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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1 / 2)



我们被带往的并非之前那间采玻璃隔间的会议室,而是四面皆是白墙,规模较小的会议室。没有窗户,隔音设备完善,应该和那间玻璃会议室的用途不同吧。里头摆着一张白色大圆桌,散置六张白色椅子,看起来很紧张的森久保坐在最靠近门的位子。简单打招呼后,各自落坐适当位子。搞不好选位也是攸关成败的一项重要因素——我的脑中瞬间闪过这想法,赶紧安慰自己想太多了。



我坐下后做了个深呼吸,环视周遭。



仿佛要给有如病房般杀风景的空间添缀一点色彩似地,靠墙处放了几盆观叶植物。茂密植物的后面,隐隐摆着四台用三脚架固定的摄影机,看来是要侧录小组讨论的情形。除了白板上放了几支麦克笔,没有其他设备。



“关于这次的小组讨论规则,前几天已经以电子邮件告知各位,但容我再说明一次,”鸿上先生结束客套招呼后,再次说明选拔方式,“讨论时间是二小时三十分钟,待我离开这房间后,计时器便启动。基本上包括我在内,人事部人员会在隔壁会议室透过荧幕观看讨论过程,除非发生强烈余震或是火灾等意外情况,不然我们一律不介入,各位也不能离开这间会议室。如果因为身体不适,想要退出的话,请按内线○四一,人事部人员会马上过来协助;不过,基本上要是在规定时间内中途离场,就不可能被录取。



“二小时三十分钟后,我会再次进来,询问大家举荐的内定人选名字,到时请各位告知你们举荐的人选。要是二个半小时过后,大家的意见还是无法整合;也就是说,每个人举荐的人选都不一样,那么所有人均不予录取。总之,要是意见整合,选出内定人选的话,这个人就确定录取,我们也会给其他没被选上的人,一笔五万日圆的车马费,聊表感谢各位一路配合到今天的心意。当然,要是没有选出人选的话,敝社也不会支付车马费。



“选拔方式相当自由,请各位自行决定能充分表达意见的方式进行讨论。只要不离开这间会议室就行,可以使用一般手机、智慧型手机对外联络,也允许上网搜寻资料。只要谨守既定原则,其他交由各位商议、决定。不过,我要特别提醒一件事,请不要用抽签、猜拳之类,端看运气的方式决定人选,因为我们希望跟经过好好讨论后选出来的人共事。



“这里一共设置四台摄影机,其中三台用来录像,另一台设置在稍高处的摄影机是用来连接隔壁房间电脑的监视器,还请各位谅解。之所以这么做,除了做为资料保存之外,也是为了万一发生什么不法行为,可以做为证据,供日后人事部以此判断各位决定的人选并不适合敝公司。当然,我们会完全保密,请各位放心。”



可能是习惯动作吧。如同之前所见,鸿上先生微微地动了一下手,似乎颇在意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随即用力颔首,像是确认没有遗漏需要传达的事,说:



“那么五分钟后,我离开的同时,请各位开始小组讨论。要上洗手间的人请趁现在。”



想到要被限制行动两个半小时,还是去一趟洗手间比较好。只见大家纷纷起身,准备去洗手间。站在我前面的矢代不知为何在门口那一带停下脚步,像找寻什么似地看向地板。



“掉了什么东西吗?”



“没……没什么。”



矢代并未正眼瞧我,旋即走进洗手间。也许是我太敏感吧。总觉得她和之前判若两人。



很难不在意她的改变,毕竟矢代也是竞争对手之一;但现在自己的事最重要,根本没心思多想。辞退所有内定,参加今日选拔考试的我绝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疏失,所以说不紧张是骗人的,不过幸好目前没有发生什么让人不安、混乱的事情。



待众人返回后,鸿上先生再次询问有无疑问,确认没人举手的他果然又抚了一下戒指。



“那么,两小时三十分钟后见——祝福大家。”



当始终敞开的门咔嚓一声关上时,会议室内变得超乎想像的安静,有种只有我们六个人完全与外界隔离,被世界遗弃的感觉。



只要一开始热烈交谈,二个半小时给予彼此的印象就会无限膨胀。我们必须珍惜这段时间好好交谈才行,反正对于彼此也非一无所知;虽然我很想积极表明自己多么渴望被内定,非常适合成为这间公司的员工,但不难想像这么说,肯定会招致恶评。众人像是在确定那扇门当真关上似地,浮现一抹苦笑,做了个深呼吸后,有如准备周日早餐似地缓缓进行小组讨论。



“接下来,要怎么做?”



九贺果然率先开口。



“虽然我觉得采多数决是最正统的方式,但要是有其他建议……”



“我提一个点子,可以吗?”



我准备秀出自己想到的点子。



“既然时间很充裕,那我们就每三十分钟投一次票,如何?现在先投一次票,三十分钟后再投一次,一共投六次票,再加总起来,票数最高者就是内定人选,如何?”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面对袴田的质疑,我回道:



“就算想推销自己,六个人也无法同时说话,总觉得这么一来,最后雄辩滔滔的人最有利。也可能发生起初两个钟头绝对不想投给这个人,但最后三十分钟因为他的声泪俱下,决定投同情票的情形,不是吗?所以我认为投票次数多一点,才能提升多数决机制的精确度,这么做大概是最——”



“‘公平’。”袴田以戏谑口吻插嘴。



我微笑颔首,九贺也感染到我的笑容。



“的确很‘公平’。”九贺为我的提议背书后,询问其他人的看法。



嶌马上就笑着附和:“我觉得这点子很好。”森久保、矢代也很积极——是没到这程度啦——但他们也觉得我的提议还不错。



我点了一下头。



之所以提议采多次投票制,是因为觉得这做法最公平——其实不单是这样。我想用这方法在小组讨论时,为自己争取多一点的发言机会。毕竟肯定是九贺主持会议,所以至少要像袴田说的那样站稳“军师”地位,多少掌握会议的主导权,帮自己加分,否则别想脱颖而出。



九贺用智慧型手机设定大概每三十分钟响铃一次,因为不能在会议快结束时才进行最后一轮投票,所以有稍微调整一下时间。总之,九贺先发号施令进行第一轮投票。



每个人举手投票给除了自己之外,目前自己认为最适合的内定人选,由坐在最靠近白板的嶌负责计票。



我认为无论谁被选上都是正确的选择。



我向鸿上先生说的这句话并非基于客套,而是出于真心。于是,投票结果大致如我所想,呈现分散态势。



■ 第一轮投票结果



.九贺2票



.袴田2票



.波多野1票



.嶌1票



.森久保0票



.矢代0票



我将投票结果写在记事本上。



九贺与袴田各拿到两票,投给九贺的是袴田与嶌,袴田称赞九贺拥有一流领导力。



“就是有一种领袖魅力啰。所以我真心觉得自己赢不过他。每次九贺说什么都让人自然想依从,这就是所谓的人格特质吧。真的很厉害。”嶌也说了附和袴田意见的评语。



投给袴田的是森久保和矢代。看起来很紧张的森久保频频拭汗,说:



“我一直觉得我们六个人都很优秀,但老实说,就算少了九贺,也有波多野可以担起他的角色,我也可以瓜代矢代负责的事,嶌和波多野负责的事,则是谁都可以替补,但只有袴田的角色无法替代。在大家拼命展现自己的时候,只有他始终冷静地综观全局,扮演居中平衡的角色,所以我力推袴田。”



“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袴田搔头,这么说。温柔笑声包覆着会议室。



从涩谷车站就一路臭脸的矢代说明投票给袴田的理由时,口气明显沉稳许多:“我认为最可靠的人,就是袴田。”



令人开心的是,九贺投我一票。“我的看法和森久保的意见差不多吧。但我觉得波多野是群体中一个不可或缺的协调者;虽然任谁都有优缺点,但他的整合力最好,缺点也最少。”



虽然这番话让我开心到想录音下来,好好保存一辈子,但我只是淡然微笑地回了句“谢谢”。正因为面对的是重要局面,更要保持冷静、冷静。我这么告诉自己,继续为了选拔内定人选,思索最好的一着棋。



投票给嶌的我称赞她很勤勉,拥有绝佳的实务能力。她似乎很高兴,但没有过于喜形于色,只是颔首道谢。



没办法自我吹捧,但要是不高声主张自己的优点,很难提升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却又忌讳说出贬损他人的发言,还真是困难重重的小组讨论。我感觉西装外套底下的衬衫已被汗水濡湿。



就在任谁都不晓得如何出下一招时——



“那个……是谁忘记拿走?”嶌问。



“啊,我也有注意到。那是谁的啊?”



袴田回应嶌的询问。众人的视线像被吸过去似地望向门那边。



因为我的视线刚好被坐在正对面的森久保挡住,根本看不到,赶紧稍微起身看看门那边究竟有什么;定睛一瞧,原来是个可以装A4大小纸张的白色信封,那种大小的信封最适合用来装履历表、报名表等。之所以让人觉得它不是“遗失物”而是“忘记拿走的东西”,是因为它不是自然地躺在地板上,而是像梯子般静静地靠墙而立。



“那是谁的信封?”面对九贺的询问,大家都表示不是自己的东西。



九贺觉得即便正在进行小组讨论,但也许里头装的是公司内部资料,应该马上报告才行。起身离席的他静静地抓起信封,没封住的袋口一拿起来就开了。九贺窥看一眼袋中,只见他瞬间颇诧异似地蹙眉,缓缓地伸手探向袋子里。



既然不是我们六个人的东西,就不应该擅自察看吧。我之所以把这番话吞回肚子里,是因为九贺从信封里掏出来的小信封上,印着“波多野祥吾先生亲启”这排字。



我眨了眨眼,想说是不是看错了。但千真万确,那是为我准备的信封。就在我怔怔地不晓得该如何是好时,九贺又掏出一个信封,上头写着“袴田亮先生亲启”。



“每个人都有……要发给大家吗?”



虽然没人晓得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应该都认为之所以每个人都有一封,八成是为了小组讨论而准备的吧。也许是Spiralinks准备的一件小道具,只是一时忘了放在桌上,或是忘了说明吧。



写着“波多野祥吾先生亲启”的白色信封尺寸较小,是将A4纸张折成三折后可以塞入的大小。我一摸,有一点点异物感,想说透过日光灯瞧个仔细,无奈看不到里头塞着什么,只瞧见有个微妙的影子,总觉得里头塞的不是折起来的纸。



我们一脸困惑地凝视着拿到的信封。



“也许是什么有利于进行小组讨论的魔法道具吧。”



就在袴田半开玩笑地这么说时,面带微笑的九贺用手指滑过纸袋缝隙,拆开信封。要说这举动轻率,还真是有些轻率,就算上头写着自己的名字,在不知内容物为何的情况下,实在不该轻易打开;但在这般特殊情况下,大伙儿不晓得如何进行下去的迷惑气氛中,实在无法打从心里责备擅自打开神秘信封的九贺,因为紧接着袴田也做了同样的事;要是九贺没发出那声惊呼,我肯定也会拆封。



“咦?!”



九贺看着从信封中抽出来的纸,只见他瞬间怔住,脸色越来越铁青。“怎么啦?”被好几个人追问的他总算回神,露出有些犹疑、困惑的眼神,轻轻地将纸放在桌上,手还不住颤抖。



摊开来的是一张A4尺寸的影印纸。



纸上印着两张图片,图片下方有一排未经加工、也无矫饰、简简单单,甚至感觉有点粗糙的明体字讯息。



我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只有会议室的空气强行与地球自转切割似地,完全静止。



印在纸上的照片是某所高中棒球队团体照,约莫三十名男球员站成三排,在应该是学校操场的地方合影。站在最前排,队服上有球衣号码的应该是主将吧,大家都穿着正式球衣,体格都很壮硕;站在后排的队员们则是穿着用麦克笔标记个人姓氏的白色练习服。晒得有点黝黑的他们,身上穿的球衣校名不是那么耳熟能详,陌生的学校、没听闻过的棒球队,不知为了纪念什么的团体照。不过,照片上有两张脸被红色圆圈圈起来,一个是站在最后一排,体型娇小的男生,脸上浮现怯弱笑容的他胸前写着“佐藤”,应该是他的姓氏吧。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讯息。