让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女孩子。”忧理仿佛沉浸在过往回忆中,双手撑在膝上,托腮低语,“但这也是悲剧的开端——虽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黎二对她似乎并非如此,他大概只将丽子当作男孩子般喜欢吧!”
“你是说,他有那种倾向?”
面对装出天真无邪的样子、频频提问的约翰,忧理微笑地摇摇手。
“不,我不是说他是同性恋,你应该也知道吧?有时对同性也会产生类似对异性的感情,但这并非那种对好朋友的感情,我觉得黎二的情况就是如此,而且这种‘类似对异性的感情’并不是真正的对异性的爱情。所以,当丽子以女孩子的心情喜欢上黎二时,黎二才会手足无措得无法回应,却也因而造成丽子人格分裂,因为她第一次以女孩子的身份向喜欢的人告白却惨遭拒绝。我想,黎二一定为丽子的事感到很苦恼,就连她失踪时,他也感到非常自责。”
理濑缓缓啜了一口酒,脑海浮现黎二拼命追问校长丽子行踪时的表情,以及他在图书馆帮助自己时的眼睛。其实黎二是个很在乎别人的人,不过,这样的人愈是在乎,自己就愈痛苦。
“啊!说曹操,曹操就到。”忧理睁着微醺的双眸看向餐厅入口。
黎二面无表情地站在入口处,感觉与平时的他不太一样,一股冷冷的空虚感从他带刺的外壳中散发出来。接着,他离开入口,笔直地朝他们三人走来。
“怎么了?”忧理注视黎二,突然清醒似的出声询问。
“跟我来。”黎二凝视忧理的眼睛,平静地说。三人站起,黎二又接道,“丽子死了。”
深夜的落幕
虽说是五月,但夜晚依旧寒冷。
四人在黑暗中走向校长家,谁都没有说话。理濑想起降灵会那个晚上的情景,那具背部插了一把刀的尸体。
对了,那时我好像发觉到什么。脑中突然闪过一段记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是什么。
前方有幢房子与灯光。校长与两名职员站在门口。
走近后才发现,他们前面有个被毛毯盖住的东西。四人猛地停下。
校长看了过来,他以威严锐利的眼神确认着我们四人,那个眼神格外刺眼。
“丽子?”忧理发出惨叫,忍不住冲上前,伸手欲掀开毛毯却被校长制止。
“别看比较好。她从窗户跳下,头破血流。”校长低声说。
毛毯下方露出乱糟糟的黑发与白皙纤瘦的手。
“为什么……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忧理全身颤抖。
“她假装吃过药并装睡,趁我不注意时,突然……”站在校长身旁的年轻护士怯怯地说,惊恐地看向校长家二楼敞开的窗户。
“插在修司背上的刀子验出丽子的指纹。”校长环视理濑四人道。
不知道修司被杀一事的约翰一脸诧异,但其他三人也错愕不已。
“为什么叫我们来?”黎二瑟缩了一下,力持镇定地问。
校长挑衅地看向黎二,两人之间有某种冰冷的东西闪过。
“因为你们和她最熟,我想让你们作最后的道别。如果不让你们亲自看看,就算我说她是自杀,你们大概也不会相信。”校长以公式化的口吻道。
“就是啊!丽子死了,她那些亲戚肯定很高兴!该不会你也趁机捞了一笔吧?恭喜你又赚一票了!收拾我们一个人可以拿到多少?我呢?我值各少?他们给你多少钱解决我?”忧理歇斯底里地笑了出来,却又泪流不止,蹒跚地走向校长,揪住他的前襟。
“在死者面前请谨言慎行。”校长一动也不动,面不改色地俯视忧理,冷静地说。
忧理捶着校长的胸膛。
“对你来说,她也许只是商品,但她对我很重要啊!我也、我也很喜欢她啊!我深深地爱着美丽又惹人怜爱的她——”
校长任由忧理捶打发泄,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感。
理濑凝视黎二的双手。他紧握双拳,一动也不动。理濑想走上前,却被约翰捉住手制止。
不对。
此时,理濑心中突然浮现来此途中感觉到的那股不对劲。
有什么地方很奇怪。
疑惑与激烈的混乱席卷而来,而这混乱的事实让她陷入更杂乱无绪的处境。
好奇怪。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她会有这种感觉?
理濑茫然地仰望二楼的窗户。
忧理痛彻心扉的哭泣被吸入冷冷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